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泓
(中国社科院 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 100081)
吴文藻先生1941年的《边政学发凡》,提出研究边域民族经济、宗教、法律制度及其与政府组织关系的边政学,即相对于地理边疆-政治边疆的文化-历史边疆族体的研究。引发了民国一批学者的中国边疆教育、研究与政治实践,留下了中华民国边政研究的著述传统与资料,如台湾大学边政学系、边政研究所,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边疆研究。前期的边政研究(抗日战争后中央、西北、云南大学边政学系“边疆建设”,中央政治学校附属边疆学校和蒙藏委员会边政史、边疆政治、边疆政策诸教程),多自历史学、语言学、政治学、社会学角度研究边政。1980年代初,区域与科际整合的边政研究基于民族学理论,文化相对主义原则,[1][p.85]文化-自然整体说,[2][p.91-131]文化变迁与涵化论,经济文化类型说;人观理论。基本方法有文化比较,文化接触论;族际关系与政策(多元主义,一体化整合、融合)研析。可以看出,边政学引发的边政研究本身,侧重于边地族体与族际政策,民族学应用研究的决策功能在此得到充厚的切合点。新疆历史地是多民族、多信仰交汇地域,境内多数民族与相邻国家族体存在种属、语言、信仰上的整体或局部历史关联,具有直接的民族史学边政研究的场域和方法论意义。
然而汉人在新疆的历史作用毋勿庸置疑,汉文化自近代形成与当地维吾尔文化并行的主流文化。学界关于“新疆汉人社会”相对于“新疆民族研究”极其薄弱,迄今尚未形成专门研究领域。相关史志如《西域图志》、《新疆图志》、《新疆通志》、《新疆志稿》均注重地方土著族体层面;民国学者李寰《新疆研究》、曾问吾《中国经营西域史》、洪涤尘《新疆史地大纲》、蒋君章《新疆经营论》、林竞《新疆纪略志》、许崇灏《新疆志略》、张之毅《新疆之经济》、宫碧澄《新疆教育概况》、张大军《新疆风暴七十年》、林恩显《中国边政通论》与《国父民族主义与民国以来的民族政策》,均未将汉人作为主体研究对象;1950年代后大陆民国新疆的研究,如《新疆简史》、《新疆现代政治社会史略》、《新疆政府志资料·民国》,“盛世才与新疆”丛书,《新疆地方史》等在构架上属政治史范畴;方英楷《新疆屯垦史》、薛宗正主编《中国新疆古代社会生活史》、余太山《西域通史》及《西域文化史》以古代为主;段锟《新疆与内地关系史》、刘志霄《维吾尔族历史》等均对新疆汉人作全面论及。《民国新疆史》及新疆三区革命丛书,未及汉人而遗漏之。文化研究尚未由“他者”转向主体自身观省。国外尤其是欧美、日本,对于新疆民族社会始终颇为关注,但主要是对其考察记或文物考古,如斯坦因、伯希和、斯文赫定、大谷光瑞、橘瑞超、勒柯克等的著述;俄、英使者、军官等官方性、军事性纪要,如奥登堡等“俄国突厥斯坦考察报告”;德国、土耳其、日本学者主要对突厥语碑文的发现与刊布。对于民国新疆的研究偏重政治民族史,如滨田正美关于民族主义的研究、A·D·W·福布斯《1919——1949民国新疆政治史》、欧文.拉铁摩尔《中国的亚洲边疆》,佐口透《新疆民族史研究》、瓦里汉诺夫《六城或喀什噶尔记述》,以及贡纳尔·雅林《重返喀什噶尔》,均未研析汉人及其执政者与近代新疆的关系,戴安娜·西普顿《一个外交官夫人的回忆》略见对杨增新的评价。托马斯·霍普《新疆的民族》,阿·佛卡纳瓦洛夫的〈南阿勒泰的哈萨克〉基本为当地民族志。
然则,自从有丝绸之路,就有内地汉人到西域经商;然而直至近代,应该说这一商路往来的西域人至内地多于汉人至西域;清朝统一西域后,大批汉人始进驻西域。新疆建省后及民国时代,当地政权(省政府与杨增新、金树仁、盛世才及国民政府)一直由汉人执政。由于新疆历史上的封闭隔离性,民国新疆与中央政府属于半割据关系,新疆执政者具有半独立性。尤其是民国前期(杨增新、金树仁政府),清末新疆都统巡抚在各层面有影响实力,新疆执政者须依靠其实力治理上下,行政内外。如末代新疆都统、巡抚与民国新疆政府(与杨增新、金树仁、盛世才及国民政府)的关系,与民国新疆社会的连结(与当地穆斯林及蒙族牧民、与汉帮、与回队、与同僚),与新疆邻国的联系(与俄中亚领事馆、与留学生、与俄侨和华侨、与边贸),与内地的关联(与民国政府、与前清同僚、与同乡亲戚亲属)。故民国新疆执政者与前朝臣僚吏员,相对于中央内地有自身地位的特性。这些均应是边政学研究的内容。
通常,朝、野关系如同权、势关系,前者制约后者,而其前提是二者力量隶属、均衡或合一;然却政治人类学的分析,则使边缘作用于中央,即同一族体、同一政治阶级内,存在地域性反作用,其发生作用的渠径方式、表现形式,均应是边政学研究的内容。前清遗臣、吏员、耆老在民国新疆,尤其是末代都统巡抚对于民初及前期新疆政权,存在影响各层面执政的实力优势。而在后期政权势、力合一时,前朝力量的地位则式微。然而,这一力量作用的内涵与外延如何?“权”本为衡量、平衡之意,“权力”初为平衡力量之义,然在官本位下偏正于掌握、控制力量。而势影响权的渠径和形式为何?亦是政治人类学研究的重要论题,当为边缘与中心理论的补充扩展。亦即,民族学边政研究不应限于族体,而应考量地域主体的变化。
同时,晚近新疆汉人的社会群体结构,也突破了两汉隋唐元明以来应募屯戍的农乡经营者身份之格局,而进驻城镇成为商营市民主体。历史上由内地迁至西域(新疆)充军屯戍、随军经商、避荒的汉族兵士和农民,大多由王朝与当地政府安置在东疆和北疆屯田。清末以随左湘军塞防西征主力和军械转运之军营后勤——“赶大营”汉帮(晋、秦、陇、津、鄂、豫、川、湘等帮)入疆为主导转折,使得援军大营客自身和所到营地的汉人,均实现了由失地破产的农人至经营市民或商绅之身份转换,形成当地汉人商帮,成为其社会经营主体与地方政府尤其是财政军费的依靠对象。汉帮尤其是津帮商号之家族字号,遍布南北疆城镇(仅周氏同盛和商号即有连庄分号二十余),[3][p.85][p.441-442]形成汉城、汉人街。其时,边域组织出现各汉帮自组织、汉帮间组织、与当地族群组织、与当地政府联合组织、对外边贸组织、与内地联结组织,汉人社会及其文化纳入和成为新疆主体与主流文化,正从其始。因而,边政学应该包含边地汉族的历史、社会、文化研究。拙著《民国新疆社会研究》曾梳理新疆汉人源流,尤其是民国新疆汉帮脉络、形成主体的成因、与内地汉族的连结和差别,对新疆社会和内地产生的结构性影响,予其应有的地位,以历史人类学、社会史补充正史。
