虫类药治疗心血管疾病临床应用

沈 艳，周 端，曹 敏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上海200032)

虫类药为血肉有情之品，具有独特的生物活性，功善破积消 、搜风剔络、活血祛瘀、宣风泄热、消痈散肿等。其特性是行走攻窜，通经达络，搜剔疏利。此外，虫类药因与人类体质较接近，易被人体吸收利用，效专力宏。虫类药自古以来作为治疗疾病的良药，在中医临床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无论从理论发展还是大量临床实践均充分肯定了虫类药的临床疗效。目前盛行的络病理论，为虫类药应用奠定了基础。内科的心血管科、神经科、风湿病科、肿瘤科等虫类药的应用及疗效已经明显反映出来，解决了很多疑难杂症。尤其是许多久病顽疾，遵循久病入络的基本理论，在常规辨证治疗的基础上，加用虫类药以搜风通路，活血通脉，疗效明显。虫类药物的作用部位主要在血脉经络，这一特点恰与心主血脉之理相一致，治疗心血管疾病胸痹心痛、眩晕等，灵活应用虫类药，可取得良好的治疗作用。正如清代医家傅山提出的:“久病不用活血化瘀，何除年深坚固之沉疾，破日久闭结之瘀滞。”现将笔者运用水蛭、地龙、穿山甲、僵蚕、蝉蜕等虫类药治疗心血管疾病的临床经验总结如下。

1 单味药的应用

1.1 水蛭 别名蚂蝗、马鳖、肉钻子。味咸、苦，性平，有小毒，归肝经。功善破血逐瘀，通利水道。水蛭咸苦入血分，其力峻效宏，为化瘀通络、消 祛积之要药。《本草纲目》谓之:“咸走血，苦胜血。水蛭之咸苦，以除蓄血……。”张锡纯谓之:“破瘀血而不伤新血，主入血分而不损气分。”《本经》载:“主逐恶血、瘀血、月闭，破血瘕积聚……利水道。”《本草汇言》曰:“水蛭，逐恶血、瘀血之药也。”《本草经百种录》曰:“水蛭最喜食人之血，而性又迟缓善入。迟缓则生血不伤，善入则坚积易破。借其力以攻积久之滞，自有利而无害也。”体外抗凝实验表明，水蛭活性成分对凝血酶具有十分显著的抑制作用［1］，并有一定程度增加心肌血流的作用，对组织缺血、缺氧有保护作用［2］。临床取其破血逐瘀之功，常用于治疗血滞经闭、腹中肿块、跌打损伤、瘀血作痛、脑卒中半身不遂等症。笔者取其破血逐瘀通络，不伤新血、不损气分之效，临床运用于胸痹心痛血瘀之证。若体虚者配伍人参、当归等补益气血之品，以防伤正。亦可用于高血压及脂代谢异常患者，其常用剂量为6 g，临床应用有良效。

1.2 地龙 性味咸寒，入肝、肾、肺经。功善清热止痉，平肝息风，化瘀通络，清肺平喘，利尿通淋。主治热病发热狂躁、惊痫抽搐、肝阳头痛、脑卒中偏瘫、风湿痹痛、肺热喘咳、小便不通等。现代实验研究［3-4］表明，地龙具有抗血栓、降压、解热镇静、抗惊厥、平喘等作用。地龙液中含有一种高效抗凝和促纤溶物质蚯蚓纤维蛋白溶解酶。其活性不依赖于抗凝血酶，与肝素及其类似物、水蛭素等抗凝物质不同，它不是糖类和蛋白质，而可能是一种耐热、耐碱的小肽或含双键的化合物［5］。现代药理研究［6］结果亦表明，地龙可显著降低小鼠血清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活性。其平肝潜阳、降压之效，临床应用于肝阳上亢、肝风内动之眩晕头痛之证，常用剂量为9 g，亦有良效。

1.3 穿山甲 性微寒，入肝、胃经。咸能软坚，性善走窜，可透达经络，直达病所，功善散风通络，通经下乳，消肿排脓。《本草求真》谓:“其性穴山而居，寓水而食，惟其善窜，所以通经达络，无处不到……总因善走之功，而为行气破血之药。”《医学衷中参西录》谓:“穿山甲，味淡性平，气腥而窜。其走窜之性，无微不至，故能宣通脏腑，贯彻经络，透达关窍。凡血凝血聚为病，皆能开之。”笔者取其散风通络，能窜经络达于病所之效，临床治疗胸痹心痛之病证，证见胸闷、短气，心胸阵痛如针刺、入夜更甚，舌质紫暗，脉沉涩者，尤为适用。此药败血破气，虚人应忌用。笔者还应用穿山甲粉治疗多个脂肪肝引起γ-谷氨酰转移酶(γ-GT)升高的患者，一般2个月后，γ-GT可以明显下降。相关的药物还有水蛭、土鳖虫、僵蚕、地龙等，也可以烘干研成粉末，少许服用，都有较好的疗效。

