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辉
(华东师范大学 历史系,上海 200241;新疆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4)
清朝一统天山南北,主要战事都在天山以北进行,战乱之后人口损失殆尽。天山北路“千里空虚,渺无人烟”,[1]社会经济极为凋敝。清政府在天山以北实施屯政,以政府组织为先导,农业人口大规模移入。乾隆二十四年(公元1759年)清朝建奇台堡驻军屯垦,乾隆三十七年(公元1772年)设奇台总理民屯事务通判。乾隆四十年(公元1775)在古城(汉城)西二里处修筑孚远城(满城),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设奇台县,扩建奇台堡为靖宁城为县治(老奇台),隶属于镇西府管辖。咸丰三年(公元1853)奇台县改隶迪化直隶州,后来归属迪化府。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修筑新满城,至此奇台县境新满城为兵营驻地,老满城为官署城,汉城为商民集市城。光绪十五年(公元1889年)奇台县治迁到古城(今奇台),光绪二十一年(公元1895年)孚远城和古城两城连为一体,城垣四面分设东门朝阳、南门承蒸、西门通济、北门拱拯四门,城垣高二丈五尺,周长一千四百五十八丈。光绪年间奇台县建有干渠支渠50条,县辖行政单位以渠系划分,有11处属地和36庄。宣统年间奇台县域分东南西北四方识别,管辖92个自然村庄。1912年以后,奇台县下属39渠,城市10渠,农村29渠,游牧区3处即南山、五马场和北塔山。学术界对边疆移民的研究多有创获,*代表性的著作如陈其南:《台湾的传统中国社会》,允晨文化实业股份有限公司,1987年;张士尊:《清代东北移民与社会变迁:1644——1911》,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闫天灵:《汉族移民与近代内蒙古社会变迁研究》,民族出版社,2004年;贾建飞:《清乾嘉道时期新疆的内地移民社会》,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美)李中清著,林文勋等译:《中国西南边疆的社会经济:1250——1850》,人民出版社,2012年。并形成边疆社会的学术概念。*具体请参见张世明、龚胜泉:《另类社会空间:中国边疆移民社会主要特殊性透视(1644——1949)》,《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6年第1期。奇台县域清代前期的移民当为人口重建式移民,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逐渐形成地域土著社会。奇台县域史的研究较少涉及佛寺道观,*具体请参见张军华:《清末民国时期奇台地区社会生活研究》,新疆大学硕士论文,2011年。本文尝试从佛寺道观庙宇的兴建和民间信仰的视域探讨奇台县域土著社会形成的内在机制。
乾隆四十年、四十一年间,奇台地方建城设县,相应地配置国家祀典庙宇。奇台县城内“有文庙、关帝庙”,[2][p.184]此时的奇台县治在靖宁城。同期的古城在奇台县治西北90里,“南城中有万寿宫、关帝庙”。[2][p.185]靖宁城中的文庙和关帝庙,古城中的万寿宫和关帝庙,4座三种类型的庙宇当是奇台县域较早的官修庙宇。城池中随着居民的生聚,民间社会力量修建的庙宇都会与官修庙宇伴生而起,需要借助并得到官方力量的支持。相比城池庙宇,乡村庙宇则主要依靠民人的社会力量修建,更多与民人生计相关。
