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兹与克沃尔生态社会主义思想之比较

叶登耀

（福建师范大学福清分校经济法律系，福建福清350300）

·生态文明建设·

高兹与克沃尔生态社会主义思想之比较

叶登耀

（福建师范大学福清分校经济法律系，福建福清350300）

高兹与克沃尔都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他们都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经济理论和相关的生态思想，对资本主义生态危机产生原因以及摆脱生态困境的路径选择方面都提出了较为合理的见解和主张。通过对他们相关生态社会主义思想的比较研究，分析他们生态社会主义思想的相同点和不同点，有利于深化对生态社会主义思想的理解和认识，进而丰富和发展生态社会主义相关理论和思想。

高兹；克沃尔；生态危机；生态社会主义

1970年代以来，随着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科技的高速发展，全球范围内生态环境的恶化也日益突出。这个时期，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当中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此进行了生态学的思考和分析，提出了生态社会主义思想。法国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安德烈·高兹和美国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约珥·克沃尔也提出了各具特色的生态社会主义思想。他们对全球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对未来理想社会的构想，以及如何实现生态社会主义等都提出了一系列较为合理的见解和主张，进而丰富和发展了生态社会主义相关理论和思想。

一、“经济理性扩大化”与“交换价值最大化”的比较

高兹与克沃尔对于当前全球日趋恶化的生态环境，分别都进行了生态学视角的分析和探究。他们对生态危机产生根源的理解是不尽相同的。他们分别从“经济理性”和“交换价值”两个不同的切入点去解析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

高兹认为“我们人类当前所遇到的危机，并不是现代化的危机。我们现在所必须做的应该是正确的、理性的理解全球的现代化进程。因此，我们人类所面临的危机严格意义上说是一种不合理冲动的危机。”［1］1也即高兹认为当前我们人类正遭遇一场新的危机，也就是生态危机。而生态危机的根源在哪呢？高兹认为其根源在于“不合理的冲动”，也就是经济理性。高兹认为经济理性的无限度扩展必将导致全球生态环境的恶化，引发生态危机，进而由生态危机导致人类社会的其他危机。高兹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为经济理性的实现提供了适宜的土壤，而这个土壤正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市场经济。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生产的目的必然是为了交换，而商品交换也必然是在自由竞争的市场中进行的，而这正是经济理性实现的两个必备条件。因此，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首先导致的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围绕经济理性而展开，而后则进一步导致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活也与经济理性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是经济理性从本质上分析，它应该是一种工具理性，它的直接后果是使资本主义的生产以围绕实现利润最大化为其目的，也就是经济理性的核心价值就是追求利润最大化，而这最终的后果是生态环境的恶化难以避免。正如高兹所认为的，“在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随着各个资本主义企业竟相通过不断扩大广告和不断地制造新的消费需求以便来增加各自的销售总额，以此达到实现更高的利润水平，而这样的直接后果是造成大量的浪费和环境的事实破坏，因此，危机的频繁发生也就成为了必然。”［1］6由此可见，资本主义经济理性必然导致生态环境的恶化。当然，高兹在对资本主义经济理性进行批判的基础之上，进一步从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关系视角解析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认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们的生产和生活主要围绕交换价值而展开的，而使用价值是从属于交换价值的，因而追求利润的最大化也就成为了普遍而自然的行为，生态环境的恶化也就成为了必然的事实。

克沃尔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整个发展过程中，其实质不仅仅是劳动产品的增长，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经济总量上的增长，而实际上是交换价值其本身在增长。”［2］在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劳动与生产资料及劳动产品之间，它们是相互独立并相互分离的，因此，使用价值应该是从属于交换价值的，而具体劳动应该是从属于抽象劳动的。这样导致的现实后果是，整个社会的生产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实现交换价值，而使用价值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样资本主义社会就把经济的增长看得高于一切，而现实的一切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转化成了金钱关系。因而，在资本主义社会，追求产品的交换价值也就成为了社会的一种普遍的选择，所有的一切东西都是可以拿去交换的，这也就导致了整个社会对金钱、财产的拜物教，而这正是生态危机产生的主观原因。同时，克沃尔认为资本主义社会要存在并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就必须进行不断的生产。而要生产，资本主义社会是离不开资本的，资本其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物。而资本的本性是追求交换价值的最大化，这在现实上也就破坏了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因此，克沃尔认为资本是反生态的，是自然之癌，是生态危机产生的直接原因。

高兹和克沃尔都认为生态危机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呢？他们的分析视角是不同的，高兹认为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社会普遍奉行经济理性，因而高兹侧重点在于以经济理性为基点来解析生态危机，认为经济理性的无限扩展会导致整个社会的生产和生活都围绕交换价值而展开。而克沃尔更多的时候则直接站在了交换价值的维度分析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认为资本主义社会追求交换价值最大化的行为导致了生态环境的恶化。但是从总体上看他们大多都站在了马克思主义基本经济理论的基础上，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生态学解析；他们大多也都具体的从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的关系视角来分析当今世界的生态环境问题；他们大多将生态自然环境与社会经济的发展统一来综合考量，认为资本主义内在的对抗性的矛盾导致了生态环境的恶化；所有这些在理论上深化了对资本主义社会危机理论的认识，也是对马克思主义批判精神的继承与发扬。

