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求,肖 珈
(长沙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我国城镇化自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开始起步,进入九十年代后,城镇化进程步伐大幅加快,到2013年城镇化率统计数据高达53.73%(据国家统计局2014年1月20日发布数据)。但我国城镇却在高速发展背景下显露严重的生态问题。
1.城镇化进程中的生态问题表征
城镇建设在不断加速发展中,促使大量农村人口向城镇涌入,第二、三产业在此高度集中,带动了城镇经济发展。然而,与城镇发展伴随相生的却是严重的生态问题,这也导致城镇发展陷入难以摆脱的生态困境。
城镇化进程中的生态问题首先表现在城市病。城市病是城镇化进程中的逆反症状,具体呈现为人口膨胀、资源短缺、交通拥堵及环境污染等生态问题,随着城镇规模的进一步扩大,逐渐演变成城镇发展的生态顽疾。城镇超载式发展,迫使城镇内人口高密度化,无疑为城镇的有限资源及生态环境带来潜在压力。初步核算,我国全年能源消费总量37.5亿吨标准煤,比上年增长3.7%。煤炭消费量增长3.7%;原油消费量增长3.4%;天然气消费量增长13.0%;电力消费量增长7.5%[1]。
其次是基础设施建设对生态造成的不良影响。城镇发展时期兴建了防洪、绿化、交通及市政等基础设施建设。而这些基础设施建设对生态环境却存有一定不利因素。大部分基础设施采用钢筋水泥等建材,在建成后增加了城市地面硬化面积,使土壤裸露程度降低,不利于雨水向地下渗透进行生态循环。城市地面硬化面积增加,一方面使水在地表的径流量增大,当降雨集中时,易造成城市内涝;另一方面水被地表污染,随着冲刷流动最终汇集到湖泊、河流,导致水体污染[2]。而基础设施建设在铺设电力、网络、热能等管网,架设立交桥、高速路等交通线路上也解构了生态空间,破坏了生态环境。
最后是城乡结合部的生态隐患。城乡结合部是承接城镇、农村的过渡地段,扮演着发展的中介角色,然而它也是公认的管理“盲区”。城镇开发中,工业园区、大学城、住宅等建设项目已迁移到城区郊区,郊区的原有土地随之被肢解破碎。同时多数未进行产业优化升级的老工业迁置郊区,布局分散,更加剧了郊区的生态污染。而城乡结合部处于管理夹层地段,当地环境监管力度薄弱,无法对环境破坏者形成有效威慑,污染的进一步延伸,也为城镇生态带来巨大隐患[2]。
由上述城镇化进程带来生态问题的三种主要表征不难看出,城镇建设已饱受严重的生态诟病,那么其文化特质又是什么呢?
2.城镇化进程中生态问题的文化特质
受后现代主义及工业文明熏染,城镇化发展受困于主体与客体、事实与价值、必然与自由的分立这一挥之不去的思想阴霾下,这主要表现在人与自然的相互背离。城镇化高速发展致使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再追求“天人合一”,而在文化特质的张力、异化及扭曲下,呈现出强驭的人化自然、异化的物欲消费及盲目的粗放发展这三个主要特质。
首先,强驭的人化自然有悖于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境遇,人类从与自然共赢发展的圈子挣脱,开始走向“主客二分”。进入工业文明发展时期,人类作为实践主体逐渐开始对自然进行操纵,将人的主观意识强加给自然及其他生物,妄图统领整个自然界。城镇化进程下,人化自然的文化特质愈加明显,甚而欲将自然奴役。因而,在城镇建设中并不顾及发展对生态环境产生的不利影响。
其次,异化的物欲消费。处于经济全球化、信息化的国际发展背景,人与自然关系刻下了物化烙印。并且,受推崇物质财富观念的影响,消费已经演变成衡量个体成功、幸福的主要标准。城镇居民无限膨胀的贪欲驱使他们片面追求经济发展,商业“利润至上”的价值取向又让人类不断掠夺自然,以致引发生态危机。由此,城镇居民的无限欲求超越了自然系统的良性循环与生态资源的承载能力,这就使生态问题进一步恶化[3]。