乾隆时期,奇台不但是清朝在天山北路的军事重镇,也是农耕发达和商业繁荣的富庶之区。乾隆五十年正月二十五日(公元1785年3月5日),因罪遣戍伊犁的赵钧彤住宿奇台县城(老奇台),发现奇台县是“水泽既足,雨雪又繁,故地皆沃土,多产草树谷麦”的富区,第二天穿过县城看见“商肆鳞次,凡衣食药饵木磁铁器养生之具,无不鬻有”,估计城里城外的人家不止一千家,“亦大都会也”,古城繁华与县城类似。[3][p.155b-156a]道光八年四月十七日(公元1828年5月30日),方士淦由伊犁东归路过古城,称“口内人商贾聚集”,第二天住奇台县,称奇台县“俗名‘金绥来,银奇台’,其沃壤可想见也”。[4][p.32]咸丰二年四月十八日(公元1852年6月5日),因罪遣戍伊犁的杨炳堃抵达奇台(老奇台),从东城口以西“绣壤相错,中田有庐,麦穗长青,堤柳蘸绿,风致大佳”,[5][p.6336]满眼城乡兴旺的景象。咸丰年间的奇台由镇西府改隶迪化直隶州,当时奇台县域“承平已久,闾阎相望,比户可封,阡陌纵横,余粮栖亩,最称富庶之区”。[6][p.57]道光咸丰年间,奇台县域定居落籍的汉民户口已经超过七千余户,乡约共一百余名。奇台县域的富庶“山北州县推为第一”,[7][p.42]确为名不虚传。据此可知,奇台县域民生富庶,社会稳定而繁荣,应有相当的社会力量兴修庙宇。但限于资料,同治年间战乱以前的奇台大部分庙宇情况不详,仅从一些个例窥一斑而见全豹。
东地大庙于乾隆五十四年(公元1789年)动工修建,五十七年(公元1792年)完工,位于县城东北约20公里的西地乡东地村,20世纪80年代的遗存面貌为断壁残垣的关帝庙和城隍庙,是奇台县保存较好的唯一古建筑。东地大庙又称东地关帝庙,何谓大庙?所谓大庙就是庙堂众多,供奉的神祇形成集群模式,一般供奉城隍、财神、关帝、娘娘、马王、龙王诸神。东地大庙庙宇群乾隆年间初建建成关帝庙、城隍庙和娘娘庙,嘉道年间扩建续建了马王庙、圣贤殿和戏楼,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战乱残存关帝庙,光绪十八年(公元1892年)起始陆续修复所有庙宇,直到“文化大革命”再遭破坏。[8][p.198]光绪十八年东地村民人通过社会筹资修复大庙,大庙道人近至四乡,远至周边木垒、吉木萨尔化缘布施,先后从关内请来工匠和画师,终于原貌再现。[9][p.52]当东地大庙进入文物保护的视野,除庙宇建筑外,庙宇内部留给人们的只有栩栩如生的壁画遗存。关帝庙前殿外立两堵雕花砖墙,左雕骄龙飞舞,右雕丹凤独立,前殿由四幅浮雕组成,后殿上关公塑像已毁,只剩身后的背景,而殿堂两壁壁画是关羽的生平故事,共24幅,环环套绘。城隍庙里的城隍塑像不存,遗留4幅壁画,前边两幅是手执刑具的小鬼们,后边两幅是坐着的6大判官,判官图的下方是轮回图。娘娘庙里有雕塑的敬台,洞龛面貌依旧,娘娘以及小童子们早已荡然无存,前厅的两壁是《五子夺魁图》和《教子图》壁画,图的左上方抄写着数百句《三字经》,后厅两壁,则是以连环面形式彩绘的《封神演义》,在山墙高处,还绘有鱼、耕、樵、读等图。[10][p.255-256]、[11][p.249-251]通过实物、口述回忆等历史印记我们可以基本恢复东地大庙的历史面貌。东地大庙庙宇群中关帝庙是主体庙宇,位居城隍庙和娘娘庙中间,壁画有较高的艺术特色。东地大庙庙宇群中各庙宇都有庙会,农历八月十五的关帝庙庙会规模最大,祭祀、演戏、物资交易、社会交际等不同类型的社会活动汇聚,在庙宇场所互动形成社会空间,构成当地乡村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奇台的乡村还有11座庙宇确定是在同治年间战乱以前所修建的,但具体年代已经无可查考。西吉尔有龙王庙一座,财神庙一座,娘娘庙一座,色必口迤东有关帝庙一座(即北山庙),煤窑有老君庙一座,红沙泉有财神庙一座,黄草湖迤北有将军庙一座,东吉尔水磨沟、莺格布拉隆旧渠各有龙王庙一座,吉布库有武圣宫一座。[6][p.73]奇台县城南开垦河上游头道沟内东岸河滩,有一座龙王庙残基遗址,长30米,宽18米,卵石墙基,上砌土坯,残高半米。[12][p.549]龙王庙遗址南面约50米处立有一通石碑,碑铭粗工阴刻,额书“五圣宫会”,碑文明确龙王庙头道沟香火地界,并订立保护森林的乡规民约:
