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威尔克斯事件及其影响

胡 玲

(淮阴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 江苏 淮安 223300)

试析威尔克斯事件及其影响

胡 玲

(淮阴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 江苏 淮安 223300)

在近代英国中产阶级成长的历程中，爆发于1763年的威尔克斯事件地位突出。该事件不仅使威尔克斯本人成为当时政坛上的焦点人物，更重要的则是对18世纪90年代英国中产阶级激进主义运动所产生的影响：第一，威尔克斯开创了议会改革运动的先河；第二，为中产阶级在政治斗争中合理利用报刊等舆论工具提供了成功范例；第三，催生了英国第一个中产阶级激进政治团体“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

威尔克斯；中产阶级；激进主义；工业革命

16世纪以后，英国渐入近代社会，商业革命、文艺复兴、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二十年的内战、共和国的实验、复辟，这些重大事件深刻改变了英国社会，导致英国社会结构的变化，等级社会开始逐渐转变为垂直分层的阶级社会。我们研究涉及的中等阶层*至18世纪末19世纪初，英国中产阶级才成长为一个较为成熟、统一的群体，在这一阶级形成的过程中，我们多以“中等阶层”称之。主要包括商人、制造业者、农场主、专职人员(如教士、律师、教师、医生、公务员)等。从光荣革命到18世纪中期，这一群体利用商业革命的契机、政府的重商主义政策大力发展工商业，成为经济领域里一支重要的力量。18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末是英国经济快速发展的时期，按照美国经济学家华尔特·惠特曼·罗斯托的“经济成长阶段论”，这时的英国正处于“准备起飞阶段”。*罗斯托在1960年出版的《经济成长的阶段》中提出“经济成长阶段论”，将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过程分为5个阶段，后又在1971年出版的《政治和成长阶段》中分为6个阶段，即传统社会阶段、准备起飞阶段、起飞阶段、走向成熟阶段、大众消费阶段和超越大众消费阶段。他认为1783—1802年是英国的起飞阶段，所以，18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可称为“准备起飞阶段”。这一时期，一场未来将彻底改变英国乃至世界的经济大变革正悄然进行，作为这场革命的参与者，英国中等阶层在经济领域实现重大突破，阶级意识逐渐萌生，在社会政治领域里也开始塑造鲜明的阶级形象。然而，从某种程度上讲，18世纪60年代又是英国政治气候的一个转折点。1760年10月，乔治三世继位为英国国王，他把苏格兰的大贵族布特当作自己的朋友、心腹、慈爱的父亲，1762年任命他为首相。乔治三世还在议会中培植了一个“国王之友”派，通过各种手段加强王权。乔治三世恢复个人专制统治的企图，将使英国自1688年光荣革命以来的议会制度遭到破坏，英国人所珍视的自由将遭遇暴政。在这一时期中下层人们追求自由的斗争中，威尔克斯事件影响最大、最为典型，它也是中产阶级表达政治诉求的渠道，是中产阶级激进主义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

约翰·威尔克斯(John Wilkes，1725—1797)是一个富裕酿酒商的儿子。1757年，他赢得下院的选举，并成为坦普尔伯爵的被保护人。1762年，在伯爵的帮助之下，威尔克斯成为《北不列颠人》周报的编辑。这份报纸经常嘲笑和抨击布特政府，批评它过分重视苏格兰的利益，“其风格是极端反政府、反布特、反苏格兰的”[1]168，正好与布特勋爵政府主办的《不列颠人》报唱反调。从1762年6月到1763年4月，《北不列颠人》共出版45期，威尔克斯在最后一期上发表了一篇讽刺国王与政府的匿名文章，为这份报刊画上了句号，同时也揭开了第一次激进主义议会改革运动的序幕。正如保罗·兰福德所说，“18世纪60年代政治性质的改变将永远与新国王乔治三世及其最不安分的臣民之一——约翰·威尔克斯联系在一起”[2]194。

