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
(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南宁 530004)
从翻译美学视角分析《边城》的两个英译本
梁津
(广西大学外国语学院,南宁 530004)
基于翻译美学理论,从音韵、词汇、形式和形象的角度出发,对《边城》的两个英译本的美学价值进行对比分析,希望对该领域的翻译理论与实践有所启示。
翻译美学;《边城》英译本;对比分析
《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是中国文学史上抒发乡土情怀的优秀中篇小说。该小说以20世纪30年代川湘交界的边城茶垌为背景,以掌渡老人的外孙女翠翠与船总的两个儿子天保、傩送的爱情为线索,用田园牧歌般的优美笔触,描绘了湘西独特的风土人情和翠翠的爱情悲剧,歌颂了人性的善良和心灵的澄澈,突出了湘西世界的山水之美和人性之美。
沈从文善于用抒情诗的笔调创作,使《边城》这部小说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因此,对《边城》的翻译的美学价值的研究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译作能否再现原作的美学意义,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译作能否在译语环境中获得生命力。
本文将从《边城》的两个英译本入手,即戴乃迭、杨宪益合译的The Border Town和金隄、Robert Pyane合译的The Frontier City,以翻译美学的角度分析两本译本,对它们进行一个较为系统的对比研究。
中国的美学思想源远流长,孔子有云“尽善尽美”,孟子曰“充实之谓美”,老子也曾说过“美言不信,信言不美”。这些传统美学理论对中国的翻译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中国的翻译理论渗透着古典美学的精神,这成为其一大特色(刘宓庆,2005)。19世纪末开始,翻译界提出的许多新观点,如严复的“信达雅”,傅雷的“神似”说,钱钟书的“化境”论等,都是深深根植于历史悠久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土壤里的,都蕴含了古典美学的特点。到了20世纪初,随着中国和西方世界的交流的加深,中国古典美学大胆地接受了西方美学心理学的理论成果,为中国翻译美学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比如,代表人物王国维提出的“意境美”就融合了中国传统美学的思想和西方美学的内涵。20世纪70年代,许渊冲提出的“三美”原则对中国的翻译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992年奚永吉所著的《翻译美学比较研究》被认为是翻译美学的萌芽。在遵循艺术规律的前提下,奚永吉肯定了源语和目的语的美学价值,并通过大量的比较文学范例从语言、文体、艺术性等几个方面剖析了英语文学文本和汉语文学文本的美学因素如何影响译者的选择的问题。
1995年刘宓庆所著的《翻译美学导论》构建起了翻译美学的理论框架,他把源语和目的语看作审美客体,把译者看作审美主体,在主客体的动态作用中构建起翻译美学的基本框架。
方梦之(2005)在《译学辞典》中把翻译美学解释为:揭示译学的美学渊源,探讨美学对译学的特殊意义,用美学的观点来认识翻译的科学性和艺术性,并运用美学的基本原理,提出翻译不同文本的审美标准,分析、阐释和解决语际转换中的美学问题。在充分认识翻译审美客体(原文)和审美主体(译者)基本属性的基础上,剖析客体的审美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提供翻译中审美再现的类型和手段,以指导翻译实践。
2005年毛荣贵以美学思想为核心分析翻译美学,著述出版了《翻译美学》一书,这是“翻译美学”第一次作为书名单独出版。这本书以英语和汉语作为媒介,从包括音、意、形等的语言学角度进行审美比较,指出翻译实践中的具体方法。
(一)音韵美
凡是语言都讲究语音美,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除了具有结构精彩、意义深远、文字优美等特点之外,往往也都是朗朗上口、音韵优美的。汉英两种语言都具有音乐美感,比如押韵、重叠、句子的长短、语气的轻重缓急等都会使人有情绪上的变化,在字里行间体会到节奏美感。
例1.“白鸡关出老虎咬人,不咬别人,团总的女儿派第一……大姐戴金簪子,二姐戴副银钏子,只有我三妹莫得什么戴,耳朵上长年戴条豆芽菜。”
The tiger eats the captain's daughter first;
Most girls have gold and silver for their hair;
Poor Emerald is the one who comes off worst-
No trinkets,nothing but bean-sprouts to wear! (戴译)
“There comes the tiger from the White Cock Pass,
And he only bites the Chieftain's daughter,
My eldest sister has gold-pin in her hair,
My second sister has silver bracelet on her wrists,
But I,the third maiden,have nothing to wear,
But a bean-sprout behind my ears all year around…”(金译)
这是书中的女主人公翠翠唱的一首山歌,她在看到团总的女儿们穿金戴银,打扮漂亮,而自己却没有什么装饰品,因而为自己的贫穷感到尴尬,所以就唱了这首歌。这首歌押的是[i]、[ai]的尾韵,读起来和谐悦耳,而且在中文里,[i]读起来像是小声哭泣的声音,[ai]读起来像是叹气的声音,这样声音上的一些小细节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产生对翠翠的同情。戴乃迭在翻译这一段时,也采用押尾韵的修辞,译文的第一行和第三行押的是[∂st],第二行和第四行押的是[ε∂],在音韵效果上和原文是比较接近的,而且在形式上词数和词长的调配都很均衡,句式整洁。金隄的译本虽然非常忠实的翻译出了原文的意思,在第三行和第五行也押了[ε∂],但总体上看还是比戴乃迭的版本略少了一些音韵美,较为朴实无味,比较不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二)用词美
词是组成句子、段落甚至篇章的基本元素,富有表现力的词汇能够生动地写意达情,使读者领略到文章的优美之处。沈从文在《边城》中就用到了很多非常精妙的词汇。
例2.翠翠在风日里长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怪兽。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
“Wind and sun have tanned this growing girl's skin,her eyes rest on green hills are clear as crystal.Nature is her mother and teacher,making her innocent,lively and untamed as”(戴译)
“Green Jade grew up in wind,so her skin was black.She saw only green mountains and blue water, so her eyes are clear as crystal.Nature have nursed and educated her,and she was as innocent and agile as a young animal.She was as gentle as a mountain antelope,never took thought of cruelty or sorrow,and she was never angry.”(金译)
沈从文对翠翠的描写是建立在一个纯真的小女孩和自然的完美结合。沈从文用了“黑黑的”来形容翠翠的自然健康的肤色,用“清明如水晶”来形容翠翠眼睛的清澈明亮,仅仅通过皮肤和眼睛的描写,翠翠美丽淳朴的青春形象就跃然纸上。像“小野兽”和“山头黄麂”一样,又展现出了翠翠生动活泼的一面。因此,在译文中能否再现源语形象的美学价值成了读者能否了解翠翠的性格的关键。虽然两位译者对这一段的翻译都非常巧妙,但仔细对比,还是可以发现两位译者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还是有所不同的,比如“黑黑的”戴乃迭用了“tanned”表示翠翠的皮肤是经过太阳晒过之后的一种自然健康之美,而金隄在翻译时直接用了“black”,这样原文想要表达的自然之美就荡然无存了。
(三)形式美
形式是语言的外壳,不同的语言形式可以表示不同的内涵,并且包含不同的逻辑关系。译者只有掌握了原文内在的逻辑关系,才能真正翻译表达出原文的结构美。
例3.老船夫说:“翠翠,我看了个好碾坊,碾盘是新的,水车是新的,屋上稻草也是新的!”
