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逻辑结构

2014-04-08 23:55李艳艳
关键词:物质文明人民出版社文明

李艳艳

(北京联合大学 人文社科部, 北京 100101)

【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

略论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逻辑结构

李艳艳

(北京联合大学 人文社科部, 北京 100101)

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是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具有基本的逻辑结构。理论基石、主体框架和基本范畴共同组成了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逻辑结构。具体来说,文明本质论、动力论和评价标准论是其理论基石,人类文明进程的一般规律、世界主要地区和民族文明进程的特殊规律、人类文明进步基本方面的具体规律、中国社会主义文明建设的个别规律是其主体框架,奴役文明与自主文明、私有制文明与公有制文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世界文明与民族文明是其基本范畴。

文明;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理论基石;主体框架;基本范畴

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是马克思主义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对人类文明进程及规律作出的一系列基本概念、判断和推理。正确把握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逻辑结构,对于科学理解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本质内涵和精神实质,推动当代中国的文明进程具有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由于理论基石、主体框架和基本范畴是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体系大厦的基本组成部分,因此本文拟从这三个维度入手,对如何正确把握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体系的逻辑结构作出初步探讨。

一、理论基石:文明本质论、动力论和评价标准论

所谓理论基石,就是某个科学体系或学说建立和发展的最基本的根据或原理,在整个理论体系大厦中居于基础地位,决定了各个具体理论的性质、展开和深化。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作为一个科学的理论体系,也有自身的理论基石,能够充分反映人类文明进程的基本矛盾、基本规律。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重要基石就是:文明本质论、文明动力论、文明评价标准论。

(一)文明本质论。

文明本质论是对“人类文明是什么”这一核心问题高度概括的回答。本质,是事物的内部联系和根本性质,涵括的是一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规定性。认识文明,抓住文明本质,首要的是找出决定人类文明进程的基本矛盾。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关于“文明每前进一步,不平等也同时前进一步。随着文明而产生的社会为自己所建立的一切机构,都转变为它们原来的目的的反面”[1]147的论断,揭示了人类文明成果日益丰富与奴役性的社会关系之间的矛盾。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提出“没有对抗就没有进步。这是文明直到今天所遵循的规律”[2]104的观点,提醒我们认识到人类文明进步史的社会关系局限性。基于此,文明的本质就是,劳动人民不断冲破阶级关系的束缚、争取自我创造和享有文明成果的努力。

(二)文明动力论。

文明动力论是对“如何推动文明进步”这一核心问题高度概括的回答。有学者认为,实践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动力[3]。值得肯定的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推动力量具有物质性的特征,因而必须来自于实践。然而,文明的动力不能笼统地归结为一般性的实践,而应是由文明本质决定的、体现人类文明特征的特殊的实践活动。江泽民同志曾说:“各国文明的多样性,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特征,也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动力。”[4]298胡锦涛同志指出:“不同文明交流借鉴、兼容并蓄,是社会进步的不竭动力。”[5]可见,人类文明进程的多样性、进步性特征决定了人类文明进步的动力是不同类型文明之间的交流借鉴。

(三)文明评价标准论。

文明评价标准论是对“如何评价文明”这一核心问题高度概括的回答。文明产生、发展于人类劳动实践的过程之中。正如恩格斯所说,劳动创造了人类。可以说,如果没有劳动,就不会有人类,也就不会有人类文明。劳动的力量,促使人类在物种方面从动物界脱离出来,实现了物种文明。而且,也正是劳动的进步,促使人类从野蛮走向了文明。同样,劳动的进步力量也将促进人类到达文明的高级阶段,超越少数人文明进步、多数人野蛮落后的不合理的文明时代,实现真正的普遍的文明。基于科学的历史研究,马克思恩格斯把握到了文明进步的根本动力在于文明创造者自身,文明创造的主体不是少数从事脑的活动的精英,而是从事生产实践的广大劳动人民。劳动人民的生产能力发展程度直接关系到文明进步的程度和水平。因此,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视阈中的文明评价标准在于劳动人民生产能力的进步程度。

