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军辉
(《城市经济导报》编辑部,陕西西安 710021)
民国陪都“西京市”筹建过程及其历史影响
胡军辉
(《城市经济导报》编辑部,陕西西安 710021)
本文从历史资料研究入手,对民国陪都西京市筹建过程及其在西安历史上的意义进行多方面的分析,阐明城市发展与国家决策的绝大关系以及经济繁荣的必要条件,为认识历史、经营城市提供借鉴。
西京市;民国政府;筹建陪都
多年来,有关西安市改名“西京市”,升格为直辖市的传闻在民间广为流传,“消息灵通”人士说得有鼻子有眼,房地产开发商也跟着推波助澜,似乎这个地处西北、屈居二线城市的古城很快就要乌鸡变凤凰了。弄得陕西省民政厅不得不在2013年4月10日出面否认[1],以正视听。
其实坊间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这不光是因为西安有11朝古都的辉煌历史,早在1932年至1947年间,民国政府就曾将西安市改名“西京市”,升格直辖市作为陪都筹备建设,只是囿于种种原因中途夭亡,使这个千年古都未能咸鱼翻身、领袖全国。本文试图探索一下“西京市”筹建夭折这段历史,以期对西安市在西部大开发背景下如何重振汉唐雄风,步入全国乃至世界一流城市提供借鉴。
1.“西京”名称由来已久
西安地处我国地理位置中心,南有秦岭天然屏障,东有潼关易守难攻,北有黄土高原依傍,而关中地区八水环绕,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物产丰饶,是历代帝王选都的好地方。在几千年中央集权统治时期,先后有11个王朝在此建都。西汉建都长安,东汉改都洛阳,东汉人习惯称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京,这是西安最早被称为“西京”的时期。东汉张衡的《西京赋》和西晋葛洪的《西京杂记》中的“西京”就是指汉代长安。以后的隋、唐都将长安称为西京。唐天宝元年,定称西京。五代时期后唐同光元年十一月复唐旧制,以京兆府长安为西京,明代李自成亦称长安为西京。由于西京名谓源远流长,民间至今仍习惯把西安称为“西京” 。如陕西大作家贾平凹的小说《废都》就以“西京城里出了桩异事”为开头。
2.国民政府战略转移开发西北筹建防御之都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寇铁蹄南攻上海发动“一二·八”事变,民族危难日甚一日,局部抗战此起彼伏。朝野上下一致要求国民政府积极备战,加强国防建设,抵御日本侵略。与此同时,许多爱国人士纷纷发出了“开发西北”的呼声,“认为西北是中华民族的出路,要恢复中国版图,必须以我民族发祥地的西北做大本营,要集中全力来开发西北”[2]。受各界舆论的影响,国民党政要邵元冲、何应钦、戴季陶等也撰文力陈西北开发的重要性。1934年,《开发西北》杂志创刊,蒋介石不仅亲笔题写刊名,还在西安发表演讲号召国人继承祖先的光荣传统,为开发西北做出贡献,并对开发的工作做了具体指示:“盖各种建设,固贵因地制宜,因时制宜,而一贯之政策与通盘之筹划,财力要必不可少,此应由中央负责筹划。”(见《开发西北》月刊,1934年11月第2卷第5期)全国经济委员会常委宋子文在考察兰州时指出:“西北建设不是一个地方问题,是整个国家问题。现在沿海沿江各省在侵略者的炮火之下,我们应当在中华民族发源地的西北,赶快注重建设。”[3]又说:“建设西北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生命线,西北人民所负之责任,不仅是充实本身利益。”[4]这是国民政府中央大员第一次把西北建设提高到国防战略的高度,把西北开发与国防建设的重要性结合起来。西安作为陕西省省会,很自然地成为中央政府关注的焦点。1932年3月5日,国民党四届二中全会通过决议,决定“以长安为陪都,定名为西京”(见西安市档案局、西安市档案馆《筹建西京陪都档案史料选辑》第5页,西北大学出版社1994版) ,随即成立了以张继为委员长的西京筹备委员会和以褚民谊为主任的该会驻京办事处。后经宋子文提议,又由西京筹委会、全国经济委员会、陕西省政府合组西京市政建设委员会,合力进行西京市政的规划和建设工作。4月17日,西京筹备委员会于西安训政楼开始办公,6月4日迁至东木头市2号(今东木头市西安市24中学)。内设秘书处、人事室、会计室等。
