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与融合
——中国男同性恋者的身份构建

2014-04-03 13:01李强
关键词:酷儿异性恋同性恋者

李强

(天津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天津 300204)

对立与融合
——中国男同性恋者的身份构建

李强

(天津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天津 300204)

当前,中国同性恋者在数量上已经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社会群体。受西方男性研究和男性特质研究的影响,学术上很有必要关注中国的男性同性恋者。作为弱势群体的男同性恋者正在努力融入主流文化中,但受中国传统伦理道德观和社会舆论的影响,其处境又非常尴尬。中国男同性恋者受西方同性恋运动的影响衍生出其独特的话语,并为其话语权与社会身份认同的构建而努力着。理论上,福柯的话语权理论和酷儿理论有助于客观科学地研究同性恋者的话语及其身份认同,有利于改变社会对同性恋者的观念。和谐社会的构建离不开每一个人,同性恋者也是构建和谐社会中的一分子。

酷儿理论;话语权;男同性恋;身份构建

随着社会的发展,群体的身份认同变得日益重要。中国同性恋群体应得到社会的认同,其合法权利应受到法律的保护。在中国语境中,借助国外男性特质理论,分析中国男同性恋者的特殊话语,理解中国男同性恋者的生存状况,构建文明和谐社会。

一、男性研究和酷儿理论

男性研究和酷儿理论源于西方。美国的男性特质研究相对比较成熟。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男性特质研究深受关注,并出现大量相关论著。学术界普遍认为“男性特质”指的是男性在家庭中独立于女性的控制,强调男性的自治与支配。“男性研究把男人看作一个社会群体。”[1]

(一)男性研究

按照Michael S.Kimmel的观点,有三种占主导地位的男性研究模式即:“生理学模式”,“人类学模式”, 和“社会学模式”。[2]

学术界更加关注“社会构成模式”,男人的男性特质构建是一个历史和社会的过程。“人生来性别可能是男性,但是他形成男人的身份认同要经过一个与文化相互作用的非常复杂的过程。”[3]男性研究的焦点转向了“不正常的”男人的男性气质,如男同性恋者的男性气质。“从属性”是康奈尔的男性气质四大类型中的一种。“男性中也有性别等级,同性恋就处于最底层”。[4]

(二)酷儿理论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一种新的性理论思潮在西方兴起,即酷儿理论。“酷儿”是英语单词queer的音译,有“怪异”之意,在英语俚语中意为“同性恋者”。在西方主流文化中,“酷儿”具有很强烈的歧视和贬义,是异性恋者用该词称呼同性恋者,后用来概括同性恋理论。在中国,研究同性恋问题的学者寥寥可数。李银河教授的《酷儿理论:西方90年代性思潮》惊艳学术界。《他们的世界——中国男同性恋群落透视》填补了我国学术界在同性恋研究方面的空白。酷儿理论具有跨学科性,“是一种自外于主流文化的立场。”[5]酷儿概念的核心为“非常态”。酷儿理论指的是所有在性取向上与占统治地位的主流文化社会性别规范或性规范相悖的社会群体。“酷儿”在占主导地位的异性恋社会文化身份认同中“与正常、规范存在着冲突对立。”[6]具有颠覆性特征的酷儿理论已经成为同性恋者对抗一切传统伦理观念的武器。

中国同性恋问题研究本身就具有很大的争议性,诸多学者也是在社会舆论批评下勇往直前。同性恋问题学术上的探讨和研究也应旨在转变社会对同性恋的观念和态度,这不但有利于改善同性恋者的生存环境,更有利于社会的和谐构建。

二、 中国同性恋现状及其话语权

据估测,除去不愿承认或未公开自己性取向的同性恋者和双性恋者之外,中国同性恋者约有4000多万。如此庞大且惊人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群体。这一群体应当引起学术界和社会各个阶层的关注。

(一)中国男同性恋者现状

光宗耀祖、多子多福、传宗接代可谓中国传统家庭伦理观念的核心思想,社会公共舆论又发挥着道德规范的功能,中国同性恋者承受着比异性恋者更难以承受的社会家庭舆论压力,伪装隐藏自己的性取向,无法承受之时,有的同性恋者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上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多元文化的发展和教育层次的普及与提高,尤其是互联网的出现与发展,性取向被视为个人隐私并得到保护和宽容,有同性性取向的人敢于正视且客观地看待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同性恋者形成了自己的社交圈子和社区,并帮助同性恋者勇敢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并积极乐观地生活。同性恋者跟异性恋者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幸福感和归属感,梦想与同性爱人组建家庭,正是因为同性恋者不能通过法律途径获得结婚证,他们只能选择同居,不受法律保护,诸多不利因素会导致同性爱情不稳定,甚至是一些负面社会舆论。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同性恋被看作是“一种肮脏、堕落的结果,并对此行为持强烈的道德批判态度”。[7]

