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俊, 章军华
(1.东华理工大学研究生院,江西 南昌,330010;2.东华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江西抚州, 344000)
江西崇仁县相山镇甘溪村《甘溪王氏九修族谱》①据笔者2009年夏,与王安石纪念馆纪丽波馆长一行五人到崇仁县相山镇甘溪村调研时发现的复印本。中发现录有明代王世贞所作的乐府《王子乔》、宋人曾巩作的五言古诗《读临川集》及元人虞集所作的《重修荆公祠堂记》等,谱牒载有明万历癸酉年(1573)由谭纶撰的序言,及明天启丙寅年(1626)由乡贤王天性撰写的“二修谱序”等文,上述诸多文献尚待进一步整理与考证。让人惊喜的是,在族牒的“家规”条中完整地记载了王氏家族四时礼仪的程序与内容,这对于研究宋明以来缙绅家族仪礼及华夏周礼传统下的乡俗文化传承与规范等,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及社会应用价值。
据甘溪村族谱,现将整套仪礼形态记录如下:
前一日为首者,洁祠设位。
设食案于寝室之前,设香案于堂中。
设茅沙于下,备物:鼓乐、香烛、酒浆、新果五品、鲜馔五品。
厥明夙与主人下,以皆盛服就位。
序立,启椟,洗盂,诣寝室前,出主(主人开椟),复位,参神,鞠躬拜(凡四拜,兴),
平身降神(引),诣香案前跪,上香诣酧酒(子弟二人,一跪于主人左进盂,一跪于右
斟酒,毕,二子俱起,主人尽倾酒于茅沙),俯伏,兴,拜,兴,拜,兴,平身复位。
行献礼(引),诣太原郡在高祖考妣神位前跪,祭酒(倾少许于地上),奠酒(置于席上)
祭酒(如前),奠酒(如前),俯伏,兴,拜,兴,拜,平身。
诣读祝位(即香案前),跪(□),主人以下皆跪。
读祝。祝宾。持祝跪于主人之左稍下。
(祝文)“维基年甲子春王正月某朔日孝玄孙某等敢昭告于:太原郡在庙,祖考妣,神主。前日气序流易,元旦复临,追远咸时不胜永慕,谨以酒馔楮钱之仪用申拜贺,尚飨!”□,俯伏,兴,凡四拜兴平身,复位,凡引子弟告冠告婚者即于此时拜告之,□。辞神鞠躬,拜兴,凡四拜兴,平身,焚祝文,执事者即楮钱焚之纳主。礼毕,是日也,少长咸集序坐序拜俱以世次为别,执事者具茶饮毕相揖而退封祠。
前一日为首者洁祠设位。
备物:鼓乐、香烛、牲醴、灯油。厥明夙与陈列。序立,告辞。参神献酒,焚楮钱,辞神。二日如前,三日如前。
是夕也,以东西昭穆序坐,执事者具茶饮,相揖而退,封祠。
程子曰:始祖以下,高祖以上谓之先祖。立春生物之始,故象北俎向祭之,谱典高祖
以下有祭时者不与其祭,今依邱文庄公仪节揖并祭之,令嗣下子孙,各送祖考妣祔食,盖合祭祀者,所以萃聚乎生者也。
前三日斋戒。宗子率族人及执事者沐浴更衣,告于众人曰:某日立春,将祭,不饮酒,不茹荤,不外出,不内宿,不吊丧,不听乐,不亲凶秽之事。告其执事者设香案于正寝之前,引赞引主人跪告曰:孝孙某今以立有春事于□先祖考妣特申预告俯伏四拜。
备物:刚鬣,柔毛,鸡,鹅,鸭,鱼,鲜果,黍稷,酒米,蔬菜,盐,醋,楮钱,香,烛。(各随值给价付,值年者预行买办)
正位桌,香案桌,牲桌,杂用桌,酒碟,果碟,黍稷碟,蔬碟,盐醋碟,炙肝炙鸡鱼碟,酒盂,茶盅,饭羹碗,香案,香炉,烛檠,楮盘,盛牲大盘,酒壶,茶壶,胙盘,盂盘,帨巾,祝板,束茅,聚沙。
