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显辉
(安徽城市管理职业学院 外语系,安徽 合肥 230011)
生态女性主义是生态保护思想和女性主义思想融合的产物,它开始于20世纪七十年代,由法国作家弗朗西丝娃·德·奥波妮首先提出。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地球受到了以男性为主导的人类的压迫,而女性也遭受男性的压迫,因此反对人类中心论和男性中心论,呼吁两性平等,主张人类改变征服自然的错误思想和行为。《滴血的钻石》(Master of the Game)是美国当代著名作家西德尼·谢尔登的代表作之一,成功塑造了玛格丽特·范德黙威和凯蒂·麦格雷戈两位女性形象。表面看起来,两位女性坚强而聪慧,通过不懈努力成就了一番事业,是女性摆脱对男性经济依附地位的典型,具有女性主义进步意义。然而,仔细剖析就不难发现她们的形象中渗透着男权思想,玛格丽特和凯蒂本身就对父权有着强烈的认同,其公司的发展也对自然环境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19世纪美国完美的女性形象就是“家庭天使”。人们认为“一个正常的、品格良好的女人是这样一位天使:她将自己完全奉献给家庭,只以女儿、妻子、母亲的身份存在。”[1](P4)玛格丽特是克鲁格-布兰特公司创始人杰米的妻子,凯蒂的母亲。她在书中首次出现就是这样一位家庭天使形象。她年轻漂亮,对父亲萨洛蒙·范德黙威唯命是从。父亲把她囚禁在家里做家务,不允许她与其他男性接触,“只要她对哪个男人看上一眼,范德黙威就会把他们都杀死。”[2](P66)玛格丽特面对父权的压迫连口头抗议的勇气都没有。在爱情和婚姻方面玛格丽特也完全失去了自我,忍辱负重,只为得到那位完全不爱她的丈夫的认同。由于她的父亲范德黙威骗取了杰米的钻石和采矿权,并试图谋杀他,杰米在东山再起后一心报复,玛格丽特沦为报复的对象和工具。杰米勾引她,并在她怀孕后抛弃她,还四处宣扬此事,借以羞辱他们父女。对于杰米的报复,玛格丽特默默忍受,并想方设法回到杰米身边。最终杰米为了得到儿子而接受了她,但在家庭中他们依然形同陌路。这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但妻子的名分已让玛格丽特得到满足。尽管丈夫对她漠视、鄙视甚至敌视,她总是微笑面对,家庭天使的形象再次跃然纸上。其心酸与苦楚不言而喻。在丈夫和儿子去世后,为了维持家族产业,她又一次牺牲了自我,全身心地投入公司的管理。
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看,玛格丽特被塑造成为一位没有觉醒的女性形象,她完全是男权社会的受害者。首先,她成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他先依附父亲,后又成为父亲和杰米斗争的牺牲品,对丈夫也逆来顺受。她认为女性的依附地位是天经地义。其次,在被丈夫抛弃后她做出了反抗,但一切反抗又都依据男性掌控的社会为女性设定的规则。丈夫心中不二的继承人——儿子成为她反抗丈夫的唯一武器。这种以男权对抗男权的反抗形式既反映了女性的无奈,也注定了她们的失败。玛格丽特依附于自己的父亲、丈夫和儿子,甚至在他们先后去世后,她依然没得到解放:他丈夫开创的公司成为他的替身继续奴役着她。这种依附关系是由社会造成的。男权社会剥夺了女性的经济权和话语权,并从精神上控制了女性。她别无选择。
另外,从人物外貌来看,西德尼·谢尔登刻意把玛格丽特描写成一个招男性喜欢的漂亮淑女形象。这与《简·爱》中勃朗特把简·爱刻画成矮小、平庸甚至有点丑陋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照。女性主义作家勃朗特通过颠覆传统文学女性形象,抵制了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审美标准,也使简·爱的人格魅力更加突出。而谢尔登显然深受男权审美观念的影响,倾向于塑造美貌的女性形象。这一点在凯蒂的外貌描写中也有体现。
