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茂
简论毛泽东晚年思想的变化和发展
刘小茂
(常州工学院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江苏常州213002)
毛泽东晚年思想既博大精深又十分复杂,正确的一极与错误的一极,同时都在变化和发展,相互交织,此起彼伏。它形成的原因既有时代的客观原因,又有主观的认识原因。中国搞社会主义建设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是一个全新的探索过程。这个过程既有成功的经验,又有严重的错误。我们不能采取全盘否定和全盘肯定的方法,正确的态度和方法应该是:通过科学的分析和研究,用唯物辩证法的辩证否定即“扬弃”的方法,肯定毛泽东晚年思想正确发展的一极,用以指导今天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建设实践,对其错误的一极要坚决抛弃,这是应该采取的唯一科学的方法。
毛泽东晚年思想;两极变化;扬弃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同志在借鉴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对我国社会主义建设进行了艰苦探索。但“大跃进”并没有给中国社会带来真正的跃进,最终毛泽东又错误地发动了“文化大革命”。据此,有人认为,晚年毛泽东的思想发生了“逆转”,即从正确走向了错误。诚然,毛泽东晚年思想错误的一面是十分明显的,给中国社会带来了很大的损失。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太阳有黑子而否认太阳的光芒。笔者认为,毛泽东晚年思想的变化不能简单地说成是从正确一极走向错误一极的“逆转”,而是朝着两极的变化和发展,即正确的一极和错误的一极都变化、发展了,两者相互交织,此起彼伏,只不过错误一极的变化发展更为明显而已。
毛泽东晚年对中国社会主义建设进行了长期而又艰辛的探索,在实践中苦苦开拓。在探索过程中,提出了许多创造性构想,取得了一些成功的经验。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就深入思考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基础上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他认为,中国是在相当落后的社会生产力基础上,在前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前提下转入社会主义建设的,建设社会主义必须以此为基点。晚年毛泽东对建国初期“抄”的苏联模式感到“不满意了”,觉得不适合中国国情,开始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他发展了建国初提出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战略思想,明确提出了“四个现代化”建设的思想,指出“建设社会主义,原来要求是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科学文化现代化,现在要加上国防现代化”,第一次完整地提出了“四个现代化”的思想,并为全党接受,成为我国人民二十世纪的奋斗目标。毛泽东晚年还探索了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问题,指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不是凝固不变的,“社会主义这个阶段又可能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不发达的社会主义,第二阶段是比较发达的社会主义”[1]。在党的八届二中全会预备会上,他坚决反对冒进思想,认为社会主义建设不要那么十分急,不如缓一点,来几年慢腾腾。这一思想比较符合当时我国的实际,为我们党在新时期正确认识社会主义发展进程奠定了理论基础,也为邓小平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提供了指导意义。关于社会主义经济,他从中国实际出发,提出了“利用”商品经济、发展商品经济、学会利用价值规律等一系列经济思想。毛泽东还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开拓者。在大跃进受挫以后,针对我国经济体制存在的弊端,毛泽东带领全党研读苏联《政治经济学(科教书)》,提出了宏观经济综合平衡,微观经济不断改进等一系列的改革思想,其中以“两参一改三结合”的中国特色的民主管理企业的经验最为著名。毛泽东还是对外开放的一贯倡导者。建国初,他就提出政治上“一边倒”,经济上与西方国家进行贸易的思想。在《论十大关系》一文中指出,要结合中国情况学习一切民族、一切国家包括资本主义国家的长处,反对照搬照抄。他强调自力更生、独立自主的原则,不屈服于任何压力,断然回绝了苏联的不合理要求,指出:“讲政治条件,连半个指头也不行。”而在策略上又灵活多变,提出“一要和平,二要通商”,积极利用西方国家之间的矛盾,以打破经济封锁和禁运,抓住时机先后与法美两国建交,并在联合国中争得合法的席位。毛泽东还十分注重与第三世界国家的交往。通过这一系列的努力,试图为对外开放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条件。毛泽东曾说过,考虑在一定的时候,可以让日本人来中国办工厂、开矿,向他们学习技术,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引进外资、引进技术。他在同来访的印度尼西亚客人谈到现代科学技术已不再为帝国主义所垄断时指出:“是嘛,全部开放,全部交流,不要垄断。”这与我们今天的“对外开放”十分接近。在晚年毛泽东对外开放思想指导下,外交、外贸都取得了不小的进步。1976年与中国建交的国家有113个,进口总额比1960年增加了100多亿美元。
与此同时,在社会主义建设的探索过程中,晚年毛泽东思想的错误一极也在发展,并带来了严重的失误。在社会主义发展阶段问题上,提出了“大过渡”的思想,出现了超越阶段的空想,超越社会主义,急于向共产主义过渡;急于将多种所有制形式转变为单一的全民所有制,以保持社会主义的“纯洁性”,认为公有制程度越高、规模越大,就越是社会主义,把“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看成是由集体所有制向全民所有制过渡的最好形式;急于取消商品经济走向产品经济;急于改变按劳分配原则,以实现理想中的平均和富足;极力主张穷过渡,从而导致了浮夸风、“共产风”、“一平二调三收款”现象的泛滥。在对外开放问题上,过分强调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以及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过分地担心和平演变和世界大战的危险性,因而他的对外开放思想带有很大的局限性。