在此,以市镇及其社群元素作为近代主体标志,是与社会史对此研究相一致。城镇不仅是地方政权中心,而且是村野与上层、大小文化传统的纽带,是政策执行的缓冲和铺垫层,政治、军事、经济力量合一。弗里德曼调查新加坡“华人社区”、提出“汉人类学”时,即认为,村庄无以说明中国社会的整体性,不能以村庄模式理解中国;[4][p.156-159]施坚雅亦认为,中国社会的“网结”不在村庄,而在镇市及其内间交换关系。[5][p.9]
此外,新疆汉人成为新疆主体民族之一,相对于内地汉族形成了自身群体和地域的特点。这种地位和特点基于,赶大营进疆的汉帮既持续着与家乡的深切联系,更适应、包纳、融入当地族体。因为成为一地方主体,它一定是融于了当地的,从而使该社会发生社群结构变化。其主体津晋诸帮之商贸、垦殖,与当地族商协作,融入当地族民社会,成为“老新疆人”,伊犁喻为“小天津”,迪化称为“小杨柳青”,实质亦是汉人商帮为当地城镇与经济所接纳,进而对新疆社会结构产生历史性影响。改变了新疆社群地缘构成、族群分布、城乡产业等社会格局,引发新疆社群与社会结构变化和汉人及其迁出地主体结构变化,是边域研究和评价的重要内容。
如果说新疆历史地是多元文明存在地域,那么应该研究西域佛教、摩尼教、火祆教、萨满教;如果说汉人也是新疆世居族体,那么应该予以论证。笔者曾考证两汉、魏晋十六国、隋唐时期中原王朝的西域治辖,经营方式主要为屯垦戍边,即移民屯田兵士和其家眷,分属于西域校尉和西域戊己校尉,于是有了兵屯与民屯,但未构成改变当地社会结构之主体。
两汉、魏晋、隋唐、元清诸朝均在新疆实行各类屯田,其中,军屯、犯屯、民屯(别于回屯、旗屯),主要是招募陕甘汉民,[6]、[7]形成汉人在新疆的先民。清乾隆年平定准噶尔及大小和卓之乱后,在甘肃等西北诸省招募农民至新疆垦殖固边,时应招者约20多万人。[8]这些移民以同乡亲形成一个个聚落(其中穿插一些被发配出塞屯垦的遣户),多以原籍地名称呼新居地,官府照此注册,如凉州(今甘肃武威)户、敦煌户、镇番(今甘肃民勤)户、山丹户、高台户、肃州(今酒泉)户、安西户、兰州湾、西宁大庄子、撒拉村、陕西工等。清统辖新疆后,集体迁移不少内地农民安置于迪化城郊耕种,仍按原籍居住与命名地名,形成居民点或自然村,如湖南村、河南村、广东村、天津帮、宁夏湾等等。这些国有性质的耕屯,在特定历史地理条件下成为边地不可或缺的经济成分。同时,清廷积极恢复商贸,倡导物资流通。1755年3月乾隆颁令:新疆贸易自应疏通,进疆官兵顺路转运,减少运费。新疆与内地的贸易遂恢复。[9]《平定准噶尔方略》载:内地商人经驿站或地方村落交易,彼此相安、无阻滞。1778年《西域闻见录》记迪化“字号店铺,鳞次栉比”。《新疆省志·哈密志》载:哈密“新旧二城之间有镇番、得胜……人口稠密,占哈密总人口一半。商人多集于此,市面繁华”。
近百年最先来新疆经营的是山西商人“晋帮”。他们从归化(呼和浩特)经蒙古草原驼运杂货到古城(奇台)。时茶叶官营,山西商人向归化同知缴款领票,携茶叶随杂货入新,行销蒙古、哈萨克所需的川字和米心等茶,时称晋茶、米心、红茶。古城为全省货物集散地,山西巨商大都聚此发迹。左宗棠倡议在疆湖南茶商办官茶号,于南北路销售茯茶(即“附茶”,随官货捎附)。但蒙、哈族不喜饮茯茶,茯茶在北路销量不大,晋商仍运晋茶入疆。迪化晋帮永盛生、大顺裕、同兴公、双盛泉、天元成铺号均以茶叶经营为主。新疆设省后,巡抚刘锦棠允官茶(南茶)和晋茶并销,陕甘总督并以新疆是南商的引地,不允晋茶行销;随即伊犁将军、塔城参赞、巡抚潘效苏均奏明清廷,以蒙、哈不饮官茶,请准晋茶行销北路;继而帝俄商人借机在汉口制办晋茶,由西伯利亚铁路运入新疆,时称“华茶倒灌”。伊犁将军马亮(字铭山),为挽回权利,拟官办晋茶;南商知不能强使蒙、哈购用茯茶,亦制运晋茶。南商的晋茶上市,垄断了天山南北的茶市场。然晋商诸种砖茶仍为数颇巨,年销万箱(每箱32块,每块5公斤)。民国九年运入迪化的砖茶132万斤。天元成在古城、承化(阿山)、焉耆均设庄。民国八年,古城的天元成、大顺裕、义成祥、义顺和等月营业额20万两,且多酒坊、酱园、药房、皮店、货栈、饭馆兼营。民国二十四至三十六年,古城商会17任会长中,晋帮出任10届,委员中晋商占39.5%。[10][p.79]在迪化,太谷晋商大多经营银钱业,如蔚丰厚、天成享和协同庆票庄,专营汇总和存放款业务(与钱庄性质相同),并在内地诸省有连号。此外,迪化晋帮尚有日星功、三成园等较大的商号。晋帮经商稳健守成,殷实持久。
19世纪后期东欧、中亚民族解放运动和陕甘回民暴动波延西疆,阿古柏入军南疆及迪化,俄国借机占据伊犁,左宗棠受命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以收复新疆。其以湘军为基础筹兵(皖军、淮军、豫军、湘军、蜀军)、筹械转运(京—蒙—湘—陇—新)、筹粮转运(秦、陇)与筹饷(屯田辟饷),[11]、[12]、[13]所筹汉地兵士、民工遂入新。时内地政局动荡,咸丰年太平天国北伐,同治年捻军北上,光绪年义和团起义,八国联军入侵,促动陕、甘、宁、绥农民随官兵西进谋生。又西征士兵粮饷优厚,每名士兵每月纹银4两2钱,每天供食1市斤16两(合今1斤10两),[14]、[15]有余款购置日需品;而西域遥阔,军需及生活品供应困难,因此陕甘、主要是天津杨柳青因天灾失地的农民和因河运阻滞失业的船工2~3百人,自愿应召随军西征。他们自置日用品和丸散膏丹等常备中成药,步行随军或驻军营供销,称为“赶大营”。
