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强,孙 艳
(重庆工商大学 长江上游经济研究中心,重庆 400067)
理论总是紧随实践的发展,并在创新的基础上指导实践科学地向前推进。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国浙江、广东和福建等沿海省份首先出现了“产业集群”的萌芽并迅速发展。随后,这一有效的产业空间组织形式迅速发展到了环渤海地区、长三角地区以及内地发展较快的个别省份,同时取得了良好的发展绩效。在这样的背景下,国内经济地理学、区域经济学、产业经济学和管理学界纷纷展开了对产业集群的研究。进入21 世纪,学者们广泛结合国内产业集群发展的实际,从不同角度展开了大量的实践总结和理论研究与创新,以期通过理论研究准确地把握产业集群的本质、形成机制、竞争优势以及风险等问题,从而能够为产业集群的发展提供适宜的对策建议。本文尝试按照产业集群的研究内容,对我国产业集群理论进行分类整理和归纳,以掌握国内产业集群理论发展的脉络和近况,为产业集群理论的进一步研究奠定基础。
如何认识和看待“产业集群”,其本质和特征是什么,与传统的产业区或工业区有什么区别以及如何对其进行分类并展开研究等问题成了学术界应该首先回答的问题。不同学者基于不同的产业集群实践对这些基本问题做了详尽的回答。
盖文启、朱华晟(2001)解释了“柔性”的内涵,即对市场变化的一种快速反应能力。同时也对产业集聚体的体现和特征做了较为系统的概括。同时还对这三类的内在结构、演化特征以及存在问题等方面进行了对比分析。魏守华(2002)的创新之处在于在分析集群特征时运用了动态的视角。他认为处于不同发展阶段或生命周期阶段的集群在产业环境、动力机制、竞争优势以及经济绩效四方面存在很大差异,其中“动力机制”是不同发展阶段集群的根本差异。龙志和(2004)认为企业集群与传统工业区的本质区别在于组织结构方面和社会文化特征方面:企业集群拥有本地化网络的组织结构和根植性的文化特征。李小建、李二玲(2007)认为产业集群的本质特征是集群内企业之间的网络联系,同时也是产业集群的竞争优势之所在;同时根据集群网络的不同,将集群分类为“经典马歇尔式、进化后的马歇尔式以及融入全球式”[1]。陈雪梅、张涌(2008)的创新之处在于从制度的角度分析集群的本质和形成机理,认为“产业集群是一种制度性安排”[2],经济功能和安全功能诱使市场制度、企业制度向产业集群制度演进。最终,诱使性制度变迁和强制性制度变迁共同推动产业集群的形成。
可以看出,本地化网络、柔性、根植性是产业集群本质的关键词。与二战后流行的大规模、标准化的福特制生产方式相比,产业集群或后福特制生产方式表现为以众多中小企业集聚而形成的生产综合体。在生产综合体中,企业之间以对等关系为基础而广泛结网和灵活互动,以适应具有时效性和多样化的市场需求。
由于各地区在生产要素、产业发展战略和政策、产业发展历史、区位特征、文化观念等方面的差异性,各地区在产业集群形成时间、产业集群类型以及集群形成的初始原因等方面存在很大的差异性。学界既存在以某类型产业集群为基础来分析其形成机制的研究,也存在以寻找各类型产业集群的共同的形成机制的研究。
仇保兴(1999)从专业化分工的角度分析了企业集群的形成机制,小企业集群形成源于小企业为谋求改变自身的生存环境所结成的“联盟”,并强调了人文之网的重要性。安虎森(2001)认为空间距离的接近在潜在收益和搜寻信息两方面都会产生积极影响,继而引致集聚的发生。金祥荣、叶建亮(2001)认为知识的溢出和外部性的产生是企业集群形成和集群规模报酬递增的重要原因。符正平(2002)认为“企业集群的产生有其特定的供给条件、需求条件和社会历史条件,同时网络效应在企业集群形成过程中起着关键作用,地方公共产品的有效供给是集群形成和发展的重要条件”。罗若愚(2002)在概括成熟期集群基本特征的基础上,从形成原因出发,结合我国产业集群发展的现实,将其分为三类,即“原生型”浙江企业集群、“嵌入型”广东企业集群以及“衍生型”天津企业集群。朱英明(2003)认为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产业集群不断涌现和发展壮大的关键在于产业集群拥有的创新优势,并指出这种创新优势的具体表现和实现形式。徐康宁、陈奇(2003)详细解释了集群产生的资本迁移模式,并利用协作关系和交易行为解释了资本迁移模式发生的机制机理以及FDI与产业集群的相互促进的辩证关系。刘世锦(2003)总结了浙江和广东的集群形成机制。在浙江,基本是产业与市场互动的方式,先在某个地方出现某个产品的集群生产,即“一村一品”,然后形成市场,市场的发展又促进了生产的发展;而在广东,产业集群有多重机制,主要有:加工贸易带动,内源品牌企业带动,OEM、ODM产品带动多种方式。