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鬼胎”及其诊治

2014-04-03 09:57许凤秋胥靖域
黑龙江中医药 2014年1期
关键词:傅青主女科出版社

许凤秋 徐 慧 胥靖域 刘 涛 李 戎

(成都中医药大学·610075)

“鬼胎”一词由来已久,最早见于《诸病源候论》“若荣卫虚损,则精神衰弱,妖魅鬼精得入于脏,状如怀妊,故曰鬼胎也”[1],后在《竹林寺女科》、《景岳全书》、《女科指要》、《妇科心法要诀》、《傅青主女科》、《张氏医通》等中都有提及,后文将逐一分类分析。

1 对鬼胎几种主要的认识

1.1 鬼神之说:

如《诸病源候论》“若荣卫虚损,则精神衰弱,妖魅鬼精得入于脏,状如怀妊,故曰鬼胎也”[2]。清.傅山在《傅青主女科》中所提到的室女鬼胎和妇人鬼胎,有如下描述“妇人腹似怀妊,终年不产,甚至二三年不生者,此鬼胎也。其人必面色黄瘦,肌肤消削,腹大如斗,厥所由来,必素与鬼交,或入神庙而兴云雨之思,或游山林而起交感之念,皆能召崇成胎。”[3]室女鬼胎有以下论述“女子有在家未嫁,月经忽断,腹大如妊,面色乍赤乍白,六脉乍大乍小,人以为血结经闭也,谁知是灵鬼凭身乎?”[4]又如徐大椿在《妇科指要》中提到“妇人身感妖魅,腹怀异胎,疼痛攻教,亦为鬼胎。”[5]也是类似的观点。

1.2 血、瘀、气、癥瘕成“胎”

一些医家也并不赞成鬼神之说,而有新的见解,如清.吴谦在《妇科心法要诀》中所作心法“邪思情感鬼胎生,腹大如同怀子形,岂缘鬼神能交接,自身血气结而成”[6],认为鬼胎是无据的说法,鬼胎是因为病人思想情志相感,自身气血不畅,凝结而成。并提出妇人石瘕,肠覃二症都像怀孕之状,但是实则由气血凝结而成。明.虞抟在他的《医学正传》中也说“夫所谓鬼胎者,伪胎也,非实有鬼神交接而成胎也。”并认为其不过是血臌和瘕症。[7]血臌、气臌、也可由于阳气不足造成,张璐在《张氏医通》中将此作为形成“鬼胎”的根源,他说“古人论鬼胎之说,皆由其人阳气不足,或肝气郁结,不能生发,致阴血不化而患也。”[8]另,《景岳全书.妇人规》中也有云“妇人有鬼胎之说,岂虚无之鬼气,果能袭人胞宫而遂得成形乎?此不过由本妇人之气质,盖或以邪思蓄注,血随气结而不散散,或以冲任滞逆,脉道雍淤而不行,是皆内因之病,而非外来之邪。盖即血雍气瘕之类耳,当即以癥瘕之法治之。”[9]张景岳认为此类病症属于癥瘕之症,而非鬼邪入体。再有《竹林寺女科.鬼胎》,认为“月经不来,二三月至七八月,腹大如孕,一日雪崩下血泡,内有物如虾馍子,昏迷不省人事,身瘦者死。前代医家,名为鬼胎者,即此症也。”[10]从措辞来看,此言论并非赞成鬼神之说。

1.3 现代医学观点

现代中医学将癥瘕概分为以下四类“气滞血瘀、痰湿血瘀、湿热淤阻、肾虚血瘀”[11]以上学说,于癥瘕之症相当类似。也有学者认为现代西医学中相当于葡萄胎、子宫肌瘤等,因为“《竹林寺女科要旨》中的所谓虾馍子、血泡,则和葡萄胎中子宫排除的大小不等水泡组织和胎盘组织极为相似,并指出了血崩可以导致昏迷这种葡萄胎排出时的合并大出血,甚至休克的严重症状。”[12]也有学者认为属于虫积的一类,如黄丽等学者认为:虫积与鬼胎症状相似此处不再赘述,且鬼胎治疗用药后效果来看“一剂腹必大鸣而泄恶物,再服一剂又泄恶物而愈也”“泄定义为:大便直下,如水倾注。是从肛门排出而非阴道排出,由此可知该病邪是在腹之肠中,而非妇女胞中”[13],此观点也有较强的临床指导意义。无论是妇科包块,还是还是积聚及臌胀,都与鬼胎之“伪胎”之实质,以及多症状吻合。