清军收复伊犁后,这些行商定居于伊犁、塔城、古城、焉耆、阿克苏、库车、喀什、莎车、和阗等地设店。新疆建省后“边境安谧……关内汉、回携眷来新就食、承垦、佣工、经商者络绎不绝,土地开辟,户口日繁。”[16]“大营客”同乡每年千人移民新疆,首府迪化成为汉商中心。汉帮座商以官军营生起家,以支军有功,得到官方的关照。清末迪化津帮形成“老八大家”,资本雄厚“分支遍南北疆”,且资助地方维持政局,“官中协饷不继,犹时资以注”。[16]津帮商人抵制外国“洋行”垄断,得到地方当局的支持。1901年经省当局批准发行商号“本票”,代替货币流通。随之晋、陕、陇、湘、鄂等诸帮商店接踵,形成津、燕、晋、鄂、湘、川、秦、陇“八帮商户”。燕商以京广百货、绸缎呢绒为宗,在迪化有德兴和商号、德生堂国药号;晋商集义生酱园享名;湘帮以乾益升茶号、升恒茂茶庄、协胜泰杂货和杏林春药店为著;秦商在迪化以凝德堂和元泰堂国药店为最;鄂商手工业、缝纫、制衣、成衣享誉;川商鸿升园和鸿春园闻名。1920~1930年代金树仁执政新疆时期,大批甘肃难民至东疆垦种谋生,部分招入迪化为兵,后屯戍于安宁渠。抗日战争时,大批内地百姓移居新疆。盛世才执新时期,接受苏联遣返华侨汉民2万余人,定居于塔城、伊犁、迪化;东北抗日联军由苏联经新疆回国,大部分留居迪化。1940年代三区革命时期,伊犁、塔城、阿山等地汉民诸多迁居迪化,或迁移甘陕等地又迁返迪化。
1. 驻兵要镇:古城子货物集散转运中心。古城子(今奇台)是元代北庭督护府所在,是新疆历史上最重要的陆路码头和交通枢纽之一,是清军事要地和驼队运输线进疆的终点,大量朝兵驻屯。从内地抵古城子后道路分出三条:北路通伊犁,中路通迪化,南路通阿克苏、喀什等城。它是左宗棠收复新疆最重要的后勤基地,也是天津商帮进疆的第一大站。清光绪二年(公元1876)六至九月,进击阿古柏的清军在孚远、阜康、古牧地、迪化间开五百里战线,随军“大营客”多由哈密进抵古城子接济前线军营。因交通便利,新疆收复后越来越多的汉帮在古城子行商,每天都有骆驼队往来运输,内地货物由此运往南、北疆各地。作为全疆最重要的货物集散、批发中心,每年成千上万驮货物在古城子装卸,驼队规模由数百峰至数千峰。养驼大户雇用镖师,代客商押运现银和贵重物品。同时新疆的各类土特产品也通过古城子大量运销内地。津帮巨富文丰泰与同盛和等“八大家”都在古城子设货栈,城西大街可考字号即20多家。德泰成两大货栈北栈几乎全是津商,如裕泰昌、义昌玉、信泰厚、文义厚、德源厚、德恒泰、义善长、振丰恒、同盛和祥记,大多做批发和收购散黄金。德泰成北栈负责人张润生、乔如山亦是征收货物进疆税的稽征员。南栈有瑞生祥、瑞兴公、天源成、祥泰和等。民国初南栈每户每年约收购黄金千两。*据同盛和祥记王子周、王新舫回忆。
2. 将军府地:惠远“小天津”和宁远“汉人街”。乾隆二十年(公元1755年)清廷平定准格尔叛乱,二十七年(公元1762年)设伊犁将军,次年建惠远城作为伊犁将军驻地。继而清政府在伊犁河谷建塔勒奇、绥定、惠宁、宁远、广仁、熙春、瞻德、拱宸等城,合称“伊犁九城”,曾驻32位伊犁将军,是时新疆政治、军事中心。光绪七年(公元1881年)《伊犁条约》后,中国收回被帝俄占据11年的伊犁。光绪九年(公元1883年)俄最后一批军队撤出,伊犁将军接收伊犁,在惠远旧城西北新建惠远城,修将军府,派八旗兵5000人分驻伊犁各地。迪化汉帮随即入绥定、惠远、宁远、霍城等占地经商,钟鼓楼、拱门、十字街市肆繁荣。时惠远居民80%是杨柳青人,街市店铺三四百家,九成以上由津人开设,且有许多杨柳青人摊点,称为“小天津”。
光绪八年(公元1882年)宁远(今伊宁)回归后,清政府在此设同知;光绪十四年(公元1888年)宁远设界,辖今察布查尔锡伯族自治县、尼勒克县、巩留县、新源县、特克斯县、昭苏县等以及惠宁、熙春两城。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又为伊塔道台驻地。宁远属边贸区,商品流通量大,津帮商号公兴和等接踵而至,数年间成为继迪化后津商最集中的城市,汉人3000人左右,95%以上是“赶大营”的津青人,店铺达400余家。形成津帮商铺及三民学校、三民影院等集中的“汉人街”。很多商号在惠远、霍城、绥定等地设分店,且修路、办学。
伊犁历年屯垦粮食自给有余,清政府每年且令各省拨给新疆协饷230万两,满汉官兵有条件且需要内地各类用品,特别是康熙年间迁来的满洲锡伯人和索伦人,享有八旗禄米供应,向好京货。文丰泰京货店每年数千驮货运伊犁,扩至额敏、塔城、阿山等地,成为北疆首批大商户。巨兰斋、福泉厚、庆生和、兴泰和、复兴德、大兴泰、天兴泰等京货店,德心堂、泰和堂、德泰义、玉泰厚、复庆和、同志堂药店,使新疆短缺的纱布、针织、五金、衣帽、茶糖、海货、蔬菜良种和中药等数百种货物运销新疆,打破了俄、英商品在此的垄断。
3. 省城迪化“小杨柳青”。清光绪十年建迪化为新疆省会,随之谋职、升迁、调派,冠盖往来,什官行台者络绎不绝。清军入迪化后,“大营客”商贩随即入城。军方专门划出街道,使之与兵丁集中交易,谓之“买卖街”。城厢各族百姓亦在此售卖土产。迪化是南北疆交通要道,时城内经战乱地多无主,入城者可任意建房,结束了“赶大营”住官店的历史。商主仿照内地铺面,取字号、刻匾额,成为“座商”。津籍座商多采购京沪百货和洋广杂货。南疆各城汉商多就地收购英、俄商人洋货与川、湘等地商人货物。喀什噶尔、阿克苏等地出现京货,主要从迪化或古城子直接批发。具有货源地利等优势的津商,逐渐与当地族商一同为新疆商业的主体,以及新疆近代商业的奠基者和主干。据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迪化总商会统计,时迪化城内商户千余家,杨柳青人为主体的津号占90%以上,成为津帮商户最集中的城市,货物批发量占全部进疆货物的2/3。附近杨柳青人聚居区形成汉城的八条街巷。“十字街”成为迪化的象征,拥有同盛和、复泉涌、德恒泰、升聚永、聚兴永、公聚成、忠立祥等津帮老八大家,其与民国“津帮新八大家”为津商代表。