童年的凯蒂就对男尊女卑的社会秩序表现出抗拒。她喜欢跟男孩子玩耍,甚至跟男孩子打架。她不愿接受贵族女子学校的教育,并强烈抗议:“我听说过那个学校,讨厌死了。等我从那里回来,非得变成一个英格兰木头洋娃娃不可。”[1](P211)“木头洋娃娃”贴切的反应了女性儿童在社会意识中的形象——漂亮,但没有头脑,任人摆布。凯蒂的抗议反映出她潜意识中对传统女性地位的否定,对男女平等的追求。她的种种“不安分”表现正是她下意识的反抗,这是值得肯定的。
对成年后的凯蒂要进行一分为二的分析。从妇女解放角度看,她继承并发展了克鲁格——布兰特公司,实现了经济的独立,并在政治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社会和家庭生活中扮演了支配角色,具有妇女解放的示范意义。但这种示范不具有普遍性。家族缺乏男性继承人是她继承公司的前提。而从精神实质剖析,凯蒂则具有生态女性主义意义上的消极影响。
生态女性主义认为,人类征服大自然、创建悠久文明的历史,同时也是征服和控制女性的历史,人类的各种历史、文化、道德观念等总是压制着女性的生存和发展状态。凯蒂的情况完全不同,她通过继承公司改变了自己的“他者”地位,接过了“父权”的权杖,成为实际的征服者和压迫者,站在了生态女性主义的对立面。
首先,凯蒂无限的企业扩张野心威胁到了生态环境,甚至威胁到了世界和平。她的企业向各领域不断扩张,甚至成为军火巨头。她的丈夫戴维特反对她涉足军火生产。她却训斥道:“简直是妇人之见。别人就不会制造枪炮了吗?”[2](P259)
其次,凯蒂对家庭成员的压迫成为她执行父权,无视两性平等的明证。她通过欺诈手段,挑起戴维特与女友约瑟芬的矛盾,进而得到他;她精心编造罗网,扼杀儿子托尼的艺术梦想,只为让他安心投入公司的工作;她把儿子的婚姻作为公司扩张的工具,吞并亲家的企业;她不顾儿媳玛丽安的身体状况,诱骗其生育,造成其难产而死。最终托尼疯了,他举枪击伤了妈妈,并且向前来救援的医生大呼:“我在帮妈妈。我在捣毁公司,它杀害了玛丽安。”[2](P378)
赫勒曾说:“如果我们真正想创立一个生态社会,那么,它不仅应该是一个免除了有毒物质和生态灾难的威胁的社会,它还应该是一个免除了压迫的无毒的社会,一个免除了统治和等级的毒害的、伟大而美丽的绿色世界。”显然凯蒂创造了一个完全相反的世界,她倡导工业文明,甚至制造枪炮对自然和生命进行赤裸裸的威胁。她丧失了女性的善良与宽厚,把公司的发展凌驾于家庭亲情之上,制造了一系列的悲剧。
凯蒂对家庭的压迫与克鲁格——布兰特公司对自然的伤害相呼应,共同构成了对生态女性主义的挑战。正如托尼相信的那样,凯蒂与她公司已经合二为一。因此,凯蒂对亲情的伤害暗示了工业文明不仅毁坏了自然环境,也对社会关系产生了严重的冲击。凯蒂醉心于让自己的企业征服自然,创造财富。要维持这部机器长久的运转,她必须让自己的儿子与其结合。这遭到了托尼的反抗。她就对托尼行使父权,造成伤害。
最后我们应该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确定凯蒂的“性别”。生态女性主义意义上的性别不同于自然性别,它应由人物的行为、身份和地位确定。对自然和他人进行征服,施加统治与压迫的人应为男性,反之为女性。在凯蒂的思想意识里,征服与统治占据了主导地位,并凭借对克鲁格——布兰特公司的控制掌握了征服与统治的力量,具有了鲜明的男性特征。因此,她是生态女性主义意义上的男性。
[1]Nina Aurabach,Woman and the Demon[M],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Press,1982.
[2][美]西德尼·谢尔登.滴血的钻石[M].鲍明如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