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湛 温 旎
(上海大学,上海,200444)
“非主流”英语文学正在走进主流
——“非主流”英语文学八人谈
张 湛 温 旎
(上海大学,上海,200444)
非英美国家英语文学研究,也就是所谓的非主流英语文学研究,始终没能成为我国学界的主流研究对象。外国文学研究的大户是英语文学(Literature in English),英语文学研究的大户是英美文学(English and American Literature)。实际上,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爱尔兰、南非、尼日利亚、印度、加勒比地区以及亚洲、非洲和大洋洲其它国家和地区的英语文学并不像人们惯常认为的那样逊色,或者说是非常值得研究的,对我们的文学文化发展有着重要的参照和启示意义。2013年加拿大作家艾丽丝·门罗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随后的女作家埃莉诺·卡顿凭借《发光体》最终获得布克奖,这些“非主流”英语文学作家渐渐走进乃至成为主流文学的一部分,我们是否能从中看出些什么?这些“非主流”英语文学给我们的文化走出去带来了怎样的启示?专家学者们发出了如下声音。
朱振武
(上海大学英美文学研究中心)
20世纪后半期以来,非英美国家英语文学在世界范围内开始崛起,这极大地丰富了传统的英语文学,也受到了世界英语文学批评界的广泛关注。从历史的眼光来看,英语文学却并非一个一成不变的概念。近现代以来,随着英国和美国的先后崛起、海外殖民的大肆扩张和英语教育的强力推行,用英语写成的文学作品早已超越了英国的边界,而延伸至北美、南非、印度、爱尔兰、新加坡、菲律宾、新西兰、澳大利亚、马来西亚、尼日利亚及加勒比海地区等英国/美国原有的殖民地或世界上的其他国家和地区。如今的英国文学(English literature)与英语文学(Literatures in English)已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英国文学与英国本土之外的英语文学构成了一种源与流的关系。虽然源于英国文学,但由于植根于各自的地理环境与人文土壤,英国本土之外的英语文学显示出很强的生命力与文化价值。因此研究这些“非主流”英语文学对我国的文化建设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第一,我们一定要认真解放思想,大力拓展视野,看到二战之后英语文学在全球范围内的兴起这一不可辩驳的事实。在继续深入研究英美文学的同时,我们应该努力扩大对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英联邦国家的文学以及世界更大范围的英语文学的研究,争取向国人介绍更多的优秀作家和优秀作品。第二,我们应立足本土视角,提高批评自觉,增强本土意识和文化自信。第三,我们还应具备带着批判精神积极吸纳优秀英语文学文化的勇气和魄力,从而使其有助于繁荣我国的社会主义文学与文化。
“非主流”英语文学正在走近和走进主流文学,这给我们中国文学走出去也带来了很大的启示。首先就是其对自己民族文化和民族气派的坚守。当然我们的民族语言在国外接受群中不如“非主流”英语文学那么便捷。因此,汉语文学作品要获得国外文学奖项,优秀的翻译是必不可少的,对全球最具影响的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来说,更是如此。莫言能够斩获诺贝尔奖,陈安娜、葛浩文和尚德兰等国外著名汉学家的出色翻译功不可没,因此利用好国外翻译资源有助于中国文学走向世界,这是莫言获奖带给我们的重要启示之一。但莫言获诺奖给我们的另一个重要启示,也是“非主流”英语文学这些年的成功给我们的重要启示,就是我们的作家和翻译家,从翻译到创作再到批评,我们都应多几分文化上的自觉。
有些人说莫言的作品主要是学习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等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和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等欧美现代主义意识流小说,其实仔细阅读其文本,我们就会发现,莫言向比他大三百多岁的同乡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等中国文学经典学习的东西,远超过其向欧美的前辈和同行们学习的东西。