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的统一:毛泽东思想的确立与党的思想建设

2014-04-05 09:37王海峰
关键词:政党革命中国共产党

王海峰

(1. 湖南省委党校, 湖南 长沙 410006; 2. 湖南行政学院 党建部, 湖南 长沙 410006)

思想是行动的先导,思想的统一是中国共产党推进自身建设的基本原则,思想建党也是毛泽东党建理论体系的重要基础。在中国的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实践中,中国共产党对意识形态的需求已经不仅仅是一般政党对其纲领的需求,更多的是顺应历史潮流和中国社会的内在规定性。建构出一套不仅能够统一全党思想,还能够有效凝聚中国劳动大众,整合中国社会,并能引领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意识形态是党的思想建设的重要任务。实践证明,意识形态要发挥出此种效用,不是靠简单的组织和纪律规则所能最终达成的,在很大程度上,还需要信仰的统一,利益的满足和人格的尊重。从一定意义上讲,信仰与信念对党员的组织和对社会的引领,更为根本,更为牢固。

一、革命政党对意识形态的强烈诉求

一种意识形态源自这样一种信念,即事物能够比现在的状态更好,它实质是一个改造社会的计划。18世纪法国哲学家特拉西首先创造出“意识形态”这一术语,用以描述他所称的新兴的“观念学”[1]。最初的意识形态多是四种用法,第一,即特拉西特指的一门新的关于观念的经验科学;第二,该术语渐渐地意指与某种形式的世俗的自由共和主义相关;第三,它带上了一种贬抑的含义,隐含有知识和实践贫乏和危险的激进主义之意;最后,它被极为浅薄地用于一个非常狭隘有限的领域,指称一般而言的“政治学说”[2]。但经过近三个世纪的发展,意识形态成为一个具有复杂结构的术语,承载着许多历史的知识和思想的积淀,并仍在被不断丰富其内涵。通常意识形态被理解为“具有符号意义的信仰和观点的表达形式,它以表现、解释和评价现实世界的方法来形成、动员、指导、组织和证明一定的行为模式或方式,并否定其他一些行为模式或方式”[3]。一定社会的意识形态,从自身的内容结构上看,有三个相互关联和相互支撑的部分:一是意识形态的认知——解释部分,二是意识形态的价值——信仰部分,三是意识形态的实践——行动部分[4]242-243。因此,从这个基本的内涵可以分析到意识形态的基本功能,那就是:第一,当传统的制度、规则不能发生实际的作用时,意识形态以其特有的制度体系、规则符号对现实的世界做出具有指导性的解释说明,从而为文化构造和社会变迁提供清晰的范畴和框架;第二,从人类社会的精神、价值信仰层面提供一个社会共同体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价值观和带有普世意义的道德体系,也就是从终极价值的角度规范人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用真、善、美的基本符号体系约定生活规则;第三,通过意识形态进行社会动员、社会整合。当一定的阶层、阶级或集团、组织旨在夺取政权、占据统治地位时,其意识形态就会批评或彻底颠覆现有的权力结构关系,而谋求建立新的权力结构关系;作为已经掌握政权,承担治理任务的统治集团来说,其意识形态则表现在维系和支持既有的权力结构关系。

中国共产党对于意识形态是有着强烈的诉求,这主要是由政党自身的属性和近代中国社会历史趋势对政党的强势规定性决定的。在革命的实践中,中国共产党对意识形态的需求已经不仅仅是一般政党对其纲领的需求,更多的是顺应历史潮流和中国社会的内在规定性。对意识形态的诉求则直接基于动员劳动大众、整合社会资源的目的。

