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高
(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安徽 合肥 230039)
1957年毛泽东对社会思潮的思考与应对
黄志高
(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安徽 合肥 230039)
1957年是中国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头一年。急遽的社会变动带来了社会思潮的深刻变化。为了确立起马克思主义在全社会的指导地位,毛泽东提出了应对非马克思主义、反马克思主义思潮的一系列观点,但这些观点不尽成熟,在实践中依然回到了政治运动的既有模式。
马克思主义;社会思潮;应对
中共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社会思潮”的命题,这是中国共产党处理社会主义条件下社会思潮问题的基本路径。这一路径的形成,是历史经验的积淀和集体智慧的结晶。中国共产党在长期领导中国人民进行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实践中,形成了一整套正确对待社会思潮的理论、政策和措施。[1](P40-42)这其中自然也包含着毛泽东提出的许多真知灼见。本文试图以1957年为特定考察时段,分析毛泽东对于社会思潮的思考与应对,以期更为深刻地把握“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社会思潮”这一命题背后隐藏的历史智慧和思想基础。
1957年是新中国进入社会主义社会的头一年,深刻的社会变革带来人们思想的急剧波动,各种社会思潮跌宕起伏,交相碰撞而又相互激荡。社会思潮的产生、发展、流变,说到底是社会变迁的反映。其中尤其是社会制度的变革和生产关系的调整,会直接激发、诱导社会思潮的兴起。有学者指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动态的调整过程对社会思潮有着重要影响。社会思潮最为活跃的时期,往往是生产关系为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需要而进行调整的时期。[2](P58)新中国的建立,结束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历史,社会主义改造又接踵而至,很快又从新民主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发生剧烈变革,延续数千年的私有制被铲除,这一切让人们似乎应接不暇。
毛泽东指出,“我们现在是处在一个社会大变动的时期”,中国社会很久以来就处在大变动中间了,“但是就性质说来,现在的变动比过去的变动深刻得多”。“我们正在建设社会主义”,“全国各个阶级的相互关系都在起变化”,“社会经济制度变化了,个体经济变为集体经济,资本主义私有制正在变为社会主义公有制。这样的大变动当然要反映到人们的思想上来。存在决定意识。在不同的阶级、阶层、社会集团的人们中间,对于这个社会制度的大变动,有各种不同的反映。”广大人民群众是热烈拥护这个社会制度大变动的,“情况基本上是健康的”,但是,新的社会制度还刚刚建立,“还必须在政治战线和思想战线上,进行经常的、艰苦的社会主义革命斗争和社会主义教育”。[3](P267)
确立起马克思主义在全社会的指导地位,这对于中国共产党而言是非常明确的。1951年5月,刘少奇在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上郑重指出,“用马列主义的思想原则在全国范
围内和全体规模上教育人民,是我们党的一项最基本的政治任务”[4](P82)。但问题的复杂性在于,新的社会思潮伴随着急遽的社会变革澎湃而来,而旧的社会思潮却没有来得及完全清理,封建主义思想、半殖民地的奴化思想尚未得到肃清,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思想依然有很大影响。这些思潮或是悄然潜行,或是暗潮涌动,直接妨碍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建立。
知识分子是社会思潮发生、传播的重要载体。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思想活跃,对社会问题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对社会的变革尤为敏感。经过新文化运动洗礼的中国知识分子,大多经受过多种社会思潮的影响和浸润。传统儒家思想潮起潮落,却依然根深蒂固,甚至成为许多人难以割舍的情怀。而新文化运动以来,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等诸多西方思潮涌入中国,又让诸多知识分子倾心不已。新中国的成立和社会主义改造的完成,铲除了封建主义思想和资本主义思想的经济基础,这就使大量知识分子的世界观不但有了改变的必要,而且有了改变的可能。但是思想的转变绝非易事,对于很多知识分子而言,既有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依然顽强地存在,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出现“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1956年匈牙利发生反政府事件后,毛泽东很快察觉到国内社会思潮的异常反应。他判断国外的反社会主义思潮已经波及到中国国内,“匈牙利事件发生以后,我国有些人感到高兴。他们希望在中国也出现一个那样的事件,有成千上万的人上街,去反对人民政府”,“另有一些人在匈牙利问题上表现动摇”,“他们要求实行西方的两党制”。[3](P208)毛泽东这里主要是就知识分子而言的。
