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易学探微

2014-04-07 05:36
关键词:巴人易学

曾 超

(长江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重庆408100)

在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古代巴人贡献极大,巴渝舞、下里巴人、盐巴、丹砂……均是其显例。当然,巴人的易学亦为其一。不过,巴人是否有易学,学术界尚无人进行深究。其实,巴人不仅有易学,而且巴人易占极为发达,且深有影响。

一、巴人祖源与八卦创制者伏羲

在中华易学中,易的创制者是伏羲。他仰观“天道”,俯察“地道”,效法自然,以成“人道”,创制了易学家们艳称的“八卦”。司马迁《史记·太史公自序》说:“余闻之先人曰:‘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1]《周易·系辞下》称:“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2]包牺即伏羲,又称宓羲、庖牺、伏戏,亦称牺皇、皇羲、太昊,《史记》称伏牺。伏羲成为中华人文始祖之一,伏羲首倡八卦对中国和世界文化均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后世据伏羲演易而发展的《周易》被誉为世界上第一部未来学著作。

对于巴人来说,伏羲更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在巴人的传承世系中,伏羲是巴人的始祖。《山海经·海内经》就记载云:“西南有巴国,太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3]。太皞即伏羲氏。巴人作为伏羲之遗裔,理应承传伏羲之易学,否则就有“数典忘祖”之嫌。

二、巴人发展与夏商周“三易”

在伏羲创制八卦后,一直为后世所利用,并在继承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夏商周三代分别完善成为《连山》、《归藏》、《周易》,这就是中华易学史上的“三易”。如《周礼·春官宗伯·大卜》载:“(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其《筮人》云:“筮人掌三《易》,以辨九筮之名: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4]桓谭《新论·正经》称:“《易》: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连山》八万言,《归藏》四千三百言。《连山》藏于兰台,《归藏》藏于太卜。”[5]

在巴人发展上,应该说巴人与中原易学多有接触,其对易学的理解应该相当深刻。《华阳国志》卷一《巴志》云:“楚主夏盟,秦擅西土,巴国分远,故于盟会希”[6]。似乎巴人与中原处于隔绝状态,其实不然。在春秋以前,巴人与夏商周三代多有接触,且对夏商周三代政局有极大的影响。

《史记》卷2《夏本纪》载:“夏后帝启,禹之子,其母涂山氏之女也。”[1]对此,顾颉刚认为“禹是生于蜀而娶于巴”[7],通过邓廷良的深入研究,“古代巴人属于氐系之龙蛇团族,源出陇右沿东西汉水东南迁。从母系角度论,巴为夏的亲支。”[8]早在夏朝,巴人就因为同夏人的血缘亲情关系而长期保持着友好和谐的关系。《世本》载:“鲧作城”。在崇伯鲧时期,大禹之父鲧开始造作城池、城邑,这在中国文明史、城建史上具有开天辟地的划时代意义,而“鲧作城”,巴人功不可没。张良皋先生从文字学、建筑学角度论证说:“夏人始称其都曰‘邑’,商人继之。‘邑’在表示‘封域’的□形之下,有一巴字,看来无巴不成邑。巴人对夏商都邑之建设曾起重要作用。”[9]夏人不惜将都邑城市冠以巴称,以示宠异,这充分反映了巴人对“鲧作城”的殊勋。《华阳国志》卷1《巴志》云:“禹会诸侯于会稽,执玉帛者万国,巴蜀往焉”[6]。据田敏《夏代巴人地域考》考证,夏禹时代的巴人应该主要活动在陕南的汉水流域[10]。夏启时代又有孟涂“司巴”。《山海经》卷10《海内南经》记载:“夏后启之臣曰孟涂,是司神于巴,巴人讼于孟涂之所,其衣有血者乃执之,是请生。居山上,在丹山西。丹山,在丹阳南,丹阳,巴属也”。关于孟涂“司巴”的“丹山”,著名的神话研究专家袁珂认为是在巫巴山地[11],但田敏则主张在与汉水流域相连而偏东的丹江流域[10]。可不管丹山于今具体是何地,但在巴人居住地域则确定无疑。事实上,在夏人发展壮大的历史长河中,夏人因为多方面的原因曾连续不断地向巴地移民[12]。夏代末年,因夏桀荒淫无道,诸侯叛离,商汤乘机而兴。商汤灭夏,遗民四散。翦伯赞先生评述说:“‘夏族’虽然被商族所征服,但不是被消灭。他们大部分与商族同化,而其余则分向三个方向退却。”一是南迁吴越,二是南徙荆楚,三是退回西北[13]。其实,夏遗民还有第四个退却方向,即远征西南,进驻巴地。对此,《山海经》卷16《大荒西经》说:“有人无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故成汤伐桀于章山,克之,斩耕厥前。耕既立,无首,走厥咎,乃降于巫山”。这则史料表明商汤伐夏,一支夏人逃奔它乡,虽然首领被杀,但仍然退居巫巴山地而得以立足。可见,巴人为夏朝遗民提供了坚强而稳固的避难所。

