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智强
(天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387)
1917年1月,胡适在《新青年》上发表了《文学改良刍议》一文,提出文学改良的八点建议,明确主张以白话文代替文言文,提出“白话文学位中国文学之正宗”,从而吹响了“五四”现代白话文运动的号角,标志着现代白话文运动的正式开始。此后,这种以古白话为基础、受到口语和文言双重影响并带有浓重欧化色彩的白话文在表现新思想、批判旧思想方面的确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其提倡的“欧化语”的介入更是为丰富汉语表达、增强汉语表现力、促进汉语发展起到了不可小视的作用。而白话文运动开始不久,林语堂就在报上发表了支持白话文的文章,并引起了胡适的注意,这在当时哈佛留学生中俨然已成异类。[1]
然而毋庸讳言,“欧化文”产生的同时也带来了漫无节制的翻译腔,行文上的“诘屈聱牙”等一系列的问题。因此,对“欧化文”的质疑和非议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梁实秋就曾批评鲁迅的“硬译”为“死译”,瞿秋白更是称“欧化文”是“非驴非马的骡子文”、“不人不鬼的新文言”。[2]而林语堂对“欧化”问题的批判则更为系统、深刻与理性。本文探讨林语堂支持“白话文”、反对“欧化文”的来龙去脉及其背后的深层原因。
最早明确主张白话文应该“欧化”的是傅斯年,在1918年发表的题为《怎样做白话文》一文中,他反复强调,要有“独到的白话文”、“惟有欧化”、“惟有欧化中国话”、“使国语欧化”、“使国语受欧化”。[3]该主张先后得到了胡适、陈独秀、鲁迅等人的广泛认同,纷纷撰文予以支持,其中鲁迅是最为激进的响应者,他试图通过翻译“改造”汉语:“中国的文或话,法子实在太不精密了……要医这病,我以为只好陆续吃一点苦,装进异样的句法去,古的,外省外府的,外国的,后来便可据为己有。”[4]为此鲁迅甚至提出了“宁信而不顺”的翻译主张。自此,通过翻译吸收新的句法、词法以建立现代汉语,从而使现代文更加丰富、清晰和精密,成为当时知识界许多人的共识。“直用西洋词法”,把直译当作学习白话文的教科书成为一时的风尚,这使得由直译而产生的欧化表达不仅仅存活于译作之中,而且超越译本直接进入了当时的创作语言。
虽然林语堂支持白话文运动,但是与对“欧化文”的热捧形成鲜明比照的是,他对“欧化”现象却持有相当的保留态度,批评其为“卖洋铁罐、西崽口吻”。首先,林语堂批评了词汇层面上的过度“欧化”现象:“今人一味仿效西洋,自称摩登,甚至不问中国文法,必欲仿效英文,分‘历史地’为形容词,‘历史地的’为状词,以模仿英文之 historic—a1—1y…”[5],“今人作白话文,恰似古人作四六,一句老实话,不肯老实说出,忧愁则曰心弦的颤动,欣喜则曰快乐的幸福,受劝则曰接收意见,快点则曰加上速度。”[6]“今日写作之人……通篇文句,仿效西洋,无一句象中国话,名为前进摩登,实则食洋不化。如‘玻璃打破’曰‘玻璃被打破’,仿英文之受动语气;‘竞争市场’曰‘竞争着市场’,仿英文之分词体例;‘革命的’曰‘革命底的’,仿英文之状词词尾;‘人’曰‘人们’,仿英文之单复分别,甚而狗屁不通……”[7]
其次,林语堂对句法层面上的“欧化”也深恶痛绝:“‘一颗受了重创而残破的心灵是永久的蕴藏在他的怀抱’,曰‘女人最可畏的物质贪欲和虚荣心她渐渐的都被培植养成’,既不明又不白,罗里罗嗦,则非纠正之不可……”[8]再如,“你若接受你父亲的意见”人间话应谓“你若早听你爸爸的话”。林语堂痛斥这些时行的“不三不四”的“欧化文”“决是鬼语,非人间语”。[9]
至于翻译过程中“欧化”,林语堂更是不遗余力地强烈反对。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翻译过程中的过度“欧化”是“死译”的根本原因,“死译可以说是直译派极端的结果,也可以说是直译派中的‘过激党’,其态度就是对于原文字句务必敬遵祟奉,不敢把越一步,推其逻辑之结果,则非把‘the apple of my eye’(宠眷特隆之人,掌上珠)译为‘我目的苹果’,或是把‘took the heart out of him’(使胆怯)译为‘将其心拿出”不可。其意若曰,非如此,不足以保其原文亲切之意味,或不足以表现中文‘欧化之美’。[10]林语堂十分清楚这种“欧化翻译”在英译汉中尤为恶劣,“它使得所著的东西不仅荒谬,而且使中国的一般读者无法读懂”。基于以上种种原因,他断定这种引进的文风“因为离汉语太远而无法长久”。[11]
