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三隆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71)
在当代社会发展进程中,城市化的进程发展迅猛,历史上形成的隐居山林、远离世俗生活的佛教,也必然伴随着城市化的脚步,随着人群向都市进发,把传承如来家业,弘扬中国佛教利益众生、慈悲喜舍的文化思想通过各种文化方式,向着更加广泛的人群中传播。对我们从事佛教文化研究的学者来说,这是具有挑战意义的新现象,原有的那种潜心于书斋,诠释经典教义、不问坊间世事的研究和工作现状,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迫使人们走进都市寺庙,和僧人、信众进行对话,包括参加各种研讨会,举办各种讲座,参与都市寺庙举办的各种活动,参与各级政府举办的调查研究等活动,“都市佛教”以更加深入的方式和蓬勃发展的文化内涵融入城市文化发展的历史潮流,以崭新的面貌,传承着历史并演绎着实现“中国梦”的未来。这里仅就西安佛教寺院在城市文化建设中的作用谈一点想法,以求证于方家。
西安有着辉煌的文化梦境,独具优势的佛教寺庙和佛教文化遗迹为实现当代“中国梦”的求索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中国佛教除了禅宗、天台宗外,其余六宗法脉,皆出自长安。中国佛教史上最早建立的宗派和最后形成的宗派的祖庭,也都在西安市所辖的区域内。除了我们要讨论的慈恩寺、大兴善寺、广仁寺外,著名的寺院还有以下几座寺庙:
长安区少陵原的华严寺是佛教公认的华严宗祖庭。该宗以尊崇《华严经》得名,正所谓“不读《华严》,不知佛家富贵”。其初祖杜顺在唐太宗时被尊为“帝心尊者”,三祖法藏被武则天奉为“贤首大师”,五祖宗密同时被尊为禅宗十三祖,名盛于世。该宗以弘扬《华严经》“法界缘起”、“事事无碍”的基本思想为特征。
长安区沣峪口的净业寺是律宗祖庭,律宗以创立汉地佛教律法著称于世。其初祖道宣潜修律学,用大乘教义重新解说《四分律》,并著有诸多关于《四分律》的疏钞著作,广弘律学。著名的日本律宗祖师鉴真法师就是道宣的弟子道宗的再传弟子。道宣法师也曾两次应邀参加了玄奘法师在弘福寺和西明寺组织的译经活动。由于道宣法师常年住持终南山,故此宗又称南山宗。
长安区神禾原的香积寺是净土宗的祖庭,该宗祖师之间没有师承关系,以传播净土思想传承,始于东晋时的慧远,成于唐代的善导。净土宗以称名念佛往生净土世界得名,由于其修行法门方便易行,该宗在社会各阶层广泛传播。日本僧人法然12世纪在日本创立了净土宗,尊善导为高祖,现有信众五百余万,寺院八千余座。中日信众皆以香积寺为净土宗祖庭,朝拜者络绎不绝。
长安区杜曲镇少陵原的兴教寺,是唯识宗祖庭之一,乃是一代宗师玄奘法师的长眠之地,寺中有高七丈、共五层的玄奘法师舍利塔,其左右两侧分别是玄奘两位弟子窥基和圆测的舍利塔。
位于西安市玉祥门莲湖路西段南侧的西五台云居寺,坐西向东,东邻洒金桥,西靠明代城墙,是太宗李世民为其笃信佛教的母亲修建的佛寺。该寺仿照终南山南五台,在城南墙上沿地势起伏,筑建五座佛殿,供其母瞻仰朝拜。第一台名为降龙观音殿,台前建有韦驮殿;第二台称五大菩萨殿;第三台为地藏菩萨殿;第四台为弥勒殿,殿前有老母殿;第五台为十二臂观音殿。另有大雄宝殿、观音大士殿、卧佛殿三殿分别建于第二、三、五高台之前。该寺也是西安市区历史悠久的比丘尼住持的寺庙。
西安市区各具特色的佛教寺庙星罗棋布,以上列举的祖庭和寺庙只是其中一隅。再如:长安区上塔坡村的清凉寺,是华严四祖清凉国师弘扬华严宗的根本道场之一;西安市南门外友谊西路的荐福寺,为唐高宗李治献福所建的寺庙,寺中荐福塔,形似大雁塔而更为小巧,后世称其为小雁塔;西安市碑林区柏树林街的卧龙寺,乃高僧惠果曾经住持过的寺庙;西安市未央区的感业寺为一代女皇武则天曾经出家的寺庙。
寺院是佛教文化的缩影。西安市星罗棋布的寺院充分展示了西安在中国佛教发展史上的独特地位,这也是西安建设世界文化大都市的独特优势之一。