众护民人寿的仪,清愿同兴龙王庙。头道钩□有香火地界,內有树木林枝四至,东至□义钩口,西至大河南,南至梁顶,北至石□,西至李姓。四至分明,道路通行。护民共仪,俱当树木內外有看(砍)树者将其法(罚),夫银两不居多少,□□□今后永行,立石背(碑)为证。立会人:田银少,许有,胡天德,王禧,梁吉□。[13]
碑刻立于咸丰八年六月十三日(公元1858年7月23日),由“五圣宫会”所立,龙王庙的修建时间自然要早于立碑时间。五圣宫会是当地民人的社会祭祀共同体,修建龙王庙的重要社会组织力量,由此也具有订立保护香火地界内森林的社会契约和要求团体内人群共同遵守的权威。5位立会人估计是会首一类的人物,具有广泛的社会代表性。五圣宫作为道教庙宇,一般供奉北帝、天后、龙母、伏波、三界五位神祇,都与水的兴利除害信仰有密切关系。顾颉刚指出香会是古代乡民祀神的会集,而明清以来妙峰山香会则是其历史的变相。[14][p.11]五圣宫会则是以龙王庙为祭祀中心的香会,供奉以龙王为首的北帝、天后、龙母、伏波,水利神祇构成奇台县开垦河流域水利社会的保护神。咸丰年间的奇台五圣宫会有自己的香会地界,并树立了会众的社会公共规则,属于乡民基于共同社会利益建构的社会祭祀共同体。明清以来内地佛寺道观的香会形成类型繁杂的社会组织形态,而地处边徼的奇台五圣宫会更接近古意,解决乡民迫切的农业水利问题,通过龙王庙形成社会凝聚力。龙王庙所在的开垦河上游头道沟的地理位置在开垦河水利设施上处于枢纽地位,“旧时也是隆旧渠、平顶渠、上下开垦渠、牛王宫渠、小堡渠、二硅渠,洪水坝渠等八渠会首聚会议事的地方”,[15][p.218]开垦河的灌溉区域围绕水的权益分配即在龙王庙展开谈判,协商分水方案。乡村社会农业灌溉需要同一流域进行分水,分水涉及乡民重大利益,需要借助龙王庙的神圣性和传统祭祀习俗的权威,保障分水契约的合理性、合法性和继承性。每年农历二月初二的龙王庙庙会不仅是乡民祭祀祈祷的场所,也是八渠会首代表各自乡村聚会议事签订契约的神圣保障,更是农民们观察河水流量来划分水量和决定种植面积的绝好时机。民间信仰仪式成为奇台县域开垦河流域农业社区的组织纽带,形成五圣宫会的乡村水利社会组织,并在日常生活中建构了移民社会土著化的社会秩序和运行规则。
清末奇台县的宗教人士政府登记在册的有“道士四十一”,[16]未见佛教僧侣登记。道士的统计虽不尽可靠,但在镇迪道辖区内是较多的,可见奇台县道教的社会影响力。奇台的佛教一向没有教派源流,并无制度化的宗教组织。奇台的道教有“全真派”和“正一派”的教派源流,“全真派”弟子为出家道人,“正一派”道士不出家,都是师徒相传,也没有制度化的宗教组织。[17][p.38-39]、[12][p.599-600]奇台的佛寺道观一般没有较大规模的僧侣集团,宗教活动都由道士主持,一人到几人不等,单座庙宇的道士人数很少。清末奇台县县城及城关有不同规模的会馆近10处,乡土志记载及回忆的庙宇29座左右,另有牌坊3座、鼓楼1座、春秋楼l座、大小清真寺坊3座,乡土志记载及回忆的乡村庙宇17座左右。其中的庙宇和会馆都有佛教和道教的因素,并且佛道因素融合之后已经难以区分,形成清末民初新疆民间信仰的特点。清末奇台县城及城关庙宇概况见表1;乡村庙宇概况见表2。
表1 清末奇台县城及城关庙宇概况
