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铁卢是什么

2014-03-20 19:49
文化学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威灵顿滑铁卢拿破仑

用过了早餐,我们便从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市区出发,经过一处欧洲有名的索瓦尼森林,前往南郊十八公里外的小镇滑铁卢。

路上,一位华人司机讲到,两个月前,接待一个来自中国东北大工业城市的参观团,带队的是一位将要退休的女处长。她虽然已经“坐五望六”了,但是,精力特别旺盛,白天整天在外参观,夜间还连续跑了几家商店去购物,香水、套裙、高跟鞋的高级品牌,连在布鲁塞尔住过十几年的他,都叫不上来名字。

这天,听说要去滑铁卢,她问:“去看什么炉?”

导游告诉她是滑铁卢。

她又问:“滑铁炉是炼什么的?那有什么好看的?什么钢花铁水,我都看见过。”

导游说:是拿破仑的事,与炼钢无关。

她又问:“拿破轮安装在什么机器上?它不也是炼出来的吗?”

答:“拿破仑是个人,不是机器。”

她又问:“什么人?”

答:“一百多年前法国一个野心家,发动了侵略战争,在这里有一个滑铁卢战役。”

女处长又说了:“我们的‘三大战役’还没研究透呢,看它做什么!”

因为目的地到了,司机的趣话便到此为止。

大家下车,首先看了竖立在大路旁边很显眼处的拿破仑的铜像。拿破仑戴着三角帽,全身戎装,双臂在胸前抱拢,双脚摆出类似军人“稍息”的姿势。他的身材原本就不高,这个像似乎更小一些,难道是雕塑家有意贬低他,细想一下,恐怕不是,否则,为什么他不雕塑胜利者英国元帅威灵顿呢?

在这场持续二十四小时的血拼战斗中,法军和英普 (鲁士)联军分别阵亡了二万七千名和二万二千名将士,最后以拿破仑惨败而告终。滑铁卢战役宣告了拿破仑政治生命的结束,最后被流放到大西洋中的圣赫勒拿岛上,在这个荒凉小岛上,终结了他那传奇性的一生,而“滑铁卢”一词,从此就成了失败的同义语。

二十多年来,拿破仑率领着那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在欧洲大陆上纵横驰骋,多次进行对外侵略扩张和殖民征服的战争,获得难以计数的胜利,仅1875至1878年,就有战胜奥地利的乌尔姆之战、战胜俄奥联军的奥斯特里茨大捷,战胜普鲁士的耶拿战役和奥尔斯泰特大捷,还有战胜奥地利瓦格拉姆之战,可是,这些地方却未见一处立有他的塑像;唯独在这里,却以失败者的角色,留下了他虽不高大宏伟却也气宇轩昂的形象。这令人想起中国的西楚霸王项羽,司马迁在《史记》中说他,“非有尺寸乘势,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喑哑叱咤”,战胜攻取,人们倒不在意,却偏要在他兵败自刎的乌江畔建起了巍峨高耸的霸王庙,你说怪也不怪?

不单单是塑像,这里还建起了一座纪念馆。这是一座白色圆形建筑,像一口面向下扣的浅口圆铁桶,里面环形墙壁上镶嵌着一幅长一百一十米、高十二米的油画,再现了当年大血战的悲惨而壮烈的场面。油画色彩鲜明,形象逼真,一眼望去,刀光剑影,铁骑冲驰,耳边似闻鼓号齐鸣,人喊马嘶。随着画面的展开,像是亲临当年战场,目睹拿破仑骑兵悲壮的败绩。作为近景,在油画与展览馆中心之间,还配有当年战场景象的泥塑,人马杂沓,尸体横陈,歪斜的木板房,丢弃的枪炮,散乱的辎重,配以灯光,与油画浑然一体。巨幅油画出自法国海军画家路易·杜默兰之手。看过了全景画,我们又到对面的小电影院观看了《滑铁卢战役》的电影,场景真实,构思巧妙,颇有艺术观赏价值。