第一,意识形态对于任何一个政党来说是必备的基本要素。意大利著名思想家葛兰西认为,一个政党要存在,必须同时具备三个基本要素:一是群众的要素,没有群众就没有政党,而要使群众真正成为政党的力量,政党就要组织群众;二是主要的凝聚力量,“它在国家范围内集中各种复杂的力量,如果放任这些力量,他们就轻如鸿毛或无足轻重”。三是中间要素,“它把第一种要素和第二种要素联系起来,并使它们保持实际、道德以及精神方面的联系”[5]。从他的分析中可知,意识形态对于一般政党而言,是凝聚政党为一体的基本力量,政党的行动有赖于意识形态所提供的在道德、精神方面的力量,意识形态是组成政党的基本要素。中国革命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要消除与旧的所有制关系相适应的旧的观念形态,也就是意识形态的革命,因为“中国社会必须进行意识形态的更替,以保证革命的完整性和最终的成功,意识形态革命是中国革命的必然要求”[6]91。对于成长在近代中国支离破碎的政治秩序基础之上的中国共产党来说,基于它自身无产阶级革命政党的定位,夺取政权,建立一个新国家、新社会、新文化的远大目标,对意识形态的需求是内在的、急迫的。

第二,近代以来,在中西文明激烈的碰撞之中,中国社会仁人志士深深意识到专制体制的腐朽和民族的危机,近代中国的历史也正是在严重的国家危机和民族危机之中展开。洋务派、维新派、革命派等纷纷尽力呐喊并付诸行动,终于,中国爆发了辛亥革命。资产阶级革命派的民主思想在这个剧烈变迁的社会中产生广泛的影响,他们提出的民主共和国方案也在国人的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虽然,辛亥革命失败了,但是民主共和的种子已经播向中国大地。在危机中拯救民族,在落后中振兴中国,民主共和成为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钥匙和中国发展的价值目标。于是,民主共和就成为近代中国历史的内在潮流和发展趋势。正如林尚立所分析:“近代中国在探寻新的政治文明过程中,对国家制度的选择经历了一个民主共和——君主立宪——民主共和的否定之否定的过程。经过这样一个曲折过程,民主共和深入人心,成为中国革命的必然选择。”[6]68也就是说,在近代碎裂的社会基础之上构建民主共和成为最大的政治。这样,历史潮流就对主动寻求肩负光荣、神圣使命的共产党来说,发出了强势的规定性:若去承担历史使命,必须迎合和顺应此潮流①。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在其诞生之后,首先必须在意识形态上回答历史所提出的问题、顺应历史的发展潮流,完成政党自身意识形态的塑造。于是,中国共产党在民主共和的旗帜下将民主政治作为追求的首要价值。共产党把民主政治作为首要追求价值,是有理论依据的。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就向全世界宣布,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共和国是无产阶级将来进行统治的现成的政治形式[7]。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中从意识形态上也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它高举解放劳动大众,建设社会主义中国的大旗;勇敢承担领导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任务。这样,其目标和理想符合中国革命和社会发展的内在要求,也符合世界革命的大趋势和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潮流。

二、党的干部对意识形态的承载和担当

政党的意识形态是政党的政治与精神的象征,是政党保持其合法性的基础,也是政党维系其自身统一和动员社会的精神力量。革命中的中国共产党原本就是一个以意识形态为号召和旗帜的政治和军事集团,意识形态是凝聚党员和干部的价值基础,是维系政党存在与发展的基本动力。早期的中国共产党虽然是在共产国际的直接帮助下建立,并以远东支部的形式而存在,苏联共产主义对中国共产党的意识形态的影响是直接的,也是巨大的,苏维埃时期中国共产党的意识形态就具有典型的苏联共产主义的痕迹。但是,中国共产党经过土地革命战争,在政党与中国社会不断结合的实践之中,中国共产党也逐渐深入到社会之中,逐渐生成和锻造出了适合政党自身进行广泛社会动员和有效政治革命的意识形态。正如汤森所分析:“中国共产主义要么是本国的创造性的产物,要么就是一种外国学说在中国的应用,那就过于简单化了。它实际是两者的混合;其起源是外国的,但中国人在进行了长时期的处理之后,以充分的独立性使之成了他们自己的东西。”[8]49在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的不断发展是在革命的政党精英不断的革命实践和自我的调适之中形成的,尤其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一批职业革命家对中国革命和中国社会的总体分析、判断以及对革命领导权的掌握是分不开的。“中国共产党不可能一直在完全模仿苏联共产党。1927年,中国共产党的斗争被迫转移到农村,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导致具有中国特色的斗争策略、政治作风和领导集团的发展。……人们并不认为毛泽东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观,而是独创性地、成功地把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的实际。与毛泽东联系在一起的实践的意识形态是自40年代以来指导中国共产党运作的价值体系。”[8]103-104意识形态的统一对于一个在既贫瘠又狭小的空间里割据生存,而且经历着残酷的军事斗争的政党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对一个肩负着神圣任务的革命政党来说,政党自身权威的树立对于政党的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的提升绝对是被置于首要位置的。

