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名瑛,吴建国
(1.湖南师范大学,湖南 长沙 410008;2.湖南商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处于春秋战国社会大变革的时代,为了应对纷争动荡的时局,适应社会变革的需要,先秦儒家的主要人物孔子、孟子、荀子不仅提出了以“德政”、“仁政”为核心的王道政治理念,而且提出了与他们政治理念相配套的人才思想。“为政在人”、“尚贤使能”是先秦儒家用人行政的指导原则。而能够满足儒家政治需要,既具有“怀德”、“尚仁”、“行义”、“无私”道德修养、又兼备为政的智慧与才能的君子型人才模式则是先秦儒家经过礼制维新,即对维新和捍卫世袭贵族集团的阶级利益的等级制度的礼的超越和改造以及对宗法贵族所崇尚的旧君子人格的改造之后才得以确立。因此,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先秦儒家的政治理念,君子型人才模式的确立、礼制的维新之间,在思想与逻辑上,有一种内在的、紧密依存与关联。
春秋战国时代是一个周王室衰微、群雄崛起、诸侯争战、纷乱不息的时代,也是一个由宗法贵族社会向官僚地主社会过渡的社会大变革的时代。对于诸侯争霸的兼并战争,先秦儒家的代表人物是持否定和反对态度的。“《春秋》无义战”“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这是鲜明地表明了先秦儒家这一反对争霸与兼并战争的态度。而为了适应社会变革的要求,孔子、孟子、荀子又提出了以“德政”、“仁政”为核心的王道政治理念。孔子作为儒家的创始人,提倡德政,反对暴政。他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意即用道德教化的方法治理国家,国君就象北极星一样,安居王位而臣民共服。孔子“德政”的主张是建立在 “四重”之首。又说:“使民如承大祭”,要求统治者要像祭神那样慎重地使用民力。孔子将其“德政”落实在“惠民”、“利民”上。 主张“养民也惠”,要求统治者能够“博施于民而济众”,“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这是孔子“德政”思想的基本内容。孟子在孔子“德治”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他的“仁政”学说。“仁政”学说的核心是“以民为本”。孟子说:“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意即,首先要有土地、有人民、并且使二者结合,然后才能谈得上政治统治。而三者之者,人民是核心。因为在他看来,民心的向背直接关系到统治阶级政权的稳固与否。孟子认为“祭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荀子继承孔孟的王道政治,而民本观仍然是他的仁政政治的思想基础。他指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来提醒统治者正视人民的覆舟之力,实施爱民、惠民的仁政。他说:“故君人者,欲安,则莫若平政爱民矣”,“庶人骇政,则莫若惠之。”先秦儒家针对战国诸侯推行的“以力服人”的霸道政治,提出了他们“以德服人”的王道政治,希望卷入争霸兼并战争中的各国诸侯能够停止争战,以民为本,顾惜民力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实行爱民、惠民、利民的德政、仁政,以维护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这不仅在当时具有历史的进步作用,在今天还有其宝贵的现实意义。
政治理念确立之后,实践这一理念的人就成了决定因素,对于这一点,先秦儒家的代表人物可谓有共识。孔子认为“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刻其政息。……故为政在人。”孟子说:“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荀子说:“有治人,无治法”,“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先秦儒家认为人是政治理念和治国方略得以实施的关键因素,强调在政治生活中人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与“为政在人”的观念一致,先秦儒家提出了“尚贤使能”的“贤人政治”观。这与道家“绝智弃圣”,“无为而治”的观念固已相去甚远,与法家“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之道更大异其趣,而与墨家“尚贤”之说却颇为接近。儒家讲举贤,孔子肇其端,仲弓请教“为政”之道,孔子认为要“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孔子去看望子游,“汝得人焉乎?”是见面的第一句话。在孔子看来,“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舜有五位贤臣,便致天下太平,武五得十位治世能臣的辅佐,而天下大治,贤能的人才在治国中作用至关重要。孔子还从举贤与举非贤所产生的不同影响来说明举贤的重要。鲁哀公求教于孔子,“何为则民服?”孔子答道:“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进贤退侫,人民就拥护;进侫退贤,人民就反对。