二、主体框架:文明进步的普遍性与特殊性规律

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体系如同一座宏伟大厦,其主体框架犹如大厦的梁柱。主体框架建立在理论基石之上,由人类文明进程的不同侧面和层次的规律构成。人类文明进程的一般规律、世界主要地区和民族文明进程的特殊规律、人类文明进步基本方面的具体规律、中国社会主义文明建设的个别规律,共同组成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体系的主体框架,反映了人类文明进程普遍性要求和特殊性实践的辩证统一。

(一)人类文明进程的一般规律。

人类文明进程的一般规律是奴役劳动逐步消灭、自主劳动逐渐提高。劳动是人类文明存在和发展的基础。马克思曾谈道:“像野蛮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为了维持和再生产自己的生命,必须与自然搏斗一样,文明人也必须这样做;而且在一切社会形式中,在一切可能的生产方式中,他都必须这样做。”[6]人类社会的历史在本质上是物质资料生产的历史,人类文明进程在本质上是劳动能力发展的历史。在人类已经走过的阶级社会文明时代,自觉劳动能力和奴役性生产关系的矛盾是贯穿始终的基本矛盾。这一基本矛盾决定了,人类文明进程的基本任务就是要促使以生产关系为主的社会关系走向公平合理,促使文明创造主体的劳动者充分占有享有丰富的文明成果,将会是“管理上的民主,社会中的博爱,权利的平等,普及的教育”。一言以蔽之,即“古代氏族的自由、平等和博爱”“在更高级形式上的复活”[7]198。在促使文明创造主体与文明成果相结合的历史进程中,不断扩大的社会化生产活动必然要求生产资料的占有、使用、收益制度的社会化变革,必将提高劳动者对于自身权益的认识觉悟,促进劳动者之间的广泛联合,使人类自主劳动能力得到充分解放。可以说,奴役劳动逐步消灭、自主劳动逐渐提高的规律体现了人类文明进步历程的历史必然性。

(二)世界主要地区和民族文明进程的特殊规律。

世界主要地区和民族文明进程的特殊规律是,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决定了具体的文明道路。自主劳动逐渐取代奴役劳动的人类文明进程一般规律,蕴涵和体现在各个地区和民族的具体文明进步道路之中。人类文明通往消灭了剥削、压迫和人人平等的真正的普遍的文明阶段,没有固定模式可言,也不是一定要依次经历奴隶制、封建制和近代雇佣劳动制的文明时代,才能跨越到社会主义的“真正的普遍的文明”阶段。[8]

受生产方式、地理环境、历史文化、人口数量等因素的影响,东西方国家的文明进步道路存在着显著的差异。在马克思主义的视阈中,生产资料所有制关系是划分文明形态演进阶段的重要依据。英国、法国等欧洲国家自步入文明时代以来,从最初的奴隶制、封建制文明发展为现在的资本主义文明,虽然从小农生产进步为机器大工业生产,人类创造物质财富的能力大幅度提升,然而却一直处于私有制文明之中,在本质上都是奴役性质的文明。这些西欧国家都经历了资本主义的文明阶段,尤其是在资本主义文明时代,虽然劳动者拥有法律意义上的人身自由,可以自由选择做什么工、被谁雇佣,但是劳动者完全丧失了对于生产资料、劳动成果的所有权,沦为与机器同等地位的创造剩余价值的工具,至于生产什么、怎么生产、生产产品如何分配等问题则完全由不得自己。

与之相对比,俄国的国情和西欧有显著差别,对此马克思认为可能不通过资本主义文明而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文明阶段。1881年,马克思在给查苏利奇提出的“对我国农村公社可能有的命运以及世界各国由于历史必然性都应经过资本主义生产各阶段的理论的看法”的复信中指出,《资本论》对资本主义生产的起源分析,明确地限于欧洲各国。俄国由于历史条件不同,“历史必然性”不适用于俄国。在西欧,“是把一种私有制形式变为另一种私有制形式”[9]583。在俄国,以土地公有制为特征的农村公社依然存在。一方面,“土地公有制使它有可能直接地、逐步地把小地块个体耕作转化为集体耕作,并且俄国农民已经在没有进行分配的草地上实行着集体耕作。俄国土地的天然地势适合于大规模地使用机器。农民习惯于劳动组合关系,这有助于他们从小地块劳动向合作劳动过渡”[9]574。另一方面,“和控制着世界市场的西方生产同时存在,就使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把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用到公社中来”[9]765。历史充分证明,俄国通往社会主义文明的历程确实跨越了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