至此,林语堂对于从词汇、表达法到句法等多个层面一味模仿英语表达形式,照搬西方语法框架等过度“欧化”的弊病都进行了旗帜鲜明地驳斥与批判,表现出了一位语言学家敏锐的洞察力、对语言规律的准确把握以及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林语堂对于“欧化文(翻译)”的批判源于他对语言形成规律、汉民族文化心理尤其是对翻译本质的深刻认识。因为这一切必然规约着欧化的种种现象,只有符合汉语习惯、汉民族文化心理与翻译规律的“欧化”才能够最终成为汉语的一部分。
林语堂反对“欧化文(翻译)”的主张与其对语言的一贯理解是高度一致的。林语堂的语言观决定了他对语言外来成分的态度。《旧文法之推翻与新文法之建造》一文中林语堂曾揭示了语言与现实的关系:“语言之物并不是先知先觉用清晰的理智制定出来的,而是在街谈巷议,士女相谑,泼妇骂街,文人市仁义,商人争回扣之时锻炼而形成出来的,所以也就不大容易听从文法家想要独霸天下的纪律。”[12]换言之,语言产生于社会生活中实际交际的需要,是在不知不觉中约定俗成的。而一旦形成之后,便有着不受外界影响的自身规律,我们应该顺应其形成和发展的规律。“所有各国的文法皆是由习惯所结成,即‘约定俗成’而已,条理不一定说得通。凡是约定俗成的都可称为‘通顺’,也可称为合于文法。这是文法之正当看法。”[13]基于此,他确信“每一个民族都发展了一种最适合本民族语言特性的写作系统”[14],“一国文字,为一国文化精英所寄托,所以各能表现不同的民族精神”。[15]这与著名语言学家、普通语言学的创始人洪堡特的观点不谋而合:“民族的语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民族的语言。”[16]由此可见,语言一旦形成,便具有相当的稳定性,而外来成分的影响则一定要遵从该语言的表达规律和民族文化心理。
进而言之,林语堂反对英译汉中的“欧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达到“纯正的国语发展的目标”,这种观点明确地表达在《国语的将来》一文中。林语堂强烈反对国语发展中的语体欧化,称其为“掉洋腔”、“学洋人讲洋话”和“句子极力拉长”。[17]通过对英汉两种语言,林语堂从语言整体观出发,既不对外语妄自菲薄,也不对母语自惭形秽,而是充分以两种语言的语性为基础,以期最终达到行文“清顺自然”最终标准。林语堂对“欧化翻译”的批判也正是基于他对语言形成与变化内在规律的深刻认识。正如语言哲学家索绪尔所言:“如果民族的状况猝然发生某种外部骚动,加速了语言的发展,那只是因为语言恢复了它的自由状态,继续它的合乎规律的进程。”[18]
林语堂“欧化文(翻译)”的批判同时也是基于他正确的语法观以及对于民族语言的自信心。与鲁迅等人认为汉语文法“不精密”的态度不同,林语堂则深信:“一国的国语自有他个别的文法,不必仿效他人。人必自毁之,然后人毁之。”林语堂由此强烈反对《马氏文通》削足适履地将中国古文配入英文文法的格律里:“一若天下谈语言文法者,非以英文为蓝本不可”,因为“文法所以达意而已,以外没有什么用处,能达意便是有文法。”[19]从以上这种对语法的认识出发,林语堂提出语言的第一要义是达意。“尝谓中文之所谓‘通’,便是西文之所谓Idiomatic,通非通,乃合语言习惯问题,而非文法问题。凡合中国语法,或语言习惯者皆谓之通。”[20]鉴于此,一味取法外国语法而无视本族语的语法规律,过分“欧化”的语言必然没有出路的。
在另一篇题为《国语文法的建设》中,林语堂进一步明确提出“国语文法应该以国语为本,不可抄袭他人故事”,“凡是一国的国语都是统一的,有他的错综变化,有他省便达意的方法,有他混合而引起误会的地方,也有他演变出来补救误会的方法。而且,这现行的国语文法,须纯粹以现行的话为对象、兼以通达的语言学观点,研究种种达意的方法为主。不可拘泥于欧洲语尾变化的文法而为所束缚。”林语堂严厉地批评了“洋白话”:“国语不成国语,洋话不成洋话”。是“弱小民族自卑自侮之行为”。[21]同时,林语堂还举例批驳了“中文词汇不及洋文丰富精确”的流弊。[22]因为归根到底,“各国文法习惯不同,不是谁野蛮,谁文明”。[23]由此可见,基于对语法本质的正确认识,林语堂既不自我否定,也不盲从,而是以“达意”为标准,从而做到遵从汉语的语法规律。