4. 军政重心:喀什噶尔之“汉城”。自玉石之路、丝绸之路、香料之路始,汉朝设西域校尉、戊己校尉治辖、通商疏勒后,内地汉人即至疏勒贸易、屯戍;唐朝疏勒都督府和元朝西域南疆屯军大多为汉人。清朝统一南疆后,于疏勒建徕宁城和恢武城,继而屯垦实边与通商者大都亦汉人。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十一月清军攻克阿古伯政权所据喀什噶尔、和阗,收复南疆八城。许多士兵年老体弱,不愿再回故土,于是刘锦棠将疏勒县大批良田分其垦殖,编为“八屯”。跟随清军的“大营客”商贩亦至南疆,部分留居诸城。疏勒县城聚居大批汉人,被称为“汉城”。喀什津帮店铺近百家,经营照相、拔牙、当铺、杂货等。1933年前后,喀什的汉人多数到疏勒汉城避乱。时汉城北街集中约20家杨柳青人店铺复昌隆、德兴和等。
清乾隆三十二年(公元1767年)筑成迪化城,地方官府和从事商业、手工业的汉民移居城内,故迪化城也称“汉城”。新疆建省改定迪化为首府,扩城开市,迪化城区遂包括城内、城关区和城关周缘。汉城区居中,东、西城区、城关分别为满城和老满城,北关是回民区之一,南关及皇城是维吾尔、回族聚居区,南关与皇城边缘为洋行贸易圈。
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迪化城西北八里处筑城,乾隆亲自命名“巩宁”城,都统及其满营官兵与兵眷入居,称为“满城”。乾隆四十年(公元1775年)改抚民同知为迪化直隶州,知州即驻于此。祁韵士《万里行程记》载“满、汉二城,隔河相对,东为汉城,提督驻之,西为满城,都统及道州各员驻之”。巩宁城是时乌鲁木齐地区军政中枢,城门四道,东门名“承曦”,西门名“宜穑”,南门名“轨同”,北门名“枢正”。军署官衙华表石狮,庙宇祠堂如万寿宫、关帝庙、城隍庙、文昌宫、文庙,先农坛、社稷坛、龙王庙、八蜡庙;昭忠祠、赤帝宫、天星庙、菩萨庙、娘娘庙。道光四年(公元1824年),乌鲁木齐都统英惠于迪化城东筑“满营土城”移满营官兵驻居。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陕甘回民起义,新疆穆斯林维吾尔、回等族响应,巩宁城被毁。遂于满营土城重建满城,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完竣,满营官兵眷属由城西移驻城东。城内建钟鼓楼,庙宇祠堂有万寿宫、关帝庙、城隍庙、文昌宫等。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满汉合城,中街东西各8条东西向小巷,南大街东西24条东西向街巷和24院宅落,官邸、公馆、民居皆“四合院”。
1862年陕西阿訇妥明王反清,联合迪化回民首领建立回教政权,称“清真王”,于迪化二道桥东建王宫,称为“皇城”。阿古柏占据迪化和清军进驻时,回民相继聚居于此,形成迪化回民聚居区,东侧即宁夏湾。汉城迪化南门至二道桥形成南关民族贸易街,店主、经纪人几乎是维吾尔族及少数回族,经营土特产、俄罗斯产品、牲畜交易。1881年中俄签订《伊犁条约》,辟迪化、古城、哈密、吐鲁番为俄商贸易区,俄商纷至伊犁、塔城、喀什、迪化开设道胜银行,办理对北京、天津、上海、汉口等地汇兑业务。1884年迪化成为省会,外商洋行竞相兴起。俄政府以“保护俄商权益”于1895年强使省府在迪化南关外划定“贸易圈”,享以俄商租界特权。[17]俄商大多是俄属塔塔尔人和中亚乌兹别克人,或由新疆维吾尔、乌孜别克、塔塔尔族商代理。较大的俄商洋行吉祥涌、天兴行、德盛行、德和行、吉利行、仁中信行、芝盛行、茂盛行均在斜米和塔城设有总店,在吐鲁番、古城等地设有分行。德和洋行和茂盛洋行不仅做商品交易,还在塔城、迪化等地圈占草场。迪化“洋行街”大都是俄籍人商行。德籍和美籍商人在迪化开设安利、顺发、璧利、华美等洋行,转销其国内产品。
迪化汉城区。乾隆朝建迪化城,即以汉民居住营生。湘军击逐阿古柏达迪化后,“赶大营”的汉帮行商随之入城。军方划出专门街道,使商人与兵丁交易,谓之“买卖街”。新疆收复后,随军汉商遂定点经营,销售对象由军队转向民众。政府把“十字路”扩为“十字街”,“买卖街”转化为门市。商主仿照内地,选建铺面和吉祥名称立商号,刻制店牌匾额。商号240余家,津商字号占60%。1884年迪化津商杨柳青人已达500户,[10][p.77]商号遍及城区四大街。“老八大家”是改营座商最早的津号,实力最强,官方委以代办协饷和迪化总商会会长。主要借由津京设庄采购货源,批零兼营,并将新疆的土特产运销关内或由天津出口,或至塔城及中亚阿拉木图、塔什干等地换货。民国初迪化津帮又形成新的八大家,承继老八大家传统,经营津京沪广百货和洋货(绸缎布匹、织品食品,百货乐器、五金文具、钟表眼镜,俄罗斯服装、食品制品等)。据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迪化总商会统计,时迪化城内有商户1134家,而津商达90%,形成其聚居的八条巷道、藩台巷、三角地、北梁、小西门等汉城的主要街区。商民的店宅习俗保持了家乡的传统。郊区的河北、河南等籍菜农,从家乡引种多种蔬菜。
汉、满、回连城,在时新疆城镇中逾居半数。如伊宁回城、汉城(称“KИTAЙ巴扎”,即汉市);塔城回城、汉城(KИTAЙ巴扎);喀什回城(疏附)、汉城(疏勒);于阗回城(1031家)、汉城(348家);温宿回城(回民120余家,英商10余家)、汉城(40余家);库尔勒回城(300余家)、汉城(汉民10余家,甘肃回族130余家,守备军兵);莎车回城(3千3百户)、汉城;哈密回城(回民400余户)、汉城(汉人500~600家,余为回民);阿克苏满城、汉城;绥定汉城、满城;奇台(古城)汉城、满城(1万1千余家);巴里坤(镇西)汉城、满城。[18]汉城城内具衙署祠庙与商民。