位于西安市区的唯识宗祖庭大慈恩寺遥接历史,演绎着未来,在“中国梦”的文化语境中,仍然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这里曾是中国佛教历史上最杰出的高僧玄奘曾经住持的地方。玄奘是世界文化名人,所译佛经数量最大、最丰富,也是最先把《道德经》译成梵文,传到古印度的人。在中印几千年的交往中,玄奘是唯一在两国同时获得最高声誉的僧人,代表了当时中印佛学的最高成就。现任大慈恩寺方丈的增勤法师,为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陕西省佛教协会会长,大慈恩寺成功举办和参与了多起佛教学术会议。如“国际玄奘学术会议”从1994年起就陆续在西安举办;2009年在西安举办的“首届长安佛教论坛”是国内举办的规模最大的一次佛教学术会议,发表论文187篇,出版论文集5卷,计300多万字。这些大型会议的举办,极大地提升了西安的文化地位,为提高世界四大古都——西安在当代国家文化交流中的话语权和知名度,具有重要的文化价值。
今天的大兴善寺位于西安南城墙约2.5公里的小寨兴善寺西街,是中国佛教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名刹,大兴善寺是中国佛教密宗的祖庭。密宗是中国佛教最晚形成的宗派。大兴善寺在隋代是“国寺”,当时管理全国佛教的机构和国家译经馆都设在寺内。唐玄宗开元年间,由善无畏、金刚智、不空在大兴善寺创立了密教。不空的弟子惠果在西安青龙寺传法,日本僧人空海师从惠果于青龙寺研修密法,回国后在日本创立了真言宗,声誉日隆,其影响一直延续至今。因此大兴善寺和青龙寺都被中日密教传人尊为祖庭[1]。
大兴善寺在历史上是佛教中国化形成的标志之一,其文化作用表现在:历史悠久,是古城西安现存历史最悠久的佛寺之一。大兴善寺始建于晋武帝司马炎泰始至泰康年间(265~289),距今1 700余年,被列为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3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开放寺院之一。大兴善寺建寺时即创设了译经馆,并与当时的大慈恩寺和荐福寺一道列为长安翻译佛经的三大译场之一。大兴善寺也是中印文化交流史上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今天的大兴善寺处于西安文化、购物、旅游和公交、地铁中转的枢纽地带。长期以来,作为一个地处闹市的园林式寺院,大兴善寺是一个对市民免费开放的文化场所;同时,也是长安佛教研究的主要基地,和陕西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等研究机构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这方面仍有许多可以深入开展的工作,诸如:建立长安佛教祖庭和西安寺庙研究中心,促进宗教界、学术界的合作。2011年11月,大兴善寺发起召开了“大兴善寺与唐密文化学术研讨会”,发表论文150篇,在国内外都产生了影响。
西安市西门城墙脚下的广仁寺,是全国唯一的绿度母主道场,也是陕西唯一的藏传佛教寺庙,由清圣祖康熙敕建于1703年。寺内浓厚的藏传佛教特征使其在佛寺林立的关中地区独树一帜,引人注目。寺内供奉着具有藏传佛教特点的千手观音、绿度母、宗喀巴师徒三尊、佛祖十二岁等身像以及文成公主像等,还不乏奇珍异宝,比较著名的有寺内奇树、镇寺八宝、形质各异的唐卡等。长期以来,广仁寺一直是汉藏佛教相互学习、和谐圆融的文化场所。
佛教在历史上是文化建设的重要思想源泉之一,当今对于实现“中国梦”的文化追求、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也有着积极的作用。佛教通过让众生直面世界、直面人生,进而洞彻人生的真谛,对精神世界进行改造。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佛教不断地与中国的民风民情相适应,落实到人们的社会生活中,拉近了信仰者与社会、人间的距离,为佛教的发展带来了动力,为社会的和谐进步提供了思想文化资源。佛教以丰富的思想文化内涵,护佑人生,止恶行善,净化人们的心灵,提高社会的伦理道德水准,在建立和睦家庭、促进社会和谐的精神文化领域,赢得了古往今来志士仁人、普通民众的尊重,充分反映了其积极的思想文化功能,具体表现在:
