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红周, 单红
(1.天津外国语大学语言符号应用传播研究中心,天津 300204; 2.天津外国语大学滨海外事学院,天津 300270)
语言符号学:索绪尔遗志的继承与发展
吕红周1, 单红2
(1.天津外国语大学语言符号应用传播研究中心,天津 300204; 2.天津外国语大学滨海外事学院,天津 300270)
语言符号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出现是对索绪尔符号学遗志的继承和发展,是语言学与符号学内在发展要求的必然产物。它以语言这种最典型的元符号系统为研究对象,用符号学的理论和方法来研究和解决语言学问题。语言符号学把语言理解为人使用符号动态的建构意义、赋予世界以文化秩序的过程,从而突破了仅把语言视为描述世界和表达思维工具的窠臼。
语言符号学;符号化;理论建构;索绪尔
索绪尔作为现代语言学创始人,他的卓越贡献被后人所熟知,成为其后各种不同语言学流派发展的源头。他逆历史语言学的潮流而动,提出语言学真正的研究对象应该是同质的具有集体心理属性和社会本质的语言,他的一系列二元对立成为语言学研究的经典范式,如语言和言语、历时和共时、组合和聚合、能指和所指、静态和演化等。在此基础上,索绪尔得出语言是一个表意系统的概念,即语言是一个层级符号系统、多维的关系系统、纯粹的价值系统(吕红周,2010:58)。系统观体现了索绪尔的结构主义思想,深刻而广泛地影响了日后的各个结构主义语言学派,语言系统观思想在一些结构主义语言学派中得到继承和发展,语言单位的确定和分类被置于更抽象的地位。语言系统观是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的基础,索绪尔深刻的思想、宏观的视野正是体现在他给语言的系统性定位和在语言系统这一指导性原则下对语言本质以及语言单位间关系的考察,以及由此开启的语言学研究的结构主义时代。
索绪尔并没有止步于纯粹的语言学范畴,他进而指出,“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给语言学以符号学的定位,“语言的问题主要是符号学的问题”,“语言学不过是这门一般科学(指符号学——作者注)的一部分,将来符号学发现的规律也可以应用于语言学,所以后者将属于全部人文事实中一个非常确定的领域”,“如果我们能够在各门科学中第一次为语言学指定一个地位,那是因为我们已把它归属于符号学”(索绪尔,1980:37-38)。在符号学还没出现的时候,索绪尔就将两者的关系进行了阐释,后来两者的发展趋势印证了索绪尔的远见卓识。一切问题归根结底都是语言的问题,20世纪西方哲学的语言转向正是说明了只有解决了语言这个瓶颈,才能使各学科的发展步入康庄大道。在这个意义上,语言学与符号学的联姻是索绪尔未竟的愿望,让我们欣喜的是,在索绪尔逝世百年后的今天,语言符号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已经在众多学者的不懈努力之下逐渐成形。
2.1 语言符号系统的结构主义倾向
结构主义产生于20世纪的法国,并于60年代取代存在主义成为一种以形式主义的方法论为特征的哲学思潮。关于结构主义,“从词源上说,结构一词来源于拉丁文(structura),原指统一物各部分、各要素、各单元之间的关系或本质联系的总体”(邹铁军等,2001:334),严格说来,结构主义是一种广泛存在于社会学科与人文学科内的思潮,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学只是结构主义的一个分支。自然科学中(主要是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对客观世界的结构研究对人文学科产生了影响,从而出现了一系列的结构主义的学科,如列维-斯特劳斯(Cl.Lévi-Strauss)的结构主义人类学、拉康的结构主义心理学、罗兰·巴尔特(R.Barthes)的结构主义文学等等。索绪尔语言学理论中体现的结构主义思想主要有语言和言语的二元对立、共时与历时的划分、能指和所指的划分、组合与聚合关系、符号的任意性等。
