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海峰
(暨南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珠海519072)
全球化浪潮中的文化软实力与国家文化安全等问题日益显现,随之而来带给后发展国家必须思考的问题是民族认同与文化身份等问题在“时空压缩”的全球化越来越复杂,技术革新的迅猛发展打破了文化“封闭”时代,文化内容与文化主体角色越来越多样化与复杂化。正如罗伯森所认为:“在一个日趋压缩的世界(而且确实被认定为今天这个世界)中,其中大多数‘令人生畏’成分——按民族构成的社会、国家间体系——日益从属于多元文化或者说与多元文化性大致是同样意义的多族群性施加的内部以及外部制约,个体和集体的‘自我’、个体和集体的‘他者’的状况和认定条件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1]后发展国家面对强大的“他者”以不可抵制的强大力量冲击着本土价值观念与民族文化的历史境遇之时,常常会一方面无暇反思文化突围、价值建构与文化认同的深层问题,颇具功利目的的迫切接受以西方为“摹本”的文化“全球化”;另一方面又出于深刻的对民族文化身份的焦虑心态而过度强调自身文化优越性,或丧失自我批判动力或在文化创作时呈现过于本土化的文化编码,不能有效解决民族认同困境也无法实现跨文化传播的功效。事实上,无论是对作为我们认同基础的文化传统的挖掘、传承还是对那些国外优势文化的借鉴学习,仅仅只能作为建构自身文化认同与当代中华文化创新的局部性参照,而绝不能整体性的全盘照搬,关键在于是否能够进行重构与再阐释并借助于本土文化的优势创新与建构自身文化,应对文化霸权以其发达强势的文化渗透所造成对民族传统文化的冲击与断裂,不是简单的“回顾”与“模仿”而是“创新”与“重构”。
认同“是个人自身对社会存在所持有的一直就有一定结构和比较稳定的内在心理状态”[2],将其所属群体文化的价值体系、行为规范、道德规范等内化为个人的认知与行为,在对自我与具有一种差异性向度的他者的辨识过程中确定“我是谁”,从而获得归属感与认同感。而“我们是谁”则是要区别“我们”和“他们”。从个人层面上讲,认同是个体对自身角色的理性确认,是“某种经由社会的习得而在个人自身内形成的东西”[3]。从社会层面上讲,“社会成员平均具有的信仰和感情的总和,构成了他们自身明确的生活体系,我们可以称之为集体意识或共同意识”[4]。社会成员对“共同意识”的共有与分享是社会共同体的内在凝聚力也成为“认异”的标准。民族认同属于集体认同的一种,从某种程度而言,民族认同实际上是一个民族能够从某些方面确定自身不同于其他民族的差异,进而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标明自身的独特“规定性”,并以“一种文化和政治的纽带”连接为“共同体”。
无论是从个人层面对“我是谁”的追问还是从社会层面对“集体意识”的建构,“他者”是极为重要的。从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对主人——奴隶之间“发生了一种片面的和不平衡的承认”关系的分析到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一书对在“注视”中“他人变成了我所占有的并且承认了我的自由存在”的形象说明都阐释了“他者”的显现对于主体“自我意识”形成的必不可少的本体论意义,同时也强调了二者之间冲突关系。库利则将自我在从他人中获取自我形象、感觉以及态度,将他人的姿态充当镜子的过程称之为“镜中之我”,认为自我源于他人的交往,彼此互动,看到并衡量自身,形成自我。传统中华民族认同正是通过“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的礼仪教化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夷狄文化进行自我与他者的区分而获得建构。