最后,盲目的粗放发展。城镇建设多采取高投入、高排放、低产出的粗放型发展模式,造成了我国资源、能源的消耗量剧增,污染排放量严重,最终使生态环境不堪重负。城镇建设妄求单纯增加眼前的经济效益,采用盲目的粗放发展,却全不顾及对生态造成的恶劣影响,也不考虑是否符合生态效能、是否遵循自然发展规律,更不权衡未来子辈的发展需求和前景,这也为城镇的生态环境带来了隐患。
城镇化的生态危机应当归咎于人对自然不合理开发利用。如何能恰如其分地揭示这一问题的实质呢?倘若从表层现象探析,多数学者可能将研究视域集中于对社会制度建立、科学技术应用及发展方式选择这三者不合理因素作为原因来阐释。但若追本溯源,笔者认为,造成此问题最为深层的实质原因和背景就是文化危机。
文化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主要标志,作为上层建筑中的思想意识形态,在人类发展进程中会内化为人的思想意识与精神理念,指导人类实践。同时它贯穿并支撑着每个社会,对社会制度建立、科学技术应用及发展方式选择都具有一定影响。
在城镇快速发展下,人类文化走向了人与自然异化的困境,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关系随之被打破,人逐渐成为自然的主导,并对自然施以控制与驾驭。在文化扭曲变质的催生下,城镇居民在社会经济建构中偏重于经济理性,寻求单纯的物质增长;在科学技术应用上唯科技至上,奉行科技能改变一切的主要思想;在发展方式选择中不关注生态效益,而仅重于利益的最大化。这样的文化理念迫使城镇居民不考虑自然本身的价值与承载力,而对自然施行不合理开发利用,导致自然环境再度恶化,最终生态的破败也将城镇居民的生活推向绝境。
随着文化的不断交流与相互融合,人类中心主义也步入到城镇文化的境域中。余谋昌认为“人类中心主义,或人类中心论,是一种以人为宇宙中心的观点。它的实质是:一切以人为中心,或一切以人为尺度,为人的利益服务,一切从人的利益出发。”[4]在人类中心主义的主宰下,城镇居民处于对自然的专断与独裁中,在生产、生育以及消费中均呈现出过度攫取、不加节制的思维模式。
人类中心主义倡导人类为宇宙的核心,并确定了人类掌控万物的统领地位,同时它藐视其他生物与自然环境。在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中自然毫无内在价值可言,当且仅当它对人类有利时,则仅以工具价值标榜。综上,人类为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完全不顾及对资源开采是否合理、对土地征用是否超标、对产品消耗是否过量。人类中心主义过分强调人类的统领地位,这也让人类忽视自然,最终导致人类的滥砍乱伐、乱杀无辜,致使生物物种锐减,土地沙漠化,水及大气污染严重。鉴于此,可以这样认为,这种强式的人类中心主义造成了生态危机。
所谓资本逻辑就是指“资本不遗余力和无休止地进行自我生产、实现自我增值的运行逻辑”[5]。
资本逻辑在我国城镇化运行中通常表现在两大方面。一方面,城镇优先集中兴建基础设施,以良好的城镇区域建构促进招商引资,而后将汇集的资本直接投向当前炙手可热的行业中,从而带动全社会资本流动,增加原有税收总量,由此促使资本增值。这样的城镇化发展,逐步物化并演化为“空间的生产”,并遵循着资本逻辑的运行规律和发展轨迹,实行着空间扩张来追求资本增值。
另一方面,我国农村在资本逻辑的助推下,出现了农村空间的解构与重构。农耕文明下,农民根植于土地,将所收获的产物作为城市发展的供应原料。随着资本引入后,城镇通过征收大量土地来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这就解构了原有农村的生产与治理秩序。同时在资本增值效应影响下,多数土地以房地产这一形式重新抛售,而价值却已经高出几十倍之多,以致城镇内房地产升温。而生态问题、社会矛盾在资本逻辑助推下悬置起来,带来如住房、就医、教育、污染加剧及人地矛盾等系列问题。
资本逻辑一边追逐利益最大化,迫使人性迷失在资本至上中,惟经济利益进行生产建设,由此加大对自然环境的压力;一边将自然也纳入到资本循环系统中,其结果使自然环境与生态系统遭到破坏,危及到资本增值,从而使城镇陷入了更深一层次的资本逻辑悖论。鉴于此,城镇化进程的生态问题已变得相当棘手。