赵毅衡(2011:198)认为,符号学发展至今经历了四种模式的演进:索绪尔的语言学模式、皮尔斯的逻辑—修辞学模式、卡西尔的文化模式、巴赫金语言中心马克思主义模式。自然语言是概念化的人的生活世界、自然世界、心理世界的符号表达。就语言学与符号学的关系定位而言,索绪尔(1980:38)认为语言学是符号学的一部分,“语言学家的任务是要确定究竟是什么使得语言在全部符号事实中成为一个特殊的系统……如果我们能够在各门科学中第一次为语言学指定一个地位,那是因为我们已把它归属于符号学”。索绪尔认为应该在符号学中探寻语言的本质,而这需要对语言这个最典型的符号系统与其它符号系统的区别和共性进行对比。从哲学传统来看,索绪尔所继承的是康德的先验主义哲学,以结构主义思想为基础,具有现代西方哲学的人本主义倾向,以符号的任意性、线性、双重分节为理论支撑所构建的注重语言社会属性的语言符号学方向。
2.2 语言符号系统的社会性本质
索绪尔(1980:30)认为语言是一个社会符号系统,提出语言和言语的区分,认为语言是一种具有集体心理属性的规则,是个人言语行为的基础,“它既是言语机能的社会产物,又是社会集团为了使个人有可能行使这种机能所采用的一整套必不可少的规约”,个人言语在语言集团中交流的成功正是依赖了语言。林信华(2011:57)指出:“规范经由文字的书写,取得了语义上的一致性,同时也表现逻辑的清晰性。经由文字的这些功能,规范从最初有限的面对面互动,扩充到不同地区社会、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想象世界,它们共同组成人在社会生活当中的情境与沟通能力。” 日常的生活世界是人最主要的现实,只有在生活世界中才能提供交际得以展开的沟通环境,从而在社会中形成相互主体性。语言的社会性本质决定着语言既是一个共时表意符号系统,又具有历时衍进的特质,同时令我们感到惊讶与不解的是,语言还能跨越时空的限制,将整个世界整合成合乎意义的事先存在。文化中的每一个值都已经成为一个符号学的现象,文化按照符号学的律则而运作,自奥古斯丁将语言归纳在符号的种类之下以来,符号学对于理解社会和文化秩序的重要性便已显现。
符号的特征在于能传达一种本质上不同于自身内容的规约性的社会信息,语言这个表达观念的特殊符号系统就具有了社会性(华劭,2003:19-22),语言学也就因此成为符号学的一部分,语言这个符号系统中一切研究都是以关系为基础的,各个组成要素之间处于一种以差别和对立为基础的关系中,正是这种差别和对立决定了符号要素的价值。索绪尔(1980:100-101)对符号的心理属性情有独钟,认为“语言符号所包含的两项要素都是心理的,而且由联想的纽带连接在我们的脑子里。……语言符号连结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后者不是物质的声音,纯粹物理的东西,而是这声音的心理印记,我们的感觉给我们证明的声音表象”。人类社会所有信息的所有沟通形式都是通过符号进行的,语言符号在本质上是一种社会性的存在。我们生活在符号的世界,只能在符号中思考,社会生活与社会行为的本质就是人的符号化思维与符号化行为,从而在符号学视域下,一切文化事件都是符号沟通现象,遵循着符号学的律则。
2.3 索绪尔语言符号观的贡献与局限
索绪尔的符号学思想是现代符号学的一个重要来源,它以人本主义思潮为基础,从康德先验主义哲学出发,带有明显的唯心主义倾向,但是他的符号学思想,如符号的双面结构、符号的任意性、线性和分节对从生物体的角度研究语言的功能有着重要的作用。
索绪尔的符号概念在今天已经发生了变化,在索绪尔那里,能指与所指都是去物质化的,能指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言语社团集体所共有的听觉印象或音响形象,具有明显的心理属性,而所指也是与客观世界无关的,所指是概念,概念是一种规约化的社会信息,具有社会属性。索绪尔的符号是一种语音主义,有唯心主义的倾向,他认为符号的能指和所指是一种两面心理实体。索绪尔轻文字重语音,在他看来“语言和文字是两种不同的符号系统,后者唯一的存在理由是在于表现前者”(索绪尔,1980:47),这是建立在西方拼音符号系统的偏见上的论述,是种族中心主义的表现。
在真正的语言诞生之前,符号在人类的生活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卢梭(2003:3)指出:“古人最有力的表达方式不是言辞,而是符号(sign);他们不是去说,而是去呈现。”符号在原始初民的生活中真的能比语言还更有力吗?下面的这个故事会给我们的思考提供佐证。大流士①(Darius)进军斯奇提亚(Scythia)时,斯奇提亚人的国王派人送来一只蛙、一只鸟、一只鼠和五支箭。传令官呈上礼物,未置一词而去。大流士心知这是一篇令人畏惧的檄文,旋即罢兵回国。这个存在于初民社会的故事中都涉及到了运用某物作为符号来表达意义的情况,在此我们的任务不是去考察故事的真实性,而是去分析这些事物怎么就具有了符号的意义?怎么通过语言的转述而被人所了解?这一过程中涉及到了怎样的语言·符号·人的关系?