然而随着19世纪地理科学的进步与在西方文明强势的“他者”的不断强大让传统“他朝上国”观念受到挑战,在新参照背景之下,传统理想自我形象与自我叙事遭到破坏从而导致民族认同开始面临危机并不断加剧。随着20世纪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发展,世界各地“流动的”人口引起了各国学者对“认同”问题的关注。移民浪潮冲击了当地民众在伦理、文化、政治等方面的自我理解,也在某些方面改变了原有群体标明自身的“规定性”。另外,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非国家组织以它们独特优势从多方位淡化民族国家的中心地位,不断冲击着民族认同的地理空间与传统文化价值观念,使“民族认同”、“国家特性”以及“身份危机”成了一个全球的现象。
既然“自我”是在实现与“他者”的相互回应、相互协商的互动中逐渐显现,并不断经历再创造、再社会化的过程,“没有一种身份是本质性的,也没有一种认同本身可以根据其历史脉络就具备进步和压迫性的价值”[5]。那么民族认同作为经历了历史积淀而植根于深层意识中的心理建构,便会在历史进程中或被强化或被削弱。全球化语境中的民族认同不仅涉及成员对民族历史与文化的追溯、挖掘与重构,而且也关涉各“民族—国家”之间的政治及文化博弈。因此面对西方列强霸权主义的虎视眈眈,必须从战略高度采取种种措施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夯实认同基础,增强凝聚力和向心力,强化民族认同;相反如果不能及早做出正确应对措施,很可能被西方霸权国家通过“文化样本”及“消费控制”灌输价值观念、生活方式与政治态度,埋下侵害国家文化安全与削弱民族认同的隐患。
民族认同的建构是持续的过程,“民族的认同和共同体是由‘此处的感觉’和‘主格我们的感觉’构成的,前者源自在一个地方的共同居住,后者来自群体的团结和共有属性”[6]。对于前者“此处的感觉”,在我国转型发展之际,在促进城镇化建设与人口流动的同时多促进各少数民族的文化交融,形成“国土之内皆兄弟,中华民族是一家”的态势与意识。在这一点上,美国以公民为主要身份进行的同化过程能够给予我们较多的启示,以“最初由托马斯·杰斐逊提出,后来又经过多人阐释的‘美国信念’被广泛认为是美国特性的关键决定因素”[7],形成了“美国人认为自己的国家是一个多民族、多人种的社会”[8]。而对于后者,处于“空间扁平化”的当下,“主格我们的感觉”显得尤为重要。“流动的现代性”、社会情境的多变与全球文化的冲击实现了“时”与“空”的分离,地理空间与传统伦理文化结构带给人们的“自我”认同与对“认异”的认知随之也不断处于“流变”之中。民族认同是需要有意识的引领与建构,史密斯所提到的现代民族认同的建构是以民族文化的族裔内涵为基础,通过政治上的“官僚式融合”和文化上的“本土化动员”得以实现。英美法等国的民族认同正是以主导族裔文化为主体并通过双重动员建构而成的。
民族认同表达了民族成员强烈的归属感,民族文化认同与民族政治认同相互依存,共同推动民族共同体的发展。民族认同作为“享有共同神话、追忆、象征和传统的人们连结为一个有声望的共同体”[9],成为整个民族每代人都拥有的共同命运感。然而“日益加强”的全球化在为后发展国家提供新的发展动力与视野的同时也使他们的民族认同与传统文化都面临着被解构与重构的重重危机。发达国家借助于强大的经济、军事与科技实力以强大的威力对对方产生无可抵挡的影响,民族国家通过“文化自觉”实现全球场域中“在场”的同时也加深了对“我们是谁”和如何建构民族认同与捍卫传统文化传承等问题的思考。显然,文化生产与传播作为全球价值观和民族认同观角力的场域,自我与他者的冲突与博弈内含其中并在全球化进程的推动下愈加激烈。
