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润润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3100)
美国女作家莎拉·格鲁恩是一个狂热的动物爱好者,迄今为止,她的四部作品都是以动物为主题。她的前两部作品都与马有关,第三部作品《大象的眼泪》则围绕大象而展开,该作品一经出版就风靡全球,目前已被翻译成44种语言。《大象的眼泪》以跳跃式的对比写作手法在老年雅各和青年雅各、现在和过去、养老院和马戏团之间不断地转换。在这部以动物为主题的小说中,莎拉·格鲁恩栩栩如生地向读者展示了在美国经济大萧条的时代背景下,在马戏团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中的各种社会伦理和道德现象。马戏团班主艾蓝大叔和马戏团马戏总监兼动物总管奥古斯特看重动物给马戏团带来的经济效益,站在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上处理人和动物的关系,体现的是金钱至上的经济伦理观念。青年雅各因为家庭变故从康奈尔大学兽医专业肄业,绝望之中他跳上了马戏团的巡演列车,从此和马戏团里的大象萝丝结下了不解之缘,体现的是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生态伦理观念。目前国内外对该作品的研究包括生态批评、对比手法以及后现代叙事,鉴于此,笔者拟从文学伦理学角度对该作品进行解读,借此挖掘该作品所包含的伦理特性。我国学者聂珍钊在《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一文中将“文学伦理学”定义为:“一种文学批评方法,主要用于从伦理的立场解读、分析和阐释文学作品,研究作家以及与文学有关的问题。”[1]
《大象的眼泪》以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的一个二流马戏团为背景。尽管马戏团里有各种各样的动物,但是在青年雅各登上马戏团的列车之前,马戏团里没有一个像样的兽医。即使动物生病了,也还要照常上台表演。在马戏团动物表演中,动物被迫做各种违背其本性的动作。考虑到观众的安全,马戏团里的老虎被拔掉了牙齿。那些衰老的动物被杀死以作为其他肉食动物的食物。此外,为了避免在旅行过程中动物之间相互践踏导致伤亡,牲口车厢里的动物往往被塞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当动物全部上车后,还会在正中央两只动物之间再塞进一匹受过推挤训练的马,由它硬挤出一块地方安顿自己。在马戏团里,马戏团班主艾蓝大叔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地践踏动物的权益,以牺牲动物的权益为代价,博取最大的经济利益。澳大利亚哲学家彼特·辛格在《动物解放》一书中提到,“感知痛苦和欢乐的能力不但是一个生命具有利益的必要条件,也是充分条件———不愿意遭受痛苦是它的绝对最低利益,比如,如果你把一只老鼠踢到路边,就违背了它的利益,因为它能感知到痛苦。”[2](P7~8)
一开始,马戏团班主艾蓝大叔拒绝录用雅各,认为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大学生,利用暑假空闲出来冒险寻求刺激,这样的一个人并不能给马戏团带来多大的经济利益。然而,当他得知雅各曾是康奈尔大学兽医专业的学生时,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立马决定录用这个涉世未深的青年。由此可以看出,马戏团班主身上所体现的是以经济利益为中心的经济伦理观念。
在经济大萧条时期,马戏团破产倒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旦听说某个马戏团倒闭了,其他的马戏团就像吸血鬼似的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试图廉价吞并对方的家当。在这种情况下,艾蓝大叔总是不管动物的死活,拒绝给予动物任何食物和水,从而一再降低动物的价码。“兽棚被冷落在那里,笼罩着不吉祥的氛围,仿佛兽棚周边都成了地雷区,所有人都在二十公尺以外的距离。”[3](P132)在经济危机的背景下,马戏团里那种残酷的丛林式的竞争法则使人和动物都彻底失去了尊严和自由,成为任人鱼肉的赚钱工具。为了使马戏团能够吸引更多的观众,从而赚取更多的利益,艾蓝大叔买了一头大象充实了自己的马戏团团队。由于没有专业的驯象师,大象萝丝每天忍受皮肉之苦,在奥古斯特的暴行下日日悲嗥。有一次,大象偷喝了马戏团用来出售给观众的柠檬水,马戏团遭受了一定的经济损失,为此,大象再次遭到毒打。“那声响吓得其余动物惊恐起来,黑猩猩尖嘶,大猫低吼,斑马啸鸣,听得外面这群听众心惊。”[3](P238)在马戏团里,那些可爱的动物不是忍受饥饿,就是遭受毒打。由此可见,以艾蓝大叔和奥古斯特为代表的一群马戏团人失去了人性和伦理道德的约束,残暴地对待动物,把动物纯粹当成供人娱乐和赚钱的工具。
他们不仅残暴地对待马戏团里的动物,对马戏团里底层的劳动人员也毫不心慈手软。更令人发指的是,当马戏团的经济状况出现问题时,马戏团班主为了逃避支付工人的工资,竟会让工人“见红灯”,即在黑夜中把工人从飞驰的列车上扔出去,无情地剥夺了那些工人的基本的生存权利。
