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涛
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考验真功夫。
其实像佛跳墙这类“高级杂烩”的东西,讲究的是一个备材料的实力,如果我手头的货齐,照本宣科也差不到哪里去。
反而是像凉菜这样一些“雕虫小技”的东西足以考验出厨师的功夫。粤菜不怎么讲究凉菜,而川菜和淮扬菜里凉菜要配专门的师傅。
川菜中凉菜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发明了红油这一概念,泡菜上淋一点红油就不觉得太斋,水煮的白肉拌进一匙红油便回味绵长。去四川走一遭,间间餐馆的红油都不同,除了居家初学做菜者,掌勺的人都喜欢自己炼一盆个性十足的红油,配方你是看不出来的,滋味全得小心去辨认,凉菜出不出名也就是大家比拼一下调红油的技术。
在广州吃名厨欧锦和的一道凉菜“香菜拌支竹”,味道很不错,许多人偷师学不会,翻来翻去也就见着白净净的香菜和支竹掺着点清亮的香油,老欧说奥妙全在油里。这油是用火腿老鸡和干贝吊出来的,这概念很像川菜的紅油。
另一个善做凉菜的地方是江浙一带,尤其是上海、宁波等地,用黄酒来调凉菜是一大特色,其中又以醉虾最为出名。每个上海人都会和你提起醉虾这道菜,就像四川人说火锅一样如数家珍。鲁迅不是上海人,他也爱和人说醉虾,不过太一身正气了:“中国的筵席上有一种醉虾,虾越鲜活,吃的人便越高兴,越畅快。我就是做这醉虾的帮手,弄清了老实而不幸的青年的脑子和弄敏了他的感觉,使他万一遭灾时来尝加倍的苦痛,同时给憎恶他的人们赏玩这较灵的苦痛,得到格外的享乐。”
黄酒做菜以其别具一格的风味、引人入胜的雅趣,令美食者赏心悦目。有的先将原料煮熟或氽熟,再用黄酒加盐腌醉,如醉鸡、醉肉等;也有的将原料清洗后直接入酒浸醉,如醉蟹、醉虾等。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吃醉虾醉螺时没有鲁迅那么深沉,倒有几分“鸳鸯蝴蝶派”在上海滩及时行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