(三)文明结构基本方面的具体规律。

文明结构基本方面的具体规律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辩证统一、相互作用。马克思恩格斯把“整个世界的生产”划分为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10]。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分别反映了人类在改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取得的物质形态和精神形态的进步成果。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互为条件、互为目的。“物质文明为精神文明的发展提供物质条件和实践经验,精神文明又为物质文明的发展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11]575一方面,物质文明是精神文明建设的基础和条件,直接影响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效。物质文明不仅为精神文明提供了客观环境、物质前提、实践经验,而且是精神文明成果的物化载体。另一方面,精神文明对物质文明具有巨大反作用。精神文明为物质文明建设提供价值指引、思想保证、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促使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辩证统一的关节点是全社会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的生产方式。通过社会化占有生产资料,社会化大生产带来的巨大生产力将不再被绑缚于资本的奴役之下,劳动产品不再以商品的形式进入市场交换以实现资本增值为目的,而是真正服务于满足劳动者自身的需要。这样一来,不仅可能保证“一切社会成员有富足的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质生活”, “而且还可能保证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的自由的发展和运用”[9]563。因此,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者不可偏废,必须“一手抓物质文明,一手抓精神文明”[12]7,“两手抓,两手都要硬”[12]30。

(四)中国社会主义文明建设的个别规律。

中国社会主义文明建设的个别规律是,务必反映现代要求、体现民族特征,坚持兼容并蓄、独立自主的原则。中国社会主义文明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文明进步道路,中国的社会主义文明建设实践必须充分尊重和服务于这一基本国情和历史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现代文明的一种重要类型,不仅体现了现代社会的自由、平等等思想理念,而且体现了传统中国文化对于世界和平、稳定、和谐、共赢的价值诉求。因此,中国的社会主义文明道路是一条不依靠对外扩张掠夺而是依靠自身力量、不片面强调物质丰裕而是主张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全面发展、不唯人类为万物主宰而是从整体统筹人与自然的关系、不为少数人利益服务而是力求劳动人民共建共享的包容型、自主型文明进步道路。

三、基本范畴:多种视阈中文明样态的对立统一

所谓范畴是人的思维对客观事物的本质属性的概括,是反映客观事物的诸种矛盾关系的基本概念。列宁曾说:“范畴是区分过程中的梯级,即认识世界的过程中的梯级,是帮助我们认识和掌握自然现象之网的网上纽结。”[13]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基本范畴,是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主体框架的具体展开,是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中最本质、最重要的基本概念。奴役文明与自主文明、私有制文明与公有制文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世界文明与民族文明,这四对基本范畴是认识人类文明进程理论和实践的基本思维工具,并在人类文明建设实践中得到检验和发展。

(一)奴役文明与自主文明。

奴役文明与自主文明反映了两种不同性质的人类文明实践活动。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14]126自由是人类文明的基本价值,也是划分不同类型文明的根本依据。根据劳动人民文明实践活动的自由程度,可以划分为奴役文明和自主文明两种性质的文明。

奴役文明的特征是,文明是有闲阶级的主观精神产物,否定劳动人民的文明创造主体地位。奴役文明使“迅速前进的文明完全被归功于头脑,归功于脑髓的发展和活动”[14]516,这使得“文明的进步只会增大支配劳动的客体的权力”。在此生产关系条件下,“文明的一切进步,或者换句话说,社会生产力的一切增长,也可以说劳动本身的生产力的一切增长”,即文明成果越发达、其支配劳动的权力就越大,就越成为劳动者的对立面。[15]阶级社会的文明时代存在古代奴隶制、中世纪农奴制和近代雇佣劳动制三大奴役形式。资本主义文明本质上也是奴役文明,是一种雇佣奴隶制度,是“极少数现代奴隶主即地主和资本家奴役千百万工农劳动者的制度”[16]。