政党权威是政党被认同的一种的状态,是政党影响力的合法化。政党如果没有一定的认同,或者这种认同没有规范的价值理念上的支撑,政党就很难实现夺取或影响国家政权的目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政党都要追求权威性。同时,对于一个在革命之中寻求生存和发展,且怀有远大志向的政党来说,政党的权威性是要依赖于组织的领袖权威的形成。潘尼比安科认为,任何政党在草创时期都要依赖于克里斯玛(个人魅力)型领袖的存在,同时,这种政党领袖权威要尽快地转化成政党组织权威,才能使政党组织结构不因党魁的失去而解体[9]。然而,这个与毛泽东联系在一起的实践的意识形态在党内并不是短时期自主形成的,而是在苏维埃时期武装割据、艰苦的长征和延安根据地建设之中逐步生成的。梅斯纳就曾指出,虽然“毛泽东主义”到20世纪40年代初期才成为正式的意识形态正统,但是它作为一种对马克思主义作独特(而且是独具中国特色的)解释的历史存在,却开始于20年代。把毛泽东主义看作仅仅是延安时期“客观”形势的思想反映,等于忽视一个不言自明的道理:人们既是历史的产物又是历史的创造者,而且人们至少是部分地根据自己的思想创造自己的历史。无论延安共产主义还是毛泽东都不是这一命题的例外;现在著名的毛泽东“思想”构成了延安共产主义的大部分内容。而且,毛泽东并非带着一个空脑袋于1935年到达陕西的[10]47-48。而且它也需要特定的场域和运动形式来催发它的形成。它能够成为政党的意识形态,离不开革命精英对意识形态的阐释和宣传,更离不开党内高级干部和中下层干部对意识形态的理解和接受。

政党意识形态的基本精神和原则付诸实践的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要对意识形态的担当主体进行培养和塑造,而塑造担当者的过程本身与担当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内化过程是有内在的一致性。因为“成功的意识形态整合,有两个关键环节:一是意识形态需要在同时的思想世界中取得优势地位;二是取得优势地位的意识形态需要在一定范围内和一定程度上深入人心”[4]248。一体化政党形成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要使担当主体的思想、意识获得统一,并且需要在全党的范围内取得担当主体的真正同意和认可。实际上,对意识形态担当主体培养和塑造的过程,也是政党意识形态被担当和最终在党内取得统一的过程,其本质是政党意识形态内化的进程。所谓内化,按照社会学家詹姆斯·科尔曼(JamesColeman)的定义,首先是指承认规范具有合法性,即行动者承认他人对自身行动有部分控制权。但这一层含义意味着在无人在场的情况下,将无法禁止个人违反规范。因此“内化”还意味着个人拥有被内化的惩罚系统,如果此人触犯了规范,这一系统将予以惩罚[11]。显然,意识形态的内化就是这一套理念和精神系统同个人的道德系统相糅合,被个人所承认和认同,并自觉服从、遵守相应的惩罚系统。意识形态内化的过程与意识形态担当主体的培养和塑造过程是相吻合的,具体就体现在党在革命时期对干部的选拔、教育、调配、监督等一系列的环节之中。