序事,通赞,引赞,代献,司祝,司馔,司酒,司饭羹,司香烛,司楮,司盂,司茶,司胙,司木主,司鼓乐。预择子弟为之。
前一日设位陈器,宗子率执事洒扫祠堂,设高祖考妣位于堂中之北,自高祖以下考左妣右分为两列,曾祖考妣,祖考妣以次皆如之。设香案于堂之近阶,下设茅沙,设酒罇所于东廊,设陈馔所于□罇之下,设盂洗所于陈馔之下,设读祝所于香案之西,设奏乐所西廊,设大炉于秦乐之上。
省牲。午后执事者设香案于祠门外,置猪羊于案前,引曰省牲。主人以酒浇其牲,而执事者宰之,取其毛血少许。
习仪。长者序坐,引代献如祭礼,行执事者如其事主陪者这祖□□□,临祭不致错乱。
厥明夙兴,设牲果酒馔,齐明盛服就位。□。主人就位,陪祭者就位。□者各司其事,启椟,引,盂洗,诣香案前,跪。上香,再上香,告辞,祝赞请主文,于主人之左,曰:“孝玄孙某等,今以立春有事于□先祖考某府君,先祖妣氏某孺人,敢请尊灵降居神位,躬伸奠献,谨告。”引,燎脂设炉盆盛火于午案东,主人以脂燎于炭上。俯伏,兴,凡两拜,兴,平身。诣酒罇所于□,引酒尊之处,执事者启幕取酒,复引,至香案前,跪,酬酒,俯伏,兴,拜,兴,平身,复位。□。参神鞠躬,拜,兴,凡四拜,兴,平身。进毛血,进腥肉,进羹饭,□。行四拜礼。引,至先祖考神们前,跪,祭酒,奠酒,进馔,俯伏,兴,平身,诣先祖妣神位,仪如考。行诣读祝位,跪,□,主人以下皆跪,读祝,祝赞,持祝,跪赞。
曰:维某年某月某日干支孝玄孙某敢昭告于先祖考某府君,先祖妣某氏孺人,今以立春生物之始,追惟报本,礼不敢忘,谨以粢盛醴斋祇荐岁事,尚飨!
□,俯伏,兴,凡四拜,兴,平身。奏乐,毕,通。行二献礼,引,盂洗。别有助祭者则唱此,诣先祖考妣神位前,仪如初献,□,奏乐,毕,□。行三献礼,引,盂洗,诣先祖考妣神位前,仪如二献。□,奏乐,引,侑食,主执壶遍斟祖考妣前,满盏盏,遍举箸于饭上,诣香案前,鞠躬,兴,拜,兴,平身,复位,□。主人以下皆出。阖门,少息,祝即阖门,祝噫歆,祝当北向噫歆三声。启门,祝即启门,主人以下皆复位。引,献茶,主人进茶于案。□。饮福受胙,引,饮福位,即香案前,跪,祝于祖考妣食案,取酒一杯授主人,引,受酒,祭酒,滴少许于地,啐酒。主人略领少许,祝再取祖考妣前饭三匙于碟中。引,嘏辞。祝即跪曰:祖考命工祝举,致多福无疆予汝孝孙,来,汝孝孙,俾汝受禄于天,寿永年勿替,宜神于侑。俯拜,□。引之,毕,引,俯伏,兴,拜,兴,平身。跪受饭于主人,揭左襟托饭以筋挑食之,啐饭。主人倾饭,受胙,执事者递胙于主人。俯伏兴拜兴平身,□。主人立于东阶,立于西阶,告利成,辞神。主人祝曰:利成,□。在位者皆拜,主人不拜,引,复位,□。辞神鞠躬,拜兴,凡四拜兴平身。焚祝文,积楮焚之,奏乐,毕,送祖,引,揖主人,纳于寝室内,复位,□。撤馔。礼毕。
前三日斋戒告期,如春祭仪,但改,日今以冬至有事于始祖考妣。侑物,滌器,序事皆如春祭。前一日设位,设始祖考妣位于堂中,设左右配位,东西向于两侧,陈乐,省牲,习仪,皆如春祭。厥明夙兴设牲果酒馔。执事陈设如春祭式。斋明盛服就位。序立。告辞。引。舆洗上香,皆如春祭。但改祝曰:孝孙某今以冬至有事□皇始祖考某府君□,皇始祖妣某氏孺人以□显先祖某考妣配飨敢请尊灵启就正寝恭伸奠献参神祭酒,进饭羹,初献礼。皆如春祭。读祝。