资料来源:杨方炽撰:《奇台县乡土志》,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地研究中心主编:《新疆乡土志稿》,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年,第72页。a:三清宫A的详细情况见马兴发、赵学仁:《政协旧址三清宫》,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奇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奇台文史》第五辑,奇台县印刷厂,1995年,第118-119页。b:三清宫B的详细情况见张鼎保:《三清宫两次搬迁记》,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奇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奇台文史》第二十四辑,奇台县印刷厂,1998年,第41-42页。
表2 清末奇台县乡村庙宇概况
资料来源:杨方炽撰:《奇台县乡土志》,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地研究中心主编:《新疆乡土志稿》,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年,第72-73页。马振国:《桥子的三座古庙》,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奇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奇台文史》第七辑,奇台县印刷厂,1998年,第160-161页。
老奇台城在同治年间战乱之前是奇台县治所在,为“北地通衢”的交通枢纽,民生富庶,商业繁华,庙宇不在少数。然而战乱之后的老奇台城“居民寥落,一望荒凉”,[6][p.57]左宗棠和刘锦棠在各地建立善后局,恢复民生,奇台县的社会秩序得以重建。老奇台社会的复苏中,庙宇的重修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光绪十二年七月(公元1886年8月)下旬在老奇台城街南刻立石碑,纪念街南财神庙的重修。《重修街南财神庙碑》石碑作半圆形首长方形,高172厘米,宽65厘米,厚15厘米。碑额题篆书“万义咸归”,楷书碑文中记叙了重修老奇台城街南财神庙的社会背景:
盖闻莫为之前,虽美弗彰;即为之后,虽盛弗传。如我奇邑财神庙者,自兵燹后,栋宇倾颓,木石尽圯,殊不足以壮观,而昭神灵于赫濯也。迨光绪三、四年烽烟渐息,元气初培,群庶咸熙,啇(商)贾云集,于是鸠我同人创修此庙。方羡经营伊始,而仰□焕然一新,当此庙貌巍峨,孔昭祀事,爰泐斯言,以垂后世不朽云尔。[18][p.236]
历经战乱近10年的奇台县,在公元1877、1878年间社会逐渐恢复生机,士农工商社会各界人士在休养生息中很快重新组织起来,投入到重修庙宇的活动中。重修庙宇是比较复杂的社会公益事业,从社会倡议、筹集资金、动工修建再到建成立碑有大量的社会协调工作,庙会组织是必不可少的。重修庙宇本身就是乱后社会重建的机制之一,为松散的移民社会提供凝聚力的源泉。
街南财神庙的捐修布施者分为商号和个人两种,其中还有甘州炮厂的11人捐资,甘州炮厂是供应收复新疆军队武器的军工基地。主持马元瑞捐银1两2钱,似乎是会首一类的人物。估计奇台县境内商号的参与比较广泛,毕竟财神信仰在工商业者中非常深厚,并且商号是奇台县社会经济最为活跃的力量。同时奇台县各个领域的头面人物基本都囊括其中,如有4人姓名前注明为“生员”。生员在明清时期虽然是最低一级科举功名,但获得了士绅社会身份,并构成了支配地方社会的地方精英的主体,而生员在边疆社会却是极为罕见的。具体见表3和表4。
表3 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重修街南财神庙老奇台募化布施一览表
资料来源:吴伯升:《老奇台清代〈重修街南财神庙碑〉出土》,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奇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奇台文史》第五辑,奇台县印刷厂,1995年,第241-243页。