在这篇文章里，威尔克斯抨击国王和国王的特权，他写道：“英格兰的国王仅是这个国家的第一治安官，但根据法律授予其全部行政权力……国王的特权是行使宪法授予他的权力……这是我们宪法的精神。人民也有他们的特权，而我希望德赖登*John Dryden(1631—1700)，英国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翻译家和剧作家。的美好诗句‘自由乃是英国臣民的特权’将铭记于我们的心中。”[3]255-256文章还谴责国王与法国进行的和谈，嘲讽布特和王太后之间的暧昧关系，攻击“国王之友”对乔治三世的支持与纵容。对于这样的抨击与讽刺，国王怒不可遏。在他的授意下，政府无视国会议员的司法豁免特权，发布通用逮捕令(general warrant)，命令官员调查1763年4月23日《北不列颠人》的作者、印刷者和出版者。国王的三个使者利用这种“危险的、违反宪法的权力”[4]168立即逮捕了该报的印刷者和出版者基尔斯利、B·鲍尔弗，同时遭到逮捕的还有其他48人。威尔克斯虽然积极自卫，把自己的被捕推迟了一晚，但最终还是被关进伦敦塔。通用逮捕令，这种行政权力只用于非常时刻，其合法性遭到质疑，且在18世纪60年代基本废止不用。国王重新利用这种极端手段对付他专制之路上的障碍，不仅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成就了威尔克斯的名望，“威尔克斯成为野蛮的、民怨沸腾的伦敦的偶像”[5]122。“社会舆论既愤恨国王的专横(逮捕命令上没有指出姓名，因为政府没有掌握威尔克斯是该文作者的精确材料)，也愤恨下议院的奴颜婢膝的态度。威尔克斯无意间变成了当时的英雄、争取英国臣民真正权利的战士，尽管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迫害只是加强了他的声望。”[6]310

在法庭上，威尔克斯为自己进行了有力的辩护，他对法官和声援的群众说：“所有贵族的自由，让我感触更明显的是所有中等和下层人的自由，最需要保护；今天在我的案件中将得到最后的判决：马上就要决定的是如此重要的一个问题——英国的自由是现实还是幻影。”[1]149大法官阿什伯顿男爵是威尔克斯的同情者，反对乔治三世的做法。因为威尔克斯是下议院的议员，享有不受普通法院审判的权利，此外，没有指出被告名字的逮捕令也是不合法的，所以，他宣判威尔克斯无罪，并以一段精彩的宣判词声讨迫害威尔克斯的人：“为了取得证明，凭无名字的逮捕令就进入一个人的房子，这比西班牙宗教法庭还要糟糕……这是对人民的自由的大胆和公开的袭击，破坏了《大宪章》第29条，而这一条正是针对专制权力的。”[7]52这样，威尔克斯赢得了这场审判，并获得1 000英镑的赔偿。从此，“威尔克斯与自由”成了反对乔治三世及其“国王之友”的政治口号。

1763年11月8日，上下两院表达了他们对于《北不列颠人》的憎恨，并恳求采取步骤镇压人们的反抗[4]171。11月15日，议会主要争论了威尔克斯事件，诺斯提出第45期《北不列颠人》是“一个错误的、令人反感的、煽动性的诽谤”，为把它列入叛国的范围，还宣称它“可能煽动人们进行反政府的叛变起义”。这样，下院以237票对111票通过决议[8]342，认为《北不列颠人》是富有煽动性、诽谤性的报刊。同年秋天，他们又找到一篇威尔克斯的文章《论女性》(Essay on Woman)，上下两院都谴责威尔克斯，指责他文章猥亵、伤风败俗，以此为把柄，再次控告他犯诽谤罪，把威尔克斯从议员当中开除。1763年12月，威尔克斯逃往巴黎，法庭对他缺席审判，判处他犯有煽动、诽谤和亵渎罪，剥夺了他的公民权。从此威尔克斯亡命国外4年之久。

在威尔克斯流亡法国期间，“每个人都认为这是威尔克斯事件的结束，甚至威尔克斯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5]121。但是这一事件引起的骚动并没有完全消失，威尔克斯所激起的反权威情绪也没有消失。“不，威尔克斯，你并不孤独”，一位感情夸张的年轻崇拜者写道：“我们都是被放逐的，判决是对所有人的。”[9]59威尔克斯成为中下层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1768年2月，不甘被忽视的威尔克斯回国参加大选，他在失去公民权的情况下，仍以1 292票的绝对多数(两个对手得票分别为827票与807票)再次当选为米德尔塞克斯选区的议员[10]42。但对乔治三世而言，“他的当选引起严重的法律和政治问题，一个不受法律保护的人、缺席审判被判有煽动、诽谤罪的人，能占有下院议席吗？”[8]383所以，威尔克斯虽然赢得了选举，但几乎立即就被监禁，议会宣布选举不合法。而此时的伦敦正处于经济萧条时期，“织工、水手、帽商、裁缝和挑煤夫都断断续续地卷入罢工。这些不满的工人都准备向威尔克斯欢呼，并不是因为他提出明确的经济计划，而是因为他像他们一样，正在造反”。像学者们所指出的那样，“他在监狱里比自由时更危险”[1]151，他的被捕在伦敦激起严重的暴乱。1768年5月10日，数万群众聚集在圣乔治广场，要求释放威尔克斯，政府军队制造了七死多伤的“圣乔治广场屠杀”事件。当时一位英国人明确谴责政府，并描述了这种屠杀：“英国的臣民、国王乔治的热爱者，手无寸铁地聚集在一起……或为了支持自由，或仅仅出于好奇”[11]153，却遭到了杀戮。