改祝曰:孝孙某敢昭告于皇始祖考某府君,皇始祖妣某氏孺人,今以仲冬至阳之始,追惟报本,礼不敢忘,谨以洁牲刚鬣柔毛粢盛醴斋荠祗荐岁事以□先祖某考妣配食尚飨。分献如春祭,亚献礼分献终献礼,分献,侑食饮福受胙。辞神,祭毕。焚祝,皆如春祭。
序立,而家祭之仪。参神鞠躬拜兴,平身。降神,舆洗。跪。上香。酬酒。俯伏,兴,平身。行初献礼,诣某考妣墓前。辞。诣某考妣墓前。诣读祝位。跪。读祝。维某年某月某日干支考子孙,某考府君,某妣孺人之墓。岁序流易,雨露既濡,瞻扫封茔,不胜永慕,谨以酒馔楮钱祗岁事,尚飨,俯伏,兴,凡两拜,兴,平身。二献□,诣某考妣墓前,仪如初献三献礼,诣某考妣墓前,仪如初献。复位。侑食,献茶,辞神。鞠躬,拜,兴,拜,兴,平身。焚祝文,礼毕。
就位,降神,诣香案前。跪,上香。酬神。俯伏,兴,平身,复位。参神鞠躬,拜,兴,平身。行献礼,诣后土尊神前,跪。行二献,酒。行三献,酒,进馔。俯伏,兴,平身。诣读祝位,跪,读祝:维某年甲子某月某朔越某日干支信士某等,官日信官,敢昭告于后土尊神,前日某等躬修岁事于某祖考妣之墓,惟时保佑,实赖神休,谨以酒馔楮钱之仪恭神醮谢,尚飨。俯伏,兴,拜,兴,拜,兴,平身。献茶,辞神,鞠躬,拜,兴,拜,兴,平身。焚祝文。礼毕。
凡祖考妣生忌,不能陈祭者,止设奠。是日早午备酒肴香烛楮钱,席设于堂中,请主至奠。主皆自为之,礼虽简,而情则尽也。、
揖子孙齐至寝室前,一揖跪,读请至文孝子某今以显某考妣某府君,某孺人,生日之辰。忌日则云:远讳之辰,敢请神主,出就正寝,恭伸奠献,谨告。俯伏,兴,奉主即席陈设奠馔,揖,即斟酒于前,跪,祭酒,酒三,读祝:维某年甲子某月朔日干支孝子孝某孙等敢昭告于:□显□考妣某府君孺人神主前,气序流易,府君生旦复临,如妣前云。孺人忌日则云,讳日复临,追远感时,不胜永慕,忌之哀慕□以□□□。礼毕。午亦如前仪,不必再祝,后送主人寝室。
《崇仁甘溪王氏九修族谱》内容完整,记载详细。从记载中可以看出王氏家族四时祭祀礼仪的全部内容,而其族谱是否系王安石家族士大夫祭祀礼仪的体现?其中记载的四时礼仪与自古以来倡导的三礼《周礼》、《仪礼》、《礼记》中记载的礼仪有何关系?其礼仪的形成的原因和基础是什么?接下文章将从几个方面来进行研究阐述。
临川王氏家族,其先祖约于中晚唐之际移居临川一带,自王安石祖叔王贯之举进士入仕,至安石兄弟出将入相,名震朝野,其族大兴,在此后其子孙,继承了其家族的诗礼耕读的文化传统,后代也是人才辈出。一个家族的产生一定程度上依赖于其中重要人物的存在,而王安石无疑就是这个家族的核心人物,据考证王氏家族是读书起家,家中并无多少资产,在临川地区有较多亲戚朋友而已,由于王安石的历史地位,使得其家族成为了抚河流域举足轻重的大家族。王氏家族支系繁多,这一点从傅林辉先生所载《王安石世系传论》可以得知。傅林辉在编著这本书时参照了临川多地王氏家族族谱,如:《临川县展坪竹溪王氏十一修族谱》《临川县高坪乡大阪三公王氏族谱》、《金溪县陈坊王氏族谱》、《抚州市孝桥璜溪王氏三修宗谱》[1]等等,据考证其都为王氏家族族谱,在《王安石世系传论》中我们没有发现其参考《崇仁甘溪王氏九修族谱》,其主要原因在于当时其成书时,此族谱尚未被发现,与其参照的其他族谱对比,其中记载了王安石墓迁回故乡的原因:“荆国公墓:公卒半山寺,敕葬于钟山之阳。我明太祖阡陵,问曰:‘旧为若坟?’辅臣对曰:‘水口为吴王孙权墓,服山为宋丞相王安石。’太祖乃曰:‘孙权居水口,留为守陵。王安石可召其子孙迁葬。’时其子孙王伯安承命迁于临川月塘祖坟旁。”可以看出其中记载的王安石相关事迹以及其家族世系大多共通,因而可以判定此族谱也应为以王安石为中心的王氏家族支系所有。