革命的历史决定了首先是由革命的干部来担当和承载这个与毛泽东联系在一起的实践的意识形态,政党自身统一的内在要求也内涵了必须是先由革命的干部来担当和承载它。

第一,中央高层的分歧催发了意识形态统一的必要。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从江西苏区出发,一路西走,1935年1月到达古城遵义,中国共产党中央召开会议,检讨了路线上的重大失误,结束了博古错误军事路线在中国共产党内的统治,确立了毛泽东的军事领导地位。但由于种种原因,王明、博古政治路线的错误并未被触及。到达陕北后,中国共产党内的统一达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但是许多重大分歧仍旧存在,并没有真正解决。中国共产党中央基本上是毛泽东和国际派平分秋色的局面,毛泽东主持军事,张闻天则接替另一位国际派健将博古,出任总书记。在思想领域,以王明为代表的国际派挟持着共产国际的尚方宝剑,同时自持着对马列经典原著的解读和解释,这在党内本来文化水平就不高的中下层干部之中是很有市场的;而在组织上,1937年底中国共产党长江局赴武汉同蒋介石谈判,王明任团长、书记,逐将长江局视为中国共产党的“第二政治局”,“1938年2月,长江局数次致电中央书记处,提议召开政治局会议……2月24日的电文称:长江局关于政治局会议决议:一、以长江局会议讨论结果,委托绍禹、恩来两同志作为向政治局会议之建议;二、会议日期建议以两日为限;三、长江局由绍禹、恩来同志回去代表参加会议,并在会议后立即返汉;四、会议后请求中央多派能独立领导工作的同志出来担任各方领导工作。”[12]这体现出党内在组织上的分歧,也显示出意识形态统一的紧迫性。

第二,残酷的革命形势使得吸收干部的标准走向务实性和有效性,这对干部担当的意识形态的统一也提出了要求。中国共产党在到达陕北高原后,随后因日军全力展开其所谓治安战,中国共产党的占领区突然大幅缩小,而且遭到无限分割。在这种情势下,中国共产党为有效地推进游击战,必须建立并提高党员的思想共识。况且从1936年底瓦窑堡会议以来,中国共产党曾特别剔除入党必先略解并信奉共产主义的规定,以牺牲质来求量上的迅速发展。到1940年时,中国共产党知道数量上的迅速扩展已无可能,必须改弦更张,转而强调品质,强调所谓党性,否则无以应付国民政府经济封锁和日军清乡扫荡所带来的政经危机[13]。这一点很关键,因为它意味着从苏维埃时期到抗日时期录用干部的标准的一个转化:从理想信念的绝对要求转化为如何有效地扩大和巩固自身的组织基础。毛泽东就直接指出:“在一个四亿五千万人的中国里面,进行历史上空前的大革命,如果领导者是一个狭隘的小团体是不行的,党内仅有一些委琐不识大体、没有远见、没有能力的领袖和干部也是不行的。我们的党组织要向全国发展,要自觉地造就成万数的干部,要有几百个最好的群众领袖。”[14]所以,1937年以后的三年间中,中国共产党党员增加了20倍,从4万人发展到80万人。游击战争所要求的是最大限度的独立自主、因地制宜和最小限度的中央控制。在这种条件下,各军事、行政单位,特别是各单位的领导干部,必须在思想和目标方面保持一致。

第三,干部队伍自身结构和背景的差异性使得干部承载的意识形态的统一成为必要。在陕甘宁边区,几乎所有的县长及区、乡一级政府的干部都是在本地的革命中成长起来的,他们大多是文盲或半文盲的农村青年,他们的首要愿望是投身于社会革命、消除压迫和剥削,给边区的偏僻乡村带来公平与希望[15]183。对于大多数是文盲和半文盲的干部来说,加强党性的教育和修炼绝对是必需的。正如赛尔登所说:“干部们的背景差异很大,他们在反日民族主义和建立自由强大的中国这两点上可以找到共同的语言,但各自的思想信仰千差万别。除了最上层的干部之外,绝大部分干部都没读过有关马列主义的著作,甚至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那些外来干部和知识分子具有现代的改良思想,这些思想是五四时期和后来在沿海地区发展起来的,这对中国来说是个例外。那些本地干部,熟悉边区农民的疾苦,投身于土地革命,却又被当地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所包围。1941年日军加紧进攻、国民党加紧封锁,农民与政府之间的关系以及信仰不同的干部之间的关系都紧张起来,这对中共的政治纲领形成了严峻的挑战。”[15]183-184