民众的暴乱、罢工和示威有助于使威尔克斯事件持续受到关注，在1769年的2月16日、3月16日、4月13日的三次选举中，米德尔塞克斯选区都选他为议员，政府则一再否定选举结果。驱逐和再次当选的闹剧重复着，即使在威尔克斯以1 143票对296票胜出的情况下，政府仍让其对手当选[10]70。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专制政府残暴地公然违背人民合法愿望的行为。有人在《大众报》(Public Advertiser)中写道：“当公众自由的支柱从其根基被动摇，当权利法案被亵渎，当公开选举的自由声名狼藉地由一群腐败之人所打破，我们确信专制即将到来，我们只能把颈项伸向轭。”[11]153之后，威尔克斯被判处22个月监禁，并罚款1 000英镑。

1770年4月，威尔克斯被释放，全国掀起庆祝活动。据纽卡斯尔和索尔兹伯里的报纸报道，地方上为支持威尔克斯举行示威，报纸本身也公开为他的自由而欣喜。《利兹信使报》(Leeds Mercury)报道，在布拉德福，人们燃起篝火祝贺此事；《诺里奇信使报》(Norwich Mercury)记载，由45名纺织工人和一支乐队组成的游行队伍通过诺里奇；《约克报》(York Courant)谈到，在这个城市里，窗户由45支蜡烛装饰组成文字“45号，《大宪章》和《权利法案》”。[11]1551770年4月，威尔克斯参加伦敦地方政治活动，出版激进报刊，参加伦敦市长竞选并获胜，登上其政治生涯的最高峰。1774年10月，凭借伦敦商业区激进派的支持，威尔克斯进入下院。由于害怕引起新的冲突，议会也只好默认这一事实。又经过不懈努力，到1782年，威尔克斯最终使议会删除了剥夺他参选权的有关记录，“威尔克斯事件”终结。

二

回顾整个事件，1763年的《北不列颠人》第45期是威尔克斯首次触动政府的警戒线，1768年回国后的选举问题更引起长达6年的政治斗争。对于当时英国社会中广泛存在的对现行政治体制和有限代表权的不满情绪，威尔克斯事件提供了一个表达的渠道。因写作被捕、当选一再被驱逐，几经反复，威尔克斯通过自己的行动、合法的斗争，使议会声名狼藉，让人们认识到它对王权极其依赖，根本没有代表性可言。“下院凌驾于全体选民之上？国家主权存在于哪里？代表制的本质是什么？几十年来在英国的政治生活中第一次提出了这些基本的、深刻的问题。”[9]61威尔克斯，这个“第一个通过议会外活动获得全国声誉的激进主义者”[12]231，得到了中等阶层的支持，这部分人虽然还没有一致的声音，但在英国的政治事务中也初显自己的价值。正如保罗·兰福德所说：“中产阶级是他们运动中极其关键的因素，这部分人没有统一的政见，而进行抗议通常不是他们喜爱扮演的政治角色。但是，他们在威尔克斯运动中的作用清楚地表明了他们在乔治三世统治时期政治中的重要性。”[2]203不仅如此，威尔克斯事件对18世纪90年代的中产阶级激进主义运动也产生了积极影响。

