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与“不适”
——《不适之地》中移民文化身份困境探析

2014-04-09 14:24:37宫玉波柳青
山东外语教学 2014年2期
关键词:拉希移民身份

宫玉波, 柳青

( 1.北京交通大学 语言与传播学院, 北京 100044; 2.国际关系学院 外语学院, 北京 100091)

“适”与“不适”
——《不适之地》中移民文化身份困境探析

宫玉波1, 柳青2

( 1.北京交通大学 语言与传播学院, 北京 100044; 2.国际关系学院 外语学院, 北京 100091)

美国印裔女作家茱帕·拉希里的短篇小说集《不适之地》中的同名小说围绕祖孙三代的生活琐事,勾勒出南亚移民及在美国生长的后代的生存状态,凸显出第二代移民在处理根文化和居住地文化时所遭遇的身份认同困境。表象的同化无法掩饰他们内心的漂泊感,而深层的涵化又令人无法企及。于是,这个群体不停地在“适”与“不适”间追寻和重塑自我。

《不适之地》;茱帕·拉希里;印裔美国人;文化身份

1.0 引言

继《疾病解说者》(InterpreterofMaladies)大获全胜后,茱帕·拉希里(Jhumpa Lahiri)(1967-)的第二部短篇小说集《不适之地》(UnaccustomedEarth)2008年一经出版即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的榜首,并获得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第一名。这部由8个短篇小说构成的集子既不是以印度的异域风情见长,也不是以复杂曲折的情节著称,而是以透过日常琐事观察人物复杂性格取胜。它围绕着失落、孤独和欲望等人类共通的心理体验,诠释了东西方文化差异对成功和成熟的定义。无论是《地狱-天堂》中的朋友,《权宜之选》中的夫妻,《纯属好意》中的姐弟,《别管闲事》中的室友,还是《海玛和卡西克》中的故人,彼此间都存在着微妙而无法言说的关系,使得文本具备细读和思考的价值。

同名短篇《不适之地》把这种寻常生活带来的强大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它讲述了一个祖孙三代间波澜不惊的家庭故事。在美国长大的印裔女儿露玛与丈夫和孩子平静地生活在西雅图,爸爸的短暂到访引来了女儿种种微妙的心理变化。作家用一种娓娓道来而又令人无法抗拒的方式诉说着父女间的猜度、误会以及体谅,没有激烈争执、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款款深情,让文字带着一种契科夫式的毫不张扬的静默之美。这篇小说中,拉希里依旧恪守本分,执着地探索移民和同化的主题。三代移民对故土的眷恋、疏离或忘却,在美国这块梦想之地承继的欲望、自由和不羁,这些情感相互碰撞和博弈,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不由得会追问自己究竟是谁,自己是否有能力去主动选择身份?

女作家曾在小说集的开篇引用了《红字》中的一段话,向纳撒尼尔·霍桑致敬:“倘若世世代代都在同一处不再肥沃的土地上反复扎根,人性就会像将马铃薯种在这片土地般无法繁茂茁壮。我的孩子们已经诞生在他处,即便我能力所及、掌控得了他们的命运,他们也将在不适之地扎根。”①千千万万印度移民渴望用智慧和勇敢在美国这块“不适之地”扎根,并期待枝繁叶茂的一天,但其中经历的挣扎、蜕变和失落似乎异常艰辛而且永无尽头。

2.0 三代移民的身份认同特征

《不适之地》中,露玛父女都属于“人力资本移民”(human-capital immigrants),即移民中的高学历专业人士。父亲在美国攻读了生物化学博士,退休前在一家制药公司上班。而露玛生在新泽西,在东北大学完成了法学专业,辞职前是一位体面的律师。露玛3岁的小儿子阿卡出生在一个典型的跨族婚姻家庭,带着美国本土小男孩身上的所有特征。这样的祖孙三代无形中见证了1965年开始的第二次美国移民潮的特征。