(二) 中国男同性恋话语权

“话语”体现权利关系。“话语存在于体制和社会团体之中,并对其起支撑作用,它与特殊的知识紧密联系”。[8]中国的男同性恋者受西方同性恋文化的影响,也有其特殊的话语:

*同志/玻璃:同性恋者的代称。

*Gay:同性恋者,通常用来指男同性恋者。

*兔子:台湾对男同性恋者的代称。

*公司:同性恋者聚集的公共场所。

*MB:即Money Boy,男同性恋圈中提供有偿性服务者。

*1和0:在男同性恋者的性生活中,1是指主动的,0是指被动的。

*攻和受:同1和0。

*BF(Boyfriend):男同志称自己的爱人为BF。

*419,也称一夜情,for one night 英文的汉语数字简称。

*Gay吧:男同志酒吧。

*熊:比较胖的男同志。

*猴:比较瘦的男同志。

*哥哥:男同志中,外表较具有传统异性恋男子气概者。

*弟弟:男同志中,外表刚健,却兼具阴柔气质者。

*CC:sissy英文的谐音,指气质阴柔,女人气的男同志,也称“娘”。

*直人(Straight):指异性恋或非同性恋者。

*直同志:即直人与“同志”的组合,是指认同同性恋、对同性恋者友善、颠覆性别霸权位置的异性恋者。

*In the Closet(在衣柜里):这是一个比喻,指同性恋或双性恋者向家人、朋友、认识的人以及社会隐藏其性取向。相反,当同性恋者向他人表明其同志身份时,称为“出柜”(Come out of the Closet)。

之所以中国的男同性恋者有着其独特的语言,恐怕是来自全社会对同性恋的看法的差异。社会大众用某些字眼来评价同性恋,比如:另类、边缘、异态,甚至变态、恶心、神经病、精神病等等。一谈到同性恋,人们第一反应就会想到HIV、想到艾滋病、想到吸毒、想到犯罪。总之作为一个不被主流社会所接受的弱势群体,同性恋及同性恋者总会在各个方面受到歧视。中国的男同性恋的独特话语就这样应运而生了,这些独特的话语是历史长河中主流文化与非主流且不可忽视的群体文化碰撞的结果。

中国已经走出了“同性恋非病理化”这一步。中国的同性恋者依然没有得到全社会和公众的认可,依然需要更多的法律保护,尤其是同性婚姻合法化。

社会学家李银河提议立法保护同性恋者权益。她认为,现代社会,同性恋仍是一个弱势的族群。像《妇女权益保障法》一样,是否应该增多一个保护同性恋者权益的法律。同性恋者拥有自己的话语权,应积极主动且勇敢地向社会发出自己的呼声,提出自己的合理要求。中国同性恋者也享有权利与尊严,有权利公开自己的性倾向,有权利跟别人一样工作和学习,有权利去爱同性,甚至有权利与同性结婚且法律承认其婚姻关系。2006年李银河教授再次把《同性婚姻提案》上交全国两会,虽依旧未通过,但李银河教授是永远值得敬佩的。

三、中国男同性恋者在主流文化中的处境:对立与融合

(一)中国男同性恋者与主流文化的对立

中国同性恋者是一个被所谓的“主流文化”所挤压的边缘群体。从发生机制上讲,无论是生理因素、家庭因素,还是心理因素,同性恋都是每个深陷其中的人无法自控的。同性恋的出现暂且不探求其发生原因,而其所处境地是尴尬的和无奈的甚至是无助的。人类历史与文明的发展应是一个不断包容那些无法自控的人类缺陷的积极过程。而现实是残酷的,在历史上,同性恋者所遭遇的不只是蔑视。