1932年11月,蒋介石等委员向国民党中央第47次常务委员会提议《切实进行长安陪都、洛阳行都建设事宜》案。1932年11月25日,国民党中央常委张继、张人杰、宋子文等11人为《西京改为特别市》致电陕西省主席杨虎城,电文说:“中央因注重陪都,决议将西京改为特别市”,他们请杨虎城提出实施办法,陕西省政府当即召集有关人士拟议实施办法,内务部还拟定张继出任西京市市长,准备先行组成市政府。1934年7月19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秘书处发出《为西京建设致西京筹备委员会函》,传达中央政治会议337次会议决议。基本内容为:西京应设直隶于行政院直辖之市,兼负建设陪都之专责;西京市之区域,东至灞桥,南至终南山,西至沣水,北至渭水;西京市之经费,暂由国库拨发,每月三万元;西京市设市长,其下先设测量处,办理全市土地测量事项;西京筹备委员会为设计机关,西京市为执行机关。至此,西京市成为国民党最高决策机关决议在案的全国六大行政院辖市之一。从1933年到1945年,行政院、内务部及陕西省政府的公文和行政区划表册均称西安为西京市,西京市政建设委员会已经展开工作。当时出版的《中国疆域沿革史》(1938年商务印书馆)《中国行政区域志》(1947年内务部编印)和中学地理教科书,均将西京市列为全国六大行政院直辖市之一。
1.省市利益纠葛,邵力子力拒直辖
陕西省地形南北长,东西短,西安市位于中部。作为省会城市,西安市无论在文化,交通还是工商业方面都发达于其他城市,省、市在税收等方面历来存在矛盾,西京若成为中央直属市犹如摘掉了“白菜心”,对省上不利。1933年6月,邵力子接替杨虎城任陕西省主席,9月29日被聘为西京市筹备委员会委员。10月4日邵力子上任不久就给国民政府具文呈请:“窃思中央地方现时同在极端艰窘之中,西京市政府固不必即时成立”,又说:“前由中央议决月拨三万元,迄今未拨……对于业经议决之西京市每月经费三万元应饬财政部迅予照拨。”邵力子呈请的意思是说,市政府我是不同意成立,钱我还是坚决要的。当年11月初召开的中央政治会议决定,每月发给陕西省政府三万元经费,西京市筹建工作随放缓。
2.陪都首要防御,蒋介石“别恋”重庆
西安地处关中平原,在冷兵器时代,东部潼关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在日寇飞机大炮的攻击下,防御就成了很大的问题。再则,西安与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较近。另一方面,1935年以后,随着全国货币的统一和川、黔、滇等省地方实力派“中央化”,地处四川盆地的重庆便进入了国民党决策层的视野。蒋介石谈到建立后方根据地时认为:“对倭应以长江以南与平汉线以西地区为主要阵线,而以川、黔、陕三省为核心,甘、滇为后方。”[5]59蒋介石还多次强调四川是“立国根据地”“民族复兴根据地”。1937年中日开战以后,由于双方实力悬殊,国民政府军在对日作战中接连失利,大片国土失守,首都南京告急,这时迁都必然以防御为最大考量。重庆市区四周环山,主城半岛被长江和嘉陵江环绕,东面又有三峡和大巴山作天然屏障,易守难攻;重庆为长江上游航运交通枢纽,交通便捷;重庆有完善的工业(含军工)基础条件;重庆虽然物产贫瘠,但临近的成都平原自古就被美誉为“天府之国”,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有极大的战略储备资源。1940年9月7日,《国民政府文官处为特定重庆为陪都致西京筹备委员会公函》里也说:“四川古称天府,山川雄伟,民物丰殷;而重庆綰毂西南,控扼江汉,尤为国家重镇。”“今行都形势,益臻坚固,战时蔚成军事政治经济之枢纽,战后自更为西南建设之中心。”(见西安市档案局、西安市档案馆编:《筹建西京陪都档案史料选辑》第26页,西北大学出版社,1994年10月版)重庆的这些特点,成为战时陪都的不二选择。1937年11月20日,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在中央电台奉命发表《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6],陪都重庆随成定局。1941年12月底,国民政府行政院训令撤销西京市建设委员会,西安城区为陕西省辖市,1942年1月1日成立西安市政处,代行市政府职责,驻原西京建设委员会旧址(西大街公字13号)。1944年6月30日,国民政府行政院训令,改西安市政处为西安市政府。1945年4月24日,陕西省政府接行政院令,西京筹备委员会奉令撤销。