首先，威尔克斯开启了议会改革运动的先河。1776年3月21日，威尔克斯在下院提出“争取议会内英格兰人民的公平和平等代表权”的提案，这是18世纪第一个在议会内提出的改革提案。他认为当时英国虽有各种各样的弊端，但最严重的是议会里的不公平和狭隘的代表权。随之，威尔克斯列举了这种代表制的种种缺陷：小城镇班伯里只有17个选民，却从中产生了诺斯这个财相；东格林斯蒂德只有30个选民，也在下院占有一席；康沃尔一郡即拥有44个议席。威尔克斯又以1741年下院的最大出席数503人为例，假定254人为议员的多数，而“这254人是从不多于5 723人中选出的已得到证实，而且一般说来是康沃尔及其他不重要市的居民，也许不是社会上最受尊敬的那部分人。那么，难道我们的君主从这些数目很少的人便能知道他的全体人民在想什么吗？难道他们就是给予这个大帝国法律，并征收这个富裕国家的赋税的那些人吗？……关于这些不足道的、人口几乎灭绝的镇和市，我率真地认为须予切除……”[13]115这种代表制度从查理二世至今没有改变过，“不管怎么说，已经发生了许多的、重要的变迁”[9]66。所以，威尔克斯谴责君主们在代表权问题上滥用权力，认为必须废除衰败选区，增加米德尔塞克斯、约克等其他人口众多的郡的名额，给予富足、人口众多、商业发达的伯明翰、曼彻斯特、设菲尔德、利兹和其他的城镇代表权。这一“早熟”的提案虽然遭到否决，却使更多的人认识到议会改革的必要性。18世纪90年代的中产阶级激进主义运动即以议会改革为突破口，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最终促使1832年议会改革法的出台，这一法案使选民数大幅增加，工业城镇获得了议席，也缩短了选举时间，限制了土地贵族对议会的把持，使中产阶级成功跻身“有权”阶级的行列。

第二，威尔克斯利用舆论工具推动事件发展，为中产阶级的政治斗争提供成功范例。威尔克斯事件的导火线即是一份周报《北不列颠人》，该报刊创办的初衷就是对抗政府的舆论喉舌《不列颠人》。在整个事件中，威尔克斯利用报纸、手册、期刊、传单、海报、歌谣、诗歌、漫画，甚至笑话来宣传他的政治活动。例如，在1768年第一次米德尔塞克斯的选举中，他分发40 000份传单[12]240。许多报纸也公开支持威尔克斯，如《考文垂信使》(Coventry Mercury)，1763年3月，这份报纸再版了《北不列颠人》第45期中威尔克斯攻击国王的讲话。在接下来的18个月里，又刊登了有关新闻自由、通用逮捕令和英国自由的未来等一系列文章。在威尔克斯被逮捕期间，报纸更是把他视为时代的英雄。《伍斯特日报》称威尔克斯的事业是“每一个英国臣民的事业”；《伦敦晚邮报》(London Evening Post)详细出版威尔克斯讲话的复本，它的一个通讯记者把威尔克斯描写为“这个国家真正自由的勇敢维护者”[11]152。威尔克斯从巴黎回国参加选举后，各种报纸也充斥着有关他的消息和辩论。报刊对威尔克斯及其事件的报道、支持，给了政府较大的压力，使之在对待威尔克斯的问题不能为所欲为，适时作出让步。

18世纪，查理二世国王颁布的“禁止出版诽谤、叛国和未经许可之图书和小册子”已经废止，再加上各种舆论工具“助燃”的威尔克斯事件，伦敦及外省迎来了出版业大发展的时期。伦敦的报纸有《伦敦日报》《伦敦晚邮报》《大众报》等，外省报纸如《约克报》《纽卡斯尔报》《彻斯特报》《渥斯特日报》《埃克斯特报》《曼彻斯特报》《诺威奇报》《布列斯托报》，都是辉格党寡头统治的坚定反对者。[14]267-268可以说，绝大部分报纸和小册子的首要目的就是对当时政府的抱怨。像诺斯所悲叹的：“诽谤、攻击和讽刺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所有的写作、印刷和阅读。”[1]148在18世纪，即使买不起报纸的人也有机会知晓报纸上的消息。他们可以从邻居那里借报纸，或在咖啡店、酒馆里阅读报纸。到18世纪晚期，在伦敦有约200家咖啡馆。[11]58在外省也有提供报纸的咖啡馆。这些场馆里经常有人朗读报纸，热点事件不断激起人们的讨论，“新闻出版逐渐地提供了一个表达政治观点的全国性论坛”[15]225，使得全国规模的议会外政治运动成为可能。