在商人取代夏王朝后,巴人因与夏同盟而受株连,不断地受到商王朝的军事打击,在武丁时代更达到顶峰。在商代晚期,巴人虽受夏人“亡国”的影响和冲击,但毕竟有千百年的发展,底蕴犹在,实力可观,终于演变为商朝西部强大的方国——巴方,以致敢与“大邑商”相抗衡,故屡屡受到商王朝的军事讨伐,这有甲骨文可以为证。《殷契粹编》1230云 :“壬申卜,争,贞令妇好从沚伐巴方,受有又”。《殷墟文字丙编》313称:“贞王佳妇好令沚伐巴方,受有又,贞王勿佳妇好从沚伐巴方,弗其受有又”。《殷墟文字乙编》2948±2950说:“辛未卜,争,贞妇好其从沚伐巴方,王自东受伐蚩阱于妇好立。贞妇好其从沚伐巴方,王勿自东受伐蚩阱于妇好立”。“妇好征巴方”,反映了巴人在汉水流域的坐大,即使英武鼎盛的殷商亦不敢小觑。

《诗经·颂·殷武》云:“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载有所,汤孙之绪”。殷的军事打击,巴人虽然不得不承受军事失败的痛苦,可也促使巴人奋起抗争,寻找盟友,反抗殷商,继续积极地向西北发展,最后参加到以周为首的反殷队伍,为西周的立国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华阳国志》卷1《巴志》就说:“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倒戈,故世谓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不过,牧野之战,巴人是否参战,《尚书》并无直接的记载,但学者们均强调实有其事,并对之进行了考证。徐中舒认为是“虎贲三千”的“虎贲”[14],邓少琴则认为“西土八国”中的髳人[15],而董其祥则强调是以彭濮而概巴[19],张良皋更主张“八国联军”皆是巴人[9]。目前,学术界多倾向于巴人是参加了武王的伐纣战争。总之,巴人参加了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对殷商的覆灭、西周的建立有过重要的贡献,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在武王伐纣后,巴人因功二被封之以“子”。《华阳国志》卷1《巴志》云:“武王既克殷,以其宗姬封于巴,爵之以子。古者远国虽大,爵不过子,故吴、楚及巴皆曰子”。又云:“及武王克商……巴、濮、楚、邓,吾南土也”[17]。其后,巴周交往频繁,关系密切,多以方物贡献成周。《逸周书》就多次提到“巴人以比翼鸟”[18]上贡周王朝。

既然巴人与夏商周关系如此密切,说巴人对夏商周三代易学不了解,这是不可能的。从巴人巫风的普遍存在、巴人善于使用甲骨占卜等来看,巴人应该是对“三易”深有研究的。著名巴蜀史专家蒙文通先生在《略论〈山海经〉的写作时代及其产生的地域》中,对《山海经》进行了详细的考证,认为“《大荒经》五篇,曾四次提到‘巫山’,这也是《山海经》其余两部分所不见的;同时,《山海经》中有关‘巴国’、‘巴人’的记载,也仅见于这部分〔《山海经·海内经》〕,因此,我认为《大荒经》部分可能就是巴国的作品”[19]。《山海经》由《五藏山经》和《海经》两部分组成,《五藏山经》简称《山经》;《海经》系《海外四经》(又称为《大荒经》)和《海内四经》的并称。而《山经》所记是一山连一山,山山不断,是一部名副其实的“连山”之书,据此拟定了《连山》这个书名。又据《海经》和《大荒经》拟出了《归藏》一名,海属水,在《周易》中属于坎卦,《说卦》云:“坎者,水也。……万物之所归也”,从中取其“归”字;大荒即大地,在《周易》中属坤卦,《说卦》云:“乾以君之,坤以藏之”,从中取其“藏”字,二者合一,《归藏》这个名目就产生了①连山归藏。百度百科。。这说明巴人还将八卦用以名书。