1965年美国国会通过的《1965年移民和国籍法修正案》(the1965AmendmentstotheImmigrationandNationalityAct,以下简称1965年移民法)废除了民族配额,代之以国籍为分配原则,它同时强调了移民的技术和文化素质,被认为是美国移民制度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法律。露玛的父亲正是这次移民潮的一份子,他们无需从底层的体力工作开始奋斗,而是在专业技术、管理和金融领域就职。据统计,从20世纪70年代至2002年,美国为专业人才设置的H1B签证中的一半给了印度人。(姬虹,2008)文中,露玛的父亲经济独立,很容易接受西方人的生活方式和理念。小说一开始就写道,“过去一年中,他参观了法国、荷兰,最近还去了意大利……每次一走就是两三周,有时长达一个月”。(P3) 丧偶后的父亲似乎在精神上解脱了一般,尽情享受着旅行带来的乐趣。并在旅途中邂逅了同乡人班奇太太,这位寡言而西化的知识女性对他有很大吸引力。当他与女儿谈起工作问题时,会严肃告诫她经济上自力更生的重要性,希望女儿不要像一般印度女人只做个称职的家庭主妇。但是,这位在美国生活了半生的花甲老人依然反对女儿选择美国人做丈夫,保持着进屋脱鞋的家乡习惯,情不自禁地教外孙用孟加拉语从一数到十。尤其在面对是否跟女儿一起生活的问题上,他渴望在情感上被女儿所需要,能像千万印度人一样享受天伦,见证孙子步入中年。不难发现,父亲这一代印度移民在社会经济方面迅速融入了美国主流社会,同时对“母邦文化”有着深刻认同和依赖,它所代表的伦理、宗教、饮食都构成了他们内心沉重的负累,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拒绝文化本源被西方文化所湮没。

与父亲不同,露玛出生在美国,在多元文化环境中成长,期冀尽快完成去印度化的历程。虽然母亲曾坚持在家中与她用孟加拉语交流,但现在不过剩下只言片语。她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坚持暑假去餐厅收拾碗盘,这在印度亲戚的眼里简直是件丢脸的事情。她不顾父母反对,坚持嫁给了美国人亚当,惹得母亲反复说:“追根溯源,你为自己感到惭愧,为印度人这个身份感到惭愧。”(P26) 以露玛为代表的第二代移民希望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摆脱传统带来的桎梏和牵绊。他们的认同发展轨迹,最初是远离(甚至是故意抛弃)父母祖国的文化,希望彻底美国化,成为美国人。但是,正如露玛在生下阿卡的时候,母亲曾对她说:“他是你的骨肉做的”。(P40) 父母和家乡亲人的耳濡目染让露玛在潜移默化中打上了民族的烙印。这一点集中体现在她对父亲去留问题的矛盾心理上。一方面,她害怕父亲介入自己的家庭生活会带来诸多无法想象的不便,这一担忧毫无疑问是受到新大陆赋予她的自主与独立精神影响;另一方面,她身负印度传统的规矩,认为有义务也有必要邀请鳏居的父亲共同生活。当她惊喜地发现父亲的短暂停留为家庭生活带来便利和温暖时,坚定了恪守孝道的主张。但令她始料不及的是,父亲已然规划了自己的人生。于是,父亲远走了,留下了孤独的女儿,留下了无限的怅惘和失落。

如果说父亲和露玛对族裔文化是欲罢不能或身不由己的话,那么3岁的阿卡则完全不同。这个满口英语、习惯吃速食品、随心所欲发脾气的小家伙俨然是个美国人。关于那位曾苦心培养他孟加拉传统的外婆的记忆,阿卡也只限于无所谓地淡淡一句“她死了”。这个只有一半孟加拉血统,甚至没有一个孟加拉姓氏的小男孩在美国的土地上能否茁壮成长,只能交由时间来验证。

正如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所言,文化身份“属于过去也属于未来。它不是已经存在的超越时间、地点、历史与文化的东西。文化身份是有源头、有历史的。但是,与一切有历史的事物一样,它们也经历了不断的变化。它们绝不是永恒固定在某一本质化的过去,而是屈从于历史、文化与权力的不断‘嬉戏’”。(转引自罗钢、刘象愚,2000:209)这三代移民经历了并正经历着文化身份的追寻、融合和蜕变。

3.0 身份嬗变之源

遥远的东方古国印度虽然与美国同样曾有着被英国殖民的历史,但21世纪的美国在经济、文化或军事实力上已然不是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抗衡的。毫不夸张的说,这块移民蜂拥而至的“流着蜜和奶的地方”承载着印度三代移民的梦想。但因为各自成长经历和所处环境不同,他们对自身的文化定位和认知也有很大差异。父亲虽然脱离了原生环境,但“他者”的身份难以抹去;露玛的“中间人”角色让她不断经历着文化的疏离和困惑;阿卡的这个“自我”身份与“美国人”的概念注定会大不相同。《不适之地》在情节上独具匠心地安排了露玛的母亲及丈夫的离场,然后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平实朴素的文字为这祖孙三代构建了一个不同于印度或美国的“第三空间”,让他们在这里坦陈情感的危机,处理认知中的差异,然后鼓起勇气继续上路。文中并没有后殖民主义背景下的喧嚣,没有9·11事件带来的恐怖与暴力,只有家庭生活的一个个片段。家庭在她的作品中“既是与个人现实生活密切相关的社会单元,也是心理层面的归属感,还是文化身份的迷茫感”。(王丽亚,2013:6)这种围绕家庭生活延展开的描述让读者感同身受的同时,也在悄无声息地告诉我们,究竟是哪些深层因素促成了这种身份的嬗变。