此族谱最具价值的发现是其中记载的完整的四时礼仪,“礼”是儒家思想中的一个重要范畴,也是儒家治国的主要手段,王安石对“礼”一直颇为重视,曾撰写《礼论》和《礼乐论》和《非礼之礼》三篇文章来专门讨论“礼”的相关问题。他曾经亲自撰写《周官新义》来对《周礼》加以注释,在《周官新义》中,王安石将“礼”向形而上的层面提升,非但说明它顺乎人的天性,而且与更高、更抽象的范畴“道”和“仁”直接相关。而王安石倡导的礼学,强调了礼的“贵”、“贱”之分。礼具有一定的功能性,比如帮助统治者驭民,而礼的这种作用早在《礼记·曲礼上》中就有表述:“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2]。王安石在《礼乐论》一文中,还进一步探讨了先王制礼作乐的意图:“礼乐者,先王所以养人之神,正人气而归正性也。”[4]他认为礼仪可以正人气端正人性,可见其对于礼学的弘扬。
王氏家族遗留的谱牒中所记载的四时礼仪,主要是四时祭仪,而古代礼仪分为多种,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礼记·昏义》说:“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射乡,此礼之大体也。”[3]
在《礼记·祭统》就有记载四时祭祀礼仪:“凡祭有四时:春祭曰礿,夏祭曰禘,秋祭曰尝,冬祭曰烝。”古人祭祀注重于四个时节,春夏秋冬各有不同。据其记载:“礿、禘,阳义也;尝、烝,阴义也。禘者阳之盛也,尝者阴之盛也。故曰:‘莫重于禘尝。’古者于禘也,发爵赐服,顺阳义也。”在夏、秋祭祀时通常是发布告,赏天下,是一年中比较重要的两场祭祀,《礼记》中记载,“尝之日,发公室,示赏也。草艾则墨,未发秋政,则民弗敢草也。“禘尝之义大矣!治国之本也,不可不知也。”把夏秋祭祀看做治国之本,可以看出古人对于祭祀的重视,君子之祭,必须亲自前去祭拜,祭时必须恭敬,而秋祭最主要的还是祭敬,即祭祖也。
三礼记载的是周以来的礼仪治国方略、各种礼仪等等,今本《仪礼》十七篇,《礼记》中有很多篇是直接解释《仪礼》的。礼记中有《祭义》、《祭统》释《仪礼》中的《郊特牲》、《少牢馈食礼》、《有司彻》这都是有关于祭祀礼仪的记载。然而《礼记》和《仪礼》中对于祭祀礼仪的记载主要是王室家族祭祖及士卿大夫祭祖的礼仪。
《仪礼》中有七篇言丧祭。其中言丧礼者四篇:《丧服》、《士丧礼》、《既夕礼》、《士虞礼》。言祭礼者三篇:《特牲馈食礼》、《少牢馈食礼》、《有司彻》。
《特牲馈食礼》士每年祭其祖祢之礼,于五礼中属吉礼。《少牢馈食礼》记述诸侯之卿大夫祭其祖祢于庙之礼。《有司彻》所记述的乃是既祭而傧尸于堂之礼,因系《少牢馈食礼》之下篇,故它于五礼中与前者同属吉礼不疑。
