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爽 (红河学院 661100)
如果我们把眼光放到西方,以美国的现代陶艺为例,传统只是今人进行创造的一个借鉴和参照,并不意味着约束,由此,美国的现代陶艺多以“观念陶”“艺术陶”的作品居多,各种名师佳作辈出,作品大都充满了现代的设计感。与这种大胆的轻装上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传统手工艺的逐渐流失,著名的“惠山泥人”就是其中一例。我国的手工艺是传统自然经济和农耕文明的产物,某种“传统”能够持续百年甚至千年的时间,与其所处的时代背景有不可分隔的联系。而在以“信息化”为主导的快节奏的现代社会,缺乏变化的传统手工艺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似乎已然以成为一种必然,这也是以美国现代陶艺为代表的现代手工艺所呈现出的风貌提供给我们的一个启示。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变化和创新是发展的必然,并且由于紫陶市场的活跃,激发了紫陶创作和生产的步伐,“国画、油画、版画、雕塑”的图式风格都成为了紫陶装饰的一份子,同时“梅、兰、竹、菊”等传统装饰仍占据着建水紫陶的大半江山。但我们似乎还不能确定哪一种创新才是真正适合建水紫陶的长期的发展,也许,以下为大家呈现的这组作品能我们带来一些有益的思考。(图1,图2)
这两件笔筒,尽管主体颜色为白色,但从用料,工艺,格调来看可纳入广义的建水紫陶的范围,其作者李俊,为建水本地的青年陶艺家。该作品的创新之处在于在同一件作品上结合了青花挂釉与传统的刻填工艺,陶面仍以文人山水及书法进行装饰,特点在于两种不同工艺的结合,而难度同样在于此。
品鉴此作品之前先介绍一下青花釉,青花釉在建水的制陶史上由来已久,在元明时期就已大量出现,但使用者多为民间的普通工匠或绘画技师,大都匠气较浓,缺乏一定艺术品格。在之后的历史演进中,青花釉陶的制作工艺在晚清民国间偶有饰以花鸟纹的青花釉陶汽锅和笔筒(图3)制作出现,建国后至“建水陶器生产合作社”成立之初,该工艺多运用在生活用陶中,如青花瓯、青花土碗、青花盘、青花酸菜罐等器具,并一直生产至今。装饰多以简单线型图案为主,尽管工艺成品有一定的视觉美感,但较为粗放,并不是经典的建水陶制作工艺。在当代青花釉陶的设计和运用中,谭知凡、袁应德二位陶艺名家,在2002年合作“仿建水窑元青花鱼草纹荷叶盖罐”可算一件佳作(图4),该作品选用本地白泥,草木灰釉和黑料青花,器型珠圆玉润、比例协调,纹饰手法生动自然。
图3
图4
2013年的某一天,一个关于建水紫陶新的制作方式的想法出现在李俊的脑海里,经过反复的实验,这对器型规整,呈相细腻完整的笔筒作品出现在观者面前,它是现今第一件在传统雕刻填泥基础上兼顾青花挂釉工艺的建水紫陶工艺作品,从拉坯到完成历时一月有余。主体部分泥胚和填塞的黑泥的烧制温度大概在1195℃,但青花釉料要使其呈现出绘制的图案温度要略高于泥土。过高,则容易使泥胚变焦,无法呈现出骨肉亭匀之美;过低,又不能呈现青花釉的色泽,统一的难度较大,但通过反复的实验,作者终于达到了二者的匹配。
根据前文所述,建水青花釉陶的运用中从古至今都较为粗放,少有以中国画水墨手法进行表现的,但在这件作品中,在工艺制作的难题已然解决的基础上,青花釉化作了笔法灵动飘逸的传统文人山水。陶面所绘自然风光,看似是随意的“打点”及“布线”,实则所有的点和线都在刻意或不经意间保持了某种协同性,格调高古而又生动自然。
两件笔筒均是书画相宜,其一以青花釉绘制笔法较为精致的山水图景,笔法超逸;笔筒中部以宽厚适中的泥条附于泥胚之上,并以行书笔法写就“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取自《道德经·第十六章》)其二书画皆在一体之上,但青花釉山水纹则较为写意,并利用原料自身的变化塑造出一定特殊的肌理感,呈现出疏远旷达的意境。书法部分仍运用行书的笔体,上书“借问此何时,春风语流莺。”(取自李白,《春日醉起言志》)从青花工艺的运用来看,由于青花釉料选自”当地钴矿”,俗称“黑料青花”,根据采集地点实际情况的不同,调制施釉烧成后常常蓝中泛紫、褐、黑紫、紫褐、蓝褐五种色调,从这组作品的青花釉成色的效果来看,作者选取了颜色较深的色彩感觉,塑造出一种相对深沉的视觉感受。从书法部分泥料的填刻来看,此组作品的书法运笔在提按之间不徐不疾,沉着从容,态度自然。
作品完成至今不过一年光阴,但作者却通过作品带给我们一种态度,即脱离传统的创新不免有些急躁和缺乏思考,建水紫陶之所以能够称为建水紫陶须有自身稳定的工艺特征和文化风格,面对兴旺又不免有些杂乱的市场,略为保守地稳步推进建水紫陶的革新或许才是一条好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