三、在延安整风中确立毛泽东思想

延安整风运动的目标是要建设一个从思想到组织都一致的统一政党,其关键就是要建设一个在思想、方法和方向等方面都一致的统一的干部队伍。所以,整风运动的实际指向是党的干部。延安的三万多干部是具有高度的组织性,分属于不同机关和学校。这几万名干部,虽然生存在延安和边区的环境中,却自成体系,与延安的百姓基本不相往来;构成了一个十分独特的干部群体②。1940年后,三万多干部已在延安完全安定了下来,党在思想上、行动上和生活上全面地照管着他们,此时延安与大后方的交通已经中断,除非经组织派遣和遣散,延安的干部已不能返回国统区或自行前往任何地区,在这个高度组织化的社会,个人离开组织就意味着失去了一切[16]。这就为整风运动的顺利开展创造了有利的时空条件。

整风内容开始有三: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以后扩展到七个方面:整党、整政、整军、整民(即整顿民众团体,纠正民众团体的领导机关脱离下层群众的官僚主义作风和打破形式主义的组织工作方法)、整关(即整顿关系,协调党政军民之间的关系,主要是党同军政民之间的关系和军队同政府及人民的关系)、整财、整学。延安整风所要强调的主题是:从民族主义的角度来强调中国经验并要求结合中国的具体问题来学习马列主义[15]186。毛泽东指出,党内存在一些脱离实际只作空洞的理论研究和只做实际工作而不注意对客观情况进行研究的作风,这种作风拿来律己,则害了自己;拿来教人,则害了别人;拿来指导革命,则害了革命。总之,这种反科学的、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主观主义的方法,是共产党的大敌,是工人阶级的大敌,是人民的大敌,是民族的大敌,是党性不纯的一种表现[17]。这样,整个边区的全体干部都开始进行系统的学习,学习的基本材料是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的著作,《联共党史简明教程》,以及毛泽东和刘少奇的著作。党、政、军各级机关都成立了特别委员会来指导学习运动。整个边区的干部每天都花两小时来学习,包括小组讨论、小组批评、写学习笔记,并按指定的课文进行考试。首先是花三个月时间学习整风文件,然后检查每个单位的工作,而且这种检查采用新的标准来衡量每个干部的具体工作。在实际的整风中,有的学习时间则更长[15]193。与学习运动相同步开展的是批评与自我批评,检举和监督以及随后的审干工作。

通过这一系列的运动,干部在思想信仰和日常工作中的行动取得了高度的统一,上层干部与下层干部之间、干部与群众之间的联系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党的政策和思想被很好地灌输到干部思想之中,极大地增强了干部对党的宗旨和党的意志的忠诚。也就在整风运动之中,干部自然被强化了革命的理想,担当和承载了党的意识形态。具体来讲,体现在三个层面:

第一,整风运动统一了思想路线。通过整风清算了过去的错误路线,特别是王明先是左倾后是右倾的错误路线给中国共产党造成的巨大损失,分清了路线是非,解决了王明等搞宗派、同党闹独立的问题。党的高级干部对于中国革命的许多关键问题取得了一致性的认识,特别是对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政治路线问题,中央高级领导干部重新肯定了毛泽东在1940年12月《论政策》一文中的观点,使党的组织达到空前的团结和统一。然而,整风运动不是一场清洗运动,尽管它为争夺运动的思想和政治领导权提供了舞台和历史契机。所有干部,特别是那些被指责犯了严重错误的干部,都要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经受斗争。但是,运动的目的显然是要改造和重新接纳他们,而不是要通过流放、送进集中营、开除出党、开除公职等方式清除他们[15]188。