自主文明的特征是,劳动人民是文明创造的主体,文明创造者和文明享有者是统一的。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东西”[17]544,认为把文明创造归功于有闲阶级的观点是“为阶级差别辩护的最终理由”,批判“无须为生产每天的生活必需品操劳,以便有时间为社会从事脑力劳动”的少数精英阶级创造文明的观点的奴役、剥削性质。实际上,“统治阶级的存在,日益成为工业生产力发展的障碍,同样也日益成为科学和艺术发展,特别是文明社交方式发展的障碍”[9]258。自主文明意味着使用生产资料的劳动者创造文明成果,劳动者自由支配自己的劳动、驾驭和享有文明成果。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的核心是,探求实现自主文明的社会条件,使“阶级差别在发展进程中已经消失而全部生产集中在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手里”[18]。奴役文明和自主文明的划分,对于各国人民的文明进步实践具有指导意义。在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作为历史主体的人具有价值主体、实践主体、权利主体、评价主体的四重地位。马克思恩格斯曾说:“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17]295毛泽东有一句名言:“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19]这启示我们,在推动文明进步的过程中,要自觉选择自主文明、摒弃奴役文明。在这一进程中,始终要把握三个基本原则:一是,文明进步的价值目标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二是,实现文明进步的方式是人作为主体的实践活动;三是,文明进步的成果归全体人民享有。[20]

(二)私有制文明与公有制文明。

私有制文明与公有制文明反映了人类文明进程的基本阶段。在马克思主义视阈中,改变少数人占有多数人劳动成果的社会分工、促使生产关系合理化是人类文明进程的根本任务。私有制是人类文明进程的第一阶段,“当文明一开始的时候,生产就开始建立在级别、等级和阶级的对抗上”[2]104。公有制是人类文明进程的崭新阶段,这个阶段“共同劳动的产品将由劳动者自己来享用,超出他们生活需要的剩余产品,将用来满足工人自己的各种需要,用来充分发展他们的各种才能,用来平等地享受科学和艺术的一切成果”[21]。处理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关系,是人类文明进程的一个重要问题。

私有制文明把个人利益凌驾于公共利益之上,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存在分裂。随着生产工具的进步、显著剩余产品的出现,人类开始取得了对于自然界的主动权,实现了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物种文明。在私有制文明的阶段,生产建立在自发分工的基础上,“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17]537。 “鄙俗的贪欲”是私有制文明时代进步的动力,“个人的财富”是私有制文明时代“唯一的、具有决定意义的目的”[7]196。由剥削阶级利益所决定,文明成果陷入片面化、畸形化的境地,供其享乐的奢侈品、维护其统治的制度设施发展异常迅速,而满足人民群众需要的文明成果发展滞后。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文明阶段,甚至会出现“文明过度”——大量消灭生产力的极端状况。同时,劳动者创造的文明成果归少数人享有,出现了文明成果与创造者相分离、与非创造者相结合的不公平局面。

公有制文明使个人利益服从于公共利益,实现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相统一。在以自愿分工、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社会化联合生产的公有制文明阶段,人类开始取得对于社会的主动权,“利益的共同已经成为基本原则、公共利益和个人利益已经没有什么差别”[22],全社会共同继承文明遗产、共同进行文明创造、共同享有文明成果,从而摆脱了人与人之间的生存斗争,实现了社会关系文明。

私有制文明与公有制文明是前后相继、超越替代的关系。从历时态的角度来看,由私有制文明过渡到公有制文明是人类文明进程的必然阶段。生产力的发展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的过程,社会分工是一个由简单到复杂的过程,劳动者之间的关系是一个由松散到广泛联系的过程,在封建主义私有制的文明阶段,以生产工具为主的生产资料是归劳动者所有的、产品的所有权是以自己的劳动为基础的,文明创造主体与文明成果是结合的。然而,到了资本主义文明阶段,劳动资料的占有者继续占有文明成果,而使用生产资料和生产这些文明成果的劳动者却不能占有和享用其创造的文明成果。于是,生产的社会化和资本主义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激化,必然要求社会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的新的文明形式出现,这就是社会主义公有制文明阶段。

(三)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

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反映了人类在改造世界过程中取得的物质和精神形态的成果和进步。资本主义社会以来,物质财富的巨大增长并没有相应带来大多数社会成员的自由、幸福,相反人类自身的精神贫瘠却在日益加深。如此巨大的文明反差证明了资本主义许诺的“文明”美梦落了空,这引起了众多思想家的关注和深刻反思。空想社会主义思想家对文明进行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划分,开始了辩证地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历程。圣西门指出:“文明一方面是指人类理性的发展,另一方面又指由此而来的人们对自然的影响的发展。”[23]傅立叶辩证地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发展不平衡的现象,既肯定了它的历史功绩,又指出了它的历史局限性,认为资本主义“文明制度仅仅是在改进工业,但它却随着工业的发展而败坏风俗”[24], “文明制度虽然有种种生产的功绩……却不能保证给予人民劳动和面包”[25]93,“文明制度的工业只能创造幸福的因素,而不能创造幸福”[25]124,“在文明制度中,贫困是由于富裕产生的”[25]124。