林语堂反对“欧化文(翻译)”的另一原因是其“欧化文”严重违背了汉语的语言文化心理。林语堂明确指出:“所以翻译的问题,就可以说是语言文字及心理的问题。倘是我们要于此问题得比较客观的解决,自当以语言文字心理的剖析为立论的根基,必先明语言文字及行文心理的事实。……先研究字义的性质,然后断定字译方法之可能否,先研究行文的心理,然后断定译者译文时应取的态度。”[24]由此可见,语言的背后蕴涵着文化的内容,包容着民族语言的行文心理、思维习惯、语法结构等多重因素。林语堂清楚地认识到了翻译过程中的行文心理,认为译者必须完全根据中文心理,将原文的思想译成有意义的、地道的中国话。如果过分注重引进西方的表达法来改造汉语,亦步亦趋,则会拘泥于原文的形式,使译文翻译腔十足,而导致读者的阅读障碍。
在“一语有一语之语性”的前提下,林语堂认为“语性”涵盖的不只是语法或语言习惯,它必须从文化特性上加以思考。[25]对于外部的吸收,林语堂表现出循序渐进的思想,而反对汉语发展中的极端主义倾向。由此,林语堂发前人之所未发,提出了语言研究应当从人的心理出发去研究其表现形式。而白话文改革的重点则正是“使文法与实在活用的语言接近,在于移文法的重心,由注重文法的体裁变为注重说者的心理,由说者的心理发明其所用种种文法构造之故”。[26]这里充分体现出了林语堂语言与文化、微观与宏观相结合的宽广的学术视野,以及人文精神指导下的科学的翻译观。
面对“欧化翻译”对汉语白话文所造成的种种问题,林语堂并非束手无策而一味姑息。根据汉语固有的特点以及翻译的特殊性,林语堂提出了一系列的应对策略。
翻译无疑是白话文的“欧化”的源头。在成名作《吾国与吾民》林语堂分析了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这实在应该归罪于翻译者,因为他们并没有完全掌握那种外国语言,未能理解整句的含义,故而不得不逐字硬译。”[27]林语堂对通行的“直译”和“意译”名称提出质疑,认为两者容易走向“死译”和“胡译”,从而提出了“字译”与“句译”的概念。他指出,字义是与上下文连贯融合而随时随地发生变化的,如果一味逐字译,必然会产生断章取义的错误,因此,“译者无字字对译之必要”[28],这从根本上否定了字译的可行性与可能性。针对“字译”存在的种种问题,林语堂强烈主张“句译”:先要将原文全句的总意义体会出来,其次才能去找寻合适的字辞组合完成表达,认为这是翻译过程中语言表达的必经之路。因此英汉翻译必须以句为本位,而不能逐字“死译”。从语言文化心理的维度,林语堂阐释了句译的科学性,这显然更具解释力。句译观明确了字义与句义相互依存,以句子为翻译单位,从而消解了其间的对立,将直译意译有机统一和融合起来,同时也避免了译文的过度“欧化”。
林语堂对于英译汉的行文要求可以用“清顺自然”来概括。他认为要写好的白话文,一定要把“作文章”这个观念抛开,好好地规规矩矩地写自然的国语,而不应该“看见英文有的语句,而中文里仿佛没有,就说我们中文不行。英文固然好,但中文也有很好的句子,如“亏得你”、“亏得他”,这“亏得”就无法翻译。又比方说“难道我不知道吗?”这个“难道”就非常好,是纯粹的白话。[29]这也正是他一直倡导的“译者对中国读者的责任”及“通顺”标准。
在《谈郑译<瞬息京华>》一文中,林语堂进一步道出了他对译文行文的要求:“我之所以秉笔直书为此文者,正为此点——即所谓佶倔聱牙的字句,是本来应该,或是译者文笔未臻纯熟,文辞未能达意所致。……夫新名词,非不可用,新句法亦非不可用。有助达意传神,斯用之,有关思想续密论证谨严,亦宜用之。但无论中西,行文贵用字恰当。用字得当,多寡不拘,用字不当,虽句法冗长,仍不达意,不得以摩登文体为护身符,而误以繁杂为谨严,以啰嗦为欧化也。总之,欧化之是非姑勿论,用字须恰当,文辞须达意,为古今中外行文不易之原则。”[30]为此,林语堂指出并纠正了郑译本的多处选词及句式上的“欧化”的例子,并予以了客观的评价,以到达“清顺自然”的效果。
