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反常表现在视频图像侦查中的运用

徐 猛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研究生部，北京100038）

随着经济快速发展、科技日新月异、人财物流动速度的不断加快，刑事犯罪也呈现出流窜化、集团化、智能化的特点，加大了侦查工作的难度。在信息化背景下，视频图像侦查已经成为刑侦部门打击和预防犯罪的重要方法之一。通过对各类视频图像侦查方法的深入研究，笔者发现，针对犯罪嫌疑人的反常表现进行分析不仅在传统侦查摸底排队中起着重要作用，而且在视频图像侦查中也可发挥重大作用。侦查人员针对采集的视频图像信息运用反常表现的方法进行研判分析，可有效挖掘出侦查线索，切实推进侦查工作的进程。因此，异常表现也是视频图像侦查手段运用的依据之一。本文根据对大量视频图像侦查成功案例的研究，系统地对反常表现在视频图像侦查中运用的工作流程进行了梳理和总结。

一、视频图像侦查中反常表现的含义

在侦查实践中，反常表现对于确定犯罪嫌疑人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视频图像中记载的反常现象，是指犯罪嫌疑人在整个犯罪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不正常现象。[1]所谓不同于正常情况下的行为状态，大部分是指在行为或者心理上犯罪嫌疑人与正常状态存在很大区别的一些行为变化。这些变化主要是通过犯罪嫌疑人的行为表现出来的。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前、作案中或者作案后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需求而不自觉地会作出一些行为，犯罪嫌疑人表现出来的这些行为与一般人的正常行为举止或者犯罪嫌疑人自己的日常行为举止相差较大。比如，在传统侵财类的一些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在作完案件后一反常态地吃喝玩乐，而其日常生活却较为拮据；在视频图像侦查的一些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在实施犯罪的整个过程中故意躲避视频探头，不符合一般人的行为方式。

在视频图像侦查过程中，侦查人员通常抓住犯罪嫌疑人的反常表现来缩小侦查范围，直至发现犯罪嫌疑人；而在某些传统案件侦查中，侦查人员对犯罪嫌疑人采取某些强制性措施的事实依据就在于犯罪嫌疑人所暴露的的异常表现。例如，在视频图像侦查某起爆炸抢劫案件中，侦查人员通过反复观看现场视频发现，绝大多数目击者对爆炸现场进行围观，而唯独一男子迅速逃离现场，于是侦查人员将此人列为犯罪嫌疑人，抓获后对其进行审查，从而快速破获了该男子爆炸抢劫的犯罪案件。犯罪嫌疑人之所以在人群之中作出他自认为十分正常的逃跑行为而在侦查人员眼中却十分反常的远离“热闹”行为，主要是因为犯罪嫌疑人实施犯罪后担心自己受到法律惩罚而本能地自保的表现。

二、视频图像侦查中反常表现的形式

犯罪嫌疑人的异常表现是与通常意义上的正常行为有所不同的一种行为状态，一方面是在整个实施犯罪的过程中犯罪嫌疑人的行为方式与日常的行为举止不相同；另一方面是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前、作案中或者作案后的行为举止与一般群众的行为方式有明显的差异。[2]从侦查工作实践的角度看，视频图像侦查中反常表现的形式主要有以下三种：

（一）为了掩饰犯罪行为而表现出反常行为

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前、作案中或者作案后的过程中，出于对法律惩罚犯罪的畏惧，都会不自觉地通过一定的行为来掩饰自己的犯罪目的，从而在特定的条件下作出一些同一般人日常行为习惯具有明显差别的反常行为。如在视频图像侦查的某些杀人未遂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为了达到杀人的目的，主动与被害人拉近距离，从而寻求杀害被害人的最佳机会；在视频图像侦查的某些杀人既遂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将被害人杀害后，为了掩饰自己的犯罪行为，于是向周围群众或者警察宣称自己和被害人私人关系极好的反常言行举止。

（二）为了避免打击处理而表现出反常行为

为了避免公安机关侦查部门的打击处理，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后，通常会表现出一系列的反常行为。在犯罪实施前，犯罪嫌疑人一般都知道其行为是违法的并会受到法律惩罚；在犯罪实施后，为了避免打击处理而不自觉地做出一些与其日常行为举止差异明显的反常行为。在视频图像侦查的一些案件中，某些犯罪嫌疑人在案件发生后十分关心公安机关侦查工作的进展情况，也有些犯罪嫌疑人选择外逃而躲避公安机关的打击处理，还有一些犯罪嫌疑人为了避免打击处理而制定缜密的逃跑计划以及逮捕后的同盟契约等等。