3.1 语言·人
语言一直是人类思考的重要问题,如语言的起源、语言的运作机制、语言的生物学特征等。传统观点认为,语言是人类思维和交际的基本工具,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最大特征,正是语言使人变得强大。“社会行动的前提乃是一个已经存在的共同意义结构与规则网络,其中最重要的是语言结构”(林信华,2011:17)。人类语言诞生以后便毫无争议地成为人类最强大的工具,在语言的帮助下人类发展了自我意识,将自我从自然界的物理世界中区分出来,借此人类开始以主体的身份生活在世界之中,但却以语言符号对世界的建构思考生活之外的世界,如关于宇宙的认识、关于神祗的思考等。
语言之所以能够成为同一言语社团的人们赖以交际从而协调行动的基础,一般性的解释认为,这是因为语言的集体心理联结特征,每一个符号在规约化之前都有一个具体的意向性关联,是存在于心理感知与对象之间的内容。而误解和歧义同时存在于语言符号的命题之中,对于语言的多歧义性,以往的学者也曾做过诸多的假设性的解释和探讨。乔姆斯基就认为,语言的首要功能不是交际而是思维,因为如果是出于满足交际功能的需要,现有的人类语言却不是那么让人满意。进而乔姆斯基(Chomsky,2010:45-62)指出,人类的语言进化并非出于适应和完善交际的属性,而是一种生物学上的进化,是一种基因上的突变或其他器官的变化所致。虽然有集体联结的心理基础,符号的意义内容与对象之间千丝万缕的复杂联系在有些情况下并不能也没有达到清晰化的无歧义的说明,符号的解释关联项所体现的只是部分的对象内容,因此,符号意义的完全理解是指向那尚未给予的内容,它带给我们的只是一个方向。这也就是皮尔斯关于符号的解释是无限衍义的论断,皮尔斯看到了对任何一个个体符号的解释都指向另外一个或诸多符号,符号无限衍义的结果就是整个宇宙,世界是普遍联系的。
随着哲学、语言学与符号学等学科的不断发展,在语言和人的关系问题上有了更深入的认识,语言是人类存在的家园,语言从交际工具的地位上升至人的存在方式。从符号学来看,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表意符号系统,人以语言符号系统主体的姿态栖居在大地上,而人的符号主体性体现在诸符号系统的关系之中,因此,对语言符号主体的深入分析对我们理解人的主观世界、客观世界、内在世界的关系有着重大意义(吕红周、单红,2013:20)。
3.2 语言·符号
按照皮尔斯对符号性质的划分,语言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是一种集体性规约关系,语言是一种象征符号,即它不同于索引符号中能指与所指间的因果联系,如烟是火的索引符号,也不同于象似符的能指与所指间的相似性关联,如照片与对象之间、地图与地域之间的某种结构上或内容上的一致性。象征符号与语言总会找到某种转换的渠道,即转变为语言的内容,符号的最终解释和被人理解总是通过语言这个媒介关联物来实现的,弗罗姆(E.Fromm)(2001:4)指出:“象征式语言是一种代表感觉经验的语言,是表现我们内在经验的语言,它告诉了我们自己的行为,及物理世界对我们的影响。象征式语言是种由外在世界代表内在世界的象征,是我们的灵魂与心灵象征的语言。”
关于事物与符号的关系问题历史上曾有过著名的名实之争,唯名论认为名称与事物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关系;而实在论者们坚持,名称反映了事物的本质。唯名论者奥卡姆(W. Occam)认为,“存在于人心之外的是个别事物,存在于‘心灵和语词中’的是关于这些事物的‘符号’,不能把它们看作是在个体之外或先于个体事物而独立存在的东西。”(王铭玉,2004a:3)这里唯名论对符号与事物的关系问题做出了本体论上的正确解释。哲学家洛克(Locke)提出了关于符号意义的观念论,在他看来语言的问题必然涉及符号的问题。
现代语言学作为现代符号学最重要的一个思想来源和基础,决定了语言与符号之间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没有现代语言学的兴起就不会有现代符号学的建立。符号学研究的各种语义内容也是在语言学的理论指导下进行的,语义研究成为现代符号学研究的主要方向之一。符号学的研究内容可以分为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但语言符号的研究一直占据核心地位,因为语言符号系统作为母版,其它所有的符号系统都以语言符号系统为意义解释的载体。较为流行的观点认为,符号学研究方向可以分为语言学的、非语言学的和折中的3大类。