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隆平
3.3厘米宽,6.5厘米长,这只是一张小小的试纸。它的发明者却希望,能像打车APP一样,赋权予消费者,然后——天下无毒!
未来的某一天,这可能是饭局上最常见的一幕:每个人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试纸,取一点汤汁放在上面,然后观察颜色的变化——就像几千年前的古人用银针验毒那样。
在过去的若干年里,三聚氰胺、苏丹红、瘦肉精……食品安全问题屡屡冲击公众的“舌尖”。消费者最关心,但又最缺乏快速准确的信息——政府、媒体与专家往往是事后发声。能否让消费者获得主动权,让普通人披挂上阵,扮演自己的安全卫士 呢?
3.3厘米宽,6.5厘米长,这只是一张小小的试纸。它的发明者却希望,能像打车APP一样,赋权予消费者,然后——天下无毒!
天津西南市郊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每天都有装载着蔬菜的车辆进进出出。一间宽敞的实验室内,工作人员站在堆满仪器和试剂的实验台前,小心翼翼地在试纸上滴了几滴液体。
在众人的注视下,草绿色的液体很快被吸收,并向试纸顶端蔓延。几十秒后,试纸上浮现出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几分钟后,红线的颜色由浅变深,并最终定格。
“农药超标!”研究人员头也没回,大声地宣布。他身旁的电脑屏幕也证实:这份四季豆样品的杀虫剂含量比规定标准超出了一倍。
这里是天津市农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的所在地。在天津农贸市场和超市流通的蔬菜瓜果被送来这里抽检,测试中心需要提供详细的检测报告。使用传统仪器检验往往要耗费一整天时间,因此,工作人员通常先用试纸筛选,对数据超标的样品再使用仪器确证。
与一次可以检测300多种有毒物质的传统仪器相比,这种试纸每次只能检测一种或几种物质,但它胜在便宜——单张的价格还不到十元。
更大的优势则在于快速。“有害物质超标了就会出现红线,像早早孕试纸一样,一目了然。”天津科技大学食品安全学科带头人、校长王硕说,“食品安全检测往往要求处理期很短,不能一碗面放在那里检测十天,那就没有效用了。”
测试中心使用的试纸,正是来自天津科技大学的研发成果,曾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的“食品安全危害因子可视化快速检测技术”。
让一张小小的试纸承载复杂的食品检测,这个想法最初源自王硕在国外读博士时的经 历。
二十多年前,从南开大学环境生物学专业毕业的王硕前往澳大利亚求学。正当他准备确定博士研究方向时,澳大利亚和欧美之间发生了一场牛肉风波。1995年,澳大利亚出口欧美等国的牛肉被发现硫丹残留物超标,经调查来自喂牛的稻草和秸秆。
硫丹是一种常见的杀虫剂,适用于水果、蔬菜、茶叶和烟草等作物。王硕发现,这种农药毒性极大而且很难自然降解,“80-100年都未必降解得完”,不仅污染地表水和土壤,而且会在多种作物里沉积。他希望找到一种方法,“可以经济又方便地检测农产品中的农药残留”。最终,他将自己的研究方向定为“食品安全生物检测”。
完成学业后,王硕被澳大利亚联邦科学研究院聘为高级研究员。2002年,他像往常一样回天津老家休假,忽然接到了时任天津科技大学校长打来的电话,对方盛情邀請他去学校参观。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校领导几乎每天都陪他到实验室,与他谈论学校的发展前景。“天津市科委的领导去澳大利亚访问,也邀请我回天津工作,还表示他们会尽力给予我帮助。”
终于在2003年,王硕决心回国,组建起天津科技大学的食品营养与安全实验室。“我当时的确是看到了国内发展太快,急需食品安全方面的检测技术。”
令王硕意想不到的是,归国后不久,他就与硫丹重逢了。2006年,日本从一批中国进口的活鳗中检测出硫丹超标,数十吨活鳗被原路退回。
不久后,日本即开始实施新的食品管理制度“肯定列表制度”,对农产品中化学品的残留量做出了苛刻规定,对鳗鱼的农药残留限量检测标准也由原来的25项增加到了112 项。
作为鳗鱼出口大国,中国对日出口鳗鱼量占日本市场超过60%,业界顿时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之中,年产量占全国过半的广东对日出口鳗鱼甚至一度暂停。
此事在天津也引起轩然大波——此前,整个北方的货几乎都从天津出关。天津市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自此决定对出口的鳗鱼实施每批必检。然而,依据传统方法用仪器检测需要数日,而日方对鳗鱼的新鲜度又要求极高,提供快速检测技术的任务,最终落在了王硕团队的身上。
“从欧洲退货回来的火腿,长满了白色霉菌,公司把它切碎,填入香肠;商店存放过久已经变味的牛油,公司把它重新融化,经过去味工序,又返回顾客餐桌;在香肠车间,毒死的动物和生肉被一起掺进绞肉机;工人们早已经习惯在生肉上面走来走去,甚至吐 痰……”
小说《屠场》中描写的这些片段,不知是不是工业化国家必须的一课。“亚硝酸盐、瘦肉精、甲醛、吊白块……几乎你知道的非法添加物,我们都有对应的事例。苏丹红现在没人做了,但是又出现了一种新的添加剂‘红二代。”一位从事食品安全快速检测产品销售的人士说,目前全世界有80%-90%的添加剂在中国生产,而最大的食品安全危害就来自工业添加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