1.4 引申运用

此外,“鬼胎”一词在一些文学作品中也被广为引申应用,但其词本意如此,因此比喻义引申义也为贬义,如明·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谁知素梅心怀鬼胎,只是长吁短叹,好生愁闷,默默归房去了。”[14]清.曹雪芹《红楼梦》第九十五回,“袭人等怀着鬼胎,又不敢去招惹他,恐他生气。”[15],《现代汉语词典》中的定义是:“比喻不可告人的念头。”[16]

2 诊治举方

2.1 内服疗法

2.1.1 药疗 《傅青主女科》虽然认为鬼胎是鬼神造成,但是还是列出了诊治药方,如在妇人鬼胎的诊治中,用荡鬼汤,其方如下:人参一两,当归一两,大黄一两,雷丸三千,川牛膝三千,红花三钱,丹皮三钱,枳壳一钱,小桃仁三十粒。[17]其中包含小承气汤,轻下热结,除满消痞。再加上雷丸消积杀虫,川牛膝、丹皮通利,人参补益,红花小桃仁活血祛瘀,实属一剂攻补兼施的良药。相比此方,另一方治疗妇鬼胎之岐山天师新传红霹雳散就以攻为主,其方如下:红花半斤,雷丸三两,大黄五两。“水煎服,亦能下胎,过伤气血,不若荡鬼汤之有益无损为愈也。”[18]傅氏在诊治室女鬼胎中“方用荡邪散:雷丸六钱,桃仁六十粒,当归一两,丹皮一两,甘草四钱。水煎服,一剂必下恶物半桶,再服调正汤治之:白术五钱,苍术五钱,茯苓三钱,陈皮一钱,贝母一钱,薏米五钱。煎服,连服四剂则脾胃之气转,而经水渐行也。前方荡邪,后方补正,实有次第。”,若服此方无效,再服桂香平胃散。[19]由此可见,傅氏对于鬼胎的诊治,或边攻边补,或先攻后补,总而言之,攻补兼施,药到病除。后人在治疗类似症状病症中,也多次汲取前人经验,以原方加减,如何聿贤在《“鬼胎”验治录》一文中,将人参,改为“红参(另炖)”[20],此乃对古方的灵活运用也。在此类方剂中,雷丸被反复运用,盖取其强大的攻下作用也。

此外,众多对于血、瘀、气、癥瘕成“胎”病症的治疗,各医在遣方用药上也各具特色,对症下药,现举例如下:

清代吴谦认为鬼胎实为石瘕,石瘕生于胞中,寒气闭塞,恶血留止,属于血病,因此用吴茱萸汤温中补虚。肠覃是气客肠外,属于气病,因此宜香棱丸,即木香,丁香,茴香,川楝子,青皮,广茂,三棱,醋煮面糊为丸也。[21]此方一到,五积六聚,二焦痞塞,痃癖诸积,皆可消散。

此外,消除癥瘕的典型用方还有:桂枝茯苓丸、琥珀散以及加味乌药汤。体虚者用桂枝茯苓丸:桂枝15g,茯苓15g,丹皮9g,桃仁9g,赤芍9g,此方温通祛瘀,药力较缓,对于体质比较虚弱的患者,可以采用。体实者用琥珀散:三棱6g,莪术6g,赤芍9g,当归9g,刘寄奴6g,丹皮9g,熟地12g,官桂3g,乌药6g,延胡索6g,此方破血行气,消癥祛瘀,养血活血,入血分而化癥积。偏于寒者宜使用加味乌药汤:乌药6g,砂仁3g,木香6g,延胡索6g,制香附6g,炙甘草6g,本方以调三焦之气,行气解郁为主,也能治瘕聚之患。

由此看来,此类用药,大多以驱邪加以扶正为主,攻补兼施,得以病除。或以活血化瘀、行气导滞,渗湿气化,从而化癥除积。

2.1.2 食疗 谢孟志在《傅青主女科发挥》一书中提到了食疗治疗鬼胎的辅助作用,有以下四法:其一,山豆根末3-6g,黄柏、黄芩各6g,牡蛎30g,甘草3g,白糖适量,研末于白糖同服,每日一剂,连服10-15天为一疗程。其二,槐树菌适量。6-10g水煎服,每天一剂,常服。其三,薏米30g,菱角60g,每日一剂,浓煎内服。30天一疗程。其四,生地15g,旱莲草15g,淮山15g。白花蛇舌草30g,草河车30g,蔗糖适量,煎水去渣,兑蔗糖冲服,每日一剂,20~30天一疗程。[22]