表4 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重修街南财神庙古城募化布施一览表
资料来源:吴伯升:《老奇台清代〈重修街南财神庙碑〉出土》,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奇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奇台文史》第五辑,奇台县印刷厂,1995年,第243-244页。
根据《重修街南财神庙碑》碑文的记载,捐修财神庙所涉及商号老奇台有58家,古城有94家,个人老奇台有71人,古城有17人,另有甘州炮厂11人,磨损不清者9户。商号总计152家,个人总计101人。老奇台布施银506.95两,古城布施银103.23两,另加甘州炮厂人布施银6.6两,磨损不清者不计,总计募化布施银614.78两。毕竟重修的财神庙位于老奇台城,所以老奇台城商号和个人捐资数量远远超过古城,表明财神庙神祇信仰的社会空间结构。老奇台城作为当时的县治,是奇台县域的政治中心,城内财神庙的社会信仰空间由此形成了和县域行政层级重合的空间结构。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奇台县域重建时期,古城的商号数量已经超过了老奇台,表明古城商业经济的实力越过了老奇台,预示了光绪十五年(公元1889年)奇台县治从老奇台迁往古城的历史变迁。光绪三十二年九月十六日(公元1906年11月2日),维新人士宋伯鲁接受伊犁将军长庚聘请入疆行至奇台县域。宋伯鲁发现奇台“是处饶沃,居民繁庶”,“雪水泉源,由山中溉田毕退出,合流入二十里之池塘,复疏渠分引,以灌南乡一带之田。挨次递转,八日一周”,[19][p.1064a]农业水利设施完备,并有严密的用水制度。宋伯鲁从陕西出发,亲历西北边疆,认为奇台“西北一带人烟最为繁庶,产麦、菽、包谷、果蔬”。[19][p.1064a]光绪三十三年五月初二日(公元1907年6月12日),谪戍新疆的广东南海知县裴景福行抵奇台县治古城。据裴景福的观察,奇台“县之精华在南北两乡,人民殷富,不异中土”,“繁盛为新省冠”。[20][p.292]裴景福还了解到奇台县当时有两个富民,洪姓天津人定居三世,马姓甘肃民勤人定居已经九世,都是早已土著化的移民后裔。温世霖,天津各省学生国学界同志会会长,组织国会请愿运动被发配新疆。宣统三年四月十九日(公元1911年5月17日),温世霖到达老奇台住宿东关,第二天住宿古城,市面比较之下呈现出较大的反差。老奇台东关“状况萧条”,据闻“城内住户只二三十家”,温世霖认为“因县官迁驻古城子也”,而古城则“为通商大埠,商贾云集”。[21][p.143]奇台县域在历经战火破坏后在较短的时间内恢复社会生机,正是基于此前土著社会的历史遗产。奇台县治从老奇台迁往古城后,老奇台城的财神庙香火日趋衰落,最终《重修街南财神庙碑》石碑也被历史的尘埃淹没,古城的庙宇和香火更趋兴盛,围绕县城庙宇的社会活动深刻反映了县域文化资源和权力结构的历史变迁。
碧流河乡在奇台县城正南34公里,塘坊门村民委员会位于碧流河乡东南5公里,辖属9个自然村。塘坊门村民委员会的前身为大队,其行政区内有8座庙宇,分别是塘坊门二村的财神庙,塘坊门三村的城隍庙和龙王庙,塘坊门七村的土地庙,塘坊门十三村的龙王庙,碧流沟七村的娘娘庙,塘坊门大队的关帝大庙、药王庙和戏楼修的最为壮观,光绪十年至十五年间(公元1884——1889年)当地乡民集资陆续修建了这些庙宇及戏楼。[22][p.167-169]塘坊门大队的关帝大庙是当地的中心庙宇,每年农历五月十三的庙会把周边西葛根、碧流河等三渠的乡民聚集一堂祭祀。历经同治年间的战乱之后,乡民借助庙宇的修建及其祭祀活动重建乡土社会秩序,庙宇的建成标志着乡土社会秩序的形成。清末奇台县城内城关及乡村庙宇还有许多未见资料记载,这些庙宇虽然确切的修建时间大部分都在光绪年间。但按照中国民间信仰的祭祀传统,许多庙宇都是原址重建,那么相当一部分庙宇的始建年代应当在同治战乱之前,或在乾嘉年间,或在道咸年间。无论庙宇的重建还是新修,主体的力量来自民人的捐修,甚至文庙之类的官主坛庙也是如此。