二、“生产的更少，生活的更好”与“以生态为中心快乐生产”的比较

高兹和克沃尔都认为当今全球生态环境的恶化是一种必然的趋势，但人类又该如何摆脱全球生态困境呢？高兹和克沃尔都认为应该诉诸生态社会主义，而他们两人关于生态社会主义的理解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高兹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实际上并不是缺少工作，问题的所在，在于如何合理有效地分配由越来越少的工人所创造的越来越多的社会财富”，“现实问题的解决并不是在于创造更多的工作，而是在于如何合理有效地分配好社会现有的工作和社会现有的财富”［3］。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当今资本主义社会，“知足常乐”、“刚好就好”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或者思维方式有其重要的现实意义，在某种意义上它是未来理想社会的一种生活方式。因此，高兹认为，生态社会主义所追求的并不是利润的最大化，它应该让经济理性服从于生态理性，让社会经济、生态环境、人口等诸因素和谐统一，追求的是“生产的更少、生活的更好”的工作生活方式。而这样的工作生活方式就必然要求人们用尽可能少的劳动、资源和资金去取得尽可能少量的但具有耐用性和高度使用价值的东西，这在现实中就要求人们以生态理性来指导社会生产和生活等各个方面的活动，以便达到降低消费、提高人们生活质量的目的。另外，高兹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薪资工作导致了劳动者本身的异化，使人们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和快乐，因而高兹认为在生态社会主义条件下，就有必要废除资本主义的付薪劳动，让人们在劳动和工作当中真正实现自由和快乐。“在劳动当中，人们的私人生活、通信、满足需求、文化和快乐应该是一样的，它们共同统一于生活之中。”［4］

克沃尔认为生态社会主义与传统社会主义是不同的，一个方面它是对资本主义的超越，同时它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为了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因此，在生态社会主义条件下，“由自由联合的生产者组成社会绝不会仅仅满足自己的民主，而是坚持所有存在物的自由为其基础和目标，它将解决和超越与性别、种族、恐怖等相关的问题，它坚持与自然保持生态和谐，因而也将解决与土地、能源、气候等相关的生态危机”［5］。由此，克沃尔认为在生态社会主义条件下，一方面每个人都是劳动者，他们在人格地位上是平等的，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快乐的自由的联合。而另一方面人与自然之间又应该是相互依存的，人类仅仅只是拥有对地球及其资源的用益权，人类应该对地球及其资源心怀敬畏与尊重。因此，克沃尔认为生态社会主义的生产应该是以生态为中心的，克服辛劳的、快乐的生产。在生态社会主义条件下，“生产与劳动其本身不再是否认生命特征的、扼杀生命力量的、束缚劳动者的一种生产形式，生产与劳动其本身是很艰辛的，但是在自由选择和共同协作的基础上完成的，因而又是快乐的有趣的”［6］。所以，在生态社会主义条件下，劳动者的自由联合成为了劳动的主要形式，生产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使用价值，交换价值应该是从属于使用价值的，因而劳动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人们生活的应有之意。

高兹与克沃尔关于生态社会主义的具体构想是各具特色的，但是从总体上看他们的分析视角有相类似的地方，他们不约而同地从生产与劳动者这两个共同的基点去理解未来理想的生态社会主义。他们都认为生态社会主义的生产应该是保证生态系统完整性的生产，生产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需要，而不是单纯的仅仅是为了经济利益，经济活动应该与生态自然环境保持和谐统一。而生态社会主义条件下的劳动者应该都是平等的、自由的、快乐的个体，他们在劳动过程当中也应该是自由的、快乐的，在劳动过程当中他们自身也应该是得到自由全面发展的。因此，高兹与克沃尔都力图寻找一条生产、劳动者、生态环境等诸因素和谐发展的新的社会发展路径与社会发展模式，这是有其重要现实意义的。