林语堂一贯认为“欧化翻译”是缺乏语言学知识的表现,更是弱小民族自卑自侮者的行为。“此种流风,其弊在奴,救之之道,在于思。”[31]因此,“要一般社会有自信心,必需国人对于吾国文化及西方文化有一番相当正确的认识。”通过深入了解出发语和目的语的特点,知己知彼,方能做到增强对本国语言与文化的自信,从而使行文“清顺自然”,用字恰当,文辞达意。
语录体的提倡是林语堂应对“欧化文”的文体策略。林语堂虽然支持白话文运动,但在具体的细节上与胡适等人也不无分歧,例如,在与胡适早期的通信中,他曾特别提醒,所谓“白话”,不应该是“裸体土白之白”,而“必要兼容美术的、文化的要端在内”,要“一面从俗语里,一面从古文里”吸收有用的东西。[32]也就是说,在白话文运动初期,林语堂就已经注意到了白话并不完全等同于口语的问题,并且担心早期白话文运动过分流于浅白的趋向。另外,在另一封致胡适的信中,林语堂更是道出了“白话文学运动唯一的正义只是白话能生出一等文学来。”[33]指出运动初期过分强调其普及教育的功能,而忽略了其最终成果必须体现在文学上的宗旨。以上的确是林语堂的独到之处和先见之明。
林语堂指出“文言不合写小说,实有此事。然在说理,论辩,作书信,开字条,语录体皆胜于白话。盖语录体简练可如文言,质朴可如白话,有白话之爽利,无白话之噜苏。”“吾恶白话之文,而喜文言之白,故提倡语录体。依语录体老实说去,一句是一句,两句是两句,胜于蹩扭白话多多矣”[34]“文学的国语应以语言为主体,而在这白话当中,可以容纳凡需要的文言成语的部分。要这样才能演成文人的国语,而渐达到语文一致的地步。也要这样我们才能有善于传情达意的国语。”[35]这样,“白话本性既极具体,再加入文言之淡远字面,运用适中,锻炼起来,必有极灵健之散文出现,与任何国文字媲美也”。[36]在林语堂眼中,文言与白话并非水火不相容,而是可以相互补充和促进的,他的创作之中的确也秉承了这一原则。林语堂体的白话,拉近了古今文体的距离,缓和了文言与白话的矛盾,减轻了白话文国语冗沓辞费的问题。[37]近年来夏济安、高健、潘文国、曹明伦等先生半文半白的译文广受读者欢迎便是语录体价值的明证。
诚然,世界上没有哪一种语言的发展可以自给自足而不受其他语言的影响。不同的语言在相互接触中不断吸收养分以充实自己,这正是语言发展的内外动因与必然规律。而“欧化翻译”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法,这是有目共睹的不争的事实。但是,通过林语堂“欧化文(翻译)”批判的追踪与思考,我们发现,任何一种语言在接受与吸收外来成分时,都有着自身的组织规律。汉语的发展变化必然是翻译与汉语规律相互作用的结果,是内外因合力的产物,任何外来的表达法也必然要接受汉语内在规律的检验,而过度的“欧化翻译”更会使汉语无端地扭曲和变形,而失去其思想表述和逻辑演绎的功能,从而导致语言发展的歧路。而对这方面的认识,作为“两脚踏中西文化”的世界主义者林语堂无疑是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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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24][25][28]罗新璋编.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276,420,429,429,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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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林语堂.谈郑译《瞬息京华》[C]//陈子善编.林语堂书话.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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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周质平.现代人物与文化反思[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