首先,跨族婚姻是个不可回避的问题。1965年移民法规定,“以家庭团聚为基础,已获永久居留权移民的配偶处在优先次序的前边,所以在成年移民中已婚比例比较高”。(姬虹,2008:100)露玛父母这一代人几乎与他们来自加尔各答的朋友一样,丈夫有份体面的工作,妻子在家里操持家务、照料子女。于是,传统的饮食习惯、固定的社交圈子、礼节性的回国省亲让家庭氛围大致维持着与印度国内差不多的状态。因此不难理解,露玛的爸爸对妻子鲜艳的纱丽和额上的朱砂痣产生了审美疲劳,而对班奇太太的纯西方打扮变得无法抗拒。反观露玛这一代人却拥有了宝贵的自主权。她上学时就偷偷和美国男人交往,最终不惜与父母翻脸,坚持嫁给了美国人亚当。较之印度裔男性,白人对女性表现出更多的体贴和尊重,比如,亚当会在能力范围内取悦妻子和丈母娘,而父亲几十年来却从未夸赞过母亲的厨艺或者带母亲单独度过假。除此之外,通过嫁给一个本土人来彻底完成西方化的进程,正是许多像露玛一样的二代移民暗存的期望。

其次,性别差异决定了移民的身份体验不同。多年来,种姓制度一直涵盖印度社会的绝大多数群体,妇女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低下。露玛的妈妈一辈子都被调教如何服侍丈夫和养育儿孙。她曾苦苦警告露玛,如果嫁给亚当,会有离婚的危险。母亲认为这个婚姻简直是巨大的灾难,在印度,妇女再婚被认为是极不光彩的事情。而父亲完全是一家之主的作风,只会通过抱怨别人家的东西难吃,才间接表示出对妻子手艺的欣赏。妻子去世后,他狠心地卖掉了旧有的住宅,抹掉了共同生活过的痕迹,从未在女儿面前表露出丧偶的痛苦。最终,露玛发现了父亲写给班奇太太的明信片,内心一阵悲凉,在她看来,父亲对母亲表现出的喜新厌旧和对自己表现出的薄情寡义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家的人。这种女性的独特体验生动地展现出与母体分离的孩子无助的呐喊:我究竟是谁。

最后,对根文化的了解和认知影响了自我文化身份的构建。拉希里本人生在伦敦,父母均为孟加拉裔印度移民,两岁随家人来到美国,在罗德岛的金斯敦生活。她记得幼儿园时,老师常常为了发音方便只称呼她的小名(Jhumpa),(而不是Jhumpa Lahiri),这段经历对她影响很大,后来她回忆说:我经常会为自己的名字感到尴尬……那种感觉好似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给他人带来了痛苦。(Benjamin, 2007)这种对身份的矛盾心理也激发了她的创作灵感,在其长篇小说《同名人》(TheNamesake)中有所体现。名字是一个人文化身份的象征,在这难以确定归属的名字背后,反映的是印裔移民文化归属感上的缺失,隐喻着他们在文化身份探寻上艰难而寂寞的旅程。对父亲而言,加尔各答代表着乡愁、血脉和自己的归属,相伴一生的依恋、愧疚和伤感都能够借追求梦想和成就为名。但露玛不同,故国文化意味着什么?几句蹩脚而羞于出口的孟加拉语,母亲留下的218件纱丽,还是自己端到丈夫面前简单潦草的印度料理?换个角度来看,对根文化缺乏深刻认识和体悟的她有望成为被美国人承认的“美国人”吗?答案依然是否定的。于是,她的身份就像一个无解的谜题,困扰和折磨着自己,只能留给周遭世界去任意解读。

总体而言,人们更倾向于从种族、民族、宗教的角度来界定一个人的身份,而不仅仅是价值观的认同。无论“露玛们”多么彻底地融合到美国主流文化中,一个有色人种很容易被当做“外人”。

4.0 永恒的“适”与“不适”