三、巴地巫风与易占

《易》本卜筮之书,易占、易学与卜筮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周礼·筮人》云:“掌三《易》以辨九筮之名: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九筮之名,一曰巫更,二曰巫咸,三曰巫式,四曰巫目,五曰巫易,六曰巫比,七曰巫祠,八曰巫参,九曰巫环,以辨吉凶”[2]。这里,《连山》、《归藏》、《周易》即“三易”,分别为夏商周三代之易[4]。巫更等九个名字,则为九大巫师之名字[20]。在古代,社会生产力水平低下,科学技术极不昌明,人们总认为有一种神秘莫测的“天意”在主宰着世事,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左右人间,社会的兴衰更替、人间的生死祸福、荣辱利达无不与“天意”、“大手”相关。英国的丹尼尔就认为:在社会发展的“早期阶段,人们差不多普遍地走错了路。他们以为同类事物可以感应相生,因此就企图在交感巫术的仪式中,用模仿自然的办法,来为丰富的土壤祈得雨水、阳光或肥沃”[21]。如何“窥视”天意以求趋利避害、趋吉避凶,于是卜筮由此而生,卜筮是人类早期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周易·系辞上》载:“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礼记·曲礼上》记载:“龟为卜,筴为筮。卜筮者,先圣王之所以使民信时日、敬鬼神、畏法令也;所以使民决嫌疑,定犹与也。”在古时预测吉凶,用龟甲占卜称卜,用蓍草占卜称筮,合称卜筮。卜筮主要是解决“信时日、敬鬼神、畏法令”、“决嫌疑,定犹与”的问题,很显然这是一种极为的巫文化。

而在巴人社会中,巫风烈烈,重巫、尚卜极为盛行。巴人地域,群巫汇聚。《山海经·海内西经》载“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瓠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22]361又《大荒西经》说“有灵山,巫咸、巫即、巫肸、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白药爰在。”[22]420据据专家考证,巴人即出自巴地群巫之巫蜑或巫相。《世本》记载:“廪君之先,出于巫蜒。”

在巴地群巫中,其中为最为有名的巫咸,他被视为筮占的发明人,对此,史籍多有记载。《世本》云:“巫咸作筮”。许慎《说文》谓:“古者巫咸初作筮”。谯周《古史考》称:“殷巫咸善占筮”。《广韵》说:“巫咸作筮,筮决也”。“巫咸是一个大巫,以后成为巫师集团崇拜的大神,故《世本·作篇》说古者“巫咸初作巫。”[23]57

在此浓郁巫风的影响下,巴人卜筮活动极为盛行、影响力极为深远。就其占卜形式而言,有龟卜、鱼卜、牛卜、筮占、灵石卜、鸡卜、瓦卜、竹卜等[24]。其中最有特色的是鱼卜和灵石卜,史籍有明确记载的是筮占和龟卜,被诗人们吟咏最多的是瓦卜,对民间文化影响最大的是竹卜。就其选材来看,有龟甲、鱼鳃盖骨、灵石、牛骨、蓍草、雄鸡、瓦、竹等[25]。就其适用领域来说,可以考见的有城建、农事生产(祈雨、灵石祈年、石鱼祈年、瓦卜烧畲、鸡卜祈年、竹卜祈年)、矿冶开采(制盐、丹砂开采)、军事活动、疾病、丧葬等领域[26]。

四、巴地考古与易占

据《华阳国志》卷1《巴志》记载,“灵龟”系巴地极富盛名的方物特产之一。该书涪陵郡(治今重庆市彭水县)载:“山有大龟,其甲可卜,其缘可作叉,世号‘灵叉’”。同书巴东郡朐忍县(今重庆市云阳县)称:“朐忍县西二百九十里……有……灵龟。咸熙元年(264年),献灵龟于相府”。东晋郭璞注《尔雅·释鱼·灵龟》云:“涪陵郡出大龟,甲可以卜,缘中叉,似玳瑁,俗呼为灵龟”。可见,巴地占卜,史有明载。不仅如此,巴地占卜还有现代考古的实物支撑,那就是巴地甲骨的发现与出土。

早在20世纪50年代,巴人的甲骨实物被陆续发现,湖北宜昌朱家台遗址、路家河遗址、秭归鲢鱼山遗址;重庆忠县井沟遗址等均有出土,因数量少、年代晚,没有得到学者们的关注。20世纪80年代后,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因为修建清江隔河岩水电枢纽工程、三峡工程,“三峡文物”得到抢救性发掘,巴人甲骨被大量的发现和出土,由此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力关注。

综合相关材料,就目前所知,巴人甲骨的发现地在湖北省主要有宜昌朱家台、路家河;长阳香炉石;秭归鲢鱼山;在重庆市主要有巫山双堰塘;云阳明月坝;万州麻柳沱;忠县中坝、瓦渣地;丰都旧县坪遗址;在四川省主要有金沙遗址等。在这些遗址中,出土巴人甲骨实物最多的长阳香炉石遗址,年代最晚的甲骨实物则在云阳明月坝遗址。

