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顿学派“承认”方式的类型分析

陈 勇

美国著名科学社会学家罗伯特·K·默顿开创性地引入了“科学奖励系统”的概念，之后，默顿及其弟子和同事所进行的相关研究使其成为科学社会学的一个研究中心。他们认为“承认是科学王国中的基本通货”[1]，也是科学奖励系统的中心问题。将“承认”作为科学奖励系统的激励方式，默顿学派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一、荣誉性承认和工具性承认

默顿把科学奖励系统的承认分为两类：荣誉性承认和工具性承认。荣誉性承认，是指对已取得的科学成果所作的肯定性评价。这种评价是借助于社会上的公共组织或私人组织作出的，例如以科学家的姓名命名、授予科学奖章、赋予荣誉称号等。默顿深入研究了以姓名命名的方式，认为这是“一种最持久而且也许是声望最高的制度化的承认方式”[2]，它让科学家名留青史。默顿把这种承认分为高、中、低三个层次。高端的荣誉授予极少数的人，如说“亚里士多德时代”“牛顿时代”，因为亚里士多德、牛顿的研究深刻地影响了当时的社会。对某个新学科的建立发挥了奠基作用的人物，则收获中等的荣誉，如波尔被称作“量子力学之父”。将学科中的定理、定律、假设、仪器、常数等与其创始人的姓氏相联系，属于较低层次的荣誉，如“布朗运动”“塞曼效应”等等。

科学共同体中对个体所具备的某些潜在质能的发现、认可，则属于工具性承认。“它让我们注意到在一定的位置范围内，有不少能力仍然处于潜在的和未开发的状态，而这些能力能够带来社会价值。”[2]总的来说，荣誉性承认和工具性承认都是科学共同体对在各自的领域内作出优异成绩的成员给予的一种奖励，但二者的侧重点不同，荣誉性承认注重已经存在的突出成绩，而工具性承认关注人们对社会有潜在品质的认定。

二、荣誉性承认和职业岗位承认

默顿的得意门生著名科学社会学家乔纳森·科尔与斯蒂芬·科尔兄弟把科学奖励系统的激励机制分为两大类：荣誉性承认与职业岗位承认。科尔兄弟所说的荣誉性承认，又分为享有的名气和获得的名誉性奖励两种。科学共同体内部设置的专门给予在相关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科学家的正式的非物质性奖励，是一种制度上的肯定性评价，具体的形式有奖章、名誉性的身份和称号等等。只有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内作出重大贡献的人，才有可能获得这种荣誉，它所涉及的科学家是极其有限的，只是极少数作出杰出贡献的科学家。科学共同体内部设置的制度化的荣誉奖励，应该属于科学共同体内部的稀缺资源，如果能够轻易获得，最终就会丧失它的激励作用和意义。职业岗位的承认，则主要是指按照科学家们所取得成就的大小，依次分配声望高低不同的科学职位。对科学职位声望大小的判断，在科学共同体中的看法大体相似。比如：大家一般都认为美国物理学综合实力最强的是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大学。一般来说，成就越大就越容易获得声望较高的科学职位。能够获得声望较高的职业岗位，这也是科学共同体对科学家成就的一种承认。

荣誉性承认在精神层面显得更为重要。正式的荣誉性奖励在科学共同体内部属于稀缺资源，仅能为少数表现出众的科学家有幸获得，众多普通科学家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拥有。因此，得到一项正式的荣誉性奖励要比得到一份声望不错的科学职业岗位，更让人激动，也更具有意义。

职业岗位的承认在现实层面显得更为重要。正是由于荣誉性奖励的过于稀缺性，使其对众多普通科学家的激励不够，而职业岗位的激励则显得更为实在。实际上，大部分科学家都拥有不错的科研工作岗位和职称。

三、荣誉性奖励和引证

杰里·加斯顿认为，承认分为荣誉奖励与引证两种。把荣誉性奖励授予取得显著成就的科学家，这无疑是奖励系统的组成部分，但荣誉性奖励十分稀少，如果滥发这种奖励，它就不是荣誉性的了。引证（即论文的引用率）作为一种承认，它比奖励的分布要分散得多。引证的多少，也间接地反映着科学家在业界的声望的大小。