由于对工人的残酷剥削和对动物的无情虐待,艾蓝大叔的马戏团及其本人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灾难。那些在“见红灯”中幸免于难的工人对惨无人道的马戏团班主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他们悄悄地溜进了兽棚,释放了所有被关押的动物,艾蓝大叔本人也惨遭不测。
不仅在马戏团这些娱乐场所,在其他地方也发生着类似的亵渎动物权利的案例,所有这些都源于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古往今来,以大自然主宰者和统治者而自居的人类为了谋取自身的利益不惜以牺牲其他物种的利益为代价。“动物解放权利论”认为,人与动物是平等的。人不仅应该对他人承担道德义务,也应该对动物负有道德责任。[4](P158)其实,动物和人一样,拥有天赋的生存权利和自由权利,也能感受到痛苦和快乐。所有的生命都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人类不应该为了自身的经济利益去剥夺其他人或动物的基本权益。
“生态伦理学是从伦理学的视角审视和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其目的是面对自然环境,判断人类何种行为是属于‘善’的,何种行为是属于‘恶’的,为保护生态环境提供一个恰当的道德根据。”[5](P3)从生态伦理学的视角来看,人类社会和整个自然界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生命统一体。在马戏团里,人与动物构成了一个关系密切的团体。不同于艾蓝大叔和奥古斯特利用动物赚取经济利益的行为,兽医专业出身的青年雅各纯粹出于对动物的热爱留在了马戏团里,并把照顾动物当成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职责。他认为自己不仅是动物的医者和牧者,也是动物的保护人。只有和动物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感受到那种纯真的快乐,他把这份工作视为与动物的盟约。雅各对马戏团里所有的动物都爱怜不已,在和动物相处的时候也总是充满柔情。
一开始,由于马戏团没有专业的驯象师,大象表演遇到了一些困难。一次偶然的机会,雅各发现大象最喜欢的食物是西瓜和琴酒加姜汁啤酒。于是,他每天为大象弄来这些东西。他不仅带给大象物质上的享受,更注重与大象的情感交流。他总是抚摸大象,在大象耳畔低语,让大象沉浸在爱的关怀中,他亲切地称呼大象为“小心肝儿”。在雅各看来,大象是一种充满智慧的神奇动物,他将大象和人类等同起来,并将其纳入了人的伦理关怀的范畴。
当他看见奥古斯特出于嫉妒用象钩疯狂地鞭打大象时,他能深切地体会到大象的痛苦,内心深处充满了罪恶感并流露出深深的同情。夜深人静时,雅各悄悄地去兽棚为大象细心擦拭伤口。为了减轻大象的痛苦,在那个实行禁酒令的年代,他设法弄到两瓶大象最爱喝的威士忌酒给它解馋。
即使在马戏团倒闭之后,雅各和大象仍然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长达61年,直到大象安然离世。失去大象后,雅各感到如同失去亲人般的痛苦。“尽管有时候我愿意不计代价让她回到我身边,但我庆幸先走的人是她。失去她,我仿佛一个人被劈成两半,刹那间天崩地灭,我不要她吃那种苦。独留人世实在糟透了。”[3](P15)所有这一切都表达了雅各对待非人生命的伦理关怀。
马戏团班主艾蓝大叔和马戏团总监兼动物总管奥古斯特对动物的虐待遭到了动物的报复,青年雅各对动物的关爱赢得了动物的欢迎和喜爱。综上所述,人类应将其道德关怀从人类社会领域扩展延伸到非人的自然存在物或自然环境,摆脱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束缚,重新定义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应当放弃对大自然征服利用、肆意掠夺的传统价值观念,否定人类对动物实施的经济伦理观念,倡导一种非人类中心主义的生态伦理观,用一种新的生态伦理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来约束人对自然的行为,为实现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和解,为建设和谐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
参考文献:
[1]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J].外国文学研究,2010(1).
[2]PeterSinger.AnimalLiberation[M].NewYork:NewYorkofReviewBooks,1990.
[3](美)莎拉·格鲁恩.大象的眼泪[M].谢佳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4]张晓平.新编伦理学[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1.
[5]任重.生态伦理学维度[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