建立在历史唯物主义思想基础之上的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不再空洞地批判资本主义文明制度,因为“‘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17]286,而是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活动出发来考察人类文明的进程。立足于物质生产实践活动,马克思恩格斯把“整个世界的生产”划分为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进而揭露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发展不平衡现象实际上是利益对立的反映,根源在于大多数劳动者的个人需要得不到有效满足,个人利益、少数人的利益与大众的利益发生了矛盾。对此,列宁也曾提到要在“纯粹文化方面”和“物质方面”进行文化革命[26]。

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中国人民在救亡图存、民族复兴的过程中,独立自主地开辟了一条崭新的社会主义文明道路。毛泽东提出,新中国要摆脱贫困和愚昧,“逐步地改善人民的物质生活和提高人民的文化生活”[27]348,要团结各族人民“发展我们的经济,发展我们的文化”[28]。在此基础上,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明确提出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概念。

物质文明体现了人类改造世界的物质形态成果,以人民共同富裕为价值目标。由于人类改造的客观对象包括自然界、社会和人的精神世界,所以物质文明既包括改造自然界、促进生产力发展的物质性成果,又包括改造社会、促进新的生产关系和社会政治制度建立与发展的物质性成果,还包括改造人的精神世界、提高人的思想道德和科学文化素质的物质性成果。其一,发展生产力是物质文明建设的首要任务。邓小平曾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忽视了发展生产力,所以现在我们要特别注意建设物质文明。”[29]其二,政治组织和机构属于物质文明。政府机构、军队、法庭、监狱等国家机器是人类改造社会这一客观世界过程中产生的,并且以物质形态而存在,因而属于物质文明范畴。其三,文化设施、生产工具及物质产品都属于物质文明。学校、教堂、剧场等文化设施,笔墨纸张、印刷设备、科学实验设备等文化生产工具,以及物化的文学艺术作品以一定的物质形态而存在,因而也属于物质文明。需要注意的是,在马克思主义视阈中,只有为劳动者自己造福、为大多数人服务的物质形态成果才属于物质文明。

精神文明是人类改造世界的精神形态成果,以提高人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为价值目标。政治法律思想、哲学、宗教、道德、教育、文化、艺术、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和思维科学体现了人的主体能动性的提高,都属于精神文明的成果。在阶级社会,“精神的一切进步到现在为止都是损害人类群众的进步”[17]290。在社会主义社会,“所谓精神文明,不但是指教育、科学、文化(这是完全必要的),而且是指共产主义的思想、理想、信念、道德、纪律,革命的立场和原则,人与人的同志式关系,等等”[30]。其一,思想、道德、教育、文化、艺术具有阶级性。由经济基础所决定,一定的统治阶级会让其政治法律思想、哲学、宗教、道德成为一定社会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只有无产阶级专政才能使代表大多数人民群众的思想观念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使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果惠及民众。其二,自然科学、思维科学及少数社会科学不具有阶级性。语言学、逻辑学、心理学等少数社会科学、思维科学和自然科学反映不属于特定经济基础的某些社会现象和自然科学,是能被不同文明国家所共同享有的进步成果;其三,经济、政治和文化制度也属于精神文明范畴。经济、政治和文化制度分别是人脑对一定的生产关系、政治关系和文化生活的反映,因而也属于精神文明范畴。

在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视阈中,物质文明关注的是人对对象世界改造能力的提高,精神文明关注的则是主体人自身的素质提升。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互为条件、相互作用。“物质文明为精神文明的发展提供物质条件和实践经验,精神文明又为物质文明的发展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11]575一方面,物质文明决定了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效。物质文明为精神文明提供客观环境、物质前提、实践经验,成为精神文明成果的物化载体。另一方面,精神文明对物质文明具有巨大反作用。精神文明为物质文明提供价值指引、思想保证、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自主活动这一文明进步最高目标的实现,既需要有丰富的物质基础,也需要劳动者素质的提高,二者缺一不可。这就有赖于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全面的、协调的、共同的进步,不能有失偏颇,既不能做物质至上、精神贫瘠的饱食之徒,也不可做道德至上、忍饥挨饿的思想圣人。