迪化因为新疆首府而由省府政治中枢成为经济中心,民国后汉城区则更为省内汉帮的社会文化重心。*本题资料自周泓于2001——2007年在天津西青区和杨柳青镇、新疆乌鲁木齐、伊犁、奇台、喀什等地调研,且据《天津通志·商业志》、 《天津文史资料选辑》、《 西青文史》、《杨柳青镇志》、《杨柳青小志》、《新疆图志》、《新疆通志·商业志》、《新疆文史资料选辑》、《新编新疆文史资料选辑》、《新疆地方志》、《奇台文史》等梳理补充。
1. 城内建筑(城门、寺亭、祠堂、四合院、十字街、牌坊):空间文化肌理。迪化城基本同中原古城,为正方形城池,有城墙和东(惠孚门)、西(丰庆门)、南(肇阜门)、北(景惠门)四个正门与小南门、小东门、小西门3个偏门。建省后城东满汉合城,城南扩建南关城墙和南梢门,城西修建西梢门。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寺庙、亭、台、楼、阁约30座皆以柱、枋、梁、檩、椽为架构,玉皇阁、大佛寺、地藏寺、北斗宫、丹凤朝阳阁、湖心亭、关帝庙、仙姑庙、观音阁、娘娘庙、王爷庙、两湖会馆、左公祠、城隍庙、龙王庙、山西庙、陕西会馆、老文庙、积骨寺、八仙庙、财神楼、药王庙、马王庙、火神庙等均是木结构建筑在边城代表作。1901年皇亲载澜流放新疆,于迪化东郊修建依斗亭、肖曹亭、迎曦亭、接官亭等;杨增新时建成阅微草堂、长亭、茅亭、朝阳阁、鉴湖心亭。左宗棠“左文襄祠”筑于两湖会馆南,有大殿、后殿、厢房、戏台,门楣正中悬新疆巡抚刘锦棠题匾“功宗久祠”。20世纪上期省府官员与汉帮“大营客”每年春节和清明前后祭祀左公祠,1930年代改为左公祠小学。刘锦棠“刘公襄祠”门楣书匾额,前院东西厢房10间,后院东西厢房6间,大殿立刘锦棠画像和牌位。刘锦棠继踵左宗棠修正建省方案,促成新疆行省、郡县之实施。1933年新疆民众反帝联合会设于刘公祠,1941年迁至两湖会馆。杨增新逝后金树仁亦为之立祠堂。1939年盛世才岳父邱宗浚在迪化邱家私墅立“邱氏宗祠”。
迪化木结构建筑还有四合院为主体的宅居群,燕津商帮定居迪化遂使四合院坐落边城,其特意请津京等地工匠建津京式铺面和民居四合院。城内8条东西巷道和藩台巷、三角地、满城、北梁都是四合院集中地。八卦殿小学的花门楼四合院约十户杨柳青人,门楼雕刻“八仙过海”、“二龙戏珠”、“哪吒闹海”等汉民间故事。汉帮商号沿湘军划定的十字路为中心排列于东西南北四大街,津帮新老“八大家”,陕甘帮凝德堂、元泰堂药店,晋帮的集义生食品店,湘帮升恒茂茶庄及沪商亨得利等名字号都在南北大街与东西大街,形成迪化商业中心“大十字”。1930年前后北梁南亦出现十字街,其南街有三星相馆等,北街有博达书馆,东街有万寿宫(文庙)和衣铺街,西街有老君庙,鸿春园、西北戏院、杏林春药店、振德银楼和汉文化促进会,成为迪化另一汉人商业区“小十字”。依大十字南北大街形成“汉城街”八道巷即汉城东四道巷与西四道巷和藩台巷、三角地、大兴巷等;在大、小十字西段有城隍庙和裕兴金店、同义昌、瑞盛祥等商号;东段有衣铺街、铜铺街、留仕巷、两湖会馆、水龙局、定湘王庙、左公祠及武庙、花鼓戏园等汉民社区。牌坊亦称牌楼,迪化大十字南街口和北街口各有一座牌楼,新疆省政府门前有东西两座木牌坊,满城有南北两座木牌坊,结构均为内地三楼殿顶式、雕刻木形制大牌坊,突出了其作为汉城区结构性标志的汉地传统。
2. 移植内地经营方式:店铺、自组织与家族字号。首先建立货栈、钱业、药业、百货、租赁、食品、手工业、副食、餐饮等囊略生计的店铺。其次成立公益组织救火水会、信誉借贷自助会,经营水磨渠等,形成互助网络。其间家族字号如津帮老八大家同盛和、复泉涌、永裕德、德恒泰、公聚成、升聚永、聚兴永、忠利祥;新八大家永盛西、裕昌厚、福泰成、德兴和、德聚和、同泰兴、宝聚丰、庆春和,以及广兴和、德聚公、文义厚、怡和永、广聚和等百家。老八大家以族兴业,店堂人员除非亲故,不轻用外籍。如同盛和京货店由周乾义创办,历届经理有周恒德、周恒正、周玉丰、周耀亭与同乡;周乾义胞弟周乾哲、周乾玉、周乾风及其直系族人为分庄或他庄经理。复泉涌酱园由杨润棠创办,其弟杨春华协办,糕点师周乾吉;1910年兑与周恒仁,1924——30年周恒泉、1930——36年周宝福、1936——56年周宝鼎经营。永裕德京货店由郑子澄、杨绍洲创办,历任经理郑永乾、郑联藻、杨绍洲、杨宪臣,津庄经理杨少臣。德恒泰绸缎庄,李汉臣创办,表弟王德云襄助,后期经理王铸卿;聚兴永京货店,肖连弟创办,后继肖春芳,内弟为总理。新八大家以业立族,裕昌厚商号由刘永裕创办,其侄刘云卿、其子刘筱昆继营;同泰兴商号由韩绍棠、韩宗耀合股;福泰成商号资东李华甫与女婿石寅甫经营。泰昌金店,1920年前后于岐山、于仲麟开办。杏林春药店,1921年由龚世初创办,其夫人沈氏、子龚沛生与妻子经营,孙辈承祖业,是迪化四世同堂的中医世家。宝顺成商号,1930年代由安万铨、安万清兄弟开办,其子辈安永昌、安永贵继营。
3. 联结内地商号。汉人商帮多于归化城建天义客货栈,天津设立天义运输栈。公聚成、忠利祥、聚兴永、升聚永、德聚公、同义昌商号皆由京沪广购货;德生堂、德聚堂药店由京津购进中草药、成药。返销内地的回货主要为药材、鸦片、黄金、羊肠衣、羊毛、棉花、兽皮及其他土产。设分号连庄。津帮设立分庄的商户20多家,以天津最集中,其次为归化、北京、上海等地。其津庄都有房产和仓库,经营人称“驻长庄”,主要联系津地商号与企业经理、推销员、经纪人。联系行业商号如棉布业的敦庄隆、元隆、华竹、天祥;海货业的隆昌、源丰永、复丰成、义成裕;鞋帽业的广聚和、同升新、同升和、长兴、泉记、金九霞、盛锡福;染料业的长圣裕、玉兴泰、万义、万聚恒;药材业的隆顺榕、义和祥、惠通祥、忠义成、同兴公、达仁堂;茶业的正兴德、元兴、公裕、元泰;金店业的义勇、正阳、三阳、天兴德、鸿祥,钱业的天端、裕源、中裕、中兴、和生等。迪化的同盛和伊犁的文丰泰京货店设庄最多。同盛和在民国时于武汉、广州、香港等地设常庄,连同天津、北京、归化、古城、伊犁、塔城、阿克苏、喀什噶尔、莎车、和田、吐鲁番等地的分庄近20处,业员200多名。永裕德在天津设有永昌厚货庄。复泉涌在天津设长庄至1950年代中期。凝德堂中药总店设于张掖,高台、酒泉等地设6个分店;元泰堂总店在张掖,分店设于酒泉。升恒茂茶庄总店在湖南宁乡县,分店设于兰州。1930年新绥汽车运输公司,专门购置苏联载重汽车10多辆承运商品,于绥远、兰州等地设分支机构,在天津设分公司。