把所发现之王氏家族族谱中有关于祭祀礼仪与《仪礼》中记载士大夫祭祀礼仪对比,发现其记载的祭祀礼仪与礼记中所载多有不同,总结为以下几点:一是祭祀的时间,《仪礼》重视占卜后而定祭祀时间,而王氏家族记载的礼仪多与时节相关,从元旦,元夕到冬祭。二是其记载礼仪的阶级之分,王氏家族礼仪重视的是祭祀的庄重性和其重要性,导致祭祀礼仪有所不同,究其原因,一方面王安石虽然重视三礼,但是其主要推崇的是《周礼》和《礼记》,罢黜《仪礼》,有关《仪礼》所载礼仪一概不用,《周礼》共分六篇,包括“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主要讲官制和政治制度,对王安石提出的改革策略有重大影响。《礼记》则是一部秦汉以前儒家有关各种礼仪制度的论著选集,其中既有礼仪制度的记述,又有关于礼的理论及其伦理道德、学术思想的论述。王安石在研究这两本礼书的过程中,深受其影响,从他所作《周官正义》可以看出。《仪礼》的主要记载的是士大夫的礼仪,而由于王安石主张罢黜《仪礼》因而王氏家族的四时礼仪与《仪礼》相比自然大有不同。三是王安石家族的祭祀礼仪除了由于王安石深受《礼记》和《周礼》的影响外,还有一个外在的因素,那就是北宋时期有关祭祀礼仪的影响。《仪礼》是对各代士大夫礼仪制度的记录总结,宋代学者朱熹说:“《仪礼》不是古人预作一书如此,初间只是以义起,渐渐相袭行得好,只管巧,至于情文极细密周致处,圣人见此意思好,故录以成书。”可见其不单是一个时代礼仪的总结。
而与《礼记》相比,《礼记》是一部秦汉以前儒家有关各种礼仪制度的论著选集,其中既有礼仪制度的记述,又有关于礼的理论及其伦理道德、学术思想的论述。与王氏家族谱牒中记载的祭祀的时间和详细过程不同,其集中体现的是先秦儒家的政治、哲学和伦理思想。
在宋朝,人们对于宗族祭祀也是相当重视的,笔者翻阅了《宋史·礼志》中有关于宋朝的礼仪,发现其中关于祭祀的记载就有很多,如吉礼,第一至四卷基本是在记载祭天神,第五卷总体上是在记载祀地祇,第六、第七卷则又多半成了有关祭天神的记载,第八卷之后则基本上是有关享人鬼的记载。各大类之下,又有不少细目,如祭天神包括南郊、祈谷、五方帝、感生帝、明堂、朝日夕月、九宫贵神、寿星灵星、风伯雨师、司寒、封禅等;祀地祇包括北郊、社稷、岳渎、先蚕、七祀、汾阴后土等;享人鬼则有文宣王庙、武成王庙、先代陵庙、诸神祠、宗庙之制、禘祫、时享、荐新等。可见宋代祭祀的形式和内容很多,但由于《宋史·礼志》受体裁的限制,兼成书仓促,所以对不少仪节进行了省略或概括叙述,加之其记载的主要是王侯祭祀大礼,与一般缙绅祭祀的礼仪还是有一定的差别的。
宋代作为宗族组织的奠基阶段,在宗族祀方面逐渐形成并确立了适应当时社会世态的新体系。主要表现是,祭祀对象重在始迁祖以下的历代祖先,祭祀方式则以祠祭和墓祭为主。在祭祀时节方面,祠堂兴起前的寝祭和祠堂祭祀都是以四时祭最为重要。所谓四时,是指采用唐代周元阳《祀录》中的说法,“以元日、寒食、秋分、冬夏至,为四时祭之节。”[5]除了四时祭之外,平常的祭祀或仪式也十分繁琐。宗族祭祀的核心是祖先崇拜,祖先崇拜决定了宗族祭祀,宗族祭祀又加强了祖先崇拜观念。在王氏家族族谱中我们也发现其祭祀有宗庙祠堂祭祀、寝祭、墓祭等,这些可以说是受到了宋代改革后的祭祀礼仪的影响的。
宋儒关于宗族祭祀世代的议论很多,但却是各有主张,极不一致的。李觏主张:“族人五世外皆合之宗子之家,序以昭穆,则是始祖常祀而同姓常亲也。”[6]根据祭祀的情况区别对待祭祀的世代:“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季秋祭祢,先祖者,自始祖而下,高祖而上,非一人也,故设二位。常祭止于高祖而下。”[7]而朱熹的主张则是,祠祭只能祭及四世,即高祖、曾祖、祖、祢。有人曾经问他:“而今士庶亦有始基之祖,只祭四代,四代以上则可不祭否?”他回答说:“若是始基之祖,想亦只存得墓祭。”[8]通过宋代其他儒学思想家对于祭祀礼仪的不同看法,可以推断宗族祭祀在宋代的发展,而王安石家族的四时礼仪的发现进一步丰富了这一方面的文献,也增补了宋朝祭祀的不同礼仪制度,丰富了对于当时民间祭祀礼仪的了解。