莫言的作品植根于家乡土壤,立足于中国传统文化,当然同时也较好地做到了兼收并蓄,这是其作品走向世界的深层原因。但若没有翻译这个重要媒介,没有这座沟通中外的桥梁,莫言的作品就不可能走向世界,并取得如此的成功。至于把莫言获奖完全归功于翻译因素,那显然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也有些盲人摸象之感。我们今天在多元文化语境下对“非主流”英语文学进行探讨,从翻译视角出发对中国文学文化走出去进行研究,目的其实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展示和抉发话语处于相对弱势的文学文化的贡献和魅力,都是为了找到发扬光大这样的文学文化,并为其找到走出去的门径的理念和方式方法。从这一点来说,“非主流”英语文学取得的成就和成功很值得我们参考和借鉴。
周 平
(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
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艾丽丝·门罗(Alice Munro)属于“非主流”英语文学作家,长于短篇小说创作,描绘的都是女孩女人的平凡生活,有“加拿大女契诃夫”美名,也在2009年赢得布克奖,在欧美广为人知,可在世界范围内名气并非很大。只有在赢得了诺奖后,门罗才被认定成为了主流作家。作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加拿大作家,她为加拿大英语文学走向世界做出了很大贡献。
任何文化都有一个从非主流走向主流的过程,主流与非主流只是一个相对概念。举爵士乐为例,作为非洲黑人音乐,其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美国新奥尔良成立之时是绝对的非主流音乐文化。可现在,爵士乐作为非洲黑人文化与西方白人文化的结晶,风靡世界,并给人以高雅经典的形象。从此看出人类看世界的眼光越发开放、谦卑、大度且全球化。在此形势下,研讨如何促进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及时而有意义。
在促进中国文学走出去方面,翻译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把中国文学英译划分到“非主流”英语文学之中,希望本次研讨会能够积极推动对中国“非主流”英语文学的研究。
黄源深
(上海对外贸易大学)
就文学而言,国无论大小,史无论短长,都有可能为世界贡献大家和经典,小国文学从来就不失其辉煌,历史和现状,都是最好的见证。拉美文学、非洲文学、大洋洲文学都属于小国文学,但都出现过影响世界的文学创作,都有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大家。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努力把他们介绍给需要各种文化润泽的中国读者。
介绍小国文学要有精品意识。时代发展到今天,中国的阅读群体已摆脱了改革开放初期“来者不拒”的阅读饥饿状态,有了较开阔的文化视野,较自觉的审美意识,较强烈的选择欲望,只有精品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也只有精品,才能弥补小国文学在传递时缺乏“大国文学优势”的弱点;此外,小国文学的资源十分宝贵,在我国发表的园地又格外有限,不刻意介绍精品,说到底,是文学资源的极大浪费。为此,译介精品是不二的选择。
所谓“精品意识”,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要独具慧眼,遴选出真正富有特色、让人眼睛一亮的优秀作品;二要选择有水平的译者,以出色的译文与不凡的原著相匹配。作品优秀,译文不佳,无疑是佛头著粪,损害了原作。
的确,翻译对文学的传播十分重要,但其作用不宜夸大,不应把成败得失都归结于翻译。起决定作用的终究是作品自身的品质,而绝不是其相应的译文。高明的工匠能把一块材质优良的璞玉雕琢成上等玉器,却难以将普通的石材锻造为极品,除非做假。
向海外有效介绍中国文学这一任务的承担者非目的语国家译者莫属。目的语水平常常决定译作能走多远,所以一般说来,以目的语国家译者操刀翻译的居多。中国文学最好的海外传播者,应是外国翻译家。逆向思维一下:谁见过外国人翻译的《简·爱》和《欧也妮·葛朗台》?当然,直接用外文向国外介绍中国文化,也不失为一种良性的传播方式,但目前条件尚未成熟,我们缺乏过往像林语堂那样既熟悉中国文化,文学造诣甚高,富有见地,外语又接近本族语水平的学者。