四、科学共同体内外的承认

哈格斯特洛姆把激励机制分为两种形式：科学共同体外的承认和科学共同体内的承认。科学共同体外的承认是指其他组织和公众对科学家的成就的认可与奖励。科学共同体内的承认又可分为建制承认和初步承认。在科学共同体成员之间的正式交流中，对科学工作成果的认可属于建制承认。科学工作者通过一定的载体相互交流科学研究成果，这种社会化过程称为正式交流。其载体主要包括科学刊物、书籍、学术会议。其中，最主要的是在刊物上发表论文；其次是出版书籍；在学术会议上宣读论文，因为受到会人数的局限，其影响力最小。建制承认的具体表现形式主要有：（1）在较高级别的相关刊物上发表成果。科学家一旦在高级别杂志上发表了有影响的论文，就会产生“马太效应”，他的论文就更容易发表，更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因此，出了名的科学家更容易获得承认和称赞。（2）被别人引用和模仿。一篇文章被别人引用的次数越多，有大量相关论文跟随，意味着该文章反映的成果的价值越大。（3）获得正式的荣誉。表示这种荣誉的主要形式有奖章、奖金、科研院所的荣誉席位、被会议和科学期刊约稿等。

在非正式交流中成员个体之间的赞赏与敬重，属于初步承认的范畴。科学共同体内的交流大部分是非正式交流。非正式交流的形式广泛，如学术沙龙、互访、信件往来等。最常见的是单位内部同仁之间的交流。这种交流最频繁，且能够潜移默化，所以影响也最大。初步承认的表现形式广泛，主要体现在：（1）发表前的稿件，赠送给部分感兴趣的人阅读，可以尽快获得同行反馈。（2）科学家们提供技术性服务往往是通过非正式的方式，因为他们不愿意把自己降为技术员。（3）用于正式交流的成果从立论、证据到论证都有严格的要求，而非正式交流则可随时改动，没有严格的要求。（4）科学家之间往往相互评论同行的行为和成果，赞扬的评论既是对科学工作者社会价值的肯定，又能使科学建制的规则得到遵守。

科学共同体需要内部交流，也离不开外部沟通，它是一个开放的系统，除来自科学共同体内部的承认外，还有来自科学共同体外部的承认。外部的承认主要是一些非专业人士和一般社会公众的评价，属于外行的认可。外行的认可与赞美，可能仅仅是道义层面的，因此他们的承认比同行的承认价值要低得多。

五、结语

通过上述梳理与分析，我们发现默顿学派的“承认”激励方式有以下特点：

第一，奖励的内容主要是精神性质的。在他们看来，对科学家的激励，物质奖励是次要的，因此也就对经济因素的作用有所忽略。默顿一开始就把科学奖励定义为荣誉性为主，如美国的国家级科学奖就没有奖金。默顿学派没有把奖金列入奖励的方式中。他们认为即便是有些奖励中会有一些奖金，也只是象征意义的，只是为了增加该奖励的影响力和正式性。

第二，奖励的分配取决于科学家对社会的贡献大小及其在科学共同体中地位的高低。对社会贡献越大，在相关研究领域的地位越高，就越容易获得更多的荣誉；反之，就越不容易获得荣誉。

第三，奖励的具体方式多样。以其姓氏命名，给与学者、教授的身份，给与科学组织会员资格、编辑、主席、演讲人或者顾问身份，给与名誉学位，被科学史家提名，著述出版，在他人的工作中被承认，被同行评价，这些都是对科学家工作成果的承认，也是对他们的奖励。

第四，否认专利权，忽视知识产权对科学家的激励作用。默顿认为专利权会让科学家功利化，容易使他们为了一己之利而违背科学精神的公有性和无私利原则，不利于科学的进一步发展和利用，因此从一开始就反对专利权。

[1]乔纳森·科尔，斯蒂芬·科尔.科学的社会分层[M].赵佳玲，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45.

[2]Merton R K.The Sociology of Science：Theoretical and Empirical Investigations[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3：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