4. 地缘、业缘组织:会馆与商会。新疆会馆多属同乡会,以资安置、救济同乡。同乡会馆如两湖会馆、晋陕会馆、甘肃会馆、中州会馆、川云贵会馆、江浙会馆、直隶(河北)公所、山东公所等。各大会馆建筑雷同庙宇,各会馆大殿都供奉各自的先祖神位,如两湖会馆供奉夏禹王,甘肃会馆供奉伏羲太昊、陕西会馆供奉文王、周公,山西会馆供奉武圣关羽,川云贵会馆供奉文昌帝君。有些会馆的门款或大殿即以所供奉的神位题名,如山西会馆亦称关帝庙,川云贵会馆亦称文昌宫,两湖会馆的大殿称禹王宫,甘肃会馆的大殿称太昊殿。各会馆祭祀表演自己的社火,如古城子两湖会馆的龙灯、中州会馆的狮子、甘肃会馆的旱船、山西会馆的汾阳花鼓、直隶公所的中幡、高跷、空竹,陕西会馆的高抬,迪化总商会的秧歌等。各个会馆有专门埋葬同乡死者的义园。会馆大多有扶助和资助同乡的慈善救济和学校。1935年7月盛世才成立汉族文化促进会替代了会馆。同时业缘社团商会西植。迪化总商会成立于1911年4月,第一任会长是津商“八大家”永裕德号经理杨绍洲。时迪化有工商户1134家(商店764家,手工业作坊370家),总商会联合各有关团体抵制洋货、组织赈济。民国时期迪化、古城、伊宁、塔城、额敏诸地商会会长,几乎全部是杨柳青人。(见下页表)可谓津青商会的移植。这是社会经济结构的移植,且携蕴着政治文化因子。商会在地方生活安定中起主导作用,是百姓百业和官府的中介。所有商贩行商、商号成立须呈报商会;而商会建立需商户协商,报请商总会、县级政府备案。它在新疆多以民间形式代替官方管理,是既官方既民间机构。而津帮则为新疆各业在官府、官府在民间之代表。
地名会长姓名籍贯所营商号时代迪化郑子澄杨柳青永裕德清末刘云卿杨柳青裕昌厚民国,杨增新时期杨绍洲杨柳青永裕德民国,杨增新时期董树棠杨柳青德聚公民国,杨增新时期石寅甫杨柳青福泰成民国,盛世才时期苗沛然甘肃集义生民国,金树仁时期董耀山杨柳青复昌隆民国,金树仁时期周耀廷杨柳青同盛和民国,盛世才时期周海东杨柳青复泉涌民国,盛世才时期崔德昌杨柳青德昌源民国,盛世才时期伊犁李锡三杨柳青福泉厚清末至民国张润田杨柳青文丰泰清末至民国曹瑞三杨柳青碾磨房清末至民国奇台乔如山杨柳青德泰成清末至民国李荩臣杨柳青清末至民国王子州杨柳青祥记清末至民国
5. 兴办民族工商业。新疆的棉花、羊肠早年多由俄、英商行以低价收购,津商在迪化、阿克苏等城自建棉花加工点数十家,联合抽资经营肠衣加工厂,将棉花、羊肠作为回货运销津沪或出口,使在疆俄英洋商相与争购,打破洋行垄断局面。津帮利用杨柳青的御河水加工造纸,改变新疆“洋纸”垄断市场和民用纸紧缺的历史。清末创办的迪化石油公司受到“洋油”抑制,1915年津帮“八大家”永裕德号经理由天津聘来炼油技师,使油厂维持10年。1923年迪化总商会集资开办皮革厂,培训一批手工制革技工。同年商会会长杨绍洲等建议杨增新从天津购来蒸汽纺织机,设立阜民纺织公司,迪化响起机器纺织第一声。1940年工商会以3.5万元新疆币从苏联购进全套锯木机,在迪化开设新疆第一个机械锯木厂。同时,维吾尔族商人亦将部分羊毛运往天津,或派人驻津沪购运,扩大了新疆同内地的商业贸易。
6. 与洋行内贸、与外商贸易。第一次世界大战和苏联十月革命期间俄商停止进出口贸易,各种土产品失去销路。汉商购运狐皮、雪貂、狼皮、獭皮、猞猁皮、羊肠等到天津转售予各洋行。直新公司是迪化最早的土产商行之一,20世纪初由杨柳青人安辅臣、赵润田合办,专加工棉花、皮毛、肠衣等运往天津等地出口;或从伊犁、塔城出口,与苏联诸加盟共和国商户交易,换取布匹、石油、汽车零件、钢丝床、火炉、铁锅、农具等,1930年代初购置苏联汽车数辆。迪化老八大家的同盛和、复泉涌、公聚成和聚兴永商号与新八大家均经营俄英洋货。津商由天津运来欧美、日本商品纸烟、火柴、颜料、西药等,占据了前俄货市场。天津各外商派代理人至新疆收购羊肠、羊毛和各种皮张。如天津美商璧利洋行(代理人是白俄格米里肯)、古宝财洋行,德商顺发洋行代理人在迪化收购土产和推销国外商品。志光西医诊所的药物都从苏联进口或从上海选购。民生药房的西药则由上海中西、中法、华美大药房购进。
7. 引入现代新质元素。1925年前后,津商由天津购至迪化一批批商用及官用汽车和英国自行车,杨柳青人戴连鹏私营汽车行居首。河北人高洪雨由苏联归国创办了迪化建新铸造厂,使用电动机、鼓风机、小型车床等,铸造水泵、阀门、水暖器材、手摇压面机、生铁炉、水井盖、铁管及各种机械配件,使迪化铸冶业由风箱土炉手工生产转为半机械化生产。山东人汽车机电修理行,缝纫机专修店,自行车、留声机、汽灯维修铺,培训出大批技工。1945年上海师傅在迪化开设了氧焊铺,将氧焊技术传到边城,培养一批出色的技工。1932年杨柳青人杨员富创办迪化私营“德元电业公司”,给迪化各商号安装了电灯及路灯。1933年公司通过“苏新贸易公司”由苏购来直流发电机,为政府机关单位装置了电灯。1927年杨柳青人刘云卿于大十字创办迪化第一家西药店“民生药房”,配制调剂药散剂、水剂、膏剂、酊剂200余种,兼营中成药;1946年增添西医门诊业务,聘请留苏医生张嘉斌等坐堂,每日接待患者百余人,并出诊上门治疗。其子刘竹溪兄弟3人继承经营,1950年自上海购置高倍显微镜、离心机、血球计等仪器及重要试剂,增设常规和细菌检验。杨柳青人王金萼夫妇在迪化西大桥开办“志光西医诊所”,设小儿科、内科和外科,药物自苏联或从上海各大药房购获。1941年杨柳青人刘起孝、刘起义兄弟于迪化开云光相馆,王大生创办银都相馆。1945年宁波人许振民在迪化开设第一家“正记”亨得利钟表店。
8. 信仰、工艺、戏剧西移。镇西汉城汉人庙宇即50多座。迪化民间信仰与道释儒并举,大小庙宇约30座:全真观、三官庙、仙姑庙、药王庙、罗祖庙、老君庙、八仙庙、玉皇阁、三皇庙、老红庙、老文庙、文庙、武庙关岳庙,大佛寺、地藏寺、北斗宫、八蜡庙、积骨寺、火神庙、马王庙、龙王庙、关帝庙、老爷庙、城隍庙、观音阁娘娘庙、财神庙、王爷庙等。