第三，威尔克斯事件催生了英国第一个中产阶级激进政治团体“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the Society of the Supporters of the Bill of Rights)。为支持威尔克斯与政府的斗争，1769年2月，约翰·霍恩·图克(John Horne Tooke )和约翰·萨布里齐(John Sawbridge)等一群伦敦激进主义者筹建了“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其他成员包括律师、银行家、教士、药剂师、医生、商人和书店老板，除此之外还有布贩、织匠、五金商贩、棺柩木工、甜面包师以及家禽商贩各1人[14]310。该协会要求承认威尔克斯在竞选中当选的有效性，组织支持威尔克斯的全国性请愿活动。他们要求伦敦人、甚至全英国人签名以支持威尔克斯事业，并要求国王辞退他的“罪恶的、有害的顾问们”[1]152，通过分发宣传资料，领导伦敦、威斯敏斯特、米德尔塞克斯，还有约克郡和西部部分地区的抗议者。再者，为威尔克斯事件筹集钱款，把从全国许多地方的、甚至是美洲殖民地的同情者那里筹集到的钱款、物品源源不断地送到威尔克斯那里[12]237。更重要的是，协会“支持政治改革，尤其是缩短议会任期和重新分配议席”[15]228。在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的宣传鼓动之下，很多市镇掀起了请愿活动，使乔治三世及其政府不得不重视与考虑这种政治力量。

在威尔克斯事件中，中等阶层清晰地认识到，造成现阶段英国王权过大、议会无能的主要原因是议会选举制度，于是他们把米德尔塞克斯选举问题放大，把斗争的矛头指向旧制度，特别是腐败过时的议会选举制度。在协会成员威廉·贝克福德(William Beckford)的指导下，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不仅为威尔克斯鸣不平，而且为缩短议会任期、反对贿赂和秘密投票呼吁。在下院，他反复谴责腐败选区和贵族过大的影响，还创办激进报纸《米德尔塞克斯自由杂志或纪事》(Middlesex Journal or Chronicle of Liberty)。1769年，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组织了第一次全国性的请愿活动，鼓励全国的俱乐部、社团和个人在米德尔塞克斯选举问题上向议会请愿。在这次活动中，大约有18个郡参加，获得近60 000个签名。[12]2421771年6月，该协会制定了一个纲领，致力于消除议会选举中的腐败、争取议会每年改选一次。这些方案并没有得到落实，到1774年大选时，权利法案支持者又一次重提他们的请求，巩固了它在伦敦的根基。

到70年代，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陷入发展的困境。1770年6月，该协会的主要代言人之一贝克福德去世。8月，协会的秘书罗伯特·莫里斯(Robert Morris)因过度劳累，并认识到请愿和抗议毫无效果，宣布辞职。同时，在威尔克斯和其重要支持者之间也出现分裂[9]64-65。因为两者在政治改革的目标上存在分歧，协会提出每年举行一次大选、取消小选区的议席重新分配给大城镇和郡选区、给城镇中产阶级以选举权等内容的激进主义纲领，而威尔克斯则表示反对[16]232。1771年，约翰·霍恩·图克甚至认为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一无是处，他和一部分人愤然离去。此后，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逐渐解体。

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以议会改革为政治目标，“不仅是第一个议会外改革派的全国性协会，也是第一个中等阶级激进派的政治团体”[14]310，是“第一个使用现代鼓动方式的政治团体”[5]123，“开创了随后数十年间被仿效的组织和请愿模式”[1]152。权利法案支持者协会的各种活动开启了普通群众尤其是中等阶层的政治意识，使政治不再仅仅是贵族生活的一部分，人们摆脱了上层贵族的政治控制，找到了表达自己政治愿望的工具。

就威尔克斯本人来讲，他“是一个真诚和正直广受质疑的放荡者和政治家”[12]231，甚至在历史上有“和蔼可亲的无赖”之名[2]202。但环境和机会成就了威尔克斯，“通过宣称英国人的自由正处于危机之中，把个人的困境置于一种更广泛的情境之中”[12]225，他挑起了广大群众尤其是中产阶级对宪政问题的兴趣。18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末，中产阶级利用俱乐部、社团、请愿签名、游行等，表达自己对光荣革命建立起来的政治体制的不满，他们在报纸、杂志、小册子、传单上发出了呐喊，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虽然他们所开展的议会外改革运动的短期目标没有达到，但比这更有意义的是改革家在政治问题上教育了自己和广大民众，使英国“出现了拥有更广泛社会基础的、政治上更有见识的公众”[11]147-148，为18世纪90年代的激进主义运动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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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仇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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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8444(2014)06-0780-05

2014-08-04

2013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9—20世纪英国城市社会管理研究”(13CSS013)。

胡玲(1977-)，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英国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