佛教通过让众生直面现实、直面人生,对人生进行深刻反思,进而洞彻人生的真谛。感受生命价值,感悟无处不在的对精神世界进行改造的美好愿望。这些都充分显示了佛教改变社会,改变人生价值观、世界观的积极性和主动性特征。佛教具有否定世俗、参与和改造世界的主动性,对当代社会的文化建设、精神建设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佛教具有前瞻性的特征。例如,整体论是佛教世界观的重要组成部分。佛教认世界是相互联系的,不能割裂。每一个组成部分以及人与自然都相互依赖的,是整体的而非独立的。任意割裂事物间的关系,就不能对其本性有正确的认识。全息思想是佛教整体论集中的体现,认为任一极微都蕴含着宇宙的全部信息,即“芥子容须弥,毛孔收刹海”。芥子、毛孔都代表极微,须弥、刹海代表广阔的空间。芥子、毛孔可以容纳、蕴含无限的宇宙信息,这就是佛教对宇宙关系整体性的理解。这对于我们今天全面理解全球环境问题、保护自然有参考价值。
宗教的特点就是超越,佛教认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发展变化的,只是相对的存在,佛教称此为“空”。“空”不是绝对的无,而是说事物没有自性,缘起性空。“空”的分类繁多,在大乘佛教中,“二空”的说法最为普遍。所谓“二空”,一是人空,二是法空。人空又叫“我空”、“人无我”等,是指生命个体没有本质的存在。法空又叫“法无我”,是说一切事物没有实体。大乘佛教以此二空,破除众生对生命主体和事物的执着,即破除人我执和法我执。佛教对人我执的破除,否定了包括人在内的一切生命存在的实相,打破了人自身的优越感和在世界中的主宰性。佛教的世界中不把自然视为人的附属物,而是从宇宙的立场将人视为自然的组成部分。今天,由于人对自身的我执,才导致了生态的破坏。
佛教引导人们憧憬未来,给人们心灵带来抚慰和希望。如佛教中的独特的未来世界——净土世界,是佛居住的世界,又称为清净佛国。
佛教对世俗社会持非常明确的批判立场。佛陀最大的特点,就是批判性。佛陀对当时印度六派哲学和婆罗门教就是如此。同时,佛陀对世俗的批判不仅是理论的,更是实践的,这是通过他一生的实践来体现的。佛陀一生托钵四十五载,就是证明。所以,当今宗教界,特别是学术界,应当加以思考和继承佛教的批判性。
佛教对于当今社会文化,尤其是当今社会先进文化包括宗教文化具有引导作用的。在佛教的世界观中,对于美好的未来世界有十分丰富的描述。印度的婆罗门教中的天界理论,净土是天神所居住的地方。佛教诞生后吸收了婆罗门教中的净土思想并加以改造。相传佛陀在耆阇崛闪讲授了《无量寿经》,在王舍城传《观无量寿经》,在舍卫国衹树给孤独园宣说《阿弥陀经》,这3部经典被称为“净土三经”,集中阐述了西方极乐世界的思想学说。由于净土宗强调信奉佛法,在修行上只要一心念“阿弥陀佛”,表示皈依净土,无论长幼尊卑、贫富贵贱,皆可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从而深入民心。这既是信仰主义者最后的归宿,也是对现实人生的终极关怀。“西方净土”世界虽是佛教的理想世界,也同样反映了世俗社会的愿望:彼岸的极乐世界,是对现实苦难世界的否定,是对人间不平的一种批判。中国佛教创立的人间净土思想和实践对社会的进步提供了理论依据和丰富的实践内容。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佛教不断地与中国的民风民情相适应,由“法建世间”到当代“人间佛教”的理念逐渐完善,把佛教教义的基本精神“众善奉行”,落实到人们的社会生活中,在实践中拉近了佛教信仰者与世俗社会、普通民众之间的距离,为佛教的发展带来了代有传承的思想动力。
宗教的信仰特征决定了它具有神圣性。宗教的信仰是真信,具有崇高与神圣的特点。佛教的戒律、清规既是佛教信徒的行为规范,具有崇高的道德取向,也在世俗社会中矗立了一面理性主义的大旗,其追求卓越、超越现实人生,没有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和命浊这5种浊垢浊染的崇高理想,体现了人类对精神境界的向往。
这里仅以西安佛教寺院为例谈一点自己的看法。要把寺院的文化建设与西安的城市文化发展结合起来,构成“中国梦”语境下文化建设中的组成部分,而不是把寺院的文化活动简单地视为一种宗教的孤立行为,要有全局意识,具体说就是要做好4个方面的工作。