同性恋在人类历史特别是西方历史上,意味着严刑和极端待遇,就是因为同性恋的性倾向及其性行为历来被视为一种“违反人类天性的罪行”。这种不公正的待遇从中世纪的欧洲开始,经历了英国的酷刑时代、美国的“镇压运动”和“恐同运动”时期,直到20世纪50年代才有所收敛。在此过程中,同性恋人群成为所谓正常人群恶毒攻击的对象。在我们的社会中,虽然没有“酷刑”和“镇压”,但对于同性恋群体的歧视、偏见和恐惧还是普遍存在的,同性恋被视为违反了社会的“公序良俗”。

中国同性恋群体作为弱势群体的身份认同与中国正统的主流文化所建立的异性恋“强势群体”身份认同产生了碰撞。在权利意识不断张扬的情境下,在全球伦理道德的压力下,在异性恋主导的社会舆论中,在同性恋暴露出的问题中,以异性恋占主导地位的主流文化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主流文化趋向于包容和接纳同性恋者。

(二)中国男同性恋者与主流文化的融合

李银河教授在《同性恋亚文化》中指出同性恋是一种亚文化(subculture)。但是,同性恋文化几乎还算不上“亚文化”。根据Merriam-Webster Online Dictionary,subculture的意思是“社会中某一族群所特有的文化观念和行为方式;在社会、经济和伦理等方面具有独特特征的族群”。在同性恋群体内部,他们拥有共同的信仰、价值观念和认知模式等等。同性恋文化并不是以一种亚文化的形态与主流文化相对立,同性恋文化应划分为主流文化的支文化,同性恋文化作为一个实体是主流文化的支文化。

无论是站在主流文化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同性恋支流文化的立场上,同性恋者的权益应受保护。婚姻法宣扬男女平等,如今,男女平等可以说实现了,为什么女女、男男就不能平等了呢?

同性恋群体由于社会现实而不情愿地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们可以说在夹缝中挣扎着生存。同性恋群体拼命地想与这个现实的社会融合成一体,但是,传统的心理学加之传统的伦理道德,将“变态”这个字眼不负责任地强加在所有同性恋身上。同性恋被认为有悖于主流文化中的伦理道德观。虽然学者在争议“存在的是不是合理的?”,中国同性恋的存在我们也不敢说是否合理,但是,我们必须意识到中国同性恋群体是存在的,也应该正视中国同性恋者。

四、中国男同性恋者在主流文化中的身份构建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同性恋已不被认为是一种心理变态或一种心理疾病,而只不过是个人在“性取向”上的差异而已。中国同性恋也早已非病理化,“同性恋”在《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精神病名单中已经消失。医学病理使同性恋者得到了科学上的认可。社会上,人们也开始关注同性恋群体。甚至,主流媒体也聚焦同性恋群体,《以生命的名义》正视并尊重同性恋群体,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栏目播出后引起广泛关注。《两个男人的20年“婚姻”》解读了同性恋群体在现实生活中的生存困境。然而,这些关注多数涉及的是艾滋病预防与同性恋,谈“艾”色变,同性恋群体也看似想当然的与艾滋病的感染与传播密切相关,同性恋者的处境是压抑的,这促使同性恋群体站起来为自己也是为他人努力转变社会对同性恋的态度与看法,努力去建构其在主流文化中的身份认同。

(一) 社会对中国男同性恋者的身份认同

在所谓的同性恋研究中,自我认同与行为表现之间的关系一直备受关注。最近,学界达成了以下共识:在大多数文化和历史背景下,自我认同与行为表现之间的关系表现得复杂而多变;诸如“同性恋”、“双性恋”、“异性恋”、“同志”(gay)、“酷儿”(queer)和“克隆人”(clone)之类的称谓,都是被社会建构起来的;是社会建构把自我认同与行为表现加以联系而又令人琢磨不定。学术界习惯于把某些公开的行为表现(public performance)与个人的身份认同密切地联系在一起。

同性恋是一个被边缘化的群落,而且大都与罪恶、丑陋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尽管有人认为同性恋只是一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是多元化的生活选择,但同性恋群体的生存环境依然尴尬,他们依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婚姻、家庭、伦理以及法律。

(二) 中国男同性恋者自身的身份构建

西方同性恋运动首先在美国兴起,随后影响到世界各地,主要以欧洲国家为主,其目的就是通过同性恋者自身的努力消除社会对同性恋者的“歧视”和“偏见”。同性恋者通过自发结社、集会和游行等方式寻求合法地位和平等权利。西方国家同性恋运动向以异性恋占主导地位的传统道德观念发出挑战,甚至促成了一些国家通过立法保护同性恋者的权益,比如:美国已有七个州实现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在中国,第一届北京同性恋文化节可谓中国首次同性恋最引人注目的活动,但几经周折,最终夭折。该文化节文艺总监崔子恩在开幕前说:“同性恋也许不是金子,但肯定是这个时代黑白美丑的试金石。”