各庙会同时有“社火”亦称花会。民国年迪化民间社火十余道会,由各会馆组织,于街头张贴布告,公开筹集经费。过会或庙会时,各会馆各自表演社火,春节和各大节日各会馆在城内各街头一同演出,正月初一到十六续演半个月,有天津同乡会与河北公所的龙灯、高跷、耍中幡和少林会,两湖会馆的龙灯,山西会馆的汾阳花鼓,陕西会馆的高抬,甘肃会馆的旱船,四川会馆和中州会馆的狮子,总商会的秧歌等。
内地理教及其理教公所移植新疆,伊犁的绥定、博乐、惠远,阿克苏的温宿,焉耆、吐鲁番、古城子等地均有津人理教公所。在民国新疆,津青商帮无同乡(天津或直隶)会馆之处,理教公所实际代替着同乡会馆的功能,是连结津青与其西帮的重要文化基核。迪化汉官大吏任期与年节都至文庙、武庙祭拜孔子与萧曹。内地民间信仰如祭鬼神与叫魂,仙姑庙拴娃娃,财神楼偷银借宝,备老衣、老房,冬至吃“猫耳朵”,“陪房奶奶”,丧仪道场,吃双圆,腊祭与守岁,年夜饭,端午祭,清明祭,中元祭、中秋祭等成为边域汉民间习俗。杨柳青年画及其适应伊斯兰教的非人物洋林(自然、景物)年画,剪纸、吊钱,盒子花灯,书法牌匾,刺绣花样、风筝、洋片等成为新疆汉民俗的内容。花鼓戏“清华班”、秦腔(“桄桄子戏”)“新盛班”、河北梆子“吉利班”、京戏“天利班”、说书场成为边域汉帮的精神赏味。[3][p.468-487]
9. 移民主体社会生成。支军营生的汉人商帮,因临京城门户或内地绅性传统,都赋敏锐的政治情愫,随官军宿官营、做军兵生意、与官府系结,互为支撑或分庭抗礼而终以大局为重,映示着商作为官、民代言的人观基色。津帮代办“协饷”,承办进疆货税,资助省府财政,做商总商绅商官,得官府扶持,同省府相辅相成,成为经济政治撑要。[19][p.370-380]同时移民纳入当地社群。时汉帮不少人通晓维语、俄语、哈语、蒙语几种语言,德聚公、德聚和商号要求全体店员掌握维语和俄语。春发祥、元兴号的经理通晓诸种语言,店员都会讲维语。银都照相馆经理维吾尔语很流利。杨柳青人蔡德春通晓维吾尔、哈萨克、俄罗斯诸族语言,在当地族民中颇有信誉。百货业汉商与当地各族商交往和协作颇繁。族商运销天津的货款直接在津帮置货商号汇收。南疆货物往往由津帮货栈代销。津帮货栈亦请当地族商帮助经营,1940年代津商孙绍页、张建元与维吾尔商人阿德尔合股创办迪化天山货栈。阿不列孜阿吉相继与汉商林忠孝、张兰元合作经营土特产近百种,联结南北疆10多家维吾尔、哈萨克等土特产商,从上海、北京、天津、广东、四川、东北进百货、五金、纺织品和各种机器零件,1948年与其往来的大商号达五、六百家。
维吾尔族出现汉、回小曲子戏专业演员和经典的“维汉合璧”秦腔。例如维吾尔族秦腔和曲子戏演员卡帕尔所编汉维合璧唱词,上半句为汉语,下半句为维语:头戴缨盔托玛克(托玛克是帽子),身穿战袍阔乃克(阔乃克是内衣,恰袢是外衣,为了谐音不用恰袢而用阔乃克),足蹬朝靴约提克(约提克是靴子),手提大刀皮恰克(皮恰克是小刀,为了谐音,以小刀代大刀),要问来者何人?蒙古大将勒马克。每年肉孜节、古尔邦节、春节期间,迪化都有压走马表演,维吾尔、塔塔尔、回、汉等族的驯马者都牵各自驯服的走马前来竞演。每年农历四月初八的红山庙会,民间各族都举行“赛走马”项目。红山庙会的民间口传是移民社会文化主体的写真:“庙会过了十来天,大人娃娃挤成山。西安人敲梆子唱乱弹,天津人又敲又唱拉洋片。河南人耍猴卖药围圈圈,拳把式耍的刀枪矛子三节鞭。吹唢呐鼓敲的欢,喀什噶尔的踩弯绳太惊险……看了桄桄子看梆子,又看京戏唱曲子。小四儿唱的盘肠战,张胡子唱的走雪山。兰州红、王小旦,二人唱的是小姑贤……回族人手端洋盘子卖凉面,维吾尔卖的是烤肉烤包子油抓饭。忠义馆、三成园……清蒸鸭子带海鲜。”
20世纪上期瑞典汉学家约翰·陶伦奎斯特曾描述南疆的汉文化与戏剧展示(J·陶伦奎斯特《在中国中亚地区的汉族宗教》,斯德哥尔摩,1917);继而英国驻喀什总领事馆总领事(1922-24年)、《马继业在喀什噶尔》的作者斯科拉因(C·P·Scrine),记述其所观看的莎车天津商人会馆剧院的汉人戏剧,“由喀什和莎车当地演员演出”,“汉族观众后面是拥挤不堪的维吾尔族捧场者,街头顽童以及观光者”;其并引述艾瑟顿所描绘汉人剧团在喀什噶尔演出情形,“有时剧团在寺庙里的空场地上演出,……或某个旅店的大院,或是街道上某一宽敞之处……搭起戏台,……四处竖起杆子和柱子,把演出地点围起来。还有用绳子拦起的人行道。五光十色的屏风,用做道具的树和叶子……演出场地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没有人会因公共通道被占而感到不满”(C·P·Scrine,Chinese Central Asia《中国中亚》,伦敦,1928)。1929——1930年贡纳尔·雅林于喀什汉城(疏勒)观看汉人戏剧,惊讶“有人数众多的维吾尔族观众……大部分来自维吾尔居民……下层社会。”[20]1947年英国驻喀什噶尔总领事艾瑞克·西普顿的夫人戴安娜·西普顿亦在喀什噶尔看到汉人戏剧(戴安娜·西普顿《古老的土地》,伦敦,1947);1944年K·P·S梅农于和阗和迪化观看了汉人戏剧表演,并记载和阗几个维吾尔族姑娘参加了演出。20世纪初穆斯林学者阿布尔·瓦希提·阿洪德数次到喀什汉人庙宇,记录寺庙和神像及其祭祀仪式。虽然其自身因正统的伊斯兰教育而不相信偶像崇拜,不欣赏汉人寺庙与戏剧,然却记载了南疆社会(特别是喀什噶尔地区)下层穆斯林,对汉人宗教与寺庙中“不敬神(一神)”的行为不大在意,相反充满好奇。贡纳尔·雅林认为,这种反应和感受与上层穆斯林的汉文化淡漠大相径庭。“这些下层社会的穆斯林是喀什噶尔或别的地方汉族寺庙和戏剧演出的旁观者,对所观戏剧看不出有什么感到厌恶的东西……被其中有乐趣的一面吸引。”亦如陶伦奎斯特所述“汉族人和穆斯林们在一个崇拜偶像的庙宇,在异教徒的节日里来到这里,对这些穆斯林来讲,一点关系都没有……剧院舞台前面的茶桌,不仅有汉族人经营的,也有穆斯林经营的。”[21][p.297-298]