(四)世界文明与民族文明。

世界文明与民族文明反映了人类文明进步的统一性和多样性特征。世界文明是指人类对于文明的共同向往,泛指人类文明进步历程中的总体性成果。民族文明是指各民族都为世界文明的进步作出了独特的贡献。

世界文明旨在探究世界各民族和地区文明进步的一般规律,揭示人类社会对于文明进步的一般性要求。世界文明进步的一般性要求是人的解放。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具体描述道,“自由、平等和博爱”是贯穿古代氏族社会、阶级社会文明时代和社会主义社会的重要理念。然而,在资本主义文明社会中,“自由、平等和博爱”的理念被蒙上了虚伪的面纱,成为欺骗民众、为资产阶级服务的话语工具。只有在未来共产主义社会,人类社会初期就出现的自由、平等、博爱才能“在更高级形式上”“复活”[7]198。人的解放是一个客观的历史过程,在不同的社会历史发展阶段,拥有不同的具体内涵。在古代氏族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十分低下,这必然要求人类学会制造和使用工具,使人类获得对于自然界的主动地位;在奴隶制和封建制的文明时代,由于劳动者对于统治者的人身依附关系束缚了生产力发展,这必然要求,通过政治解放的途径,使劳动者获得法律意义上的人身自由;在资本主义文明时代,由于社会化大生产加速发展、无产阶级取得广泛联系,这必然要求,通过经济关系解放的途径,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由于实现了“社会直接占有”[1]296生产资料,有计划地生产和分配,因而具有与人的解放的内在一致性。

民族文明是各民族将世界文明的要求与本民族的实际相结合的积极成果。一方面,民族文明包涵了一定时代世界文明进步的一般性特征。世界文明是一种抽象的价值存在,必须通过各民族的自觉选择活动,进而落实到各民族文明进步的具体实践之中,才能产生积极的历史推动意义。例如,科技革命、工业革命以后,现代化成为人类文明进步的一个显著特征,然而,由于具体的社会历史发展阶段不同,各民族走上了不同的现代化道路。英国、法国、美国等国家走上了资本主义的现代化道路,而中国则走上了社会主义的现代化道路;另一方面,民族文明体现了各民族对于自身进步的特殊性要求。民族文明的个性化进步道路要体现世界文明的基本要求。以中国为例,五四运动以后,中国开始了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同时,由于当时中国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因而其现代化进程必然还包括推翻“三座大山”、实现民族独立的特殊要求。当今,中国正处于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关键时期,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决定了,我们必须完成“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的特殊历史任务。

不同历史时期世界文明进步的一般性要求和本民族文明进步的特殊性实践,促使各个民族在不断迎接挑战、解决矛盾的过程中创造了璀璨的文明成果,推动了人类文明不断进步。正如江泽民所说:“各国人民在自身的发展进程中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文明。”[4]474各个民族的文明道路必然存在差异,世界文明呈现出多样性的特征。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是以文明本质论、动力论和评价标准论为理论基石,以人类文明进程的一般规律、世界主要地区和民族文明进程的特殊规律、人类文明进步基本方面的具体规律、中国社会主义文明建设的个别规律为主体框架,以奴役文明与自主文明、私有制文明与公有制文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世界文明与民族文明为基本范畴,而共同构成的完整统一的理论体系。犹如建筑高楼大厦必须要有地基、梁柱和砖瓦,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这座理论体系大厦,必须以理论基石、主体框架、基本范畴为支撑。随着各国文明建设实践不断发展深化,马克思主义文明理论也应该不断丰富和完善,我们的研究工作应该具有这种高度的理论自觉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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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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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江泽民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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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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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列宁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74.

[27] 毛泽东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28] 毛泽东选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年.375.

[29] 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28.

[30] 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367.

责任编辑:张 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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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8444(2014)06-0701-07

2014-08-11

2011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与人类文明史研究”(11AZD042)。

李艳艳(1981-),讲师,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主要从事世界社会主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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