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敬才,李柏红
(1.河北大学 政法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2.河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韦伯夫妇即悉尼·韦伯(Sidney Webb,1859-1947)和比阿特丽丝·韦伯(Beatrice Webb,1858-1943),他们是英国近现代社会主义史上的一对模范伉俪,是早期费边社的灵魂性人物,著名的政治家、宣传家和社会改革家,被英国政治、社会和学术各界誉为“最夺目的两颗巨星”[1]1。韦伯夫妇虽然称不上是专门的教育学家或教育研究者,但他们从推进民族复兴和中产阶级公益思想出发,切实地关注、研究,并积极投身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英国教育改革的实际进程中。除全力促成1902年《教育法案》的通过实施外,他们还亲自主持筹建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改组伦敦大学,并精心撰写了《教育的混乱与出路》《伦敦教育》《社会研究法》等有关教育改革方面的著作。
19世纪末20世纪初,包括英国在内的整个欧洲乃至全世界范围内都发生了一系列引人注目的变化。韦伯夫妇正是在这种客观环境中孕育和实践其教育改革思想的。
1.新兴资本主义国家的异军突起
19世纪下半叶,工业革命进入第二阶段,新型技术人才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关键性因素。德、美等新兴资本主义国家借助实业技术的力量得以迅速崛起,而作为18世纪工业先驱的英国却在新一轮的竞争中逐渐被赶超。这一事实,触动并迫使英国社会各界开始探究和反思自身日渐衰败的原因。他们发现,技术教育在推动德美等国腾飞的众多因素中占据核心位置。以韦伯夫妇为代表的英国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决心通过建立先进的专业人才培训机制和强有力的国家组织动员来挽回英国昔日雄风。
2.英国教育现状的混乱与落后
19世纪后期,英国教育陷入混乱与落后相并存的危机状态。具体表现为:
第一,机构设置不合理。就全国范围而言,当时并没有设立统一的教育管理机构,各地区各层次的教育部门也缺乏有效的指导和监督。同时,国家对于教师培训的考核、教学课程和考试的审查、教育经费的征收与使用等都缺乏必要的引导与监管。
第二,教育体系不完善。总体而言,初等教育的机构体制较为合理,但仍显不足。中等教育紧缺且管理混杂,很多工人阶级家庭无力问津。职业教育和技术教育等处于边缘状态,致使劳动者素质不能适应经济发展的需要。高等教育体制陈旧,课程设置华而不实,且学费高昂,被称为是“只为统治阶级和贵族准备的学校”。
第三,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衡。从社会阶层角度看,国家对教育持放任自流态度,工人阶级只能接受由公共部门和教会提供的小学教育,而中产阶级多是接受文法学校教育。从地区差异角度看,与贫困地区相比,富裕地区可以拥有多个教育机构,享受更完备的教育服务和教育机会。从性别不平等角度看,男孩要比女孩拥有更多的受教育机会[2]76。
各级水行政主管部门应积极向规划编制部门和政府主要领导说明城市总体规划水资源论证工作对城市总体规划实施的重要性,争取得到政府主要领导和相关部门的理解、认可和支持,没有开展城市总体规划水资源论证工作,就缺乏对城市总体规划在水资源方面的支撑条件,城市总体规划无法通过审查。同时,各地在推进规划水资源论证的进程中,积极争取将城市总体规划水资源论证的要求写进地方的部门文件、政府规章或者地方性法规中,对城市总体规划水资源论证工作做出明确具体的规定,从而从地方的角度进一步确立城市总体规划水资源论证的法律地位,为全国推进城市总体规划水资源论证工作奠定基础。
3.英国社会各界对教育改革的迫切需求
自19世纪70年代起,大批农民出身的劳动者急于通过教育来改变命运的呼声日切。进入80年代以来,英国政府曾先后颁布《工厂法》、《初等教育法》等法案来缓和这一矛盾,但政治上日益觉醒的工人阶级却提出了更高的教育诉求。根据1867年《改革法案》规定,国家降低了选举权的财产限制,部分工人阶级开始享有选举权。持自由主义观点的中产阶级开始意图通过扩大教育范围来博得工人阶级的支持和顺从,进而斩获他们手中的选票,以便为中产阶级攫取更多政治权力积聚力量。自由党等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上层代表认为,教育滞后会直接影响国家整体效率的提高,必须通过强化国家对教育的干预和改革力度,来巩固资产阶级的统治。韦伯夫妇进一步表明,国家的兴衰荣辱是直接关系公民个人切身利益的头等大事,振兴教育是实现英国工业和社会经济复苏的关键,每个有担当的英国人都应将改变英国教育的落后混乱视作义不容辞的责任。