毛泽东晚年花了很大一部分精力来探索社会主义社会中阶级斗争问题。在探索过程中,发展了其正确的一极,更发展了其错误的一极,给中国社会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毛泽东同志在探索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丰富和发展了社会主义社会矛盾学说。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党的八大指出:“我们国内的主要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同落后的农业国的现实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这一矛盾的实质……也就是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党和全国人民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要集中力量来解决这个矛盾。”[2]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毛泽东指出:“在社会主义社会中,基本的矛盾仍然是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的矛盾,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的矛盾。”[3]
毛泽东还强调,对于不同性质的矛盾,要用不同的方式方法去处理,即用说服教育的方法去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用专政的方法去解决敌我矛盾。这些思想无疑是正确的、有益的。
但是,毛泽东晚年关于社会主要矛盾问题和不断革命理论上也存在着错误发展。毛泽东一直强调在社会主义时期存在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认为这种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有时甚至十分激烈。他担心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要人们认识到这一点,要人们提高警惕,否则社会主义就会走向反面,就会变质,就会出现复辟。他认为要对全国人民,特别是青年进行社会主义教育。同时还指出,国内阶级斗争总是同国际阶级斗争相互联系、遥相呼应的。今天,联系苏东剧变以及1989年我国发生的政治风波,重温毛泽东晚年上述有关阶级斗争的思想,更觉其英明伟大。毛泽东又从政治思想领域存在两条道路斗争的思想出发,错误地理解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有关“不断革命”的思想,从思想政治战线的彻底革命走向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认为阶级斗争任何时候都高于一切,通过抓阶级斗争可以促进一切,带动一切。所谓“抓革命,促生产”,要不断地用疾风暴雨式的群众运动来揭示社会主义社会的阴暗面和腐败现象,来扫除资产阶级当权派,把阶级斗争扩大化、绝对化,最终错误地发动了“文化大革命”。笔者以为,上述变化不过是毛泽东将其错误的一面一再发展的结果,而不是所谓的由正确“逆转”而来的。
早在20世纪50年代末,毛泽东就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西方国家提出的和平演变社会主义国家的策略。60年代初明确地指出了和平演变和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他希望“同志们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并提醒大家“特别是要警惕在中央要出修正主义的问题”。他认为,有些党员不纯,作风不正,并提出至今仍值得我们深思的论断:“国外帝国主义的压力和国内资产阶级影响的存在,是党内产生修正主义思想的根源。”1964年前后,毛泽东先后提出了反和平演变的措施。一是反对腐败,加强执政党建设。他认为反腐败斗争实质“是一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大战争”,其成败关系到执政党的生死存亡。他从政治、经济、工作作风和生活作风等方面分析腐败现象的复杂根据,领导全党开展整党整风运动,要求肃清贪污,严惩腐败,试图健全廉政机制,以防止党和国家各级领导蜕化变质。他特别强调领导人和领导集团的作用,认为领导人变了,整个国家就会改变颜色。二是以抓阶级斗争作为反和平演变的重要手段。三是抓革命接班人的培养,提出革命接班人的五项条件。毛泽东晚年的上述思想,特别是反腐败的思想,对我们今天的反腐败斗争仍有很大的启发意义。
另一方面,毛泽东的反和平演变和执政党建设的一些思想和措施是从错误地估计了当时中国的实际情况出发的。他过分地强调中央要出修正主义和党内存在的阴暗面,认为中央有一个资产阶级的司令部,基层有三分之一的领导权不在我们手里,有着一个资产阶级的当权派,因而不是以经济建设作为反和平演变的坚强后盾,而是把阶级斗争作为反和平演变的最有效的方法,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不用正常的党的思想和组织方法来清除党内存在的阴暗面,而反对模糊不清的“修正主义”;混淆是非和敌我界限,把局部问题夸大为全局问题,并以疾风暴雨式的群众运动进行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清除党内存在的阴暗面,扫除党内资产阶级当权派;大力提倡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式的“无产阶级的大民主”,强调党的“一元化”领导,要党的书记挂帅,“大权独揽”,搞个人崇拜,实行家长式专断领导,使党和政府的民主政治建设受到严重破坏。
毛泽东晚年思想是十分复杂而又博大精深的。笔者认为,从上述三个方面的分析不难发现,毛泽东晚年的思想并没有发生所谓的“逆转”,而是朝着正确和错误的两极同时变化和发展的。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是错综复杂的,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
