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良玲
(淮南职业技术学院, 安徽淮南232001)
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正反两方面经验雄辩地告诉我们:只有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的革命和建设才能胜利,才能发展。中国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我们已创立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两个飞跃性的重大理论成果,也积累了许多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验和方法,但是,还有三个问题仍然值得进一步探索:一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中的“马克思主义”所指的范畴应该是什么;二是如何正确地对马克思和恩格斯创造的经典文本进行科学释读;三是如何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传统文化进行有效地融会贯通。
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和源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中的“马克思主义”,首先是指这个根本和源头。马克思把自己创立的哲学,称为“新唯物主义”(《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又称为“实践的唯物主义”(《德意志意识形态》),其主要内容是唯物史观或历史唯物主义。它使社会主义理论由空想变成了科学。90多年来,马克思主义已成为中国人民,尤其是中国共产党人坚定的信仰对象。我们今天正在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奋斗,改革在逐渐深化、开放在逐步扩大,尽管中国的现实和世界的现实与马克思、恩格斯的时代相比较,已发生了巨大变化,但社会主要矛盾没有变,社会发展的动力和规律没有变,“两个必然”的历史发展趋势没有变,我们仍然要坚持唯物史观或历史唯物主义,使马克思主义进一步中国化,进行理论创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增添新内容,丰富和发展中国马克思主义。
俄苏马克思主义,主要是列宁主义,也应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中“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内容。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尤其是最能体现毛泽东哲学思想的《实践论》和《矛盾论》深受列宁哲学思想的影响。毛泽东写作《实践论》和《矛盾论》的主要参考书是苏联学者集体编撰的三本哲学著作:《辩证法唯物论教程》、《新哲学大纲》和《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实践论》和《矛盾论》与列宁《哲学笔记》之间的联系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这三本著作作为中介而实现的。《实践论》和《矛盾论》是以当时马列主义的最新成果为前提,是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最新成果基础上的中国化。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党和国家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的许多重要内容,都可以从马克思列宁主义、尤其是列宁主义哲学思想那里寻找到直接或间接的理论渊源。
西方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形态,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即学术思辨性大于现实实践性,因为他们的理论不是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改变现实社会的革命实践中产生的,更不是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对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经验教训进行总结和提炼而产生的。他们的理论是纯粹的学术研究和哲学思考。但是,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者有两个优势:一是语言方面的优势,对马克思和恩格斯创作的经典文本的某些关键词句理解可能更符合文本原义;二是他们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对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病有可能理解得更深刻、更全面。因此,尽管他们的理论中有歪曲、甚至违背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基本精神的倾向,如他们提出了所谓的“两个断裂论”,以成熟马克思否定青年马克思,以马克思的经济学思想否定马克思的哲学思想(主要是唯物史观或历史唯物主义)。但是他们的理论中也有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即值得“中国化”,如他们根据马克思的“资本逻辑”提出,现代资本是以科技资本、文化资本为主的,资本主义的殖民已由军事征服殖民改变为“文化殖民”等,他们还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本中挖掘出生态理论。因此,“为学习和借鉴人类一切文明的优秀成果,“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中的“马克思主义”也应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及其当代形态。
首先要准确译读马克思、恩科斯原著中的关键词语,不能因为译得不准确而给我们带来重大的理论困惑或思想混乱。例如,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提纲》的第六条旧译为:“费尔巴哈把宗教的本质归结于人的本质。但是,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实际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费尔巴哈没有对这种现实的本质进行批判,所以他不得不:撇开历史的进程,孤立地观察宗教情感,并假定出一种抽象的——孤立的——类个体;因此,本质只能被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1]
这里出现了两处误译,一是“实际上”应译为“在其现实性上”;二是“孤立地观察宗教情感”应译为“把宗教情感固定为独立的东西”。[2]由此两处误译导致我国的学术思想界长期以来认为,马克思反对对人性进行抽象、反对有抽象的、普遍的人性,主张只有具体的人性,进而发展为在阶级社会中,人只有阶级性。从而为“以阶级斗争为纲”提供了人性依据。其实,“马克思在这里并不是反对抽象的人性理论,而是提出科学的研究人性的方法论原则:将人性的各种抽象规定置入现实生活的社会关系结构中理解。”“马克思在这里主要批判的是旧哲学的实体化的思维方式,并把人的本质的抽象规定视为孤立现实的实体(抽象物),而不仅是批判费尔巴哈对人的本质的规定”。[3]
其次要把马克思、恩格斯提出的关键性概念放入他们的文本整体中进行全面的综合分析研究,全面准确地把握其真实的内涵和外延。例如,马克思的“生产力”概念,长期以来,我们对它的理解和解读似是而非。有人说:“生产力是人们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4]有人说:“生产力是人们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进行物质资料生产的能力”。[5]有人说:“生产力是人们改造自然和控制自然的能力,它反映人和自然界之间的关系”。[6]还有人仍然坚持生产力二要素说或三要素论。但是,马克思关于生产力的说法主要有:“生产力,即生产能力及其要素的发展”。[7]“一切生产力即物质生产力和精神生产力”。[8]“结合工作日怎样达到生产力的这种提法……,都是社会的劳动生产力或社会劳动的生产力。这种生产力是由协作本身产生的”。[9]可见,马克思的生产力概念是指人们生产物资财富和精神财富的能力。此外,马克思还把科学、分工协作、自然力(如水、风、蒸汽、电等)作为社会生产力的构成要素。[10]当然,人的因素是生产力最重要的因素。在现代社会生产中,“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11]会推动其他生产力要素的变革,又会统率诸生产力要素协调发展。
正因为人们把生产力看作是改造自然、征服自然、控制自然的能力,忘记了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早就提出的告诫:“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12]结果是生态失衡、环境污染,作为生产力要素之一的自然力遭到严重破坏。这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我们一面在大力发展生产力,一面又在肆意破坏生产力。