移民美国的10大来源国中,印度2005年位居第4位(次于墨西哥、中国和菲律宾);2000年,在所有外来移民集团中,印度裔户主中位数收入居第3位(次于南非和英国),家庭总收入居第2位(次于南非)。(姬虹,2008)上述统计数据说明,印裔移民无论在数量和富庶程度上都名列前茅。换句话而言,大部分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在经济上完成了同化(assimilation)过程,迈进主流社会。《不适之地》中的主人公受过良好教育并有体面职业,无需为生计发愁。父亲手里的钱直到死都还绰绰有余;露玛多年以来,每星期工作50小时,薪水达6位数字。他们与美国本土的中产阶级一样,在宾夕法尼亚和西雅图的郊区有自己的住宅。经济富足的前提下,他们渴望平等地融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但在露玛心里,虽然如愿辞去工作,换了漂亮房子,第二个小宝宝即将到来……但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感到快乐。是什么原因使得衣食无忧、家庭美满的露玛失去了快乐的能力?贤惠的母亲原本是女儿寄托温情和思念的源头,她的突然离世使得露玛感到孤立无援;一贯独立的她通过努力拥有了令人艳羡的工作,却沦落得与印度妇女没有两样,围着家务打转;在布鲁克林来往的朋友随着自己搬到西雅图而逐渐断了联系,丈夫因为工作原因要常常出差。以梦想和成就为名在这样的国度打拼和奋斗,但到头来得不到真正的安宁和踏实。对露玛这样的二代移民来说,表面的同化根本不成问题,但涵化(acculturation)的过程却异常缓慢。美国著名人类学家赫斯科维茨(Melville. J. Herskovits)在1936年首先对涵化做出了定义,它是指由个体所组成的而具有不同文化的民族间发生持续的直接接触,从而导致一方或双方原有文化形式发生变迁的现象。(转引自Buenker & Ratner,2005)印度文化和美国的新教文化这两种异质文化在露玛他们身上相互摩擦、碰撞与作用,导致这个相对处于从属地位的群体产生了被边缘和被疏离的感觉,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幸福指数低。结果导致,“双重文化身份使这些印裔美国人成为游离于两种主流文化之外的精神孤儿”。(高玉华,2009:52)《纽约时报》曾这样生动地评述拉希里的故事所带来的独特体验,“犹如在慢镜头下观看不同的植物的生长状况。每一种植物虽有其固定的生长周期,但有些会冲破环境限制,向外传播,有些则从内部崩解。”(封底)显然,内心经历这种挣扎、找寻和博弈所付出的艰辛远非物质财富的积累过程所能相比。

小说中,涵化这种异质文化间横向影响的过程集中体现在父亲的去留问题上。从物质条件来看,露玛在西雅图的新家宽敞舒适,还配有父亲钟爱的花园;从实际需要而言,露玛即将迎来第二个孩子,沉重的家务需要有人分担;从情感需求出发,母亲的过世使得露玛和父亲陷入孤单和伤感的情绪当中,而一周的相处使得祖孙三代其乐融融;从印度文化传统看,子女尽孝道侍奉独居的父亲正是主流观念。上述种种因素使得父亲与女儿一家同住成为顺理成章而皆大欢喜的事情。但在这片“不适之地”,几十年的生活经历已经多多少少改变了每个个体以及整个族群的文化身份及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即使有着亲缘关系的人也绝不例外。在露玛眼中,从实用性角度来说,父亲远不如母亲在家里发挥的作用大,很可能会变成一种额外的负担和责任;从美国本土观念来看,“核心家庭”(nuclear family)关系简单,矛盾和纠纷少,露玛不希望父亲随时随地以一种她已经不习惯的方式出现在生活中。而父亲从理性角度来说,更愿意摆脱传统家庭的桎梏,尽情享受自由时光,甚至想尝试一下黄昏恋;从感性角度来看,这种表面上的被需要似乎伤害了其自尊心,他不愿去配合女儿这种自私的想法。于是,美国核心价值观中的个性自由和自力更生在父女身上凸现出来。而最不能忽视的是,父女间沟通的模式、频率和深度都远远不够,从而造成的误解一再发生。而这种沟通现状也是由印度家庭的传统观念决定的。父亲一贯是家中的绝对权威,露玛不能也不愿直接挑战;母亲去世后,父亲是带着少许愧疚和讨好心理到女儿家小住,而旅途中的“艳遇”似乎又平添了几份底气不足,所以也显得吞吞吐吐。结果,整篇小说中,父女间不多的谈话,既流露出小心翼翼,又掺杂着些许抗拒,他们害怕承认,血浓于水的亲情无法琢磨,赖以为生的根文化渐行渐远。那么,我们是谁,我们是对方的谁,我们又是这个生长之地的谁呢?