虞建华
(上海外国语大学)
自非殖民化运动以来,民族自治、民族认同和民族文学携手并进。关注本国主题,采用地方语言,面向本国“小传统”和地方色彩,一直是原殖民地国家文学的主流和正宗。
20世纪70年代后殖民主义理论在西方学术界的兴起,文学界开始更加关注前宗主国和前殖民地之间的影响关系和对抗关系,推崇凸显民族文化和民族特色的文学作品,拒斥总体叙事,强调异质性、差异性,用以解构和消解仍有市场的原殖民宗主国的一些既定概念与偏见。
在新西兰,后来被称为“民族文学之父”的弗兰克·萨吉森(Frank Sargeson)为代表的新一代青年作家在20世纪30年代登上文坛,异军突起,标志了新西兰文学中出现的一个的重大转折,宣告了殖民文学的落潮和民族文学的兴起。
当代新西兰文学以一种包容、杂糅、多元、开放的态势,逐步取代原来作为前提的对作家的民族身份、作品的地域特色、语言的当地色调、人物的社会环境等的要求和制约,从写新西兰小说转向写“国际小说”。1、政治上的民族自治;2、文化上的民族认同;3、文学中的民族身份建构。
在一个全球化和文化多元的时代,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成了“文化混血儿”。作家应该走出本质主义,走向文化杂糅。由于地域感和文化环境的具体性,使得想象文学获得代表性和感召力,因此只有民族的才能超越边界,通达普遍性,因为历史、地域和文化是作家无法分割的情感根基。
苗福光
(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
土耳其作家费利特·奥尔罕·帕慕克(Ferit Orhan Pamuk)于200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中国作家莫言于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55年,莫言出生于山东省高密县大栏乡平安庄(今属高密市夏庄镇),原名管谟业。莫言在小学五年级时因文化大革命辍学,在农村劳动长达10年,主要从事农业,种高粱、种棉花、放牛、割草。帕慕克1952年出生在伊斯坦布尔一个上层社会家庭,中学在罗伯特学院附中(Robert College)就读,后考入伊斯坦布尔技术大学(Istanbul Technical University)学习建筑学未果,后毕业于伊斯坦布尔大学新闻学院,任教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比较文学与写作。
本文问题:第一,两位作家分别来自伊斯兰文化和儒家文化,获奖有着深刻的历史文化缘由。第二,城里人、经院作家帕慕克书写的是伊斯坦布尔城市、乡下人莫言书写的是“高密东北乡”农村,共性是“最泥土的就最国际”(龙应台语);第三,孔子学院的建立为中国文化走向世界提供了契机和平台,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为中国文学走出去获得更好的历史机遇。
国内外南太平洋原住民英语文学研究:现状与反思
刘略昌
(上海外国语大学外国语学院/
上海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
大洋洲文学在我国的研究始于1970年代末,而对大洋洲原住民英语文学的译介和评论则在1980年代才开始起步。安徽大学曾于1981至1985年间出版过一套大洋洲文学丛书,其中有不少篇幅用于译介大洋洲的原住民文学。马祖毅、任荣珍、陈正发、王腊宝、方红、赵友斌、曹萍等学人在《外国文学》、《世界文学》、《外国文学评论》、《外国文学研究》、《当代外国文学》等期刊杂志也陆续刊登了一些作品翻译或研究Albert Wendt、Patricia Grace、Sally Morgan、Doris Pilkington和Archie Weller等作家作品的论文。杨春的博士学位论文运用后殖民理论探讨了当代澳大利亚原住民文学中的身份塑造问题,方红的博士学位论文虽不以大洋洲原住民文学为题,但也有专门的一章用于剖析澳大利亚原住民女作家Sally Morgan和Ruby Ginibi。黄源深的《澳大利亚文学史》和虞建华的《新西兰文学史》都开辟专章论述澳大利亚原住民文学和新西兰毛利文学,王晓凌的《南太平文学史》则对大洋洲除澳新之外其他国家的文学创作进行了研究,这三本文学史在国内有关大洋洲原住民英语文学的研究中引用率颇高。