新疆建省以后,古城成为新疆商务的中枢。天山南北的商货都从古城转输,古城“廛市之盛,为边塞第一”。[23]庙宇与民间信仰重新建构了奇台县域的社会空间秩序,民生的恢复就是明证。新疆建省之后奇台的富庶强过于建省以前,道光年间流传的民俗谚语“金绥来,银奇台”一变而为“金奇台,银绥来”。
清末奇台县城内、城关及乡村庙宇继续延续到民国前期,香火繁荣依旧。北洋政府财政特派员谢彬1917年从奇台前往阿尔泰的路途上在奇台东北145里的芨芨湖见到一座关帝庙,在奇台东北260里的煤窑见到老君、财神、马王三庙,[24][p.300]其中的老君庙供行人住宿,承担着特定地点的社会公益。20世纪80年代,李子灵根据乡土志书、档案史料记载和访问的口碑证实,从清朝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设奇台县至1931年的一个半世纪里,奇台城乡先后修建过各种聚族和祭祀类建筑约有一百余处,光绪时期的约占二分之一。[15][p.217]聚族祭祀指的是会馆,奇台县城内有甘肃、宁夏、直隶、陕西、甘州、凉州、山西、河南、四川、郃阳、两湖会馆等共10余处。会馆背后其实是当地社会群体以同乡会为纽带组建的社会组织,公推会首,同乡会社会活动的组织方式为固定日期的过会。会馆过会套用了庙宇庙会的仪式模式,举行神灵的祭祀仪式,上演神戏3天,期间组织会众捐赠布施,筹集公共活动资金。会馆依靠家乡神灵凝聚人心,筹集会馆公产,对同乡承担着社会公益性质的社会责任。其会馆情况见表5。
表5 民国前期古城会馆概况
资料来源:刘燕斌:《古城的会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奇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奇台县文史资料》第22辑,1990年,第24-33页;奇台县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奇台县志》,新疆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552-553页。
民国初年奇台县城和城郊的佛寺道观庙宇有关帝庙两处,娘娘庙两处,龙王庙两处,马王庙两处,城隍庙两处,药王庙一处,火神庙一处,风神庙一处,土地庙一处,财神庙一处,老君庙一处,王爷庙(定湘王)一处,鲁班庙一处,三官庙一处,七星庙一处,吕祖庙一处,观音庙一处,无量庙一处,三教庙一处,文庙一处,共庙25处;有北斗宫一处,太阳宫一处,文昌宫一处,行官一处,共宫4处;有萧曹祠1处;有观音阁一处,玉皇阁一处,共阁2处;城郊水磨河龙王庙一处,三清宫一处,北门外凤翔庙一处,共3座庙宇。[15][217]上述庙宇总计35座,包含了清末县城和城关的已有的27座庙宇。民国初年奇台县乡村农牧区的佛寺道观庙宇有东地大庙一处,仙姑庙一处,北道桥子大庙一处,头屯大庙一处,三屯土地庙一处,小屯龙王庙一处,大泉武圣宫一处,东湾大庙一处,白杨河龙王庙一处,吉布库关帝庙一处,武圣官一处,达板河大庙一处,洞子沟娘娘庙一处,塘坊门大庙一处、武圣宫一处,半截沟大庙一处,川坝小庙子一处,老葛根大庙一处,中葛根山神庙一处,开垦大庙一处,大东沟龙王庙一处,陈家山龙王庙一处,宋家梁土地庙一处,西滩龙王庙一处,小堡大庙一处,七户大庙一处,石佛爷庙一处,二道沟龙王庙一处,土地庙一处,白杨洼西安会馆一处,龙口堡子龙王庙一处,平顶学梁庙一处,华树粱圆山庙一处,山东搪孙家小庙一处,老奇台城隍庙一处,娘娘庙一处、关帝庙一处、文庙一处、菩萨庙一处,财神庙一处,树神庙一处,金塔寺一处,城北牛王官一处,大庙一处,洪水坝石人子庙一处,二哇广东庙一处,旱沟二场庙(马王)一处。