毛泽东对知识分子的思想状况作了审慎的分析。他认为,五百万左右的知识分子中,绝大多数都是爱国的,爱我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愿意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的国家服务。绝大部分的知识分子,占五百万总数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在各种不同的程度上拥护社会主义制度的。他们对于马克思主义存在着三种立场,即坚定的、动摇的、反对的。大约有百分之几十的人,包括共产党员和党外同情分子,是比较熟悉马克思主义,并且站稳了脚跟,站稳了无产阶级立场的。这些人是少数,但是他们是核心,有力量。多数人想学习马克思主义,并且也学了一点,但是还不熟悉。其中有些人还有怀疑,还没有站稳脚跟,一遇风浪就会左右摇摆。在五百万总数中占大多数的这部分知识分子,还是处在一种中间的状态。坚决反对马克思主义、对于马克思主义抱着仇视态度的人,是占极少数。有一些人虽然不公开表示不赞成马克思主义,但是实际上不赞成。[3](P268-269)
中国社会长期存在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传统,知识分子虽然不是一个独立的阶级,在中国社会人口中也不占据大多数,但由于掌握知识而在社会中享有较高的威望,在社会事务中占据着话语权威。他们的思想状况,直接影响着其他社会阶级、阶层的思想和行为。知识分子的政治态度表明,尽管爱国主义在社会思潮中拥有绝对优势,但马克思主义却没有真正确立起主导地位。如何有效应对种种非马克思主义、反马克思主义思潮,确立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不仅是社会思想整合的需要,更关系到中共执政地位的稳固和新生的社会主义制度的巩固。
毛泽东清楚地认识到调控社会思潮的重要性。他强调,“思想问题现在已经成为非常重要的问题”[3](P282)。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怎样有效调控社会思潮。建国初期,中共中央是通过政治运动、政治批判的方式批驳非马克思主义思潮的。1951年通过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清理了改良主义思潮。1954年又通过对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批判,发起对胡适派资产阶级唯心主义的批判运动。这些思想批判运动对于清理非马克思主义思想,对于确立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毛泽东很快察觉到这种处理方式存在着不足。他说,“过去的思想改造是必要的,收到了积极的效果。但是在做法上有些粗糙,伤了一些人,这是不好的。这个缺点,今后必须避免。”[3](P226)这表明,如何有效应对社会思潮,还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
1957年2月,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发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的讲话,将社会思潮问题纳入到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框架中,从而形成了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应对社会思潮的新思路。
(一)马克思主义作为执政党和社会主义国家的指导思想,必须在诸多社会思潮中占据主导地位,发挥领导作用
毛泽东清醒地认识到,“在社会主义国家里,还是有非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存在,也有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存在”。[3](P230)毋庸置疑,“无论在党内,还是在思想界、文艺界,主要的和占统治地位的,必须力争是香花,是马克思主义。毒草,非马克思主义和反马克思主义的东西,只能处在被统治的地位”[3](P197)。任何社会的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都必然树立起反映本阶级利益要求的意识形态。“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个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5](P9)胜利了的无产阶级,为了巩固社会主义制度,自然要将马克思主义作为社会的主导意识形态。
为了加强马克思主义的教育,毛泽东要求各地党委的第一书记亲自出马来抓思想问题,各部门齐抓共管,加强思想政治工作。他强调,“我们作宣传工作的同志有一个宣传马克思主义的任务。这个宣传是逐步的宣传,要宣传得好,使人愿意接受。不能强迫人接受马克思主义,只能说服人接受”。[3](P270)
毛泽东尤其重视对知识分子进行马克思主义教育。他指出,“在知识分子当中提倡学习马克思主义是很有必要的,要提倡大家学他十年八年,马克思主义学得多了,就会把旧思想推了出去”。[3](P261)改变知识分子世界观,是长期的、耐心的、细致的工作,“不能企图上几次课,开几次会,就把人家在几十年生活中间形成的思想意识改变过来。要人家服,只能说服,不能压服。压服的结果总是压而不服。以力服人是不行的。”[3](P279)毛泽东热切地期望,知识分子能够真正相信马克思主义,树立起无产阶级世界观,这样,“我们大家就有了共同的语言,不仅有爱国主义方面的共同语言、社会主义制度方面的共同语言,而且还可以有共产主义世界观方面的共同语言”。[3](P273)