戴卫明、陈晓红等(2005)认为产业集群的形成由产品运输成本、企业生产成本、市场需求函数、区域效应和集聚效应等共同决定。创新之处在于通过构建数学模型,“不但揭示了在区域效应和聚集效应的共同作用下产业的聚集倾向,还解释了为什么在缺乏区域效应的地区也会形成产业集聚的现象”[3]。王珺(2005)的创新之处在于认为衍生型产业集群的生成是一个“从贸易聚集向产业集聚的转化过程”[4],而“这种转化过程却是地区经济发展进程中的惊险的一跳”[5]。罗若愚(2006)以天津电子信息产业集群为例,深入分析了外商投资和地方产业集群形成的相互关系。认为这种类型集群形成的直接动力为大量的外资进入,而其成长的根本动力是建立在供需机制上的跨国公司与当地国有企业之间产业链的融合,并最终促进“单核”向“多核”结构的发展。姜彩楼、徐康宁(2008)界定了创新集群的内涵,并指出创新集群形成的机制机理:创新集群是新企业的产生、内部参与者的网络创造以及集群战略三方面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同时指出,“自下而上的隐性形成路径”和“自上而下的显性形成路径”是创新集群最主要的两种形成路径。
整理发现:国内主要是从专业化分工、知识溢出和外部性、空间成本和交易成本的节约以及聚集经济等经济因素和人文之网、社会文化和社会历史条件等非经济因素两个角度综合分析产业集群的形成机制。另外,王珺、杨本建(2010)另辟蹊径,从企业所有权结构的角度分析产业集群的形成:以国有大中型企业为代表的代理人控制的企业,因偏好自制而使其集聚效应较弱,从而在其周围不易形成集群;以民营企业为代表的出资人控制的企业,因偏好购买而使其集聚效应较强,从而在其周围更容易形成集群。
在产业集群形成后,集群面临的关键问题就是如何构建持久的集群竞争力、持久的竞争力与哪些因素有关以及集群特有的风险是什么,如何规避集群风险。研究发现,产业集群竞争力提升和可持续发展与众多因素有关,主要包括合理的经济开放度、制度创新、共享性资源构建、集群特有的社会资本网络、分工深化和知识的再创造等。
仇保兴(1999)认为中小企业集群发展过程中的“柠檬市场”问题出现的根本原因是产品质量信息分布的不对称性,而不是产品同构、技术档次低和个体私营企业主“赚一票”的短视行为。因此,产品质量信息的对称性是促进集群发展的必要条件。徐康宁(2001)认为产业集群的竞争力与经济的开放程度呈正向关系。如果中国的产业集群在开放的条件下“合理运用产业要素变动和经济地理变迁的有利因素”[6],可以加快产业集群的发展。李新春、代吉林(2004)认为多方面的因素使得集群化成长形成“路径依赖”和“锁定”在廉价品制造上,而制度创新才是提升产业集群竞争力的有效途径。汪少华、吴群英(2006)认为产业群的生态化转型是集群发展的必然要求。同时初步探讨了产业集群生态或模式的具体构建路径。张荣刚、梁琦(2007)认为产业集群所特有的社会资本网络可以部分解决集群内中小企业的融资问题,从而缓解集群企业的资金压力。苗长虹(2009)认为产业集群的成长是在分工深化与知识创造的动态交互作用下实现的。市场需求扩大、分工深化、知识创造与扩散之间互动引致的收益递增和集群租金共同构成集群成长的关键机制。符正平、彭伟(2011)的创新之处是实证分析了集群的社会网络特征对集群企业流程升级和产品升级的影响,得出集群企业在其网络中占据的中心性位置对产品升级、流程升级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产学研合作网络以及产业内部合作网络的关系强度对集群企业产品升级、流程升级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服务中介网络的关系强度对集群企业产品升级、流程升级并没有显著影响的结论。黄纯、蔡宁(2012)认为,在外部风险的作用下,率先进行创业的企业会成为集群内的焦点企业,并且促使其他企业选择跟随战略与集群层面的结构转型,并以此揭示了集群的转型升级问题。
吴晓波、耿帅(2003)通过构建区域集群“自稔性”风险成因模型,指出构成区域集群竞争优势的集群自身特性,同时也是区域集群风险产生的根本原因。陈佳贵等(2005)运用路径依赖理论对整个中国产业集群发展进行分析,指出集群发展中存在的行政区划锁定、社会资本锁定和价值链低端锁定问题。耿帅(2010)提出了“共享性资源刚性(SSR)”的概念,并通过构建基于SSR的集群风险模型来说明共享性资源刚性对集群风险的作用机制。蔡宁、黄纯、孙文文(2011)借鉴了协同学中层次性、非线性、协同性的理论研究框架,提出了焦点企业、网络能力、网络结构三个概念维度。在此基础上,建立了集群风险自组织的理论模型。最后,运用动态的视角揭示了集群风险自组织中间断非均衡性的特征。