通过对这些出土甲骨进行分析,可以看出巴人占卜的影响力[27]。其中,巴人以大鱼的鳃盖骨为材料进行占卜体现了中国南方占卜系统。1995年11月,长阳香炉石遗址第三次发掘出土的1件卜骨是我国目前所发现的最大的卜骨[28]127。云阳明月坝遗址出土的唐代甲骨是中国历史上年代最晚的甲骨实物[29]65。

五、范长生、扬子云:巴地易学的代表

在历史上,于巴人巴地更产生了许多著名的易学家,如严君平、扬子云、范长生、谯玄等。其中,在峡江地带,最为有名的当属范长生和扬子云。

(一)范长生与《蜀才易传》

范长生,一名贤,涪陵郡丹兴县(今重庆黔江)人。蜀汉延熙十三年(250年),涪陵郡大姓“徐巨反,车骑将军邓芝讨平之。……乃移其豪徐、蔺、谢、范五千家于蜀,为猎射官”[6]83-84。范长生等被邓芝“移豪”迁居成都[30]。他在蜀地“岩居穴处,求道养志”[31],“善天文,有术数,民奉之如神”[32]597,“以左道惑百姓,人多事之”[33]。李雄进据成都,礼聘范长生,他“推步大元五行,大会甲子,祚钟于李,非吾节也”[34],劝李雄自立。永兴元年(304年)李雄称成都王,改元建兴。306年,李雄立国成都,国号大成,改元晏平,以范长生为相,加封四时八节天地太师、西山侯。其主政,“事少役稀”,“宽和政役”,“刑政宽简,狱无滞囚,兴学校,置史官”,“兴文教,立学宫”[35]。可见,范长生是巴人著名的政治家、易学家,成汉政权丞相,中国道教中天师道领袖人物。

对此,清光绪《黔江县志》卷四载黔江县令张九章《范贤传》对范长生的事迹有较为详细的描述,云:范贤名长生,一名延久,又名九重,又名支,字元,又字延寿,别号蜀才,邑名丹兴时人也,属涪陵郡,其先世无可考。据《晋书》及《华阳国志》载,永康间处于灌之青城山,能以信义孚众。时蜀大姓李特、李流等因饥为乱,连年攻陷州郡,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或东下荆楚,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掠靡所获,道殣相望。惟涪陵民千余家在江西依贤自守。晋平西参军徐舆说罗尚厚结长生与共讨贼,尚不许,舆怒降流,反说长生给流军食。及永兴元年,李雄据成都,以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长生不可,雄遂即王位,改元大成(《华阳国志》作大武)。未几称尊号,遣百官具仪仗拜长生为丞相,其从弟置以不陪,列斩之。长生乃自西山乘素舆诣雄,雄迎于门执板延坐,称曰范贤。已而尊为四时八节天地太师,封西山侯,复其部曲,军征不预,租税皆入贤家。贤乃深劝雄以虚己受人,宽和政役,兴文教,立学宫。其赋民男丁一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绸绢不过数丈,丝不过数两,事少役稀,民多富实,至乃闾门不闭,路无拾遗,狱无滞囚,刑不滥及,致天水、武都奉贡称臣,款关内附者日益而至。凡相成十有三年,至晋大兴元年卒。卒之后,李氏复用其子贲为丞相,纲目大书成丞相范长生卒盖予之也,书法谓其臣者录贤也,终纲目卒僭,国臣者二十有二,长生居一焉,与慕容恪、王猛辈争列矣,鉴称其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云。著有《蜀才易传》十卷,详《隋书·经籍志》,其说散见唐李鼎祚《周易集解》。明扬升庵以西山蜀才与襄阳庞德公、谷口郑子真、东海王霸并论,可想见其人矣。盖公本道家者流,隐居求志,故屡易其名,会逢一时之运,伟然僭国之师,名垂竹帛,至今青城山中犹崇祀之曰长生大帝,亦可谓生为名世,殁为明神者欤!惜史未立传,而县志亦略举不详,故余采辑诸书及云氏说而为之传。对此,清光绪《黔江县志》卷四载黔江县令张九章《范贤传》对范长生的事迹有较为详细的描述,云:范贤名长生,一名延久,又名九重,又名支,字元,又字延寿,别号蜀才,邑名丹兴时人也,属涪陵郡,其先世无可考。据《晋书》及《华阳国志》载,永康间处于灌之青城山,能以信义孚众。时蜀大姓李特、李流等因饥为乱,连年攻陷州郡,蜀民皆保险结坞,或南入宁州,或东下荆楚,城邑皆空,野无烟火,掠靡所获,道殣相望。惟涪陵民千余家在江西依贤自守。晋平西参军徐舆说罗尚厚结长生与共讨贼,尚不许,舆怒降流,反说长生给流军食。及永兴元年,李雄据成都,以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长生不可,雄遂即王位,改元大成(《华阳国志》作大武)。未几称尊号,遣百官具仪仗拜长生为丞相,其从弟置以不陪,列斩之。长生乃自西山乘素舆诣雄,雄迎于门执板延坐,称曰范贤。已而尊为四时八节天地太师,封西山侯,复其部曲,军征不预,租税皆入贤家。贤乃深劝雄以虚己受人,宽和政役,兴文教,立学宫。其赋民男丁一岁谷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绸绢不过数丈,丝不过数两,事少役稀,民多富实,至乃闾门不闭,路无拾遗,狱无滞囚,刑不滥及,致天水、武都奉贡称臣,款关内附者日益而至。凡相成十有三年,至晋大兴元年卒。卒之后,李氏复用其子贲为丞相,纲目大书成丞相范长生卒盖予之也,书法谓其臣者录贤也,终纲目卒僭,国臣者二十有二,长生居一焉,与慕容恪、王猛辈争列矣,鉴称其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云。著有《蜀才易传》十卷,详《隋书·经籍志》,其说散见唐李鼎祚《周易集解》。明扬升庵以西山蜀才与襄阳庞德公、谷口郑子真、东海王霸并论,可想见其人矣。盖公本道家者流,隐居求志,故屡易其名,会逢一时之运,伟然僭国之师,名垂竹帛,至今青城山中犹崇祀之曰长生大帝,亦可谓生为名世,殁为明神者欤!惜史未立传,而县志亦略举不详,故余采辑诸书及云氏说而为之传。