2.2 外用疗法 清代徐大椿在其《女科指要》卷三中指出治疗鬼胎不同症状的四个方子,第一方为内服剂:“枳实连槟丸,治鬼胎脉涩数者:枳实一两,黄连一两,槟榔一两,木香一两,黄芩一两,黄柏一两,当归二两,阿胶二两(粉炒),制为末,蜜丸,蟹爪汤下三钱。”[23]

其余三方自成一家,为外用方:斩鬼丹,治鬼胎,脉无常侯者:吴茱一两,川乌一两,秦艽一两,柴胡一两,僵蚕一两,巴戟一两,巴豆一两,芫花一两。“为末,蜜捣做挺,绵裹纳阴中,留头外出,药深尺许,以恶物下为度”,此方为外用方,肃清经络脏腑,迅扫邪气一空。斑延丸治疗鬼胎之脉滑者,斑蝥一两,延胡二两,也是外用方。[24]雄豆丸,治鬼胎脉实者,亦是外用方。以上三方都是起到肃清脏腑,使恶物尽去,气血调和之方。服用之方攻补兼施,外用方以攻为主,徐大椿独出心裁,以外用药治疗鬼胎,颇有建树。

2.3 针灸疗法 谢孟志在《傅青主女科发挥》一书中还创新性地提到了针灸疗法。体针取穴:足厥阴肝经的太冲、行间,足太阴脾经的阴陵泉,任脉的中级。以上诸穴用于血臌。手阳明大肠经的合谷,手少阳三焦经的阳池,足阳明胃经的足三里,任脉的气海,足少阴肾经的照海。耳针取穴:肝、脾、肾、胃、神门、子宫。[25]

3 小结

总的来说,由于封建医学检验等不够发达,加之封建思想意识影响,故将此类病症以神鬼之说论之,后诸医家反复临床研究实证及论争,逐渐打破此种说法。《傅青主女科新解》认为“傅氏认为素与鬼交而成胎,实属荒谬之极,无稽之谈”“由于当时正值封建年代,科学不发达,故设以神鬼之说而论之,乃迷信之说教也。”[26]现代医学中相当于葡萄胎、子宫肌瘤等,也有学者认为属于虫积的一类,总之,随着医学研究的不断深入和拓宽,“鬼胎”这个古代症名逐渐被揭开真正面目。

[1][2] 刘晓峰.诸病源候论点校[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06:453.

[3][4] 傅山.傅青主女科[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1::12.

[5] 徐大椿.女科指要[M].山西: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216.

[6] 吴谦.妇科心法要诀[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2:61.

[7] 于抟.医学正传[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3:26.

[8] 张璐.张氏医通[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522.

[9] 张景岳.景岳全书[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1:443.

[10] 竹林寺僧.竹林寺女科[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58.

[11] 周大桥,万力生,王霞灵,范红霞.中医妇科诊疗思维[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0:119-120.

[12] 马丽娜,沈国喜.历代对鬼胎的认识[J].河南中医,2011,31(9):1073-1074.

[13] 黄丽,熊婷婷,邹雪梅.关于《傅青主女科-鬼胎》的思考[J].云南中医药杂志,2012,33(9):8-9.

[14] 林濛初.二刻拍案惊奇[M].深圳:海天出版社,2011:104-118.

[15] 曹雪芹.红楼梦[M].湖南:岳麓书社,1999:765.

[16]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辞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419.

[17][18][19] 傅山.女科仙方[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0:20.

[20] 何聿贤.鬼胎验治录[J].浙江中医杂志,1994,7:301.

[21] 吴谦.妇科心法要诀[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2:61.

[22] 谢孟志.傅青主女科发挥[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4:31-32.

[23][24] 徐大椿.女科指要[M].山西: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215.

[25] 谢孟志.傅青主女科发挥[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4:31.

[26] 肖进顺.傅青主女科新解[M].北京:学苑出版社,199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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