可以看出,学术界目前对集群风险的存在性和风险防范的研究还比较少。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主要是因为目前中国的产业集群大多处在萌芽期和成长期,尚未出现大范围的明显的集群衰退现象。但在产业生命周期规律的作用下,衰退的风险是存在的。随着产业集群的发展,导致集群风险的因素是什么、这些因素对集群影响的机制机理以及如何防范都是学者们在不久的将来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
学界对政府与产业集群关系、产业集群竞争优势来源、集群规模、集群识别等方面也进行了探讨。促进集群内部各行为主体的合作、区域软硬环境的构建以及集群创新网络的构建是众学者普遍认可的政策应涉及的内容。
魏守华(2001)认为企业集群中的公共政策不同于地方政府的经济职能,应该包括生产要素资源的配置、区域营销、公共和私营企业合作发展、区域产业组织有关问题和加强区域创新系统建设五个方面。王珺、姚海琳(2003)的创新之处在于运用动态的视角分析地方政府在企业集群中的作用:在集群发展的初期,政府应该通过构建公共服务平台来促进集群发展,但随着集群实力的不断增强,政府的服务作用应不断弱化。陈剑锋(2005)认为不应只从知识网络或国家创新系统方面进行集群政策的设计,生产网络和社会网络方面也应是政策设计应该考虑的范围。邬爱其、张学华(2006)的贡献在于在政府3C行为原则的基础上,加入了“区域环境建设”的内容,并实证发现地方政府在帮助集群企业与顾客联结、推动集群企业协同升级、促成集群企业之间结网、区域环境建设方面可以大有作为。
产业集群通过集群共享性资源、基于分工和本地化网络的高效竞争与合作以及根植性而获得了成本优势、差异化优势、创新优势以及对“柠檬问题”的规避能力。魏守华、石碧华(2002)认为集群的竞争优势来自于直接经济要素和间接经济要素两个方面,前者包括生产成本优势、基于质量基础的产品差异化优势、区域营销优势、市场竞争优势4个方面;后者体现在区域创新能力上。而两方面竞争优势的来源就是基于社会资本的地域分工、外部经济、合作效率、技术创新与扩散。张辉(2003)认为集群竞争力的根源是集群所具有的正面经济效应和对负面效应的规避能力;其中正面效应包括“集群学习效应和对区域资源的组织能力”,对负面效应的规避能力包括对“柠檬问题”的规避和对“负的外部性和无效率”的规避。吴晓波、耿帅等(2004,2006)引入了传统资源观二分法模式下的第四种资源—“集群企业的共享性资源”,阐明了基于集群的共享性资源的形成机理,最重要的是提出了基于共享性资源的集群企业竞争优势理论和模型以说明共享性资源对集群企业竞争优势的作用机制。陈雪梅、张敬川(2007)从网络维度或企业间关系的角度解释了集群化企业的创新优势、成本优势以及差异化优势。
另外,王珺、王峥(2004)提出了一个分析集群内企业规模大小的理论框架,认为集群内企业的规模取决于集群和市场两方面的因素。朱英明(2006)从产业关联的角度,识别出中国经济的11个行业集群,并指出了每个行业集群中的推动型行业、带动行业、中枢行业以及节点行业。石亿邵、陈永鉴(2012)提出了从优势产业辨识到优势产业集群辨识的“两步法”思路、指标体系、方法与结果,为发展产业集群与创新能力提升的互动研究提供了基础依据。
综上所述,在我国产业集群萌芽的20世纪90年代初,学者们首先借鉴国外产业集群理论并试图对我国产业集群的形成机制、竞争优势等进行初步探讨。伴随着我国产业集群在数量、发展程度上的不断递进以及学者们研究方法和研究视角的不断多样化,更多的学者开始结合我国产业集群发展的实际,从动态演化的角度分析集群的形成机制。同时,学界也展开了对非经济因素在集群形成作用的机制机理的分析。然而,由于我国产业集群到目前为止仅有20多年的发展历史,多数集群还处于萌芽和成长期,国内对于集群在成熟期和衰退期将要面临的创新升级和可持续发展问题、集群发展与政府之间的关系问题以及集群风险类型与规避等问题的研究还比较少。随着产业集群发展日臻成熟,这些问题将会是下一步研究的重点。
参考文献:
[1]李二玲,李小建.论产业集群的网络本质[J].经济经纬,2007,(1):66-70.
[2]张涌,陈雪梅.基于制度视角产业集群的形成机理分析[J].暨南学报,2008,(2):36-40.
[3]戴卫明,陈晓红,等.产业集群的起源:基于区域效应和聚集效应的博弈分析[J].财经理论与实践,2005,(1).
[4][5]王珺.珠江三角洲西岸地区产业集群生成机制研究[J].管理世界,2005,(8).
[6]徐康宁.开放经济中的产业集群与竞争力[J].中国工业经济,2001,(11):2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