（三）为了享受犯罪所得而表现出反常行为

此种表现形式的反常行为主要发生在视频图像侦查的一些侵财类案件中，犯罪嫌疑人的生活需求或者其他需求难以在当下社会背景下通过自己的努力由合法途径获得满足，很容易在实施侵财行为后利用犯罪所得吃喝玩乐。由于吃喝玩乐的钱财是通过非法行为获得的，所以犯罪嫌疑人在享受犯罪所得时自然会表现出一些反常的行为举止。在这些反常的行为中，最明显的就是犯罪嫌疑人在短时间内大吃大喝，一向清贫的生活变得“富有”；倘若所得的非法财物不是流通的货币，犯罪嫌疑人就要想法设法地把赃物变现。比如，在视频图像侦查的盗窃案件中，侦查人员在缩小侦查范围的时候，经常会发现摸排的人员之中会有一些人短时间内大肆挥霍，出现消费支出明显超出其经济能力的反常行为。

三、视频图像侦查中反常表现的特点

（一）客观反映性

客观反映性是视频图像侦查中反常表现的首要特点。这主要基于以下两点原因：一是犯罪嫌疑人受作案过程中产生的特定心理影响而不自觉地表现出异常的行为举止；二是犯罪嫌疑人一系列的异常表现并不只是其在具体环境下心理活动的反映，而更多的是其自身行为状态的映射。[3]无论是侦查学理论研究还是侦查实践探索，研究视频图像侦查中反常表现的目的，一方面是指导侦查人员通过视频图像记载的犯罪嫌疑人的反常表现来缩小侦查范围直至锁定犯罪嫌疑人；另一方面是引导侦查人员采取相关措施使犯罪嫌疑人不自觉地做出某种异常举动迫使犯罪嫌疑人暴露其身份。因此，犯罪嫌疑人的反常表现不只是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反映，否则根本实现不了以上目的。这种迫使犯罪嫌疑人表现出某种异常行为的非正常心理是在具体情境下犯罪嫌疑人若干心理活动的交织，其中主要因素是对公安机关打击处理的害怕和犯罪时的极度紧张。在这些心理活动相互交织的情况下，犯罪嫌疑人不自觉地就会做出一系列与自己日常行为习惯明显不同的行为举止。与此同时，犯罪嫌疑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所做出的行为与一般群众通常的行为举止也是有诸多不同之处的。视频图像侦查中的反常行为是视频图像记载的犯罪嫌疑人在作案过程中的行为举止，因此其具有客观性。视频图像记载的这种客观的反常行为是能够被侦查人员发现或者感知的，因而具有客观反映性。

（二）阶段明确性

刑事犯罪案件可在纵向上划分为四个过程：即形成犯意阶段、预备犯罪阶段、实施犯罪阶段以及后续犯罪阶段。在形成犯意阶段，犯罪嫌疑人由于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产生了自己无法通过正当渠道实现的某种需求，只好选择犯罪的方式使需求得到满足；在预备犯罪阶段，犯罪嫌疑人通过设计犯罪方案、准备作案工具以及选择作案对象等来实现犯意；在实施犯罪阶段，犯罪嫌疑人开始实施违反相关法律规定的行为；在后续犯罪阶段，犯罪嫌疑人通过驾车远距离流窜、销毁作案工具等来逃避公安机关的打击处理以及通过及时倒卖赃物、大吃大喝等来满足生理需求。在作案前的犯罪预备阶段和作案后的犯罪后续阶段，视频图像侦查中犯罪嫌疑人的反常表现最为突出。因为，犯意形成阶段主要是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活动而且持续的时间短；犯罪实施阶段，虽然犯罪行为与正常行为差别很大，但是由于犯罪嫌疑人通常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犯罪行为很难被视频监控记载下来。因此，在预备犯罪中，犯罪嫌疑人为了犯罪成功通常会进行踩点活动，但又担心犯罪后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其行为自然会与一般群众的行为不同；在后续犯罪中，犯罪嫌疑人对案件侦查格外关心，这在视频图像侦查人员看来也是十分反常的。