此外,孔子举贤还主张扩大举贤的范围,“近不失亲,远不失举”,这样才会罗致更多的贤能之士。孟子、荀子继承和发展了孔子的尚贤举能的思想。孟子认为“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孟子还认为虞国亡国原因在于不用百里奚这样的贤才,秦穆公终成霸业在于使用百里奚这样的贤能,“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虽大国必畏矣”;反之,“不用贤则亡”,“不用贤则国空虚”。荀子的政治路线与孔孟稍有不同,他主张隆礼重法与王霸并行。尽管如此,对于举贤使能的认识和态度,荀子与孔孟却是一致的。他强调说:“欲立功名,则莫若尚贤使能矣”,“尊贤者王,贵贤者霸,敬贤者存,慢贤者亡,古今一也”,荀子认为汤、文、武、周公能够天下定,在于“汤用伊尹,文王用吕尚,武王用召公,成王用周公旦”。荀子还强调,“赏功罚过”,“尚贤使能”要做到“处不避仇,内不阿亲”,“内不可以阿子弟,外不可以隐远人”。任官授职,只问是否贤能,赏功罚过,只问功罪,不能搞裙带关系,说明荀子尚贤举能所抱的严肃和公平的态度。这是先秦儒家孔、孟、荀“为政在人”的“贤人政治”观的基本情况。
先秦儒家对人提出范畴,有圣人、贤人、君子、小人等。先秦儒家对君子着墨最多,君子人才范式影响也最为深远的。然而,“君子”是一个历史范畴。在春秋初期,“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君子居于统治地位,不事劳动生产,是当时广大被统治阶级羡慕和模仿和偶像。顾颉刚先生认为“吾国古代之士,皆武士也。……故谓之国士以示其地位之高。……谓之君子与都君子者,犹曰国士”[6]P85,“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而其主要之作用则为战事之训练”[6]P86,可见勇武、习礼、多才多艺是此时君子的重要特征。
随着时代的变迁,以血缘关系而形成的贵族与平民的鸿沟通过阶级斗争而逐渐消隐。宗法世袭制中贵贱地位由血缘关系决定的弊端开始显现,小人出身的人们要求得到君子的政治地位和更多的社会认同。经过长久的斗争,到春秋末期,“庶人工商”正式取得“得遂仕进”的权利。庶人工商得遂仕进以后,贵族集团被迫将职位让给所谓“贤人”。与此同时,诸侯国君为了发展,大量使用那些有能力、好学术的原来的所谓“小人”,“贤人”入仕有了一定的保障,成为与贵族世袭制并行的制度。由是可知,先秦儒家所举贤人、君子已非过去宗法贵族集团所谓的君子了。儒家的政治实践需要赋于时代精神的新君子,为此,孔子适时而动,对作为贵族称号的君子人格作了改造。孔子认为君子和小人的区别在于道德和文化修养,而不是过去的社会地位和政治身份,君子与所处的社会地位无关。由孔子的提倡和改造以及经由孟子、荀子的丰富完善,在先秦儒家看来,君子应当具备“仁”、“义”、“礼”、“智”、“勇”、“知命”等品格,德才兼备是新君子的标准。
儒家认为,“仁”是君子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品格。“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苟志于仁矣,无恶矣。”“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已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这些论述都强调士君子当仁以为怀,仁以为志。“礼”是先秦儒家君子应该具备的又一品格,孔子认为“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他还认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以礼作为君子处理社会关系的基本规范。孔子认为君子应该做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孟子对孝道比较重视,“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荀子将“少事长”的孝悌视为“天下之通义”“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弟是君子必须恪守的根本道德。尊循君臣之间礼的规范也是先秦儒家对君子品格的要求”,“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以礼待君,忠顺而不懈”。在强调忠的规范,事君以忠的同时,先秦儒家认为君子当具有自己的判断,应“以道事君,从道不从君”,坚持自己的正义与志节。这一点与后世儒家宣扬“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强调臣子无条件的,绝对的忠君是不同的。
“义”是先秦儒家强调的君子人格的又一重要的道德品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君子义以为上”,“见得思义”“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君子所性,仁义理智根于心”“君子之求利也略,其远害也早,其避辱也惧,其行道理也勇。”这种种论说强调义为君子的本质,君子当义以为上,重义轻利,不要贪图物质利益。
