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祥
(中国人民大学 文学院, 北京 100087)
批评的“无效”与“有效”
杨庆祥
(中国人民大学 文学院, 北京 100087)
严肃意义上的批评今天面临着两难之境,一方面它必须保持开放的姿态,接纳各种技术和不断增长的知识对它的挑战,它必须不断放弃既有的规范,投身到媒体所制造出来的“话语泡沫”中去,并力争在这个“泡沫”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与此同时,它又必须保持或者先锋或者“保守”的姿态(总之是与众不同的态度),去刺破那些虚假的“批评泡沫”,为自己在知识、道德、信用和效果等方面作全盘的辩护。但是让今天的批评困惑的是,在很多时候,它已经不能辨清哪一种状态才是真实的自己,批评成为作品的影子,成为作家的影子,批评甚至成为批评自身的影子。媒体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柏拉图式的话语洞穴,在唾液横飞的“言论”轰炸中,某些可以称之为“价值”的东西缺席了。
似乎没有办法来应对当下的这种局面。当我们意识到人人都可以成为“批评家”,都可以“发表”其言论的时候,批评还会有效吗?但需要注意的是,批评没有因此变得坏起来,当然,也没有因此变得好起来。批评总是要说不好听的话,但关键问题是,指出一个时代的坏往往是容易的,批评没有必要总是和自己的时代过不去;但也同样没有理由要求批评一味赞美,赝品总是需要装饰才能流通,但不一定非要批评为它们提供合适的包装。我的意思是说,不要寄希望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批评(批评家)站在某种道德或者伦理的高度给予我们什么有效的建议,批评家和作家一样不可信,这是现代以来就已经确信不移的事实(想想福斯特,他为了友情可以任意夸大一部作品的意义,也可以毫无道理地贬低《尤利西斯》的价值)。我们必须意识到批评的限度,任何一种写作(作品)自有其来处,亦自有其去处,批评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了解这一点可以稍微医治一下当代批评家们的虚妄症,让他们(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在对当代说三道四的时候保持必要的谦恭之心。
那么,我们究竟可以在何种程度上来谈批评在当代的有效性?我觉得恰好是在批评的“无效”中,其“有效”才有可能被建构起来。正是因为批评从道德、说教、经典裁决者的角色中解放出来,从对“批评对象”的亦步亦趋的惯性模式中挣脱出来,批评才有更多的时间反躬自省,花更多的力气来检讨自己的方法、理论和目的。批评在今天唯一有可能做到的,就是在这样一种言论的狂欢前保持克制和冷静,“正是由于处在互联网上‘意见’泛滥的时代,我们才必须让‘故事’更有力量”(村上春树语),我们同样可以说,既然全媒体时代的言论和意见是如此廉价,既然主体的道德姿态已经不可信任,那么,批评才更需要力量。批评的力量在于维持其排斥性原则,把自己牢牢固定在一些本质性的事物之前,并用恰当的方法和理论去解剖它,分析它,解释它,在穷尽对象的各种可能性后再转向另外一个目标。不是通过批评家的姿态,而是通过理性的思考、严密的逻辑、经得住推敲的知识和概念来加入当代写作。批评在媒体的海洋中应该拒绝成为随波逐流的漂流瓶,而是需要成为一个个坚不可摧的航标,顺着它,我们不仅可以发现当代写作的脉络,也可以逃出“影子”的束缚,借此丰富批评自身并赢得其独立。
I206.7
A
1007-8444(2014)06-0804-01
2014-10-25
杨庆祥(1980-),副教授,中国现代文学馆首批客座研究员,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批评与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