新疆立省,大批汉民尤其是商帮定居新省,改变了新疆族群、城乡、产业等社会格局,亦表明一种政治制度的结构性功能。汉人商帮在新疆经营家族商号数百家,是一种控产机构的族缘延伸;建立会馆、水局、商会、救济会等组织,与当地族商协作合作,与边域洋行商贸,构成业缘衍植;西移戏剧、工艺及津门理教等文化信仰,形成乡缘移植。理教公所成为连结津青与其西帮的重要文化基核。津帮商人代征新疆协饷,承征进疆货税,省府扶持救援,作商官、官商与政府撑要,显示了商势与权力的交叠和政治的经济功能,实践了绅性的西延。
中国民族史传统上是国家正统史学的内容和依据,而近代新疆主体研究更符合社会史或非主流的历史人类学。即小历史与地方族群可以改变大历史——“赶大营”改变杨柳青历史,“大营客”改变新疆历史,质疑中国区域史之分割。此为历史人类学的文化与主体影响过程与结构的极佳案例。社会进化论学派认为,社会经济形态必然更替而不可并立,然而社会经济类型或形态对于一个族体不能并存吗?近代内地汉帮移入新疆的主体,由农人行商转化为市民座商,与家乡社群发生身份的变化,是同一主体结构与社会形态的分衍。在此,商与农并未分离和对立。汉人传统上被认为是农耕民族,然而汉人社会没有商或商不存在于汉人社会吗?在史学、人类学、经济学界,农、商多分立而论,或分属于不同的历史过程。吉登斯、科大卫、肖凤霞区域过程研究,未研及一地域不同社群形态。实际上,商亦是汉人社会内容,汉人古代的商王朝出自商部落,它早于起自农业部族的周王朝。即商与农是可以同行并兴的。权与势是多元的,可相互转换、替代。王铭铭区分神异的、文化的和体制的权威,认为民间与官方权威对立。笔者依据晚近新疆汉人社会认为,其忽略了所划分的三种权威间的关联和功能(资源)转化,忽视了实业权威与上述权威间的功能关联与转化;同一地域诸界权威之间有势力涨落之更替,如实业的和宗教的权威孰于何时为主导力量;同一领域权威之间有当地和外来及不同族体权威高下之较量;民间权威“势”与权力有分离也有重叠,且有角色转换(如商会会长);国家整合力强、社会力量弱时,势统合、同一于权;反之权隶属、融合于势。当前朝为现政所代替,前者则变为社会力量。政府往往利用前朝的影响组织民众,以赢得“势”的支持。势与权得以密切的关联和转换。华琛(James Watson)、华德英(Barbara Ward)、丁荷生(Kenneth Dean)研究乡村以国家正祀神明或里甲制而结构化的过程。[22]、[23]笔者基于迪化研究认为,城镇结构化的主干渠径,即实业实体与实力组织和官商互动。施坚雅认为中国的经济实体是由标准集市(一般由6个村庄组成的基本共同体)联结的宏观经济区域,而迪化城并非如此。同时迪化和南北疆汉满回蒙俄连城,可以作为施坚雅中国城镇划分类型缺失的补充。景军讨论农人社会记忆重构路径为民间传说、乡村(土地)运动、政治运动。[24]笔者基于迪化的“城镇社会记忆重构”路径为城镇之实力阶层、宗姓商号、交通与寺庙。James Watson将地方宗教习俗演变与国家建构地方社会的过程相结合。然而在一地为正祀的神祇,在另外地方或为杂祀。迪化市民的信仰未与国家建构相合,亦佛亦道或“非佛非道”。镇民庙祭不同于乡村祭祀或宗族祭奠的是,不止祭拜一个村神或祖灵,亦非只奉祭一个职业神,而是依时季分祭诸神如财神、火神、药王、龙王、文昌君、土地神等。商民的神灵祭拜甚或比农民更加为重。李亦园以文化与社会经济结构的移植考察移民市镇,[25]然其忽略经济文化主体携带的政治元素对市镇的重塑,汉帮尤其津商绅性与商会的西延完成了这一塑造。社会结构、组织在时空序列中是相对的、阶段性的,而社群与理念持久于结构。弗瑞德里克·巴泽(Freddrik Barth)认为,社会不仅是由规则和规范组成,规则、规范、制度只是采取行动的框架,不能决定行动。社会结构并非人们极力维系的东西,人们可以通过行动生成、维持和改变制度。[26][p.118]布尔迪厄《实践理论纲要》概括了戈夫曼关于个人策略的观点,调和行动者主体和支配其能动的结构。奥特纳(Sherry Ortner)则揭示出制度化中个人实践的差异。[27]内地农人船民随西征军行商入新疆,使其文化和自身产生了深远影响。汉地的业缘、族缘、乡缘与兼重官民、城乡之绅性文化,寓于商业、宗族、乡族与信仰组织而西植;实现了农民、船工向商人市民的转化,亦促使新疆历史上汉人主体由屯垦农户向城镇居民的近代结构转变。这是群体的再造,即无生存凭藉的人群以自己的毅力战胜阶级命运而获得新的阶层属性和地位。Влодимир плопп的传说形态学《Mорфология о Разказе》,以文本的地域变化解说主体形态结构变异,[28]但未及同一主体跨时空的象征连结。笔者在此补充,予以观照人类学研究由“他者”转向自身的范式。历史传统地被认为是被记载的,然而历史的相当部分不仅由文字记载,而且由活着的人们的记忆构成,为人类学考察历史的重要组成。历史人类学在后殖民人类学中兴起,它与社会史共同关注非正史。政治人类学以国家-社会、中心-边缘、分界-一体、精英-大众、正统-反正统、正史-非正史建构研究。弗里德曼认为,华南社会力量强,国家力量弱;杜赞奇、秦晖呼应华北和中原国家力量强,社会力量统一于国家力量。笔者研究西域与新疆社会则注意到北方国家力量弱、社会力量强的西部边域。中心往往被认为是固定的,然新疆军政中心引导经济文化中心转移表明,中心往往经由政治构建和重构,中心与次中心可以转换(如伊宁与迪化),中心可以是并立或分立的(如满城、回城、汉城),中心可以移动或变动,可以分解和解构(如惠远→迪化)。新疆汉人社会是文化的生成而非移植,笔者基于乔姆斯基生成语言学的文化转换生成解说,认为任何文化迁入另一生境,必采借当地的生存方式。晚近新疆汉帮吸纳当地文化,与当地民族融洽协作,认同当地,称为“老新疆汉人”(有别于现代认同家乡的新疆移民),从而构成当地社会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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