范长生一方面充分利用了巴人善于占卜的传统,另一方面,又对《易经》进行了系统深入的研究,其“易学”见解被写成《蜀才易传》四卷,著录于《隋书·经籍志》,惜该书已佚,其内容散见于唐李鼎祚的《周易集解》之中。卷二“坤厚载物”。蜀才曰:坤以广厚之德,载含万物,无有穷竟也。卷二“德合无疆”。蜀才曰:天有无疆之德,而坤合之,故云“德合无疆”也。卷二“需,有孚,光亨,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蜀才曰:此本大壮卦。案:六五降四,有孚,光亨,贞吉。九四升五,位乎天位,以正中也。……

(二)扬子云与《太玄》

扬雄(前53——18年),字子云,西汉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他著有《甘泉》、《河东》等赋,是继司马相如之后西汉最著名的辞赋家,所谓“歇马独来寻故事,文章两汉愧杨雄”。他著有《方言》,是中国第一部语言学辞典,成为我国著名的语言学家。他校订图书古籍,著有《训纂》,成为我国著名的文献整理专家。他受学于严君平,著有《太玄》、《法言》,成为我国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易学家。

关于扬雄的籍贯,学术界尚有争议。但扬雄的祖籍是来自于巫风烈烈的巴地则没有问题。对此,班固《汉书》说:“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其先出自有周伯侨者,以支庶初食采于晋之扬,因氏焉,不知伯侨周何别也。扬在河、汾之间,周衰而扬氏或称侯,号曰扬侯。会晋六卿争权、韩、魏、赵兴而范中行、知伯弊。当是时,逼扬侯,扬侯逃于楚巫山,因家焉。楚汉之兴也,扬氏溯江上,处巴江州。”扬氏家于巫山数百年,自然深受巴地善占、重卜、崇玄的巫风影响,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说,扬雄的《太玄》也是巴地古易学的代表之一。

扬雄的《太玄易》至汉末已开始不同程度地影响着后世学者。扬雄拟易,以《洪范》和道家思想释易,对后世易学家有一定影响。《太玄》在释易方面对后世易学家有重要的启示。《太玄》对后世易学家解《易》时创制体例有所启示。总之,《太玄》是对《周易》经传思想的阐幽显微。《太玄》是对易学发展的整合重铸。《太玄》反映了扬雄治易的学术道路[36]101-106。

马克思曾经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得到的,既定的,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条件下创造[37]。正是由于巴地特别是有易学研究的传统,所以对涪陵的人文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以程颐涪陵典易为契机,并形成了在全国均深有影响的中国易学“涪陵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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