“智”是指君子应该具备的综合能力。孔子认为“君子不器”。也就是说,君子应该博学多才,而不应该只具备一个方面的知识才能。从周代贵族教育的科目礼、乐、射、御、书、数来看,贵族社会培养君子的原则也倾向于多种才能的培养。孔子本人之所以被贵族社会所接纳,也正是因为他的多能而识礼,可以说不仅在道德,而且在智慧,孔子都是崇高的君子典范。因此,孔子也强调智在君子人格的重要性,并与仁、勇并论:“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此外,在孔子的叙述中,“知命”也应是君子的人格品质,“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些论说的都是君子应当知命之意。
新君子人格经过孔子、孟子、荀子的重新诠释,与宗法等级制社会所推崇的君子人格有了本质的区别。强调德才兼备,全面发展,是先秦儒家人才培养的价值目标。
先秦儒家孔、孟、荀以其尊奉的仁、义、礼、智的基本的道德范畴对作为贵族称号的君子人格进行改造、解释和重新规定后,“君子”确定为一个纯粹的道德名称。君子人格与君子社会地位没有关联,为君子抑或小人取决各人内在的道德和文化修养。儒家君子型人才模式也因此形成。春秋时代因礼治思潮的兴起。“学而后入政”的贤人政治被作为一种制度确立下来以后,阶层向上流动的可能性大大增强,这给儒家“君子”步入政坛创造了机会。然而,富于时代精神的儒家君子型人才模式在现实政治生活中的地位依然不高,直到孔、孟、荀等儒家先哲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通过礼制的维新才最终将君子型人才模式确立。
首先,淡化贵族社会所崇尚的旧君子人格。勇武和多才多艺是旧君子人格重要特征,然而,在孔子看来反而显得不重要。《论语》记载:“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子路以尚勇为君子的一大特点,不料被孔子所否定,因为在孔子看来君子应该以道义为上。又如“大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周书》记载周公旦为了代武王接受死神的召唤,向鬼神推荐自己说:“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孔子本人之所以被贵族社会所接纳,也正是因为他的多能而识礼。然而,孔子却认为“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因为在孔子看来,君子既然以仕宦为职业,就应具有为民公仆的道德情操和重用人才的胆识,而不必斤斤于个人的才艺。总之,孔子对旧君子人格的淡化或超越,都是以确立新君子人格为指归的。
其次,为削弱贵族阶级的特权,主张对君权进行限制。儒家的社会理想是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国家是公众的国家,而不为君主个人所私有。天下为公,故当举天下之贤能治之。例如《礼记·礼运》中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因此,先秦儒家主张限制君主的权力。荀子认为官职事业是作为天下公器,他说“明主有私人以金石珠玉,无私人官职事业”,决不能如私赠金石珠玉一般随意,而是应该加以监视。
最后,积极奖掖和推介出身贫贱却具有君子品格之士。“子谓仲子,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仲弓的父亲是贱人,但仲弓却是“可使南面”的人才,因此孔子说了这番话。古代供祭祀的牺牲不用耕牛,而且认为耕牛之子也不配作牺牲,君主不能仲弓出生卑贱而不任用他。孔子说:“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孔子主张从先学习礼乐而未曾受爵禄的“野人”即一般知识分子中选用官员。孔子主张“学而优则仕”,对于品高学优之士君子,当任人唯贤,不能只讲出身贵贱。孟子认为“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闲,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明君任用这些出身贫贱的杰出人才,就能成为治世治国的能臣。荀子提出“贤能不待次而举,罢不能不待须而废”。荀子主张对贤才可不按常规的等级次序选用,对无能的官员应毫不迟疑的罢黜。同时,孔、孟、荀在使用人时还主张量能授官,因材器使。这样,就使大批出身贫贱的贤能之士参与到现实政治生活中来,并有所作为,也加强了对君子型人才模式的认同。最后,礼制的维新对“礼”的超越与改造,使君子型人才模式纳于制度的规范,使士君子的地位有了“礼”这一堂皇的制度保障,从而君子型人才模式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同,并最终成为后世选官用人的常规模式。
在中国历史上,礼是一种由来已久的文化现象。在前阶级社会时期,它主要指的是用以祭祀各种神灵的礼仪。进入阶级社会后,统治者集政权、神权于一身。他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需要,以天的名义下将礼演变为巩固统治集团地位的等级制度。在春秋战国时代的社会大变动中,因所代表的阶级利益不同,有关礼的认识主要有如下四种:(1)顽固坚持“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贵族保守派,这些人在当时行将没落的贵族中占大多数;(2)把礼作为推之全民的统治措施的贵族改革派,以子产为代表的春秋时代的贵族改革家大都属于此类;(3)主张以礼维护被统治者利益的平民维新派,以孔子为代表;(4)主张放弃礼制的平民革命派,以后于孔子的墨子为代表,但这种思想在孔子时代已出现。