索绪尔、叶尔姆斯列夫(L.Hjelmslev)、巴尔特的研究为第一类,即带有语言学倾向的符号学研究方向;皮尔斯(Ch.Peirce)、莫里斯(Ch.Morris)和西比奥克(Th.Sebeok)的研究为第二类;艾柯(U.Eco)及其他意大利符号学家的研究则为第三类。他们彼此的立场区别主要表现在对语言结构是否应成为非语言文化现象的模型或蓝图问题的认识上。(王铭玉,1999:6-7)语言作为社会符号系统,有一系列的特征和表现,如任意性、层级性、线条性、分节性等,正是语言与符号的这种密切联系,学者们从各个角度对语言与符号关系的大量研究,使得语言符号学这门交叉学科得以建立。语言符号学的学科形成不是空想,而是有着深刻的理论渊源和现实意义,语言符号学的建立势必将对符号学和语言学的进一步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3.3 符号·人
人的符号性是由一些传统构成的,包括后天获得的知识、历史经验、社会阅历、记忆等。在人与符号的关系问题上,弗罗姆(2001:25)曾指出:“使我们和动物世界区分开的是我们创造文化的能力,人类发展的高级阶段和低级阶段的区分是文化层次的多样性。文化最基本的元素——语言,是人类任何成就的前提条件。人可以被恰如其分地称作制造符号的动物,因为没有说话能力,我们就很难被称为人”。符号的思想也许与人的历史同样久远,自从人类诞生在这个地球上,周边的一切都是神秘的符号。根据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人会制造和使用工具,动物使用的是信号,而人发明的则是符号。信号只是存在于物理世界的一种自然存在物,信号的意义所指的是单一的现象,与信号对应的只是个别的或确定的事物;符号是人使用的表达意义的工具,属于人的思想世界的内容,只有人才能使用符号进行抽象的思维。
卡西尔(2004:57)指出:“没有符号系统,人的生活就一定会像柏拉图著名比喻中那洞穴中的囚徒,人的生活就会被限定在他的生物需要和实际利益的范围内,就会找不到通向理想世界的道路——这个理想世界是由宗教、艺术、哲学、科学从各个不同的方面为他开放的”。人与其说是理性的动物,不如说是符号的动物,亦即能利用符号去创造文化的动物。卡西尔的这一说法成为人与符号关系的最有力和最流行的说法,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通过自己的符号化思维和符号化行为创造了另一个与自然客观世界平行存在的世界即符号世界。从此,“人不再生活在一个单纯的物理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一个符号宇宙之中。语言、神话、艺术和宗教则是这个符号宇宙的各部分,它们是组成符号之网的不同丝线,是人类经验的交织之网”(卡西尔,2004:35)。埃皮克蒂塔曾说过,使人扰乱和惊骇的,不是物,而是人对物的意见和幻想。如果我们把物视为一种符号,那么人对物的意见和幻想只不过是符号化的结果,人通过符号编织自己的理性之网,命题语言使得人最终摆脱了动物语言的束缚。人类的所有活动都是一种符号化的思维与行为,人在符号化行为中建构着符号化的社会。
人是生活在理想世界中的,人总是不断的向着可能性努力,因为人具有发明和运用符号的能力,理想的世界正是通过符号来创造的。人类的全部文化,如语言、宗教、科学、艺术、历史、神话等等,都是人自身在符号化活动中创造出来的产品,符号性的思维和符号化的创造性活动是人类生活最典型的特征,正是人的这种符号化的活动在人类世界与自然界之间树立了彼此区别的参照系。卡西尔给人以符号动物的定位赋予了符号学前所未有的地位,人的符号性注定了人所从事的一切活动需要借助于符号学相关理论进行分析和阐释。
4.1 语言符号学的理论建构
语言符号学,顾名思义,其研究对象是语言符号,是用符号学的思想和方法来研究语言问题。语言符号学是语言学与符号学研究合流的必然结果,发生在符号学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半个世纪以后。语言符号系统具有逻辑化、系统化、动态化的特征,符号学的研究汲取了结构主义、解构主义、实用主义、信息论等领域的启示,符号是动态成长的概念,联结于沟通不同社会关系的其他符号。虽然符号学广泛发展,在美国、欧洲、前苏联地区都有世界著名符号学流派和众多著作,以及国际性的符号学研讨会和定期出版的期刊,符号学被认为是具有重要意义的方法论分析工具。符号学的方法论威力和普适性已经在众多学科和交叉学科中得到了验证,符号学是一种跨学科的方法论已经是学界无可争议的事实。与此同时的语言学也蓬勃发展,被预言为21世纪的领先学科,经历了结构语言学、生成语言学和功能语言学、认知语言学等。但是符号学与语言学的深度融合却并没有像索绪尔预期的那样顺理成章,反到出现了诸如语符学、文化符号学、历史符号学、社会符号学、建筑符号学、音乐符号学等更加交叉的符号学应用学科,人已经生活在符号之中,符号学的显学地位可见一斑。语言作为最典型的符号学模型,语言学的研究无疑推动了对符号学的深入探索,应该说语言符号系统的全面研究是其它所有符号系统研究的根基。