(1)在中国建设社会主义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是一个全新的探索。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革命领袖是人不是神。尽管他们拥有很高的理论水平、丰富的斗争经验、卓越的领导才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认识和行动可以不受时代条件限制。”[4]社会主义制度在中国大地确立以后,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面临着一个全新的理论和实践的课题,即在一个处于小农经济汪洋大海之中生产力落后的国家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又没有留下现成的东西可以援用。于是毛泽东带领全党全国人民艰苦探求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在探索过程中,毛泽东提出了不少新颖而又富有见地的构想,提出了一些富有启迪和创新意义的闪光思想,但由于受时代条件特别是实践水平的限制,这些思想又有极大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应该说既有成功的经验和思想,也有错误甚至严重的失误。而探索受挫后,往往又陷入超阶段的空想。发现有错误,主观上想整顿提高,提出了不少正确思想,实施了一些好的措施,但又不肯承认思想上的错误,从而使探索变形,去探索政治方向的问题,最终走向极端,发动“文化大革命”。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探索过程中提出的不少思想,既发展了他本人先前的正确思想,也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如反和平演变思想、对外开放思想、发展商品经济思想,等等。历史已证明,将来也将显示,有探索就会有成功,同时可能还会有失败。
(2)毛泽东晚年的忧患意识使其思想陷入严重的二难境地,因而带有很大的主观随意性。晚年毛泽东有着深重的忧患意识。他为国家的安全和独立担忧,为党和国家的本色忧心忡忡,为经济和文化的落后着急。为保证国家安全和独立,他强调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反对外国压力,提出反帝反修;而为了增强国力,打破封锁和禁运,又必须发展对外关系,包括发展与“帝”和“修”的关系,提出了对外贸易和对外开放。但当时的国际环境又无法将反帝反修与对外开放统一起来,陷入矛盾,最终走向片面的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为了保持党和国家的本色,一方面提出对外反和平演变,另一方面提出对内要扫除阴暗面。但理论上的要求和实际行动方法又产生矛盾,最终以阶级斗争作为行动方法,直至发动“文化大革命”。为了摆脱落后面貌,提出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口号。但是富了又怕党和国家变色。他认为“富了,事物就不妙了。中国现在不富,将来富了,也一定会发生问题”。进而歌颂“穷”,搞穷过渡。由于党和国家机制不健全,毛泽东晚年搞个人崇拜和专断,在其思想陷入二难时,解决问题的方法往往带有很大的主观随意性。
(3)毛泽东晚年的思想受众多因素影响而呈现出巨大的复杂性。晚年毛泽东的思想正确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本人对马克思主义有关理论的理解。一般地说,正确的理解往往形成正确的思想,如对价值规律作用的正确理解形成了一系列正确的思想;而教条地甚至是不正确地理解了马克思主义有关思想,则会导致错误的思想,如误解经典作家关于过渡时期的论述,片面地强调“大过渡”“穷过渡”,形成超越阶段的空想,对经典作家“不断革命”理论的错误理解,形成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最终导致“文化大革命”的爆发。毛泽东晚年思想还受到其他思想的影响,如受乌托邦思想的影响使他的思想带有一定的空想成分,受农业社会主义思想影响使他更倾向于小农平均主义,受军事共产主义思想影响使他更为欣赏集中统一的政治经济领导体制。毛泽东晚年思想还受到当时国际国内形势的影响,呈现出很大的波动性。
对国内外形势有一个较为清醒的认识,往往会形成正确的认识;反之,错误估量形势,往往导致失误,甚至是严重的失误。总之,种种因素的影响,使毛泽东晚年的思想呈现出巨大的复杂性和波动性,时而正确,时而错误,有时又错与对相杂,此起彼伏,相影相随。
毛泽东晚年思想博大精深而又十分复杂。正确的与错误的往往混杂在一起,两者各有发展。我们不能采取全盘否定和全盘肯定的方法。笔者认为,正确的态度和方法应该是:通过科学的分析和研究,肯定毛泽东晚年思想正确发展的一极,用以指导我们今天的改革开放的实践,而对其错误的一极要坚决抛弃,这也就是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的辩证的否定即“扬弃”。这是我们采取的唯一科学的方法。
[1]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116.
[2]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关于政治报告的决议[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4.
[3]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五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373.
[4]习近平.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EB/ OL].(2013-12-26)[2014-01-05].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3-12/26/c118723453.htm.
责任编辑:庄亚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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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887(2014)04-0091-04
10.3969/j.issn.1673-0887.2004.04.021
2014-02-26
刘小茂(1964—),男,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