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康松
(湖北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继承传统训诂研究法拓展名物研究新路径
——评杜朝晖《敦煌文献名物研究》
郭康松
(湖北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名物考证涉及学科范围十分广泛,历来学者视为畏途。但它是研究古代历史文化的必要工作,故极具实用性。目前该领域的学术著作并不丰富,涉及敦煌名物的成果更为有限,《敦煌文献名物研究》(中华书局2011年版,以下简称《敦名》)以传统训诂研究方法为基础,积极探索名物研究的不同路径,其研究成果颇具特色,譬如:文献研究与图像及其他文物研究相结合,取得多角度的印证;长于俗字讹字考订并多有斩获;对于涉及中外交通的某些名物亦能深入探讨;多学科的视野等等。特别值得称道的是,作者在研究路径和研究方法选择上的有益尝试。
大凡一项研究的初始阶段,作者首先要考虑两个问题:选择什么角度去研究;研究落脚点放在何处。这也是方法论的问题。具体到名物研究领域,以往的学者通常分别从语言学、史学、文学角度研究文献中的名物,而作者认为“鉴于敦煌名物的全面性和丰富性,单纯从一个角度出发来研究敦煌名物,总有偏颇之感,不能真切地反映古代敦煌丰富而鲜活的特定历史画卷”(《敦名》,12页)。因此作者不是采用一种研究模式,而是综合上述几种名物的研究路径,视具体情况的不同,对每一类甚至每一种名物采取不同的研究方法。由于有了这样的研究思路,该书突破了传统训诂学往往囿于语言文字的名物研究,而落脚在名物所反映的历史文化背景之中,这或许应该是以物质文化为关注点的名物研究的本来面目吧。
在确立研究路径的前提下,该书采用了七种具体研究方法,除了人们熟知的“审形辨音”、“类比互证”、“语境索求”外,另有“时空定位”、“图像佐证”、“量词推断”、“专科知识证物”等,这些方法有继承也有创新,具有一定的高度和特色。
“时空定位”是基于“历史”观念的研究方法。训诂学前辈对语言学的历史观早有明确的认识,王力先生在《新训诂学》中指出:“我们研究语义,首先要有历史的观念……我们对于每一个语义,都应该研究它在何时产生,何时死亡。”(《龙虫并雕斋文集》第一册,中华书局1980年版,321页)虽然这一论述更多着眼于普通语词,实际上名物词更是存在着由于古今变化、地域不同造成的名实、源流间的复杂关系,它不仅与时间相关,也与空间相关。所以作者除了借鉴训诂学研究法外,还参考了历史学考证史事的方法——先确定“时”与“地”,然后核以人事。合则是,否则非(卞僧慧《试述陈寅恪先生治学特点》,《文史知识》1991年第6、7期)。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时空定位”法。具体到敦煌名物方面,就是既注意敦煌卷子的抄写年代,也注意敦煌名物所处的地理位置,如此架起一个“时”与“地”的时空坐标,敦煌文献中的名物才有了更可靠的研究前提。
传统训诂实践中常用图像来说明问题,如清江永《深衣考误》、清佚名《尔雅音图》等等。深衣的形制,是历代经学家研究的重难点,大部分学者通过对经文的考释,以文字描述深衣形制,而江永的《深衣考误》则拟画了深衣图样,加强了直观性,使人更容易理解。历史研究中也有“图像证史”,这种方法是王国维二重证据法的拓展。所谓“图像证史”是以美术作品为“原典”,以艺术品历史的来龙去脉、社会背景及有关情景为“上下文”,通过对图像及其“上下文”的阐释,来探究、根寻中国文化史的变迁(姜伯勤《敦煌艺术宗教与礼乐文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2~9页)。《敦名》结合上述训诂学、历史学的方法,尽可能全面充分地使用传世画作、壁画、出土实物上的图像与文献中的名物相互释证。《敦名》大量使用图像佐证,这在语言学研究著作中是不多见的。由于该方法在名物研究方面的有效性,近些年的语词类名物研究论著也多所借鉴。
“量词推断”是借助汉语特点考察名物的方法。汉语量词除了具有“称量”的基本功能外,还担负着“分类词”的作用,即可借由量词突显名词的形象特征,而将名词分成若干范畴(《敦名》,91页)。由于敦煌经济文献中含有众多名物词,这类文献多残篇断简,许多名物也不见传世文献记载,因此使用“量词推断”可推测其名物所属大类。事实证明,这种借助语言学特点的方法在名物考证方面也有应用价值。
“专科知识证物”是针对名物涉及范围广泛而研究者精力有限这对矛盾提出来的。作者在研究中十分注意收集、参考、利用相关学科的研究成果,认为“没有专科知识的帮助,许多名物的考证就无法进行”(《敦名》,104页),这种打破壁垒的多学科视野,也是对《尔雅》等训诂著作百科意识的进一步发扬。
综观《敦名》全书,作者既不脱离传统训诂的丰厚土壤,又能注意现代学科的最新进展,并且结合敦煌名物的具体情况,研究总结出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方法用于指导敦煌名物研究,这些方法渊源有自,又有所创新,展现了作者寻求并建立名物研究新方法的努力。
[责任编辑:熊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