(二)用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观点来解决社会思潮问题,用民主的方法、说理的方法应对非马克思主义思潮
毛泽东指出,在大规模的、疾风暴雨式的阶级斗争结束以后,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已经成为国家政治生活的主题。人民内部矛盾不同于敌我矛盾,前者是分清是非问题,后者是分清敌我问题。“对于非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应该采取什么方针呢?对于明显的反革命分子,破坏社会主义事业的分子,事情好办,剥夺他们的言论自由就行了。对于人民内部的错误思想,情形就不相同。禁止这些思想,不允许这些思想有任何发表的机会,行不行呢?当然不行。”[3](P232)显然,只要不涉及“反革命”、“破坏社会主义事业”,非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属于“人民内部的错误思想”,它与马克思主义之间的矛盾自然也就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而一旦出现“反革命”、“破坏社会主义事业”的行为,事情的性质就发生变化,就变为敌我矛盾,就要依法“剥夺他们的言论自由”。
人民内部矛盾必须采取民主的方法加以解决,具体到社会思潮问题上,就是“通过辩论的方法、说理的方法,来克服各种错误思想”。[3](P279)毛泽东强调,“凡属于思想性质的问题,凡属于人民内部的争论问题,只能用民主的方法去解决,只能用讨论的方法、批评的方法、说服教育的方法去解决,而不能用强制的、压服的方法去解决”。[3](P209)思想斗争有其独特的规律性,“它不能采取粗暴的强制的方法,只能用细致的讲理的方法”[3](P231),“只有采取讨论的方法,批评的方法,说理的方法,才能真正发展正确的意见,克服错误的意见,才能真正解决问题”。[3](P232)
马克思主义不惧怕与任何错误思潮的交锋,不畏惧来自任何错误思潮的批评,相反,马克思主义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发展壮大的。首先,从马克思主义自身理论品质来看,“马克思主义是一种科学真理,它是不怕批评的。如果马克思主义害怕批评,如果可以批评倒,那末马克思主义就没有用了”。[3](P231)其次,从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史来看,马克思主义是在同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思想作斗争中发展起来的,“马克思主义必须在斗争中才能发展,不但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必然还是这样”。[3](P230)再次,从真理的发展规律来看,“各种不同意见辩论的结果,就能使真理发展”。[3](P279)对于那些反马克思主义的东西,也可以采取这个方法,因为同那些反马克思主义的东西进行斗争,就会使马克思主义发展起来。这是在对
立面的斗争中的发展,是合乎辩证法的发展。
(三)科学判断社会思潮的是非对错,对不同性质的社会思潮区别对待
在毛泽东看来,非马克思主义的思潮,只要不反对社会主义,也是允许其存在的。他指出,一部分唯心主义者,他们可以赞成社会主义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但是不赞成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宗教界的爱国人士也是这样。他们是有神论者,我们是无神论者。我们不能强迫这些人接受马克思主义世界观。[3](P269)我们不能用行政命令去消灭宗教,不能强制人们不信教。不能强制人们放弃唯心主义,也不能强制人们相信马克思主义。[3](P209)毛泽东清醒地估计到,事实上必定会有一些人在思想上始终不愿意接受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愿意接受共产主义。他主张,“对于这一部分人不要苛求;只要他们服从国家的要求,从事正常的劳动,我们就应当给他们以适当工作的机会”。[3](P226)
但对于错误思潮绝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坚决加以斗争。“毫无疑问,我们应当批评各种各样的错误思想。不加批评,看着错误思想到处泛滥,任凭它们去占领市场,当然不行。有错误就得批判,有毒草就得进行斗争”。[3](P232-233)这种批评不能简单粗暴,不应当是教条主义的,不应当用形而上学方法,应当力求用辩证方法。要有科学的分析,要有充分的说服力。
毛泽东指出,“我们是反对一切毒草的,但是我们必须谨慎地辨别什么是真的毒草,什么是真的香花”。[3](P233)辨别香花和毒草、判断言行是非的标准可以大致规定为:有利于团结全国各族人民,而不是分裂人民;有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而不是不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有利于巩固人民民主专政,而不是破坏或者削弱这个专政;有利于巩固民主集中制,而不是破坏或者削弱这个制度;有利于巩固共产党的领导,而不是摆脱或者削弱这种领导;有利于社会主义的国际团结和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国际团结。这六条标准中,最重要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毛泽东强调,提出这些标准,是为了帮助人民发展对于各种问题的自由讨论,而不是为了妨碍这种讨论。“大多数人有了明确的标准,就可以使批评和自我批评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就可以用这些标准去鉴别人们的言论行动是否正确,究竟是香花或者毒草。”[3](P234)