王安石之后,宋代著名理学家朱熹著《朱子家礼》记载的就是家族家用日常之礼,在其序言中就写到了“婚冠丧祭仪章法度数者,其文也”点明了成书的目的也就是记载了家用的婚冠丧祭等各种礼仪,其中卷五的部分包括了四时祭、初祖、先祖、忌日,墓祭五个部分,笔者仔细研究了朱熹的《家礼》卷五,发现其记载的祭祀礼仪与王氏家族的四时礼仪有很多相同之处,比如四时祭,朱熹记载:“时祭用仲月,前旬卜日。一般是孟春下旬之首,择仲月三旬各一日,或丁或亥,前三日斋戒,前一日设位陈器,省牲,涤器,具馔。厥明夙兴,设蔬果酒馔。”[9]其中祭祀的方式与王氏家族礼仪中元旦仪、元夕仪、立春仪的祭祀方式相同,而卷五其二“初祖”祭祀,初祖惟继始祖之宗。先祖,继始祖、高祖之宗得祭。这是朱熹记载的关于祭奠初祖和始祖的祭祀礼仪,与王氏家族的立春仪祭奠先祖,冬祭始祖相同,前期三日斋戒,前一日设位,陈器。祭祀具体礼仪也非常相似,朱熹《家礼》卷五中记载的“忌日”与王氏家族的“生忌仪”祭奠逝去祖先的生辰这点也是相同的,而其中记载的墓祭“前一日斋戒,具馔,厥日洒扫,布席,陈馔,参神,降神,初献如家祭之仪。”与王氏家族记载的“墓祭仪”也非常相近。可见二者有着很大的联系。亦可说二家祭祀的礼仪是当时乡绅礼仪的一种代表或是典范。
通过以上内容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出《崇仁甘溪王氏九修族谱》的发现和其中对于研究宋代以来缙绅家族的祭祀礼仪有很大的贡献。其谱牒记载的内容为以后的研究者提供了可靠的文献基础。
[1]傅林辉.王安石世系传论[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490-493.
[2]程元敏.三经新义辑考汇评(三)——周礼(上)[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300-317.
[3]杨天宇.礼记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599-631.
[4]王安石.临川先生文集[M].上海:中华书局,1959:703-708.
[5]叶梦得.石林燕语[M].上海:中华书局,1984:1-15.
[6]李觏.李觏集[M].上海:中华书局,1981:114-115.
[7]程颢.河南程氏遗书·二程集[M].上海:中华书局,2008:139-140.
[8]朱熹.家礼·附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946-947.
[9]朱熹.朱子家礼[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936-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