孔子对春秋时代贵族改革家所掀起的礼治思潮基本上持肯定的态度。他认为保证社会有序状态的关键在于确认由礼所规定的贵贱尊卑关系。孔子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在孔子看来,玉帛钟鼓等属于礼仪形式方面的东西,是不能代表礼乐精神的。孔子又说“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只有以礼让作为治国的原则,礼才有其意义。孔子这一思想,无疑是受礼治思潮的影响。然而,作为一位平民出身的思想家,孔子再次在礼治思想方面超越了以往的贵族改革家。在孔子看来,礼是维护普通民众利益的重要手段,而不仅是一种全民范围推行的政治制度。孔子说“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益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孔子认为,礼乐制度为了确定各人与其名分相符的生活。对违反礼乐者进行惩罚才需要刑法,名分、礼乐、刑罚实为一回事。名分、刑罚不过是礼乐的前因后果。孔子认为,如果礼乐制度遭到破坏或不能确立,受害者不是统治阶级而是被统治阶级,即出现“民无所措手足”的局面。
孔子礼制维新最赋于人文关怀和道德精神的是以仁来改造礼,将礼乐的本质予以了重新规定,将宗法社会“礼不下于庶人”的亲亲原则改为仁民原则。孔子认为“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在孔看来,礼必须以仁为本,一个人若缺乏仁,那么,对他而言,礼乐就不成其为礼乐。而仁的基本精神就是“爱人”,即要求统治者把老百姓当作与自己相同的人看待,并能够“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在不损已的前提下给被统治者带来利益。周代统治者制礼作乐的根本动机在于以亲亲原则形成统治集团内部的有序状态,以免统治集团内部因争权夺利自相残杀,从而削弱控制和镇压广大被统治阶级的能力。它反映的是统治阶级的集团利益。对广大被统治者来说,他们只能是这种集团利益的提供来源。孔子援仁入礼,礼成为全社会等级结构形式,但它与血缘出身无关。在以仁为核心的礼制下,贵贱尊卑的等级差别依然存在,但人的社会地位的高低由自身才能决定。也即说,不管一个人的出身如何,只要他具有与某种官职相称的才能,他就拥有担任这种官职的天赋权力。而孔子所提倡的新君子人格与此人才与官职机制有一种天然的吻合。因此,通过改造后具有儒家特色的礼制为其君子人才模型在制度上获得了名正言顺的政治话语权。
孔子之后,孟子、荀子继承孔子的维新精神,对礼制进行改造、超越和完善。孟子主张废除统治阶级的世袭制,扩大选拔人才的范围,对于德行很高的人,虽属“匹夫”,也应当委以重任。荀子则更强调礼在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治乱安危的重要作用,主张“隆礼”。“礼者,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也”;“礼者,强国之本也”;“人道之极也”;“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悖乱提僈”。与孔子一样,荀子也认为划分等级,授予官职的标准不是以血缘关系而是以是否合于礼仪,赋于道德为标准,“虽王公士大夫之孙也,不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庶人。虽庶人之子孙也,积文学、正身行,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卿相士大夫。”荀子还提出,“赏功罚过”、“尚贤使能”要公平正义,做到“外不避仇,内不阿亲”,“内不可以阿子弟,外不可隐远人。”通过孔、孟、荀前后相继的礼制维新,儒家君子型人才模式在封建政治体制中终于牢牢地确立下来。
先秦儒家的人才观及君子型人才模式,显示出重道德修养和人格精神的特色,其实质即是伦理道理型人才观,是统治型人才观。这种人才观和人才模式,虽然与儒家整体思想所具有一样有所保守,更多地表现其维新的特色,反映了新兴地主阶级上升时期的进取精神和求实精神。而儒家先哲为了实现其王道政治理想,应对社会大变革提出了一系列政治主张和方法原则以选贤任能,客观上激发了社会活力,促进了阶层合理流动和维护了社会和谐,同时为后世选贤治国为政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先秦儒家的思想、做法和经验至今仍有其深刻的现实意义。
[1]顾颉刚.尚书校释译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0.
[2]李梦先.左传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3]王先谦.荀子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2010.
[4]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2.
[5]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0.
[6]顾颉刚.史林杂识初编[M].北京:中华书局,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