四、反常表现在视频图像侦查中的运用

大多侦查学研究者认为，犯罪嫌疑人的异常表现主要可帮助侦查人员据此开展调查摸底工作。[4]侦查人员在运用反常表现辅助视频图像侦查中，最核心的是对视频图像信息的分析研判，要在海量的视频信息中挖掘出犯罪嫌疑人的反常行为，进一步缩小侦查范围和明确侦查方向。从视频图像侦查中不难发现，犯罪嫌疑人往往更多地是考虑如何规避被害人和周围群众以及警方的视线，所以其关注焦点不会集中在视频监控探头上。这些规避行为在一般人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而在侦查人员看来却十分反常。因此，视频图像侦查人员正是把握住这些反常之处来一步步推进侦查工作进程的。例如，在一起驾车尾随抢夺银行取款客户钱财的系列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为了躲避监控探头，在逃跑过程中，只要经过红绿灯路口，就会在前方突然左转逆向驶入非机动车道，经过路口后，逐步驶入机动车道。侦查人员以此反常现象为依据，串并破获了此系列飞车抢夺案件。在另一起盗窃摩托车系列案件中，侦查人员通过视频监控发现，两名犯罪嫌疑人每次得手后，都会驾车沿同一线路逃跑，在经过卡口时，都会将衣服揽起来将头遮住，以免被视频监控拍摄下来。侦查人员发现这一反常行为后，通过蹲点守候，最终抓获了犯罪嫌疑人。

（一）犯罪嫌疑人作案前的反常表现在视频图像侦查中的运用

犯罪嫌疑人为了犯罪得逞和避免被害人、警察以及群众的发现，在作案前的窥视踩点过程中总会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行为，因此其行为的反常特征一般比较明显。侦查人员要快速发现视频监控图像中的反常行为，至少需要具备两种能力：一是具备敏锐的洞察力，能够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行为举止与周围人员的日常行为的不同；二是掌握视频图像侦查中的反侦查行为，能够快速感知到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异常。在实践过程中，可以从监控对象假装打电话或者购买特殊物品等一系列特殊行为中判断并分析其行为的意图。[5]例如，2012年5月某日凌晨3时许，某市公安机关刑侦部门视频监控中心的值班人员发现在某超市门前的停车场里有一辆大众轿车转来转去，行驶缓慢，后来停在一辆宝马轿车旁边，一名男子从车上下来走到宝马车前门处又返回车中。此行为在侦查人员看来十分可疑，于是利用大众轿车的行驶轨迹上的监控探头进行连线追踪，初步断定该男子有盗窃车内物品的嫌疑。于是值班人员遂指令巡警堵截大众车辆，将犯罪嫌疑人抓获，进而破获了此起盗窃车内物品案件。

（二）犯罪嫌疑人作案中的反常表现在视频图像侦查中的运用

如果视频图像能够清晰地记载犯罪嫌疑人的行为特征，那么侦查人员通常借助视频监控就可以直接锁定犯罪嫌疑人，进而指挥附近巡逻民警将犯罪嫌疑人抓获。随着犯罪嫌疑人的反侦查能力的不断提高，犯罪嫌疑人作案时通常会规避视频监控，犯罪行为较为隐蔽不易被侦查人员发觉。在这种情况下，侦查人员可选择作案中的反常表现作为开展视频图像侦查的突破口。例如，2008年8月5日5时许，某市视频监控中心值班人员发现在太平街道大合山路的一个网吧前有两名可疑男子，他们共骑一辆摩托车，在某网吧门口停下，一人下车进入网吧，另一人发动着摩托车在外面等候，进入网吧男子不到五分钟又出来，两人又重新骑上摩托车到了人民北路的一个网吧，又是一人进入网吧，另一人在外面等候。监控中心利用视频监控空中接力的方法，一路连续跟踪，发现犯罪嫌疑人先后在多家网吧门前短暂停留。值班人员及时将可疑情况向值班长汇报，初步判断这俩人多次进出网吧有两种可能：一是在网吧找人，二是在网吧作案。凭着职业敏感，值班长对近期凌晨时段发生在网吧内的盗窃手机案件进行归纳分析，认为这两名男子利用凌晨上网人员睡觉时盗窃手机的可能性较大，在跟踪至又一个网吧时，细心的值班人员发现从网吧出来的嫌疑人手中拿着一部手机。值班长感觉时机已经成熟，指令早已守候跟踪在后的巡警上前抓捕。经现场盘问，两名男子交代了在多家网吧盗取手机的事实，并在其身上找到了被盗手机。