显然,在应对社会思潮问题上,毛泽东的思路已经从最初的政治运动模式转变为思想教育模式。这是中国共产党人对于社会主义条件下应对社会思潮问题的最初探索和思考。毛泽东提出的一系列思想和原则,直接融入了“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社会思潮”的基本命题中,成为后者的思想先导和理论资源。
在刚刚进入社会主义的1957年,中国共产党人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问题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在这种大背景下,毛泽东关于解决社会思潮问题的思想也是不成熟的,尽管不乏真知灼见,但也杂揉着一些不尽完善的甚至错误的观点,在应对路径的选择上也出现了反复。
(一)对社会思潮的复杂性估计不够,其分析框架过于简单且存在着内在矛盾,对社会思潮的甄别判断不够严谨准确
社会思潮纷繁复杂,可以依据不同的划分标准加以区分。根据与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关系,毛泽东将社会思潮分为“马克思主义”、“非马克思主义”、“反马克思主义”[3](P230),同时,又从政治上将社会思潮划分为“香花”、“毒草”。毛泽东用以区分香花、毒草的六条标准,有着很强的包容性,是“根据我国的宪法的原则,根据我国最大多数人民的意志和我国各党派历次宣布的共同的政治主张”制定的[3](P233-234)。也就是说,只要符合这六条标准,就是社会主义所允许的,就是可以与马克思主义共同存在的。但是,“香花”、“毒草”的概括,却是简单化的、非此即彼的二分法,难以包容和涵盖符合这六条标准的所有社会思潮。反马克思主义思潮,自然可以视为毒草加以铲除。而有些非马克思主义思潮,可能既非香花亦非毒草,它可能是不香的花,也可能是无毒的草,虽非艳丽多姿,却也无伤大雅,无害于香花的生长。而按照毛泽东“香花”、“毒草”的分析框架,非马克思主义和反马克思主义思潮同被归入“毒草”之列,这就扩大了打击面。
沿着这种分析思路,毛泽东虽然承认不同社会思潮的存在是必然的,但基本上是将其视为马克思主义的对立面来对待的。之所以允许这些思
想存在,“目的就是把毒草,把非马克思主义和反马克思主义的东西,摆在我们同志面前,摆在人民群众和民主人士面前,让他们受到锻炼。”[3](P196)毛泽东认为,“香花是跟毒草相比较,并且同它作斗争发展起来的。禁止人们跟谬误、丑恶、敌对的东西见面,跟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东西见面,跟孔子、老子、蒋介石的东西见面,这样的政策是危险的政策。它将引导人们思想衰退,单打一,见不得世面,唱不得对台戏”。[3](P192-193)毛泽东注意并强调了马克思主义与唯心主义、与孔老之学的对立性,却忽视了二者之间的统一性,忽视了前者对后者学习借鉴的一面。这在认识上显然是不全面的。
毛泽东尤其警惕的“毒草”是“修正主义”思潮。他认为,“修正主义,或者右倾机会主义,是一种资产阶级思潮,它比教条主义有更大的危险性”。[3](P233)毛泽东指出,“否定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否定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这就是修正主义,修正主义是一种资产阶级思想。修正主义者抹杀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区别,抹杀无产阶级专政和资产阶级专政的区别。”[3](P281)抽象地说,毛泽东的这种观点自然是正确的。我们当然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普遍真理,必须坚持社会主义的基本方向,但问题在于,哪些属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普遍真理,哪些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因时因地提出的具体观点,哪些又是后人附加于马克思主义的歪曲的观点甚至错误的观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又是什么?由于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什么是社会主义没有完全搞清楚,修正主义的内涵和外延变得含糊不清,这给后来的历史发展带来严重影响,包括改革思潮在内的一些正确思想也被当作修正主义加以错误的批判。
(二)受“左”的思想的影响,以说理的方式、教育的方式应对社会思潮的设想没有付诸实践,而是重新回到政治运动的应对模式
1957年4月中共开始的整风过程中,许多党外人士提出了宝贵的批评和建议,但也有少数人依然留恋于历史上的“第三条道路”,流露出对共产党和社会主义的怀疑、不满情绪,并发表了一些错误言论。对右派的进攻坚决反击,对反社会主义的思潮进行批判,在党内和全国人民中间进行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教育,是完全必要的。如果放弃这种斗争,不在问题发生的范围内鲜明地击退极少数右派分子的进攻,就会造成思想上和政治上的混乱。[6](P386)但是这种斗争究竟采取何种方式,这就需要执政党慎重考虑。历史的发展是,毛泽东最初所设想的讨论的方法、说理的方法并没有真正落实,而是代之以全国规模的群众性的疾风暴雨式的的政治批判运动。