第二,整风运动确立了政党个人魅力型权威,毛泽东掌握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权,中国共产党确立了以毛泽东思想为核心的意识形态。赛尔登就指出:“其最初选定的18个整风文件表明毛泽东的支配地位(整风文件后来增加到22个,加进4个苏联文件)。7个文件是由毛泽东署名的,还有其他6个文件可能也是他写的,其余的基本上是反映毛泽东观点的中央决议。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们对苏联在思想及其他方面的发展都兴味甚浓,但整风运动并无意树立苏联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权威。最初的18个文件中只有两篇来自苏联、其中一篇是斯大林的手笔。中国共产党在意识形态的训练方面确立其自身的独立性。”[15]193-194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就阐述了这个意识形态的所指。他认为共产党的目标是建设一个中华民族的新社会和新国家,在这个新国家和新社会中,有新政治、新经济和新文化,这个新文化主要是表达新政治和新经济的一种观念形态,这种新的文化就是一种新的意识形态。而这种新的意识形态显然不是苏维埃时期由苏联主导和控制的苏式共产主义,而是中国共产党人自己独立领导的共产主义的文化思想。这种共产党人领导的共产主义文化思想核心内容就是共产主义的宇宙观和共产党领导下的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的理论。正如林尚立教授所分析:“这种新文化是新民主主义性质的文化,是共产主义思想领导的人民大众发反帝反封建的文化,因而也是中华民族的新文化。”[6]92于是,中国共产党一方面树立起了独立的意识形态,另一方面,毛泽东的著作和思想就上升为革命时期党的政策,其个人的魅力和领袖风范就转化为全党在精神和意志上的化身和支撑。这就大大增强了党在革命时期进行动员和战争所必需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第三,全党思想意识形态达到了空前的统一,最终确立了毛泽东主义在党内的领导支配地位。延安整风的对象主要是以党内上层和中层领导机构内的干部为主,其中也包括一些知识分子。这一次整风是党新的创造,因为一方面通过对建党以来特别是苏维埃时期党的思想路线和军事路线的回顾、讨论与检讨,消除了党内一部分干部思想上的疑虑和摇摆,加速了干部队伍思想的统一,在党内也塑造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政治权威,进而确立了所有党员和干部的最高思想准则和行动纲领,这就是毛泽东思想。另一方面,党也通过对干部的教育、培养和监督、审查,使得政治上和思想上与党有距离的党员和干部,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对自己的品格、思想、行动乃至生活的琐碎无不作深刻、全面的解剖和检讨,这种整风方法避免了中国共产党早期肃反的血腥和残酷,有效且迅速地建立了党员和干部的基本共识与绝对忠诚,这就为党的一元化领导体制的建立奠定了最为基本的思想前提③。这种以毛泽东思想为政党意识形态和以毛泽东为核心的一元化领导体制在革命中国的具体应用则被许多学者称之为毛泽东主义。对于毛泽东主义的基本认识史华兹有一个最清晰明了的论断:“毛泽东主义战略本质上是将一个按照列宁主义原则组织起来、由于信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一些基本信条而充满活力的政党,建立在一个纯粹由农民组成的群众基础上。”[18]就是在这条毛泽东主义的道路上,干部作为一种运作的机制始终在承载着这条主义的运行,也是干部在推动和执行这条主义在革命中国取得成功,最为直接的表征就是干部担当和执行了政党的意识形态。正如梅斯纳所分析:“对毛泽东来说,决定历史进程的根本因素是人们有意识的行动,而且革命的最重要因素是人们的思想和他们从事革命行动的愿望。……这种观点还暗示要特别关心发展并且维持一种‘正确的思想意识’,即决定成败的最终决定性因素。按照毛泽东主义的观点,正确思想是有效革命行动的首要的、根本的前提条件;而且毛泽东十分强调在延安发展并且完善起来的毛泽东主义独具的‘思想改造’工作,正是根据上述假设,1942-1944年为‘整顿’不良思想和意识形态倾向而展开的整风运动,是对中国共产党实践所独具的那个原则的深入运用。”[10]48

四、结语

伴随着政治革命所带来的国家制度的更替,中国社会也必须进行意识形态的更替,以保证革命的完整性和最终的成功。毛泽东思想,这种具有强烈社会主义倾向的新文化的出现,结束了近代以来中国社会所经历的意识形态的危机,使中国社会重新找到了自己文化和精神的发展方向,而且为中国共产党确立了自己意识形态的基础。