韦伯夫妇认为,教育既是人类控制和驾驭自然力量的重要手段,也是改变当前广大工人阶级和劳苦大众贫苦现状的有效途径,同时还是实现现代化工业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平稳过渡的关键性因素。推行教育改革应以改善英国教育管理混乱、社会效率低下、工业生产和对外贸易日渐落后于美德等国的严酷现实为初衷,秉承公平、正义、求真、务实的宗旨,全面革除英国教育领域的短板和弊端。
1.教育平等原则
韦伯夫妇认为,教育平等原则主要是指接受教育是公民个体的正当权益,受教育权不应当因阶层、贫富、性别的差异而有所不同,教育改革的目的是“使所有的儿童、甚至是最贫穷的儿童,不仅可以受到某种程度的教育,而且可以受到他们的才能所能接受的最好教育”[3]111。受教育权并非为富人所专有,也不是富人给予穷人的施舍。韦伯曾说,“也许我只是一个满怀梦想的理想主义者,但我确信那种‘教育只为某些人服务’的信条早已于一百年前就被历史所埋葬……没有哪个阶层会因为我们遏制它发展它就会注定停滞不前。我不能相信社会只为某些阶级发展提供便利,而却要另一部分人为他们的方便和舒适而操劳终生。”[4]208-209我们必须在全社会树立“教育是为整个人类服务而非为某些特定阶级服务”[4]209的新观念。
同时,教育平等原则还应包括机会平等,即每个公民都有根据自身资质和能力获取相应教育机会的权利[4]208。韦伯曾说:“教育民主的理想绝非只为少数孩子提供从小学直至大学教育的绿色阶梯……我们所必须坚持的是每一个孩子,无论聪愚或贫富,都应平等享有受教育机会。每个孩子都必须接受国家最低标准的教育。如果超出这个标准,我们也应提供丰富的继续教育,以满足不同需要,这也是我们建设福利国家的必然要求。”[5]22很明显,韦伯夫妇有关教育机会平等的思想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次是要通过国家最低标准来实现教育的公平与正义,第二层次是倡导国家制定梯级奖学金和继续教育制度来实现平等基础上的因材施教和学以致用,为那些出身贫寒但天资聪颖的孩子提供接受中等及高等教育的机会,而不是要把人固化在某些特定阶层或特殊职业上。这也是韦伯夫妇精英主义思想的重要体现。
教育平等是韦伯夫妇教育改革思想的首要和基本原则,也是他们社会平等思想的有机组成部分。纵观韦伯夫妇一生,他们所有的教育活动都是对其教育平等思想的注解和印证。
2.重视技术教育
大力发展技术教育是韦伯夫妇教育改革思想的核心。早在20世纪初,韦伯就曾宣称,进入19世纪以来,技术教育已成为振兴民族经济和提高工人素质的唯一途径,只有建立完备的技术教育体系才能根本扭转英国日渐衰微的趋势。英国工业化时期世界霸主地位的巩固要完全仰赖于年轻人的智力和毅力。[6]41
韦伯夫妇主张将技术教育与中等教育相结合,探索建立一套“技术+中等”的教育模式,并组织开办各类综合性学校。其目标是使受教育者既掌握谋生的基本技能,又具备必要的文化知识和个人素养,从而为提高英国工业队伍综合素质打好基础。为此,韦伯夫妇鼓励完成初等教育的劳工子女进入技术学校、夜校或其他教育机构继续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并说服伦敦郡议会减免技术教育学校学费,另每年为每区提供350个奖学金名额。同时倡导普通中级学校开设更多实际操作课程和职业培训活动,以培养和锻炼学生的实践和创新能力[8]241。
3.教育为现实服务
韦伯夫妇认为,教育本身不能成为目的,教育必须顺应时代发展,脚踏实地,面向世界,面向未来。教育的运行模式、机构管理、课程设置、政策制定、师资设备等都应着眼于实践,注重实效,固步自封或闭门造车都是不足取的。英国之所以由盛转衰,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当时英国教育与现实的严重脱节。韦伯曾指出,19世纪的英国并非没有教育,国家每年的教育投入接近2000万镑,但结果却未能尽如人意,根本原因在于英国当时过分沉溺于曾经给它带来成功的老路,而未能积极按照新形势的要求对国内教育作出相应地调整和部署。
韦伯夫妇素以实干著称,他们有关教育改革的理念完全是基于对现实需要的考虑:呼吁政府重视教育并建立伦敦教育技术委员会是力图整合全社会的力量来改变英国教育的混乱无序;倡导政府确立“奖学金梯级制度”是要帮助贫困家庭摆脱无力负担子女学费的窘境;提倡技术教育是为满足英国后工业化时代对于高素质工业队伍和高精尖技术的渴求;致力于倡导社会科学研究是考虑到英国当时社会科学研究力量的单一和薄弱;重视专业领域的专门性研究是要改善过去专业研究范围过于宽泛、研究深度不够而导致的实力不足和进展缓慢。总之,韦伯夫妇教育改革思想是以现实为基础,并为现实服务的。
4.教育多元化
韦伯夫妇一直是多元学术精神的倡导者和积极践行者。韦伯曾说,“我优先考虑的是要维持和保护教育的多元性,而绝不是要把教学方法、教育课程和学术氛围的多元性等强制做整齐划一式的处理。我想永远为教育园地中那些新兴的、尚未经深思熟虑或实践证明为合理的思想和事物保留存在的空间”。[4]215