寺院文化建设不是一蹴而就的工作,要将其放在实现“中国梦”的文化建设,以及西安建设世界文化大都市的整体规划之中,要制定规划,成为市政府常态化的一项工作。同时要做好与国家、省市主管部门的协调工作,寺院的文化建设规划确定后,要始终如一,使之不因为寺院组织的更迭,政府主管部门人事的变迁,使工作中断。
西安在历史上曾是中外文化,尤其是佛教文化交流的中心。许多寺院和周边的国家都有很深的文化渊源。如大兴善寺就可以成立中日佛教文化交流中心,建成中日佛教友好往来的场所。密宗一代宗师不空所传以金刚部为主,《金刚顶经》是其根本经典。不空弟子青龙寺惠果传承法系,其弟子日本僧人空海在日本传瑜伽密教,成为日本真言宗祖师。这一脉传承至今,被称为“东密”。相传当年空海大师在长安得到了惠果大师赠送的佛舍利,将其带回日本保留在东长寺。京都东长寺是空海归国后建成的第一座寺院,取名“东长”,意为佛法东传,奉中国汉传佛教密宗祖庭西安青龙寺、大兴善寺为祖庭。在中日两国高僧的共同努力下,中日佛教文化交往至今延绵不断。
发挥寺院面向社会的特点,以寺院为依托,对西安现有的人才资源进行整合。在从事佛教文化的学者、艺术家、活动家、企业家中,建立协调机构和联系机制,使之成为“都市佛教文化建设”的力量。同时,对西安现有的宗教文化论坛进行整合,如西北大学佛教研究所的金珂文化论坛、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的无名文化论坛、陕西师范大学宗教研究中心的慈辉文化论坛等,使之在都市文化建设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产生更加广泛的影响。如大慈恩寺成立的“西安佛教文化研究中心”,从2010年起就先后举办了上百场雁塔论坛,笔者也曾以“大乘佛教的基本特征”、“初唐的佛道关系”、“佛教逻辑”等10个题目做过讲座。尽管雁塔论坛暂时停止了。但其持续时间之长、内容之丰富在国内的各种宗教文化论坛中都是少有的。
以寺院为中心,开展相应佛教文化活动,会收到良好的社会效果。这方面许多省市的成功经验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如2011年2月6日晚,由广东省佛教协会主办,广东揭阳市佛教协会、榕江观音阁承办的《祈福揭阳·构建和谐——感恩奉献大型佛教音乐会》在揭阳念慈体育馆举行,参与表演的专业人士倾力奉献佛教音乐、舞蹈、功夫等十多个精彩节目。心怀感恩、乐于奉献的人士现场为榕江观音阁、揭阳大剧院、顺风大桥等文化旅游、市政设施项目捐款超8亿元。举办这样的佛教音乐会,不仅弘扬了友爱互助、扶危济困的精神,而且起到了感召广大市民爱岗敬业、报效社会、为当地经济和文化的振兴共同努力的效果[2]。
都市中的佛教寺院往往有着深厚的佛教文化底蕴,可以使人们在游览寺院景观的同时,充分感受到厚重的历史文化和丰富的佛教文化,受到民族和宗教文化的熏陶。随着全国城市化的迅速推进,到2020年中国的城市化水平会达到一个更高的发展阶段。认真地研究“都市佛教”与现代都市文化建设的相互关系,讨论寺院与政府相关管理部门在佛教文化建设中的协调、探索学术界和宗教界的合作新方式、参与信众和寺院的相关活动、把学术研究和寺院的文化建设相结合、积极参与寺院文化活动使之成为都市文化建设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等,都是具有意义的研究课题。西安高品位的佛教文化可以为西安带来人气并树立良好的文化声誉,从而对建设国际化大都市起到积极的作用。对佛教寺院在西安佛教文化建设中的准确定位,对于西安的文化建设也有积极推动和促进作用,对于全国的佛教文化建设乃至于城市文化建设也会起到促进作用,我们自身也会在参与中得到乐趣和增益。这方面的工作仍然处于起步阶段,实现“中国梦”的文化追求,繁荣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美好前景是完全可以预期的,这次研讨会的举办,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1] 王亚荣.陕西·中国汉传佛教祖庭研究[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6.
[2] 荆三隆.西安与五台山佛教文化联社互动的思考[J].五台山研究,2011(1):5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