在生产力尚不发达时期,“认同”问题并“不成问题”,“在现代之前,人们并不谈论‘同一性’和‘认同’,并不是由于人们没有同一性,也不是由于‘同一性’不依赖于认同,而是由于那时认同根本不成问题,不必如此小题大做”[10]。随着传媒技术与生产力的飞速发展,处于“地球村”任何一个角落的人们相互了解与认知的空间不断扩大,不同民族文化与价值观念等的相互渗透,不同地域、群体所具有的生活方式、习俗与观念等的某种独特性不断受到挑战,“传统的社会经验”与感情依附都面临着一种被“抽离化”,社会成员的传统身份表达不再受“先赋角色”与刚性指标的统治,“自我”、“民族认同”、“他者”以及“民族认异”等问题便日益显现出来。值得注意的是,在当前“文化几乎总是追随权利”的现实场景中,那些没有足够话语权的边缘群体的“想象的意义和方向”常常只能“被表述”、“被误读”或“被控制”,他们民族成员“相互连接的意向”时常“断裂”或“缺场”,无疑加重了弱势民族国家对民族认同与传统文化传承的种种焦虑。
生活于时空凝缩的现代社会,“我们”不断地遭遇“他们”,人们的认同感不断在重合与断裂中经历着“碰撞”—“修正”—“扬弃”的过程,社会情境的变化与全球文化的冲击造成民族记忆链的断裂与与集体记忆缺失打乱了“稳固的自我”,从民族文化学的角度而言也意味着民族自我意识的缺失。在我国,进入近代以来,学者们就深刻认识到:“今日中国的问题,乃是世界的问题,其最内在的本质是一个文化问题。”[11]在中西文化碰撞中,中国传统文化不断寻求与探索现代性转化,然而逐渐认识到,不仅中西方的现代化存在着时代落差而且西方学理与中国语境亦有不同,西方现代性无力解决“中国问题”,从“中体西用”到“全盘西化”多种主张都不能实现“中国文化的重构”。随着全球化进程日益加快,特别是信息技术与世界格局的调整,软实力竞争随之加剧。面对严峻挑战,我们必须要认真反思“认同危机”与“文化空场”问题,如何改变塑造国家特性与国民身份的文化仍旧“缺场”的现状是我们面临的严峻课题。
当前全球化进程中大众文化借助先进的媒体手段传播着特定的社会规范与文化意义,并通过重复“催化”使其成为集体无意识,具有一种形成与巩固认同的力量。阿斯曼文化记忆理论中每个文化体系中“凝聚性结构”会通过不断重现过去被固定和保存的记忆使其获得现实意义,他认为“是把影片中的画面当作对历史本身忠实模仿而加以感知的”[12],从而强调了电影(大众文化)在群体记忆作用上已远远超过历史教科书。更为重要的是,媒介技术的革新推动着文化与社会的变革,在这一全新的文化空间,“传统”的文化形式不断升级与更新,营造着更丰富的艺术内容与更多样的文艺形式。同时,文艺创作反映生活的传统观念受到质疑,大众文化与其创作的原初语境发生了分离,即“去语境化”或“重置语境”。李普曼曾提出“两个环境”理论,认为决定人们思想、感情与行动的因素是技术创造的虚拟环境和内心对世界的认识,“虚拟环境创造了新的真实”,人们在这一环境中去期待与行动,不仅有其自身的真实还有真实的结果。根据受众研究的“展示/表演”范式,受众在“看”文化产品的同时也在“被看”,即在想象中建构自我形象,寻求他人的认同,同时兼具观众/表演者的双重身份。由于大众媒体的“拟态环境”的作用,被蓄意渗透了某种意识形态的大众文化便对目标受众进行了有效的“询唤”,营造着消解区隔与国界的全球化欲望,在“有目的”组织与生产的文化产品的影响与促使下逐步建构出归属和认同。正是由于大众文化对于重构认同上的重要作用,便成为了文化霸权与跨国文化集团“争夺”和“利用”重要原因。在全球化历史进程中,美国大众文化与后发展国家之间的“产品落差”直接导致了市场交换的失衡,隐含着西方意识形态与价值观念的大众文化在“娱乐”与“狂欢”的面具下以“文化标本”的姿态垄断全球文化解读,后发展国家的民族文化认同面临着持续变动和根本性转折的重重危机。