从上述文献回顾来看,我国的大洋洲原住民英语文学研究在众多学者的努力之下,已经取得了一定进展,但同时也存在研究不够系统深入、选题过于集中等问题。相比而言,国外的研究程度显得更加深入,研究视角更加多元,研究对象涉及面更加广泛。澳大利亚、新西兰及南太平洋大学和夏威夷大学都编辑了不少的原住民英语文学选集,推出了一系列的研究专著,发表了大量的期刊论文,且研究态势至今未见有任何疲软的迹象。不过,无论是从国内还是国外的研究现状来看,把澳大利亚原住民、新西兰毛利人和大洋洲其他国家原住民的文学创作分别进行论述的成果居多,而却鲜见有人将之视作一个整体对其进行学理的考察和系统的研究。
綦 亮
(苏州科技学院)
门罗的登顶再次有力地证明,“非主流”英语文学的崛起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那么,作为中国的外国文学研究者,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呢?我认为有两点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首先是文类的选择。众所周知,门罗专攻短篇小说,凭短篇小说创作获诺贝尔文学奖,这在诺贝尔文学奖授奖史上是破天荒第一次。在世界文学版图中,短篇小说家总给人“旁门左道”的感觉,他们往往能赢得读者,却征服不了评论家。在我国外国文学研究界,短篇小说受到的关注远不及长篇小说、诗歌和戏剧。客观讲,我们对短篇小说是有一定偏见的,认为与其他文类相比,它在艺术性和思想性上总是有所欠缺。门罗的作品汇众家之长,从中我们可以读出契诃夫式的讽刺、欧·亨利式的批判、奥康纳式的厚重和卡佛式的悲怆,她的获奖可以说实实在在地为短篇小说家正了一次名,同时也切切实实地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文类之间并无优劣之分!其次是作家的选择。门罗获奖之前,谈到加拿大英语文学,我们言必称阿特伍德,仿佛阿特伍德就是加拿大英语文学的全权代表。直至诺奖颁出,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加拿大英语文学并不是只有一个阿特伍德,原来就资历和实力而论,更有资格代表加拿大英语文学的是门罗。我们对门罗的盲视反映了我国外国文学研究界的“跟风潮”——一旦某个作家出了名,我们就一拥而上,扎堆研究。事实上,放眼当代加拿大英语文学创作,虽然老一辈作家老当益壮,但真正撑起加拿大英语文学一片天的是许多优秀的60、70,甚至80后新生代作家,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阿特伍德,下一个门罗。因此可以说,2013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既是对门罗个人成就的褒奖,也是对当代加拿大优秀英语文学作家群体的肯定。作为研究者,我们在耕耘功成名就的经典作家的同时,还应该关注那些仍然在路上的“无名者”——研究经典固然重要,挖掘经典更有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国的加拿大英语文学研究还是一个大有可为的领域。
张 毅
(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
同获诺贝尔文学奖,东方作家泰戈尔和莫言的文学成就的取得,主要归因于在本土文学话语处于弱势地位的背景下坚守的文化自觉,而这种文化自觉的关键是在文化杂糅时代对本民族文学的扬弃和对外来优秀文化的认同。发言人从三方面探究了两位作家获得诺奖的共同性,为中国文学文化如何走出去提供借鉴。
我们仔细阅读这二人的作品,我们就能很容易地总结出泰戈尔和莫言作品中蕴涵的东方异国风俗民情和乡土文化元素的共同点。泰戈尔诗歌中流淌的悠扬的东方旋律惊世脱俗,莫言对底层人民水深火热生活的真实刻画,坚守着民族性,这些无不成为吸引西方读者的关键点。但同时泰戈尔和莫言都具有国际视野,都善于吸收他国优秀文学文化成果,都善于将异国元素融入自己的创作。同时,当自己的作品被译介到他国时,他们都能够较多地为目标语读者考虑,并不对译文有太多苛求,因而他们的作品更容易被西方接受。
虽然泰戈尔和莫言作品的主题和艺术表征大相径庭,但二人同是注重在赞美了人性的伟大,且特点不同。泰戈尔注重对美的渲染,着重凸显人性中的善意和美好面。莫言则毫不避讳地描写丑,即以苦难凸显人性之美。
(责任编辑 杨 丽)
I109.9
A
1674-8921-(2014)03-0065-04
10.3969/j.issn.1674-8921.2014.03.013.
张湛,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学。
温旎,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