符号学是以符号系统为载体、以探求意义为主旨的阐释性科学,如信仰、意识、道德规范以及决定人们行为的价值体系等。人是符号的动物,有专属的认识方式和交际通道,人们生活在符号系统建构的意义之网中。既然以意义为旨向,符号学的研究内容就定会涉及文化与社会,这正是意义集中呈现之所在。文化是人通过符号化思维和符号化行为的一种建构,世界呈现在我们面前时已经不是本来面目,而是一种借助符号进行的再现,任何非亲历的社会事实都是通过符号被人们理解和认知的。
语言符号学汲取了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中与信息的编码、传递、解码以及语义等问题相关的理论与思想,如控制论、信息论、哲学、语言学、心理学、社会学等,从而发展为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王铭玉教授的《语言符号学》(2004b)是系统阐释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语言符号学专著,书中建构了科学的语言符号学的学科框架,就该学科的基本概念、理论基础、核心要素及符号学的发展历程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与阐释,尤其对关于符号学12个具体范畴的讨论更是为语言符号学找到了踏踏实实的内容依托,如语言符号的层次、语言符号的二元对立、语言符号的关系、语言符号的意义、语言符号的功能等。王铭玉教授的另一力作《现代语言符号学》也即将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本文作者有幸事先拜读了全书书稿。应该说,现代语言符号学是对语言符号学的进一步发展与完善,全面回顾现代语言符号学的思想渊源,论及最能代表符号学观点的理论思想,如符号系统观与语言符号观,符号的三位一体与分类,符号学的三个世界与论域类型,符号的二元分析与多元解读,符号的代码理论及生产理论,符号的功能系统与双向模式,符号的性质及对话理论,模式系统与符号域等,除了历史梳理,还立足语言层级思想,分别以篇章符号学研究、句子符号学研究、隐喻符号学研究展开了自上而下的研究模式,从符号学视角解读语言的本体,真正实现了用符号学的观点和方法对语言的研究,为语言符号学从学理上找到了本体论的依托。
4.2 语言符号学的研究方法
符号学目前已经发展为一门跨学科、跨领域的人文社会科学方法论,在众多的交叉学科中都发挥出强大的阐释力,“如果我们将社会生活看作是一个符号领域,而且这个领域乃是由沟通不同社会关系的符号所组成,……符号学正是一种分析的技术。”(Manning,1987:25)语言符号学作为语言学与符号学联姻的结果,既具有两种学科的研究共性,又有自己的特性,所以我们认为,语言符号学的研究方法不应是封闭的教条,而是具有开放性、动态性。
第一,整合语言学、符号学、哲学等学科中的相关思想是语言符号学作为交叉学科发展的基础与前提。符号学独立之前属于哲学的研究范围,符号学的许多思想理论直接就是哲学的研究内容,如萨特的现象学、卡西尔的人类文化哲学、康德的先验主义哲学等,只有厘清了这三个学科的联系与区别,才能把握语言符号学的内在发展脉络,探明学科的发展方向。
第二,以语言符号为核心研究对象。语言符号系统是所有符号系统的原型或母版,是元符号系统,一切符号的解释都需要借助语言,或言说的语言或书写的语言。以语言符号为核心内容辐射非语言符号,从而以充分发展与应用符号学的分析方法与理论。
第三,为文化研究提供启示。文化在本质上就是符号的组合方式和编码结果,人的知觉意义、认识经由符号的组合与聚合排列而得以表现和传达,文字符号系统的存在不仅是对言说的语音系统的简单记录,不只是防止遗忘对记忆的侵蚀,除了沟通交际这一重要的工具作用,我们应该看到它还有文化秩序与社会秩序的建构作用。
第四,注重应用研究。符号学的方法论不应该只是口号,还应该能对我们的生活世界做出更合理的解释。如巴尔特对服装和食品的符号学分析,韩礼德语法隐喻理论中对符号能指与所指理论的借用,借助符号层级理论对隐喻意义解读等。
符号学作为一门学科虽然稍显年轻,但是符号思想却由来已久,符号学一经登上历史舞台已经彰显了其方法论威力,符号学与语言学的特殊关系注定了语言学与符号学的联姻,语言符号学这门新学科虽还不够完善,仍在建设之中,但目前学术界的动向已经显示出了其重要性和发展趋势。各学科的问题也许都可以最终归结为语言问题,语言问题究其根本就是意义的问题。符号学因其体系的开放性涉及的是人类文化和思想中一切语义方面,符号学不限于某一学科,因此也不仅仅吸收一个学科的方法。意义研究只有定位于文化的深厚土壤,充分考虑其它相关人文学科的交叉影响,才能最大化地深入到语言的本质中。