马克思认为全球化使“世界发生了意料不到的大变化”,“历史也就在愈来愈大的程度上成为全世界的历史”。在文化上,“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民族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3]。“形成”强调了各民族文化“共同”推动不同文化价值理念公平的交流、互动与对话,“共同”参与构建全球文化新秩序,而绝非某单一文化“独霸”世界。全球化场域中不同文化的遭遇使我们通过辨识差异认识到“我们是谁”,也在认知与挑战中不断地创新与重构。作为后发展国家,在既充满挑战又充满机遇的环境中利用自身文化优势传承民族独特性的同时,也应当以一种开放的姿态倡导尊重多元文化之间动态的杂语共生,积极吸收异质文化的合理性要素。否则便会如同“文化部落主义”出于对弱势文化的保护而采取过度的封闭措施,患上“外来文化恐惧症”。正如前文所述,一个民族的自我意识正是在与“他者”的互动中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并逐步形成并成熟的,而拒绝与异文化交流的民族,恰恰如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马孔多的人们所遭遇吉普赛人这一文化上“他者”后便丧失了记忆一样,其自我意识与文化心理必然是不健全的。
在面临西方强势文化的冲击下,无论是种种“隐然地以意味着本土精神文化的高超性”的自恋式的保守意识还是主张全盘接受西化的批判式激进态度[14],既无利于全球文化历程的健康发展,也无助于中华民族认同的重构与本土文化的创新。“对待其他多元化的意识形态及其价值观念,不是利用特定权力去封锁和拒绝,而是以开放的姿态积极进行各种方式的有效解读。”[15]因此,认清已经并正在“变化”的境遇环境与实践场域,在有意识地引领与建构出多元一体的具有“群体的团结和共有属性”的中华文化符号系统,增加中华民族认同的共同性基础,培养与强化“我们”的信念、忠诚和团结,进一步整合和提升中华民族认同成为当前迫切而艰巨的任务。
文化霸权国家在依靠自身的文化策略、资本优势与先进技术等方面的雄厚实力以及丰富的经验与管理技巧不断推动其文化传播在全球不断扩张和渗透,而这一“媒介体系”势必侵蚀或同化后发展国家民族文化的生存空间。这一现象一方面引起许多学者焦虑的“文化同质化”的趋势。“文化同质化”不仅严重的威胁着民族国家文化的自主能力而且在内部消弱了主流文化的权威,造成了意识形态的被控制地位。另一方面,很多学者也指出,从人类文化传播历史来看,那种统一的、同质化的、“分毫无差”的“全球文化”是行不通的,正如玛丽·崴庞德曾指出:“事实上,由于接近美国文化产品,可能使我们更不情愿接受美国的生活方式,而不是相反。我们对自己近邻的最佳处和最差处有独一无二的观察机会,可以选择采取或者适应最佳处,并抛弃其余出。我们可以批评也确实在批评,我们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16]事实上,我们也看到,受众对于文化产品的选择较多受到“文化接近性”标准的影响,例如近年来韩国大众文化产品由于满足了中国受众的审美需求而大受欢迎,在全球文化博弈中作为新生力量的崛起引起了关注。然而,无论是“文化同质化”还是“混杂化”,全球化已经席卷至每个国家,如果不能够以自信与努力的态度保持民族文化独创性便会落后挨打。因此,全球化时代作为后发展国家如何利用自身优秀的文化优势在全球市场争得一席之地是亟需探讨的问题,特别当今国家文化安全、文化软实力竞争日益激烈的时代,中华传统文化如何传承、创新与发展并通过各种策略使之成为能够表达当代中华民族精神,成为中华文化粘合性纽带,巩固全球化空间的中华民族文化认同是值得深思的。在新的历史场域下努力将中华各民族连接成为一个“想象”而有力的民族共同体,“相互承认创造了这一理想共同体,同时也就形成了‘民族精神’”,从而“社会成员通过走向他们共同目标的构想,形成一个价值共同体”[17]。然而一个严峻的现实是,中印等国源远流长的文化资源和美学理念在当代全球“文化博弈”时代却并没有焕发出光彩夺目的青春,在东西文化碰撞中挖掘与促进东方美学在现代艺术中绽放光环是具有艰巨性与迫切性的任务。