[15][217-218]上述庙宇总计50座,加上《奇台乡土志》所载的14座,民初奇台乡村庙宇总数达到64座,大约奇台县每个自然村平均就有一座庙宇。洪水坝石人子庙中的石人就地取材使用了附近古墓的石材,[25][p.247-248]乡野村落的庙宇可以反映乡村空间的社会秩序。奇台县域的佛寺道观庙宇空间分布具有社区性,与城乡居民日常生活形态互为结构,呈现的是围绕人的生命周期和精神安顿的民间信仰内涵。清末,新疆出现了理教信仰的传播,奇台成为理教信仰的主要地区之一。据日本人日野强的观察,在理教“人心趋附,特别是天津商人的大多数对此都深信不疑,认为商业上的活力全靠其庇护”,[26][p.306]奇台正是天津商人集中活动并且势力雄厚的地区。民国初年,奇台出现了与佛道有关的有组织的制度化宗教活动。1913年,传入奇台的天津理教在新北门内东侧直隶会馆旁兴建理门公所,作为男众活动场所,在老满城娘娘庙东巷口兴建了二众公所,作为理教女众的活动场所。理教信奉观世音菩萨,具有浓厚的佛教色彩,采用道教的修炼仪式,又和道教有密切关系。奇台的理教具有强烈的世俗化特征,[27]理教信仰属于民间信仰的范畴。民国初年奇台县城和城郊总计35座佛寺道观庙宇,乡村农牧区总计64座佛寺道观庙宇,与清末比较大部分继承并略有增加,理门公所的出现反映了民间信仰的制度化动向,显示出奇台县域从清末到民初佛寺道观庙宇的历史连续性,亦反映了县域社会从清末到民初的历史稳定性和时代激荡下的变化。
民国前期,奇台县城内外基本被庙宇环抱,乡村处处有庙,庙宇的修建动力来自乡民的生计关切。乡村庙宇的神灵各有村域,而县城庙宇的神灵则覆盖了县域所有乡村,乡土社会是孕育神灵的广阔土壤。因此乡民不但修建所在乡村的庙宇,还要供养城市庙宇的神祇。建于清代的庙宇到了民国大都有持续性的重修,重修经费按照县城神祇的保佑空间来进行筹集。奇台县城城隍庙在1929年、1932年两次重修,菩萨庙在1937年重修,留下了城隍庙的捐修账本和捐修菩萨庙所立的匾额。据此,我们可以知道民国前期县城庙宇的重修如何通过纵向的现代行政体系对乡村进行捐资动员得以实现。
表6 1929年奇台县城城隍庙捐修账单
资料来源:刘忠信:《漫忆老奇台的庙宇》,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奇台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奇台文史》第二十二辑,奇台县印刷厂,1998年,第35-36页。
1929年奇台县城城隍庙捐修账单以农村基层行政单位渠来收取,当时29渠中包括了东乡和南乡的14渠,捐资最少的是半截沟渠,平均每户0.39两,最多的是中葛根渠,平均每户1两。账单依据农村基层行政单位渠进行记账,流露出强烈的摊派色彩,反映了其时国家政权权力对乡村社会控制的强化。具体见表6。菩萨庙在1937年重修所立的匾额上可以辨别的人名有木工赵随卿,泥工钱正海、徐永祥,捐修人有太和昌、马万庆、包兴魁、王好学、杨起荣、多喜、龙生仁、火有、唐孝魁、王承仓、张著、杜炳文、陈发义、于宝善、曹万庭、王昌林、石生银,这些人名据查不是头人、渠长、乡约,就是富户。[28][p.36]菩萨庙重修的捐资成员比较复杂多样,太和昌是商号,王昌林是曾经参与捐修城隍庙的平定渠渠长,由此表明菩萨庙的捐修更有自愿性质。1935年,新疆省汉族文化促进会奇台县分会正式成立,分会设有基金会专门接收城乡各庙会所有公产。庙会公产有庙宇、会馆、房产、铺面、公用财物、庙地,据当时所立的公产账目估算,奇台汉文促进分会基金总值约为全县公产总值的1/3,占全疆各县汉文会的首位。[29][p.228]奇台县域传统社会群体累世积累的社会公共财产完成了从民间社会到政府所有的蜕变。