（三）犯罪嫌疑人作案后的反常表现在视频图像侦查中的运用

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后的一段时间内很容易出现异常行为。这一方面是因为犯罪嫌疑人害怕公安机关刑侦部门的打击处理，另一方面是因为犯罪嫌疑人担心周围群众举报自己。目前，遍布城市角角落落的视频监控会时刻注视着人们的言行举止，在这种情况下，犯罪嫌疑人自然会避免自身异常行为的出现。但他们的这些反常表现往往是不自觉且难以抑制的，总会表现出来，特别是在自以为没有人关注的时候会表现得更为明显。例如，2004年5月，某市侦查机关运用视频图像侦查方法快速破获的一起“灭门”案件，侦查人员就是抓住了作案后的反常行为而快速锁定犯罪嫌疑人的。侦查人员仔细观看现场提取的视频资料，发现一位神色慌张的妇女多次前来观看警方破案，行为十分可疑，经证实为被害人的女邻居。根据这位女邻居的反常表现，侦查人员将其带到侦查机关进行调查。在强烈的讯问攻势下，她很快交代了联合他人杀人的犯罪事实。犯罪嫌疑人在处理赃物时往往也存在有悖于常人的反常表现，通过视频监控发现其对某些物品的异常处理方式往往也能发现犯罪嫌疑人。例如，2012年8月某日下午2时许，某市公安机关侦查部门视频监控中心的值班人员发现在政务大道红绿灯西侧两名男子分别拿着戒指和金项链在讨价还价，其中一人随手丢掉一个驾驶证，在其旁边是一辆改装的无牌摩托车。侦查人员认为他们的行为十分反常。于是，侦查人员立即指挥附近的巡警对其盘查，两人起初根本不承认，后来难以解释被扔的女性驾驶证件，只好交代了飞车抢夺财物的犯罪事实。

异常表现是犯罪嫌疑人矛盾心理的一种外在体现，同时也可以反映其特定的心理状态。在视频图像侦查中，侦查人员如果能够通过使用一些手段使犯罪嫌疑人暴露出反常表现，那么就可以化解侦查僵局，快速锁定犯罪嫌疑人。[6]但侦查人员如此开展工作也需要一定的条件：侦查人员已经收集到一定的证据证明其有作案嫌疑，只是证据不充分而已。一旦条件符合，侦查人员就可以通过有效手段来给犯罪嫌疑人施压，迫使犯罪嫌疑人把反常表现呈现出来，从而暴露自己的犯罪行为。在这种主动进攻中，视频监控主要用于两方面：一方面是用于监控犯罪嫌疑人，以收集其反常表现；另一方面是通过视频监控施加压力，促使犯罪嫌疑人暴露出反常行为。例如，2012年7月某日，某市某证券公司发生了一起网上盗窃案件，犯罪嫌疑人利用证券公司的财物漏洞在网上将公司账户上的100万元转到四张银行卡上分批取走。经过现场勘查和案情分析，侦查人员初步推断为内部人员作案，但一时难以确定具体的犯罪嫌疑人。因此，侦查人员对公司所有电脑进行查封，调取一个月内公司的所有视频监控资料，并对外宣称已经掌握了相关线索，希望犯罪嫌疑人能够主动自首。涉案人员张某感觉危险已经降临，于是匆忙逃跑。此案中，警方通过一系列的侦破活动诱使犯罪嫌疑人采取异常行为，最终实现了侦查破案的目标。

五、小结

在信息化背景下，为了切实打击和预防流窜化、集团化、智能化的刑事犯罪，公安机关侦查部门既要坚持视频图像侦查与传统侦查措施相结合的侦查模式，强化视频图像侦查的建设以及刑侦基础工作，又要分析与运用犯罪嫌疑人的反常表现，有效挖掘出侦查线索，化解侦查僵局，切实推动侦查工作的进程。从目前来看，打击日益复杂的刑事犯罪将是一场艰巨而持久的战斗，公安机关侦查部门一定要立足长远，加强视频图像侦查中的情报收集，不断提高视频图像侦查水平，从而有效提高刑侦工作的效益，实现社会的和谐稳定。

[1]周长远,王勇哲.论反常表现[J].河南公安学刊,1996(5):7-10．

[2]申群冀．论犯罪分子实施犯罪后的反常行为与侦查破案[J].湖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4(4):79-82．

[3]陈海.试论犯罪现场分析的方法[J].武汉公安干部学院学报,2008(4):34-37．

[4]马忠红.侦查突破口的选择[J].湖北警官学院学报,2006(5):47-50．

[5]郝宏奎.杀人犯罪动机的系统推断[J].江苏警官学院学报,2002(2):40-44．

[6]孙展明,万顺,罗立.视频图像侦查[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11:267-2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