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是促进和实现民族文化发展与民族认同建构的关键,正如《文心雕龙》所言:“体必资于故实”,文学与艺术的发展史便是一部不断呈递和更新的历史。文化是一个民族千百年来发展历程中的智慧积淀,任何创新都是以传统文化成就为基础与源泉的,如果创新没有任何人类以往实践经验与智慧积累的哺育很可能是盲目的探索。我国拥有上下五千年的文化资源,文化类型也极为丰富,这些宝贵的文化资源成为我们独特的“文化资本”,在全球文化市场的竞争中占据比较优势。如何在传承中创新,如何有计划、有选择地开发,如何创造性地运用成为迫切需要思考的问题。需要指出的是,在对民族精神与核心价值的体会与把握的基础上通过对传统文化重构和创新使其融入本民族的现代文化大潮才有利于传统文化的持续发展,正如斯堪的纳维亚风格在世界设计领域广受好评,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以特定文化背景为基础的设计态度,体现了对于传统的尊重,并能够将这种民族精神风貌与对现代主义设计思想相结合。
在注重对传统文化传承的过程中持续创新是十分必要的。创新性文化推进文化繁荣,促进和实现国家软实力的提升与民族文化认同的建构。只有不断创新的文化才能保持不竭的活力,才能不断以新视角为大众提供认识世界、体悟未来的新维度。按照托马斯·库恩的范式转化理论,文化的发展需要从各个方面的探索,才会有所创新。而“创新扩散理论”认为“创新”将会通过媒介扩散,创新的意义逐渐显现,才能逐渐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然而,创新扩散是具有周期性的,从早期进入“起飞期”后,扩散进展会加快,但接近饱和点时便会减缓。文化全球化并非是“想象中的地位稳固、自信自负、在全球行使霸权主义的各种经济文化权利集中地,而是一张离心网,网中的权力分配格局是游移不定的,实际上,权力在那儿处于某种分布松散而不是趋向集中的状态”[18]。全球文化竞争是一个“比想象的更为错综复杂的”、不断更新与变化的场域,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认知与开拓创新的旺盛活力,克服浮躁心态,不断积极进取,不断以敏锐的时代感推陈出新,才有可能保持民族文化持续发展。在全球竞争中以独特的精神价值扮演重要角色,把握全球文化话语权,占领文化制高点是至关重要的。
对于民族文化创新而言,面对“融合和碰撞”,既要反对消极被动的全盘接受也要反对“固步自封”的“逆历史潮流”的做法,只有以“海纳百川”的气度与积极进取的精神在交融与坚守中保持适度的张力,明确“在多大程度上有选择的借鉴其他文明的内容”,并能够根据本土文化的现实需要和发展趋势进一步吸收与创新是极为重要的。在此过程中,必须积极尊重与借鉴其他文化中优秀的文化发展经验,然而“借鉴”绝不等同与无原则的接纳和包容,无论是“交融”其他文化内容还是“坚守”自身文化核心价值,都是为了借助于本土文化特质与优势的发挥对外来文化进行吸收与再阐释进而服务于特定民族文化认同建构与本土文化的发展,并能够不断强化民族认同。在这方面,夏威夷文化与日本动漫业发展带给我们不少启示与反思。夏威夷在对外开放后,美、日、中等国文化元素纷纷融入其本土文化之中,一度呈现文化繁荣景象,然而随后不断被美国所支配,本土文化逐渐丧失独特性与民族性,几乎成为文化沙漠。相反,日本动漫在发展之初也曾模仿欧美动漫风格,然而由于积极利用本土文化优势对欧美动漫成功经验的吸收与创新学习,日本动漫能够突破了民族狭隘性与“低程度模仿”的误区,积极发挥本土文化优势对外来文化融会贯通及再创造,形成了岛国特有的社会和文化脉系。在经过多年的努力后,日本著名的动漫大师们共同打造了不同于好莱坞动漫的典型特点的只属于日本民族的独特风格,而这些特点才是与欧美动漫产业相抗衡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