奇台城乡的佛寺道观庙宇与县域乡土社会伴生共存,命运与共,人世的兴衰沉浮决定了庙宇的历史面貌。从清代至民国初年的历史长河中,因庙宇给人们留下的精神印记,遗存在许多地名之中,给这段历史保留了遗传标记。奇台县城魁星桥巷,[8][p.17]清末当地附近建有“魁星阁”,皇渠绕阁而过,渠上建木桥一座,因阁得魁星桥名,又因桥得魁星桥巷名。三清宫巷,[8][p.17]街巷建在三清宫旧址附近得巷名。北斗宫巷,[8][p.21]街巷位置民初原有一座北斗宫,作为地点的标志成为巷名。北斗宫巷在县城西北角与东北角的魁星桥巷处于对称方位,逐渐成为奇台县的手工作坊集中区域,古城白酒的生产基地一直在此。老奇台镇位于奇台县城东南34公里,牛王宫村委会驻地的牛王宫村在镇东北2公里。[8][p.25]清光绪年间在村南建牛王宫庙一座,村庄的重建与牛王宫庙的修建属于同一社会进程中的社会事件,1934年该庙被烧毁,但以庙称村的地名沿用至今。石人子庙村在老奇台镇东6.5公里,[8][p.29]清光绪初年在村东的奇台——木垒大路北侧建有庙宇一座,里面供奉一尊一米高的人形石块,庙宇则称石人子庙,同样庙旁村庄便使用庙名命名。七户乡位于奇台县城东南45公里处,石佛爷庙村在乡西2.8公里。[8][p.33]石佛爷庙修建较晚,1920年此地始建石佛爷庙,村庄以石佛爷庙命名更有神圣的权威含义。上学粮地村是平顶村委会的驻地,位于七户乡东偏南1公里。[8][p.34]清光绪初年,该地有龙王庙一座,为开办学校将庙四周公地划给学生家长耕种,收获的粮食缴学校开支,故称学粮地,实际上属于庙宇公产的庙地。村庄位于学粮地的南部,南面为上,北面为下,村名即以学粮地命名形成上学粮地村和下学粮地村。半截沟乡位于奇台县城东南40公里,小庙子村在乡东北10.8公里。[8][p.40]此地在1913年曾建有一座小土地庙,村庄的形成以庙为标志得名。麻沟梁村委会驻地的庙梁子村在半截沟乡南6.5公里,[8][p.42]清末民初在此山梁顶上修土地庙一座,庙宇和地形的复合称呼村名,土地庙虽然毁于1934年前,但村名仍然延续。庙湾子村在半截沟乡西北11公里,[8][p.43]清咸丰年间在山梁湾内建有两座庙宇,村庄就使用了庙宇和地形的复合名称。吉布库乡位于奇台县城南30公里处,楼搂庙村在乡西北12公里。[8][p.59]清同治年间此地建有鼓楼、庙宇两座,战乱之后虽然楼和庙都已不存,但村庄得以重建。西北湾乡位于奇台县城西北1.5公里,头屯村委会驻地头屯庙村在乡东2公里。[8][p.73]清同治年间曾在头屯渠附近建有庙宇一座,庙宇以渠命名,村庄又以庙命名,庙宇与水渠都是村庄赖以生存的依靠。西地乡位于奇台县城东北14公里处,西地村是乡政府和西地村委会驻地。[8][p.80]清乾隆年间此处曾建有一座关帝庙,村庄在庙西而得名,围绕这座关帝庙,形成了西地、下西地、上西地、东地一系列村名,可见当时这座关帝庙是地域内的社会中心。二场庙村在西地乡东北20公里,[8][p.80]清光绪年间此处为清军第二军马场,加之境内建有龙王庙,前期的军政建置与庙宇复合成为后期村名,反映了军政的民政化地名。
奇台县域移民社会基于农业的定居生活,较早实现了土著化,形成稳定的土著社会。清代边疆移民社会中的无序动荡属于普遍现象,[30][p.639-651]但同治年间奇台县域社会的崩溃是战乱蔓延的结果,建省之后县域社会的迅速恢复正是奠基于前期移民社会土著化的历史遗产。佛寺道观及相应的民间信仰构成了奇台县域移民土著化的社会机制,成为县域社会秩序的稳定结构。奇台县域庙宇在新疆20世纪30年代的社会动荡中渐趋衰落,其产权逐渐转移归属政府,大部分被拆除于20世纪50年代,标志着庙宇的有形物质空间于其时退出了历史舞台,无形的精神信仰也归于沉寂,地方乡土社会秩序也经历了重构的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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