城市发展不仅承载着人类已取得的进步和文明,同时它也是通过文明建设完善自身,并优化市民思想。然而城市在集合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之下,它既能反映出良好的道德理念和价值取向,也充斥着物欲横流时代下的拜金主义、个人主义与享乐主义。城市文明的巨大诱惑让市民深陷无限索取、过分消费的围城中。
其一,市民阶层对资源索取无限增加的同时,并不讲求对资源的循环利用,致使资源在一次消费后就作为废物丢弃,退出循环圈,无法真正实现其自身价值。其二,个人的拜金、享乐主义盛行,让市民阶层开始走向奢华攀比的氛围中。消费产品的更新换代为此提供了物质基础,“好面子”的说辞则成为了过度消费的合理缘由,以致城镇陷入“垃圾围城”的窘境。其三,唯利是图、金钱至上,赤裸裸的金钱关系让城镇建设者无暇顾及生态环境的平衡与稳定。大量开采化石资源,却不对周边环境的生态系统加以保护;肆无忌惮地污染排放,却不做任何净化处理。最终导致城镇的生态环境走向下坡,城镇发展亦面临类似窘境。
历经以牺牲自然环境为沉重代价的“黄色文明”与“黑色文明”后,城镇市民开始觉醒,并对生态问题加以关注,力图谋求新的解决路径,以新的价值观对自身行为重新审视,这就需要走向城镇生态文明,并将生态文明置于未来发展舞台的中心。
刘湘溶认为:“生态文明是文明的一种形态,是一种高级形态的文明。生态文明不仅追求经济、社会的进步,而且追求生态进步,它是一种人类与自然协同进化,经济-社会与生物圈协同进化的文明。”“人类走向生态文明,不仅是历史的选择,而且也是人类主体自觉的选择。”[6]因而,城镇化建设逐步走向生态文明是必然的选择路径,这也是有效解决生态问题的主要发展方式。
同时,城镇生态文明并不是一种泛想与空谈,它所倡导的则是人与自然和谐共赢的发展出路。在社会制度建立上,要节制对资源的无限索取,积极引导良好的消费观念,建立健全生态法制建设;在科学技术应用上,需集中开发、创新绿色能源,加强循环利用、排污治理,完善绿色科技的应用与推广,建设发展新能源等朝阳产业;在发展方式选择中,要选择低投入、高产出、低排放的集约型发展模式,将粗放型发展方式丢入历史垃圾箱,形成绿色生产的长效机制,减少生产过程中带来的污染与浪费。
有效树立城镇市民的生态文化观念,对于改善城镇生态建设也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并是未来城镇化发展的主路标。首先城镇市民要在思想中走出人类中心主义,向非人类中心主义迈进。这就要求我们不再将人类视为统领一切生物的核心,而要对自然、生物平等对待,强化对自然内在价值的认可与尊重,切实维护自然权益,以确保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其次城镇市民要逐渐摆脱物化奴役,不再受资本掌控,同时将自然划分出资本系统之外,从而走出资本逻辑悖论,合理建构资本投入与使用,切实提高资本的绿色增值。最后城镇市民需抵御城市文明的诱惑,应以勤俭节约作为价值取向,倡导合理生产、合理生育、绿色消费,减轻对生态的不良影响,真正做到保护自然环境、维护生态系统。
概而言之,在我国倡导“以人为本”新型城镇化建设提议背景下,城镇建设应加强对生态环境的治理与保护,从文化层面出发,对城镇市民的文化观进行修正,以此推动城镇建设步入生态文明,逐步实现建设美丽中国的梦想。
[1]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中华人民共和国2013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R].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2014-2-24.
[2]樊雅丽.推进新型城镇化生态转型[J].群言,2013(12):1 8-20.
[3]董艾辉.中国生态危机的文化考量[J].求索,2007(10):60-61,64.
[4]余谋昌.走出人类中心主义[J].自然辨证法研究,1994,10(7):8-15.
[5]武廷海,张城国,张能,等.中国快速城镇化的资本逻辑及其走向[J].城市与区域规划研究,2012(2):1-23.
[6]刘湘溶.生态文明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