虽然陪都最终未能建成,但在当年开发西北历史背景下进行的陪都筹建工作,无疑给西安这一千年古都注入了生机与活力。市政建设、交通、水利、工农业、商业乃至文化教育业得到了近、现代以来最快发展,城市人口由1936年的15万人猛增至1945年的28万人[7]6,西安现代城市功能由此显现。
1.厂家汇聚,工业门类骤增
20世纪30年代以前,西安的工业几乎一片空白,仅有一家面粉厂。国民政府开发西北、西安筹建陪都,引起了全国各地企业家的高度关注,他们纷纷前来考察或投资建厂。1932年,陇海铁路管理局组织由经济专家、大学教授、新闻记者等40余人参加的陕西实业考察团,对陕西的经济状况进行全面考察,并将考察报告编纂成约50万字的《陕西实业考察》一书。国民政府适时实行奖励扶持政策,取消了战前颁布的《工业奖励法》对民营厂矿经营门类的某些限制,扩大了奖励范围,降低了呈请奖励资本额,简化了申请、批准程序和手续。这些政策产生了良好的推进作用。1935年,徐州赵德山在西安建立襄明玻璃厂;1936年,济南成丰面粉公司设西安分公司,石家庄大兴纱厂和武汉裕华纱厂集资300万元,于同年在西安创办大华纱厂;1937年建成的西京机器修造厂总资本20万元,相当西安当时仅有的4家机械工厂资本的总额。从1933年到1937年,陕西先后建立起纺织、面粉、化工、电气、榨油、机器制造、打包等工业。到1940年6月底,陕西的工厂即有44家。1942年,陕西登记在册的工厂有72家,其中煤矿企业50余家,土法炼铁企业50余家,而陕西90%的工业企业集中在西安。
2.商业繁荣,地价飞涨
1934年12月,陇海铁路线修到西安,成为西安商业发展的分水岭。首先,火车站的建成和内迁企业、人口的增多使西安城内地价飞涨。1927年前,城内东部新区的地价每亩只有3、4元大洋,到了1935年通火车后每亩猛增到20元大洋。以后,在官僚买办资本家、地主和投机商人的哄抬下,每亩地价飙升到几百元甚至上千元大洋[8]85。1934年以前,西安有大小商店5000多家,最小的商店资本只有100元大洋,最大的商家“广货庄”也仅有资本5万元大洋。1940年,西安商号总数达6509家,资本15万元以上者4家,10万元以上者6家,5万元以上者24家,3万元以上者53家。按商号性质分类,食品类占总数的18%,衣着类占14%,交通类占12%,燃料、饮食、建筑、五金等类占56%。大差市、解放路一带形成新市区。各业经营区域相对集中,五味什字为药商业,炭市街为燃料商业集地,绸缎、皮货、脂粉、鞋帽、瓷器多集中在南院门、马坊门一带,水果、干鲜鱼行、旅馆饭店、旧货业多集中于东大街一带,大小干果行多集中在鼓楼北侧,广货批发庄多集中在南北广济街,银行钱业集中于南院门、梁家牌楼、盐店街一带。西安成为连接中原、西南和西北地区的商贸中心。据统计,1932年陕西商品输出输入总额分别是936.8万元和1218万元,到了1936年分别增加到2477万元和2971万元;1937年又分别为1561万元和4842万元[9]263。
3.高校内迁,奠定西安高等教育格局
随着陪都的筹建,国民政府也把教育的重心转向西安。根据国民政府颁布的《战区学校处理办法》、国民党临全大会制订的《战时各级教育实施方案纲要》和国民政府教育部高教司制订的《设立临时大学计划纲要草案》的精神,平津地区的国立北平大学、国立北平师范大学、国立北洋工学院于1937年9月内迁陕西,极大地促进了陕西乃至西北地区教育事业的发展。这3个著名大学最初迁到西安,合组西安临时大学,后迁汉中城固,更名为西北联合大学,当时计有文、理、法商、教育、工、农、医等7个学院。在此期间,工、农两学院首先"独立",教育学院改称师范学院。不久,联大工学院与焦作工学院、国立东北大学工学院合并为西北工学院,联大农学院与西北农林专校合并为西北农学院。1939年8月,西北联大改称国立西北大学,师、医两学院再行“独立”,联大师院改组为西北师范学院,联大医学院改组为西北医学院,并辖有一所助产学校。西安高等教育的基本格局和在全国的重要地位由此奠定。