符号学与众多其它学科的联手已经初显方法论意义:列维斯特劳斯对符号学的阐释在人类学领域开辟了新天地,巴尔特的文学符号学理论,克里斯汀·麦茨(Ch.Matz)的电影理论,巴赫金(М.М.Бахтин)的符号学诗学和以洛特曼(Ю.М.Лотман)为核心的莫斯科-塔尔图学派树立了文化符号学的旗帜。索绪尔开辟了现代语言学,并给语言学以符号学的学科定位,语言符号学的构建从该意义上说是索绪尔未竟的事业和遗愿,20世纪哲学的语言转向预示着21世纪语言学将成为领先学科,我们坚信,语言符号学必将在新世纪发挥应有的作用。
注释:
① 波斯国王大流士(Darius,约前558-485年)在前512年入侵斯奇提亚人(Scythians)的土地。大流士把这些礼物看作是一个信号:斯奇提亚人准备投降了;他的谋士戈布里亚斯(Gobrias)则推测道,这些礼物的含意是:波斯人,除非你们变成鸟并高飞到天上去,或是变成老鼠隐身在泥土当中,或是变成青蛙跳到湖里去,你们都将被这些箭射死,永不会回到家里去。(据王以铸译文。——中译注)大流士接受了戈布里亚斯的解释,并正如卢梭所说,旋即拔寨而起,离开斯奇提亚回国。(希罗多德:《历史》第4卷,第131节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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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guistic Semiotics: Continu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Saussure’s Behest
LÜ Hong-zhou1, SHAN Hong2
(1.Center of Language, Sign and Applied Communication of TJFSU, Tianjin 300204, China; 2.Binhai School of Foreign Affairs of TJFSU, Tianjin 300270, China)
Linguistic semiotics as an independent discipline is a continu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Saussure’s semiotics behest and the result of linguistics and semiotics integration. Linguistic semiotics, taking language as the metasemiotic system, solves linguistic problems in the perspective of semiotics. In the frame of linguistic semiotics, language is no longer the tool of description and thinking, but the dynamic process of meaning and world cultural order construction by human beings with signs.
linguistic semiotics; semiosis; theory construction; Saussure
2012-09-30
本文是天津外国语大学十二五科研规划青年项目“语言符号研究的功能视域”(项目编号:11QN23)的部分成果。
吕红周(1981-),男,汉族,河北省石家庄市人,编辑,博士。研究方向:语言符号学。 单红(1981-),女,汉族,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语言符号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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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643(2014)02-004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