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有力地推动着生产力,文化在历史长河中也经历着一次次超越性的提升,只有适应“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与时俱进的文化创新才真正的具有文化竞争力,才能跟得上社会发展的步伐,使传统文化不断注入富有时代感与保持先进性品质的新内容和新特征,才能被其他各民族所承认和接受。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资源为我们提供了取之不竭的文化宝藏,应当积极发挥创新精神,改变现阶段中国文化产业由于低层次的“模仿”而冲淡原本秉持的文化传统与艺术特色的现状,以崭新的形式符号表达呈现时代特点,使民族文化身份呈现应在“不经意”间以独特的审美意趣显现出来,使受众在体会艺术魅力的同时给予他们特定的身份认同与思想浸染。与时代交相辉映的文化创新才能为社会发展提供不竭的精神动力与智力支持。然而,遗憾的是,我国许多优秀的文化资源一再被西方文化强国进行了重新“编码”,并注入了西方文化价值观与意识形态,实现了文化转移,打造成为具有西方文化风格的产品,例如,无论是《Mulan》还是《功夫熊猫》都是在“中国情节”与“中国元素”的外衣下灌注了自我实现与个人英雄主义的美式精神内核与价值观念,成功的“中为洋用”,在世界文化市场上实现了经济价值、文化传播的双重目标。
在主动参与多元文化共存的文化全球化的过程中,还应当注意东西方迥然不同的民俗文化、美学理念与文化传统等所构成了世界各民族独特的审美心理定势与思想意蕴。异质文化之间不仅拥有着情感共鸣与视觉愉悦等可通约性,也存在不同语言文化精深旨趣的不可通约性的维度,因此必须注意到受众在对文化符码进行“解码”之时存在的“高语境”与“低语境”文化背景之间的差异,努力寻求东西方文化“契合点”,探索如何将丰富的中国文化元素“编码”后被世界人民所理解与接受的有效路径。可喜的是,一大批优秀中国文化产品已经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极大的成功:电影《卧虎藏龙》中海外观众在惊叹李慕白集儒释道于一身的矛盾与含蓄的“陌生化”,充满了对神秘中国“武侠”惊奇心态的同时也满足了对玉娇龙叛逆性格,以及玉娇龙与罗小虎之间“越界—反抗—殉情”西方爱情悲剧模式的熟悉;动画片《功夫小子》中许多故事出自中国古代神话,然而作品并没有墨守成规地表现古老的传说,而是带领观众在惊险与刺激中领略中华武术的奥秘与传统文化的精髓,同时又辅以国际化的叙事和呈现方式,焕发出别样魅力。
在从“文化帝国主义预言的那种直线道路”到强调多元文化之间动态的“和而不同”之美的嬗变中,许多后发展国家被边缘化的文化资源与美学话语有机会重现生机勃勃,这是前所未有的机遇。当代中国综合国力正处于不断上升进程的关键时期,中华民族文化能否实现强国文化身份重建,在新的时代实现历史性伟大复兴,以一种新的姿态再度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关键在于能否顺应时代发展的需要,自觉地实现文化创新,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以开放的心态运用智慧与灵感在各种冲击与挑战中不断探索前行,努力寻求具有实现开拓价值与创新思维的适合发展自身的有效路径,积极“创新”中华民族特色文化与“建构”民族文化身份,以“我们的”独特魅力在此次文化竞争中迎来属于自己的华彩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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