1.4 僵蚕 别名天虫、姜蚕。味辛咸，性平，入肝、肺经。功善祛风定惊，化痰散结。东晋葛洪《肘后方》以僵蚕、蚱蝉治头痛、风头眩。《本草纲目》谓之:“散风痰结核、瘰疬、头风、风虫齿痛、皮肤风疮、丹毒作痒，一切金疮、疔肿风痔。”《本草求真》则说:“治中风失音，头风齿痛，喉痹咽肿。是皆风寒入内，结而为痰。”由此可见，僵蚕清热化痰之功效颇著。现代药理研究［7-8］表明，僵蚕具有抗惊厥、降血糖、抗凝、抗血栓、促纤溶、降血糖、降血脂、催眠和一定的抗肿瘤等作用。笔者取其既化痰，又熄风之效，临床施治风痰阻络之眩晕有良效。僵蚕辛散，有祛外风、散风寒、止痛之功，亦可用于肝经风热上攻之头痛，常与桑叶配伍。临床应用僵蚕粉长期少量服用，还能改善肾功能，降低尿蛋白的含量。

1.5 蝉蜕 味甘性寒，入肺、肝经。功善散风除热，利咽，透疹，退翳，解痉。用于风热感冒、咽痛、音哑、麻疹不透、风疹瘙痒、目赤翳障、惊风抽搐、破伤风。蝉蜕为蝉之壳，体轻味甘而寒，性有善脱之意，轻浮宣散，故功善散风宣肺，清热开窍，为清疏肺卫、肝经风热之要药。《本草纲目》谓:“治头风眩运，皮肤风热。”现代实验研究［9-10］表明，蝉蜕对高脂血症血液流变学有明显改善作用，能显著降低其全血和血浆黏度、体外血栓形成、红细胞聚集指数、血清三酰甘油及总胆固醇水平，降低小鼠腹腔毛细血管的通透性。蝉蜕入肝经，笔者取之清疏肝经风热之效，临床运用于肝经风热之头晕目眩、耳鸣耳聋之证，配伍白蒺藜收效显著。

2 研粉服用，疗效独特

虫类药形体怪异，大多有一定的腥味，患者易产生厌恶或恐惧心理，不愿接受。笔者借鉴于传统中医给药途径不拘泥于煎服一法，在临床应用虫类药的过程中对给药途径进行探索，发现将虫类药研粉服用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疗效。如中药处方中穿山甲剂量为9 g，最少也需3 g。而将穿山甲1 g磨研成粉，装入胶囊，每日吞服，既节省药材，且疗效比煎服更明显，服用方便，也更经济，同时也减少了患者不必要的恐惧心理。临床应用穿山甲粉治疗胸痹心痛之证，其发病间隔有所缩短，发病程度有所改善。

3 虫类药应用的注意点

虫类药虽然疗效显著，但需要强调的是，虫类药有一定的毒性，尤其对于某些毒性较大的虫类药，在应用时应谨慎，以“祛邪而不伤正，效捷而不猛悍”为原则，以免损伤正气。应用时的注意事项如下。首先，使用虫类药时，应遵循辨证论治之原则，辨证应精准，选药应得当。同时可辨病与辨证相结合，结合现代药理研究成果，达到更好的疗效。其次，注重虫类药的不同药物特性，选择适合的药物治疗。虽然虫类药都有破积消 、活血祛瘀等功效且具有效专力宏的共性，但是每个虫类药都具有其特性，在临床应用中应加以选择。如地龙、水蛭等偏于活血化瘀通络，僵蚕、蝉蜕等偏于化痰祛风通络，穿山甲、全蝎等偏于走窜熄风通络。其次，运用虫类药时应注意配伍、疗程、剂量及剂型，尤其是一些毒性较大的虫类药，适当配伍能制其偏性而增强其疗效。虫类药适用于正未虚者，如病久正虚，或体质本虚者，应当选用相对缓和的虫类药或改用丸剂以图缓攻，或配伍适量生白术、黄芪服用，取其益气活血之意。虫类药物炮制后应用，意在减弱毒性，尽可能制成丸、散、片剂，既可减轻药量，节约药材，又可取散剂发散之性，有利于药物吸收。蜈蚣、土鳖虫、水蛭、斑蝥等孕妇慎用或忌用［11］。虫类药为熄风搜风之药，其性多燥，配伍适量生地黄、沙参等服用，取其养阴活血之意;虫类药为攻坚破积之品，多为咸寒，配伍当归、桂枝等服用，取其辛温养血之意。