三、“劳工战略”与“生态系统”的比较

高兹与克沃尔都认为要解决全球生态环境的恶化，只有诉诸生态社会主义。然而要如何实现生态社会主义呢？高兹与克沃尔对此的回答显然是有很大不同的。

高兹认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本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以及人们的心理层面都普遍施加影响，因而也就导致了资本主义社会在时间、清新空气、绿草、安静、和平等方面存在着普遍的匮乏，而正是这种匮乏导致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因此，要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就不仅仅只是物质生产领域的变革，而应该包括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及消费方式的全面革新，以便让人们从异化状态之中解放出来。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要诉诸资本主义体制内进行结构改革，也即劳工战略。而这样的劳工战略与传统社会主义通过暴力革命方式夺得国家政权是不一样的。它主要是以“新工人阶级”通过合法斗争的非暴力的方式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渐进式的变革，以便逐步实现对国家政权的实际控制。“在工厂企业的劳动场所工人是可以通过斗争来获得领导权的，在这些地方工人从属于资产阶级，因此，在这里工人可以作为集体的力量而存在。”［7］但是，由于经济、科技的发展，当今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和阶层结构发生了新的变化，传统工人阶级正在消失，而新工人阶级正在崛起，因此承担社会变革的新的主体应该是新工人阶级。而这些新工人阶级通常是没有职业与行业界限的，他们主要表现为在工厂企业、劳动场所的关键部门通过罢工的方式来影响全局。他们斗争的目的主要在于克服异化，让生产过程服务于工人的需要，以便形成工人的反对权，进而对资本主义的决策形成抗衡和挑战，以实现工人的自我管理，以便最终达到实现社会主义自治的目的。在这些扩大工人自治权的斗争中，工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群众和工人阶级政党也是实现劳工战略的重要因素。

克沃尔认为传统苏联模式社会主义失败的原因是因为其内部丧失了民主，所以，克沃尔认为要实现未来的生态社会主义最为关键的是民主，民主应为生态社会主义的必然要求。除此之外，要实现生态社会主义还必须做到观念先行，让人们意识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资本主义制度其本身的不合理性，打破人们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旧信仰，从而树立人们对生态社会主义的新信仰。然而，克沃尔认为生态社会主义并不是在未来突然间横空出世的社会形态，它本身就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诸多社会系统有着内在的联系。因此，就有必要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的诸多社会系统中发现并激活社会主义的局部系统，也即生态系统，并让其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大环境下得到发展壮大，进而逐渐形成一个生态社会主义的整体，最终实现取代资本主义系统的目的。克沃尔认为，在这一过程中，建立轮流执政的政党是很有必要的。而其组织结构一方面要向外界说明自己的立场，也即维护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另一方面又要抵制各种形式的资本主义。而组织中的激进分子可以参加选举活动，以此来扩大民主，吸收更多的人参与建立生态系统，这样先地方后政府地推行民主化进程，以促进生态社会主义制度的建设，而后推广至全国甚至全世界。而在这些运动当中，生态社会主义的政党并不一定要遵循绿色运动所一贯坚持的“非暴力”原则，生态社会主义政党可以依据具体的情况采用暴力或者和平的方式进行社会运动。

高兹与克沃尔关于实现生态社会主义的路径选择方面是不尽相同的。高兹认为应以“劳工战略”来实现社会主义，提倡以“非暴力”的合法斗争的结构改革来实现对旧制度的革新，而克沃尔则认为生态社会主义政党的“生态系统”的一系列社会运动可以选择暴力方式也可以选择非暴力方式，这应该是克沃尔与高兹的最大不同的地方。另外，高兹与克沃尔关于政党在社会运动和变革中所起作用的认识也是不同的。在高兹的“劳工战略”当中工会比起政党来说更为重要，政党只是起到理论概括和舆论宣传的作用，它仅仅只是暂时性的社会组织。而在克沃尔的“生态系统”的社会运动过程中，生态社会主义政党维系着整个社会运动的过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高兹与克沃尔从总体上看，他们都力图以生态的、基层民主的原则，采取自下而上的方式，由点到面、局部到整体，逐步推进原有社会的革新。但是他们实质上更多的时候是主张在资本主义制度框架内推动社会的革新，因而存在着不彻底性。

［1］GORZ A．Critique of Economic Reason［M］．Landon and New York：Verso，1989．

［2］BOUCHER D，SCHWARTZMAN D，ZARA J，et al．Another Look at the End of theWorld［J］．Capitalism Nature Socialism，2003，14（3）：123．

［3］GORZ A．Paths to Paradise：On the Liberation from Work［M］．London：Pluto，1985：103．

［4］BOWRING F．Andre Gorz and the Sartrean Legacy：Arguments for a Person－centered Theory［M］．London：Palgrave Macmillan，2000：103．

［5］郭剑仁．生态地批判——福斯特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201．

［6］KOVEL J．The Enemy of Nature：The End of Capitalism or the End of theWorld［M］．Landon＆New：Zed books，2007：216．

［7］GORZ A．Le Socialisme Difficile［M］．Paris：Seuil，1976：30．

On Comparison of Gorz and Kevel Ecological Socialism Thoughts

YE Deng-yao
（Department of Economy and Laws，Fuqing Branch of Fujian Normal University，Fuqing 350300，China）

Gorz and Kevel are both important representatives of the Marx ecological doctrine．Based on the fundamental economic theory and the relevant ecological thought of the Marx doctrine，they have put forward reasonable opinions and arguments on the causes of capitalistecological crisis and possible path of getting rid of the ecological predicament．Comparative research on their ecological socialism thoughtswould reveal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their ecological socialism thoughts and be conducive to deepening the understanding and awareness of ecological socialism．

Gorz；Kevel；ecological crisis；ecological socialism

献标志码：A

1009－1971（2014）02－0131－04

［责任编辑：王 春］

2013－12－10

叶登耀（1979—），男，福建古田人，讲师，从事生态哲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