实践表明,在整风运动推进党的思想建设,不仅使中国共产党能有效地保持党员思想的纯洁,提高其政治觉悟;而且使中国共产党成为一个有凝聚力、有战斗力、有创造力的政党。通过党的思想建设保持党的意识形态的统一,是中国共产党能够长期稳固执政、有效治理国家、合理领导社会的一大关键。

注释:

① 近代中国革命,必须要分析国民党。中山先生以“三民主义”建立国民党,并以党治国,希望建构中国的民主政治。然而,经历短暂的成功之后,国民党失败了。原因复杂众多,但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国民党自身的党力不强。正如王奇生所分析,1924年以后的国民党,除了党员人数急剧扩张外,其组织内聚功能并未增强。虽然组织形式上师法苏俄共产党,而意识形态上排拒共产主义,结果只学到半套表面功夫。国民党重中央、轻地方,重上层、轻下层,县以下的基层组织特别涣散,甚至形同虚设;再则表面上强调国民革命、全民政党,而实际上并未也不可能代表全民利益,在城市缺乏民族资产阶级的真正支持,在农村更把广大贫苦农民群众推向革命潮流,而由于自身的日趋腐化,更引起多数知识分子与中间力量的疏离和不满,最终成为一个弱势独裁政党。参见王奇生著:《党员、当权与党争》,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年版,序言。

② 高 华《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延安整风运动的来龙去脉》,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385页。干部群体的独特性,首先在于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中共党员,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色彩;第二是他们都是“公家人”,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伙食单位”,过着一种军事共产主义的生活。

③ 根据施拉姆分析,“一元化”这个词的使用,强有力地反映了盛行于20实际40年代初根据地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中的一种观念。那时,根据地被一块一块地分割开,经常处于孤立无援并面临敌人进攻的境地。在这样的环境中,政治、经济、行政控制等各机构几乎难以有效地结为一个整体。因此,他们强调使一切事物整体化(一元化)的必要,因为实际情形是地区、部门间过于分散。施拉姆著、田松年等译《毛泽东的思想》,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88-89页。

参考文献:

[1] (美)迈克尔·罗斯金,等.政治科学[M].林 震,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1:104.

[2] (奥)安德鲁·文森特.现代政治意识形态[M].袁久红,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2.

[3] 戴维·米勒,韦农·波格丹诺,邓正来.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2:368.

[4] 林尚立,等.政治建设与国家成长[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8.

[5] (美)安东尼奥·葛兰西.狱中札记[M].葆 煦,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115-116.

[6] 林尚立.当代中国政治形态研究[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

[7]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93.

[8] (美)詹姆斯·R·汤森.中国政治[M].顾 速,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

[9] 罗 峰.变革社会中的政党权威与社会整合——对中国共产党执政体系的政治学分析[D].上海:复旦大学,2006:3-6.

[10] (美)莫里斯·梅斯纳.毛泽东的中国及其发展[M].张 瑛,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2.

[11] (美)詹姆斯·S·科尔曼.社会理论的基础(上)[M].邓 方,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341-342.

[12] 冯治军.周恩来与毛泽东[M].香港:皇福图书、皇福国际有限公司,1998:263.

[13] 陈永发.延安的阴影[M].台北: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0:7.

[14]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77.

[15] (美)马克·赛尔登.革命中的中国:延安道路[M].魏晓明,冯崇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183.

[16] 高 华.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延安整风运动的来龙去脉[M].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2:388.

[17]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00.

[18] (美)本杰明·史华兹.中国的共产主义与毛泽东的崛起[M].陈 纬,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172.

猜你喜欢
政党革命中国共产党
《庆祝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
世界政党与国家治理丛书
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颂
中国共产党何以拥有强大的群众组织力?
中国共产党100岁啦
深刻理解和把握新型政党制度的“三个新”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粉红革命
掀起秋冬潮流革命
国外政党加强和创新群众工作述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