4 虫类药的不良反应

生用虫类药研粉吞服，疗效确切，但也可能出现不良反应。首先是胃肠道不良反应，尤其是本患有慢性胃肠道疾病的患者更容易引起胃肠道反应。为减轻此类胃肠道不良反应，一方面建议患者饭后10 min左右服用药物，以减少对胃的刺激作用。此外，可以与鸡内金、神曲、生白术等健脾消导之品一起磨粉服用，起到保护胃肠道的作用。其次，因虫类药含有较多的动物异种蛋白，少数病人服用虫类药有过敏现象，见有皮肤瘙痒、皮疹、斑疹等，严重者可见头晕头痛、恶心呕吐等症。症状轻者可以加用辛夷、蝉蜕、苍耳子、荆芥等抗过敏中药煎汤内服，症状较重则停止应用虫类药，同时加用抗过敏的西药。也有报道，极少数患者在虫类药应用过程中出现肾功能损害。虽然是极少数，也需在虫类药磨粉使用过程中严加观察，防微杜渐。

5 病案举例

病案1:郑某，男，65岁。因“反复胸闷心悸6年，加重1周”于2013年6月14日首次来诊。患者有高血压及糖尿病病史近10年。2007年开始出现胸闷心悸症状，近1周症状加重。刻下:胸闷心悸，偶有心前区疼痛，乏力耳鸣，口干口苦，二便尚调，寐欠佳，无胸痛，舌质红、苔薄白，脉沉细略涩。心电图示:窦性心律，下壁心肌缺血。有冠心病史5年。中医诊断:胸痹，证属气阴两虚、心脉瘀阻，治以益气养阴、活血通脉为主。处方:黄精30 g，山茱萸9 g，葛根30 g，何首乌9 g，麦冬9 g，玉竹12 g，丹参30 g，川芎9 g，水蛭6 g，瓜蒌皮30 g，郁金9 g，檀香3 g，甘松15 g，酸枣仁9 g，灯芯草3 g，神曲 15 g，谷芽、麦芽 30 g，延胡索15 g，莪术9 g，凌霄花9 g，地龙9 g，毛冬青15 g，车前子15 g，黄金子9 g，黄芪15 g，生白术15 g。另:穿山甲粉1 g/d。7剂后复诊，胸闷心悸有所改善，无心前区疼痛，仍有乏力耳鸣，夜寐欠安。仍守前法加大益气养神之品。在上方基础上加大生黄芪、生白术各30 g，灯芯草9 g。14剂后复诊，乏力、夜寐不安较前好转。守前方随症出入，连服数月，诸症均缓解，病情控制。

病案2:戎某，女，82岁。因“头晕耳鸣近1月”2013年9月13日首次来诊。患者有原发性高血压病史多年，最高血压180/80 mmHg。近1月来头晕时作，耳鸣，颈项板滞，胸闷心悸。刻下:头晕时作，耳鸣，颈项板滞，汗多，颜面潮红，无恶心欲呕，纳可寐差，二便调。舌红苔薄白，脉弦细。中医诊断:眩晕，证属肝阳上亢，治以补肾平肝、活血潜阳为主。处方:黄精30 g，山茱萸 9 g，灵芝 12 g，葛根 12 g，丹参 30 g，川芎 9 g，水蛭 9 g，天麻9 g，钩藤 9 g，地龙 12 g，车前子30 g，怀牛膝30 g，潼蒺藜、白蒺藜各30 g，六神曲12 g。14剂后复诊，颈项板滞，手麻，寐差，纳一般，大便不爽。上方加鸡血藤30 g，延胡索15 g，葛根15 g。14剂后复诊，颈项板滞、手麻均较前好转。守前方随症出入，连服数月，诸症均缓解，病情控制。

祖国医学使用虫类药历史悠久，历代医家运用虫类药也各有独到之处，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虫类药种类繁多，效专力宏，应用恰当，常能事半功倍，屡起沉疴，亦为现代临床医生所普遍应用。通过不断探索和实践，更好的发掘虫类药的药效作用。目前，虫类活血化瘀药在心血管系统的应用较广，也有较确切的疗效，有降脂、抑制血小板功能、改善血液流变性等方面的作用。但是在虫类药的研究方面基础与临床也出现一定的脱节。所以充分利用现代实验技术，更深入地探寻虫类药的作用机制，是今后努力的方向。与此同时，在临床运用过程中，正确应用虫类药物，结合患者的病情，掌握用药的注意要点及不良反应，在四诊八纲、辨证论治的原则下，做到选药恰当，剂量适宜，才能取得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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