李银河教授在其博客上发表了她欲在第一届北京同性恋文化节上致开幕辞: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对同性恋现象采取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

同性恋者应当像每一位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一样享有人身自由的权利,享有自由选择性对象的权利,享有结婚的权利。这种权利不仅不应当被剥夺,被歧视,反而应当得到精心的呵护。因此,在我看来,这次同性恋文化节的意义不仅限于文化娱乐,而且是同性恋者本应享有的宪法权利的伸张。我相信,同性恋文化节的成功举办将有利于公众对同性恋的了解,也有利于同性恋者对自身的了解,将使我国的同性恋亚文化更健康更蓬勃地发展起来。

在中国,同性恋者也是拥有各项基本权利的公民,“同性恋当中有结婚的要求,他们的要求与他们作为公民的权利没有冲突,就应该得到承认”。[9]同性恋者梦想能跟异性恋者一样组建自己的家庭,“家庭是个灵活的组织,可以采取多种形式,在不同的地域和不同的时代,这些形式以不同方式将社会性和生物性结合起来”。[10]

中国同性恋者是一群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为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积极努力。同性恋者也是人,也享有的合法的权利和义务。现代社会和现代法治的核心思想是“以人为本”,同性恋者也应受到尊重和保护。同性恋者已经存在于社会之中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同性恋社会现象值得各个学科领域的关注,但最根本的是世人对待同性恋者的态度,歧视与偏见是与“以人为本”相悖的,理解、宽容、包容同性恋者,保护同性恋者的合法权益,帮助同性恋者构建和谐健康的“同性社区”,这才是文明社会的真正体现。

西方同性恋权利运动方兴未艾,或许会有更多国家和地区的同性恋者争得同性婚姻权利、平等就业等权利。中国同性恋者依然遭受主流文化的忽视,甚至蔑视。这使中国的同性恋者不得不隐蔽自己,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拥有自己独特的话语,与世无争,更不愿也不敢发起激烈的变革。中国同性恋者能被中国社会所接受的至关重要的前提是世界上有更多的人转变对同性恋的观念和态度。

[1]李强.美国男性研究的过去、现在和未来[J].中国性科学,2006,15(3):3.

[2]Michael S.Kimmel, and Michael A.Messner.Men's Lives[M]. 4th ed.U.S.A.: Allyn amp; Bacon, 1997: xv.

[3]李强.美国男性研究的过去、现在和未来[J].中国性科学,2006,15(3):4.

[4]方刚.康奈尔和她的社会性别理论评述[J].妇女研究论丛,2008,85(2):13.

[5]李银河.性的问题·福柯与性[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217.

[6]塔姆辛·斯巴格著.赵玉兰译.福柯与酷儿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71.

[7]李玉玲.同性恋是怎样发生的[J].中国性科学,2006,15(3):32.

[8]塔姆辛·斯巴格著.赵玉兰译.福柯与酷儿理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06.

[9]李银河.李银河说性[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06:122.

[10]安德烈·比尔基埃编.袁树仁译.家庭史(第3卷)[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759.

OppositionandAssimilation:ConstructingGay'sIdentityinChina

LI Qiang

(SchoolofEnglishStudies,TianjinForeignStudiesUniversity,Tianjin300204,China)

Currently, numerically homosexual people cannot be ignored in China. Influenced by western men's studies and masculinity studies, scholars in China necessarily need focus on male gays. As one of the minority groups, gays are struggling to assimilate into the mainstream culture. However, under the effect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moral ethics and public opinions, gays are experiencing embarrassment. Chinese gays have been endeavoring to identify themselves with their own discourse mainly caused by western gay movement. Theoretically, Foucault's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and queer theory do help to undertake objective and scientific research on gay's identity in China to change public attitude against homosexuality. To construct a harmonious society, homosexual people are also one of the contributors.

Queer theory; Discourse; Gay; Identity construction

2014-05-11

李强(1977-),男(汉),山东德州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社会性别政治与文化方面的研究。

C913.9

A

1671-816X(2014)08-0847-05

(编辑:佘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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