“Emerald”he told her,“I've just seen a fine mill.Brand-new from the millstone and waterwheel to the thatched on the roof…”(戴译)
“I've just seen the most wonderful mill!”he exclaimed,“The mill-stone is new,the water-wheel is new,the thatched of roof——all new”
“反复”这种修辞手段能够起到突出情感,加强节奏感的作用。在原文中,沈从文重复了三次“是新的”,突出了老船夫对所看到的新碾坊的喜爱,羡慕和略带嫉妒的情感色彩。在戴乃迭的译文里,她对原文的语言形式进行了修改,代表“新的”的“new”只在译文中出现了一次,用了“from…to”来把“millstone(碾盘)”、“water-wheel(水车)”、“thatched(屋上稻草)”连在一起,这三个词不再单独作为分句的主语出现,虽也保留了原文的意思,但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原文的形式美。再看金隄的译文,他模仿了原文的修辞形式,还是用了三句简单句,突出了各句子间的逻辑关系,较好地保留了原文的韵味。
(四)形象美
文学作品通过语言来塑造形象,作家用优美的语言来表现形象,引领读者进入美妙的文学世界。《边城》中就有很多这样经典的形象,给人无尽美的享受,并回味无穷。
例4.翠翠温习着两次过节两个日子所见所闻的一切,心中很快乐,好像目前有一个东西,同早间在床上闭了眼睛所看到的那种捉摸不定的黄葵花一样,这东西仿佛很明朗地在眼前,却看不准,抓不住。
Going over two festivals in her mind,happily savoring what she had seen and heard,Emerald has the same sensation as when she closed her eyes in bed in the morning and sees yellow sunflowers just out of reach.Something exciting lies ahead as yet indistinct and intangible,but too lovely to let go.(戴译)
She recalls everything she had seen and heard during the previous two festivals,and seeing these things her heart was filled with happiness exactly when,in the morning when her eyes were closed,she saw yellow butterflies and sunflowers,which were perfectly vivid and clear,yet no hands had ever plucked them.(金译)
这段话描述的是翠翠在回想之前的两个端午节里遇到傩送,爱心萌动的回忆以及期待在今年的端午节还能再遇到傩送的心情。翠翠对傩送的思念和爱慕虽然是无形的东西,但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快乐。“黄葵花”这个形象代表的就是根植在翠翠心中的对傩送的爱。戴乃迭在翻译这段时,采用了意译,保留了“黄葵花”这个形象,直接译成了“yellow sunflowers”,使目标语读者和源语读者能产生一样的共鸣,都能了解“黄葵花”所蕴含的美学价值。而金隄则采用了增译的方法,把“黄葵花”译成“yellow butterflies and sunflowers”,留给了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
经过对比分析可以发现,好的文学译本一方面要忠实地表达原文,让西方读者能领略到东方的文化和民族特色,另一方面又要照顾到目的语读者的接受能力,以地道自然的语言再现原文之美。要做到这两点,“译者要在翻译过程中始终自觉地带着一种美学意识和眼光,去仔细欣赏原文、锤炼译文,努力做到创造性的审美再现”(姜秋霞)。
[1]Shen Congwen.“The Frontier City”in the Chinese Earth:Stories by Shen Ts'ung-wen[M].(Trans)Ching Ti, Robert Ryane.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2.
[2]Shen Congwen.The Border Town and Other Stories by Shen Congwen[M].(Trans)Yang Glayds.Beijing:China Literature Press,1981.
[3]方梦之.译学辞典[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
[4]姜秋霞.审美想象与文学翻译的“等值阈”[J].中国翻译,2001(6):49-52.
[5]刘宓庆.翻译美学导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公司,2005.
[6]毛荣贵.翻译美学[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5.
[7]沈从文.边城[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1.
[8]奚永吉.翻译美学比较研究[M].南京:南京出版社,1992.
(编辑:李津虹)
H315.9
A
2095-7238(2014)05-0086-04
10.3969/J.ISSN.2095-7238.2014.05.020
2013-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