5.0 结语

毋庸置疑,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移民国家,这些移民不但成就了美国的繁荣,也带来了诸多的问题。他们如何实现和谐共生成为各国学者研究的重心。跨国主义(transnationalism)理论就是其中之一。简言之,跨国主义就是形成和维系原籍国和定居国之间的多层社会关系。(Basch et al.,1994)对印度裔中产阶级移民而言,跨国主义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涉及到经济、社会、文化各个领域。比如小说中露玛的父母定期举家回加尔各答看望亲友就是典型的跨国主义实践。而印度裔作家茱帕·拉希里一系列以移民为主题的小说,反映分散与重组中的家庭的日常生活和悲欢离合,也是跨国主义文化实践的一种表现。从自身体验以及本族群的生活经历出发,拉希里们利用他们的社会关系以及不同和多重的身份来调试和抵抗他们跨国场域中遭遇到的艰难处境和主流意识形态。(潮龙起,2007)女作家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向一直向往和崇敬的根文化致敬,向与自己有着相同血脉的同胞传递温暖和力量。其实,新移民对故土文化和异质文化的双重疏离,正是在生存环境的不断变化中追求新的文化定位,形塑新的文化身份。(陈涵平,2010)

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塞尼(Khaled Hosseini)(1965-)曾这样评介拉希里的小说,“以优美却轻松的方式诉说角色之间的困惑、遗憾、疏离和失去;最重要的是,赋予人性安静与新的意义”。(封底) 移民在美国这片新大陆上的生活还将遇到各种“适”与“不适”,于是,追寻与重建的脚步就不会停止。无论根文化的烙印是否会越来越淡,多重文化身份盘根错节、互相缠绕的事实却难以改变,拥有一份安静的力量和成熟的态度或许更加重要。

注释:

① 引自茱帕·拉希里著UnaccustomedEarth的译文见施清真译《不适之地》一书封面,2011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以下引自此书的文字只标注页码。

[1] Basch, L., N. Schiller & C. Blanc.NationsUnbound:TransnationalProjects,PostcolonialPredicaments,andDeterritorializedNation-States[M]. London: Gordon and Breach, 1994.

[2] Benjamin, A. Books: Inspiring adaptation[J].Men’sVogue, 2007,3:38.

[3] Buenker, J. D. & L. Ratner.MulticulturalismintheUnitedStates:AComparativeGuidetoAcculturationandEthnicity[M]. New York: Greenwood Press, 2005.

[4] Lahiri, J.UnaccustomedEarth[M]. New York: Vintage Books, 2008.

[5] 潮龙起. 移民史研究中的跨国主义理论[J]. 史学理论研究, 2007,(3):52-59.

[6] 陈涵平. 疏离的意义:从丰云的《新移民文学:融合与疏离》谈起[J]. 广东教育学院学报,2010,(4):75-78.

[7] 高玉华. 多元文化视角下的文化漂泊[J]. 外国文学研究,2009,(10):51-53.

[8] 姬虹. 美国新移民研究[M]. 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 2008.

[9] 罗钢,刘象愚. 文化研究读本[C].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10] 王丽亚. 讲故事的艺术:朱帕·拉西里及其《疾病讲解员》[J]. 外国文学, 2013,(2):6-14.

[11] 茱帕·拉希里. 不适之地[M]. 施清真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1.

Accustomedness and Unaccustomedness— The Perennial Dilemma of Cultural Identity in Unaccustomed Earth

GONG Yu-bo1, LIU Qing2

(1.School of Languages and Communication Studies, Beijing Jiaoto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4, China;2.Foreign Languages School, 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Beijing 100091, China)

The works of American-Bengali writer Jhumpa Lahiri are known for an ingenious combination of the daily life experience and the complex emotions of immigrants. Focusing on the title story “Unaccustomed Earth” in her collectionUnaccustomedEarth, the paper examines the gulf between the first-and-second generation Bengali immigrants and explores the causes of the confusion and embarrassment when they handle the entanglement of root culture and western culture. Material well-being fails to bring them inner peace and satisfaction. Feelings of disorientation and alienation always haunt their pursuit of cultural identity. Cultural reconciliation and identity reconstruction remains a perpetual theme for them.

UnaccustomedEarth; Jhumpa Lahiri; Indian Americans; cultural identity

2013-12-10

本文为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外国语言文学前沿问题研究”(项目编号:2009JBZ022)成果之一。

宫玉波(1967-)男,吉林白城人,北京交通大学语言与传播学院英语教授,文学博士,英美文学研究所所长。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柳青(1974-)女,天津人,国际关系学院外语学院英语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I106

A

1002-2643(2014)02-007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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