最后是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提出的重要理论要放入人类历史发展的整个进程中去理解、去阐释。例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论证了“两个必然”,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提出“两个决不”,当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严重阻碍生产力发展时,社会主义必然胜利,资本主义必然灭亡。人们认同并信仰了这个思想,但是人们没有从人类历史发展的整个过程,没有把马克思和恩科斯关于人类发展过程的相关论述联系起来去理解、阐释这个思想,从而对这里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的关系的理解要么是截然对立的,要么是模糊不清的。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这里说的“社会主义”是作为理想和价值追求的社会主义,作为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社会主义,是作为共产主义运动的社会主义,而不是指作为民族国家基本制度的社会主义,因为当时还没有出现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家;而这里的“资本主义”是作为民族国家基本制度的资本主义,是作为客观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国家的资本主义。如果结合马克思关于社会历史发展三阶段论来思考,可以得出如下结论:社会主义诞生于资本主义胞胎里,资本主义为社会主义的诞生创造了必备的条件,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条件。这样,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就已经有了社会主义发展所需要的因素,社会主义继承并发展了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可见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由此可以推知,在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已经自发地蕴涵着社会主义的因素,只不过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尚未成熟;在当代社会主义国家内部也会有资本主义的因素,只不过其生产关系是社会主义性质的。
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够中国化,其主要条件:一是马克思主义是“国际的产物”(恩格斯语),具有“世界历史性的意义”。这是因为马克思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的普遍矛盾――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矛盾及其运动规律。因此,自马克思主义诞生以来,就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在一切文明国度都有自己的知音,深刻影响了19世纪下半叶和整个20世纪人类历史的进程;二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有相融相契之处。中国儒家的“大同”社会,“天下为公”,孟子的“五亩之宅”等,都与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在社会理想和价值追求上有某些相通之处;孟子的“民贵”之说,乾隆皇帝的“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等,都在某种意义上与马克思主义的“人民主体”和“群众观”有相通之处。孔子的“听其言,观其行”,《大学》提出的“修齐治本”,明清儒者关于“知行”关系的讨论,都与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有相通之处。孔子的“富之教之”,孟子的“有恒立而有恒心”,管子的“衣食足而知礼义”等,与马克思主义物质决定精神,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相通之处。孟子的“天时地利人和”说,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工欲利其利,必先利其器”等,都与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理论有相通之处。
毛泽东的《实践论》和《矛盾论》是为纠正党内的主观主义,尤其是教条主义而写的。从中国革命的经验教训中,毛泽东深切地感受到实践问题和矛盾问题是党内思想路线方面的两个最基本、最重要的问题。《实践论》通过对实践与认识这一认识过程的基本矛盾的分析,从宏观上揭示了人类认识发展的基本过程与基本规律。西文哲学认识论重视认识过程中的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之间的矛盾,而中国哲学认识论强调认识过程中的知与行之间的矛盾。《实践论》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础上,总结中国共产党领导革命的经验,通过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之间的矛盾,通过理性认识飞跃到实践,把认识和实践的关系发展为知和行的关系,强调“主观和客观、理论和实践、知和行的具体的历史的统一”和“辩证唯物论的知行统一观”。毛泽东以辩证唯物主义的立场和方法,解决了中国哲学史上自宋明至民初一直争论不休的知行问题,从而把中国的知行学说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他在《实践论》中指出:改造客观世界的任务包括改造客观世界和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改造自己的认识能力,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关系。这与马克思“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变革的实践”[13]。这一思想在精神实质上完全一致。这是在实践基础上对中国哲学“修身”思想的继承和发展,也是以中国哲学特有的内容对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和人学思想的丰富的发展。
《矛盾论》通过对矛盾的运动过程的分析,揭示了矛盾的相互依存、相互对立、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获得同一性。中国革命面临着各种纷繁复杂的矛盾,能否正确认识和处理好这些矛盾关系到中国革命的前途和命运。在长期的领导中国革命的实践中,毛泽东把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同一性与中国古代辩证法中的智慧结合起来,用以解决中国革命中的各种矛盾,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从而既继承和发展了中国古代辩证法的思想,又以自己的理论创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在《矛盾论》中,毛泽东还论述了“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以及“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等。中国革命的“三大法宝”之一“统一战线”就是用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的对立统一规律和中国传统的“相反相成”辩证智慧解决中国革命力量问题的辩证实践思维,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实践创造之一。
[1] 本书编委会.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2] 本书编委会.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 孙志海.论抽象的人性理论何以可能与为何必要[J].哲学研究,2013,(7):15.
[4] 蒋学模.政治经济学教材[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5] 本书编写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概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6] 逢锦聚.政治经济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7] 本书编委会.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 本书编委会.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9] 本书编委会.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0] 本书编委会.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11] 本书编委会.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2] 本书编委会.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3] 本书编委会.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