之所以会延续以政治运动、政治批判的方式来应对社会思潮,其深层次原因在于,中共还没有清楚地判断党的历史方位发生的重要变化,没有形成明确的执政意识。建国初期的社会思潮异常复杂,其中不乏非马克思主义的甚至是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潮,它们往往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与旧的统治相适应的政治思潮。刚刚执掌政权的中国共产党急于改变这种状况,迫切需要树立起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权威和话语主导地位。出于惯性,中共仍然延续了革命时期的以阶级斗争为分析框架的思维模式,本能地对各种非马克思主义思潮抱有戒心,甚至出现过度反应,将一些非马克思主义思潮等同于反马克思主义思潮,将精神领域的是非问题当成政治领域的阶级斗争。在处理方式上,更是习惯性地采取了政治运动的这样一种行为模式。政治运动是无产阶级政党在夺取政权前经常使用的、得心应手而且行之有效的一种斗争方式,但在执掌全国政权后,继续使用这种方式就不合时宜了,以其处理社会思潮问题就更为不妥。反右斗争的严重扩大化,与政治运动的应对模式不无关联。
思想问题有其特殊性,通过政治运动来解决社会思潮,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有助于肃清错误思潮的影响和危害,但同时也会带来诸多负面影响。首先,这种方式不可避免地出现不同程度的过火,给一部分人的感情上带来伤害。其次,对社会思潮缺乏必要的甄别,有些思潮可能主流不正确,但也可能包含着一些比较正确的、积极的因素。这就需要我们准确把握,进行细致的甄别、剥离和借鉴。再次,在激烈的政治运动中,一些比较正确的思潮可能因为辨别不清,就被视为敌对的、反动的思潮加以打击。
邓小平后来在回顾这段历史时说:“一九五七年反右派斗争还是要肯定的。三大改造完成以后,确实有一股势力、一股思潮是反社会主义的,是资
确倾向以说服教育为主的方针,不搞任何运动和‘大批判’”。[8](P145)这些论述可以说是对毛泽东1957年关于应对社会思潮思想和实践的精辟注脚。正是在继承毛泽东的思想遗产、借鉴其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经过长期探索,中国共产党人最终形成了“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引领社会思潮”的科学命题和正确路径。产阶级性质的。反击这种思潮是必要的”,“错误在于扩大化”。[7](P294)邓小平充分肯定了“反右派斗争”的必要性,而对于政治运动这种斗争方式则作了重新思考。总结历史经验,邓小平指出,“用大搞群众运动的办法,而不是用透彻说理、从容讨论的办法,去解决群众性的思想教育问题”,“从来都是不成功的”[7](P336)。他强调,“坚持对思想上的不正
[1]杨军.党应对社会思潮的历史经验[J].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08(10).
[2]梅荣政.用马克思主义引领社会思潮[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
[3]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4]刘少奇选集: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胡绳.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1.
[7]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8]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Mao Zedong's Judgment and Counter-strategies against the Social Thoughts in 1957
HUANG Zhi-gao
(Institute of Marxism,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039,China)
1957 is the first year of China's socialist age,during which the rapid social changes brought about profound changes in social thoughts.To establish the dominance of Marxism,Mao Zedong put forward a series of ideas on confronting non-Marxist and anti-Marxist thoughts.Those ideas are not entirelymature, and they are put into practices following the old track of political campaigns.
Marxism;social thoughts;counter-strategy
A84
A
10.3969/j.issn.1674-8107.2014.02.009
1674-8107(2014)02-0053-06
(责任编辑:韩曦)
2013-12-25
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攻关项目“当代中国社会思潮与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项目编号:06JZD 0001);安徽大学科学发展观研究中心资助。
黄志高(1977-),男,安徽怀宁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