在教育管理方面,韦伯夫妇主张建立一种“以政府规划为主,以各类教育组织和教育专家为辅”的集中化管理模式,这种设想为伦敦郡议会所接受。首届伦敦教育委员会(后简称教育委员会)当选的35个委员中,有20人来自政府部门,其余15人是从各类教育组织中推举出来,执行委员会七人团也由政府和其他机构人员按比例产生。教育委员会在鼓励各类教育机构以团体方式加入的同时,还与工联、社会民主同盟等工人阶级组织保持密切联系,并虚心接受他们提出的政策性意见。同时,教育委员会还以《伦敦教育技术月刊》为平台,与关心教育问题的各界人士直接进行交流。委员会由此逐步形成了一个全方位、多层次的教育主管机构,并覆盖伦敦教育的各个方面,为推进伦敦教育管理体制的改革、统一与成熟创造了条件[8]242。
在办学形式和课程设置上,韦伯夫妇本着尊重信仰、减少摩擦和提高效率的原则,鼓励各地方、各学校因地制宜,兼收并蓄。初等教育阶段允许公立学校和教会学校同时存在,公民可根据自身实际自主选择受教育渠道;中等教育阶段开办工艺学校、艺术学校、技术学校、文法学校和各种夜校,并由教育委员会给予不同程度资助;高等教育阶段鼓励改变原有牛津、剑桥式的古老学制,主张实行教学与行政相分离的模式,倡导展现自己的学科特色及优势。在韦伯夫妇亲自参与改组的新伦敦大学里,不仅设置了以专业划分的系,还设有专门负责管理教学与科研的行政部门;学科建设上不仅保留了原有的希腊语、历史学、传统哲学等经典科目,还开设了社会学、经济学、法学、银行学等新兴科目,以满足不同层次、不同部门的实际需求。
在学术思想和学术氛围方面,韦伯夫妇一直坚持学校教育的纯学术性质,允许并支持各阶层、各党派、各教派人士自由发表言论和学术见解,倡导营造一种百家争鸣、兼容并包的学术氛围。在韦伯夫妇亲手缔造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里,人们可以自由而科学的安排学习和授课,追求他们认为正确的真理,讨论任何思想观念或派别,不管是社会主义的或非社会主义的,而完全不用顾忌任何教条限制,也不用担心会因此而遭受民族文化歧视或政治迫害[7]43。
韦伯夫妇试图对19世纪末期英国教育所面临的一系列严峻问题提出对策性建议,并力图将理论研究与现实相结合,遂使得他们的教育改革思想具有针对性、实证性特点和鲜明的英国特色。韦伯也以他对教育改革的重大贡献而被盛赞为“1902年《教育法案》(又称《巴尔福法案》)之父”。
1.推动英国中等教育的发展和普及
韦伯在伦敦郡议会任职的十八年间(1892-1910年),其主要精力几乎都集中于英国中等教育的改革和发展。在韦伯夫妇的倡导下,先后成立了伦敦技术教育委员会和伦敦教育委员会,并颁布实施1902年《教育法案》,成立地方和郡一级的教育行政管理机构,正式将中等教育纳入政府职责范围。其间,他们还倡议政府确立“奖学金梯级制度”,通过提高资助力度和扩大资助范围,为寒门子弟完成初等教育并进入中级及以上学府深造提供了契机。同时,他们还提倡将中等教育与技术教育、夜校教育相结合,并说服政府减免学费和增加奖学金名额,为中等教育的发展和普及创造必要条件。
2.开启英国高等教育社会科学研究的新时代
韦伯夫妇以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为平台,凭借自身的大胆实践精神,将社会科学从历史学、哲学和艺术学中剥离出来,并作为独立的学科加以系统研究,不仅促进了社会科学的独立、细化和完善,而且还使人们逐渐认识到社会科学对于催动社会发展的强大助推作用。社会科学研究的确立和发展,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当时英国学术界和教育界的研究空白,同时也开辟了英国高等教育的新纪元。
3.奠定英国近现代教育管理体制的基础
在韦伯夫妇的努力下,1902年《教育法案》得以顺利通过并实施,该法案结束了英国教育领域长期以来的混乱状态,对英国传统教育的双轨制提出了挑战,并奠定了构建国立教育制度的基础。它在英国教育史上首次试图将初等教育与中等教育相衔接,并在一定程度上为初等教育和中等教育的发展提供政府专项拨款,使它们成为地方公共服务设施之一。同时,韦伯夫妇注重培养大学校园宽松自由的学术氛围,以取代原有剑桥、牛津似的呆板学风,为英国高等教育注入了勃勃生机与活力,并成为现代大学教育体制的典范。
尽管囿于政治、历史、社会和自身等方面的限制,韦伯夫妇教育改革思想仍存在一定不足,但他们崭新的教育理念却顺应了时代发展潮流和人们渴求进步的愿望。他们的研究结果极大地推动了当时英国教育的发展进程。直至今日,我们仍然能够深切感受到韦伯夫妇教育改革思想的感染与影响。他们在奠基英国近现代教育体制和塑造英国国民性方面所做出的卓越功勋必将永载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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