从筹建陪都对西安市社会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的巨大影响来看,一个城市的发展,固然与国家的重大决策、政策、关注程度有绝大的关系,但是,不能坐等国家采取重大决策,因为这样的概率是很小的。西安是世界著名的历史文化古都,地处我国大地原点,建设中心城市的地缘优势十分明显。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基础建设,产业布局,科技进步,商贸旅游等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要进入全国一流城市行列,西安必须保持和发扬自己的古城特色,不断增强城市的经济实力和环境、文化软实力。相信随着西部大开发的深入开展,西安的区位优势将日益鲜明,对外开放、对内辐射的力度将迅速扩大,城市的档次、品位将显著提升,在国际、国内的声誉将不断增强。
[1] 官方辟谣 “西京市”子虚乌有[EB/OL]. (2013-04-12)证券时报网.
[2] 朱铭心.九一八与西北[J].西北问题,1934(1).
[3] 宋子文.建设西北[N].中央周报,1934年4月第309期.
[4] 宋子文.西北建设问题[N].中央周报,1934年5月第310期.
[5] 薛光前.八年对日战争之国民政府[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
[6] 林森.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M]//文汇年刊,上海:文汇有限公司,1939.
[7] 曹占泉.陕西省志·人口志[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
[8] 王圣学,刘科伟.陕西城市发展研究[M].西安:西安地图出版社,1995.
[9] 魏永理.中国西北近代开发史[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沈正军]
TheConstructionofXijingCityduringthePeriodofRepublicofChinaanditsHistoricalInfluence
HU Jun-hui
(Editorial Department, CITY ECONOMIC HERALD, Xi'an 710021,China)
This paper studies the construction of Xijing City, which was the capital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by analyzing the historical documents and data. This paper also studies its historical influence on Xi’an history in many aspects. This paper presents the most necessary conditions to expla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urban development that has influence on national political direction and economic improvement. In order to understand Xi’an developmental history, this paper has provided the meaningful reference.
Xijing city; the government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capital construction
2014-07-05;
:2014-10-22
胡军辉,男,陕西西安人,《城市经济导报》主任编辑。
K265.2
:A
:2095-770X(2014)06-008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