我们最后去了一处地处古战场中心的狮子山。山高四十点五米,有二百二十六个台阶,里面埋葬的全是双方战士的骸骨,外面的土是1826年由比利时妇女用背篓运上去的。上有一铁铸的狮子,系用当年战场上的兵器铸成。上面环形大平台的正中,一只长四米五、高四米四五、重二十八吨的铁狮子,雄踞在六米高的底座上,是雕塑大师范·格尔的杰作。这座土山也因而得名狮子山。平台四周围有铁栏,游人可凭栏远眺四面八方的景色。但见南面当年战场为一极开阔的平地。几十里方圆的战场,扇面似的铺开,想象当年法军从南面锲入,普军从东面袭击,英、比、荷联军从北面迎击,一场鏖战就这样展开了。今日耳旁仿佛犹闻杀战之声。天空白云漫卷,欧盟的战斗机往来不停地飞翔,尾部织成网络似的白纹,一片黑云在西天边上浮动,斜晖照射下,山北面的村庄、林地、远处的工厂烟囱历历在目,极为开阔、壮观。

我们问了当年雨果写作《悲惨世界》关于滑铁卢之战所住的小屋,原在山之东南面,后来已夷为平地,只留一个标志加以说明。

我们展开法国大文豪雨果著的《悲惨世界》,会在第二部看到描写滑铁卢之战的专章,其中有这样两段文字:

滑铁卢是什么?是一种丰功伟绩吗?不,是一场赌博。

是一场欧洲赢了、法国输了的赌博。

在那地方立只狮子似乎是不值得的,况且滑铁卢是有史以来一次最奇特的遭遇。拿破仑和威灵顿,他们不是敌人,而是两个背道而驰的人。喜用对偶法的上帝从来不曾造出一种比这更惊人的对比和更特别的会合。一方面是准确,预见,循规蹈矩,谨慎,先谋退步,预留余力,头脑顽强冷静,步骤坚定,战略上因地制宜,战术上部署平衡,进退有序,攻守以时,绝不怀侥幸心理,有老将的传统毅力,绝对缜密周全;而另一方面是直觉,凭灵感,用奇兵,有超人的本能,料事目光如炬,一种说不出的如同鹰视雷击般的能力,才气纵横,敏捷,自负,心曲深沉,鬼神莫测,狎玩命运,川泽、原野、山林似乎都想去操纵,迫使服从,那位专制魔王甚至对战场也要放肆,他把军事科学和星相学混为一谈,加强了信心,同时也搅乱了信心。威灵顿是战争中的巴雷姆 (数学家名),拿破仑是战争中的米开朗琪罗,这一次,天才被老谋深算击溃了。

到今日,滑铁卢战场恢复了大地——世人的不偏不倚的安慰者——的谧静,和其他的原野一样了。

可是一到晚上,就有一种鬼魂似的薄雾散布开来,假使有个旅人经过那里,假使他望,假使他听,假使他象维吉尔在腓力比战场上那样梦想,当年溃乱的幻景就会使他意夺神骇。六月十八的惨状会重行出现,那伪造的纪念堆隐灭了,俗不可耐的狮子消失了,战场也恢复了它的原来面目;一行行的步兵像波浪起伏那样在原野上前进,奔腾的怒马驰骋天边;惊魂不定的沉思者会看见刀光直晃,枪刺闪烁,炸弹爆发,雷霆交击,血肉横飞,他会听到一片鬼魂交战的呐喊声,隐隐约约,有如在墓底呻吟,那些黑影,便是羽林军士;那些荧光,便是铁骑;那枯骸,便是拿破仑,另一枯骸,是威灵顿;那一切早已不存在了,可是仍旧鏖战不休,山谷殷红,林木颤栗,杀气直薄云霄;圣约翰山、乌古蒙、弗里谢蒙,帕佩洛特、普朗尚努瓦,所有那些莽旷的高地,都隐隐显出无数鬼影,在朦胧中回旋厮杀。

站在狮子山上,看着山顶平台一侧那块巨大的金属盘,按照上面标刻着的记号,查找当年滑铁卢战役作战路线和主要战场,我发现所绘图标确如雨果书中说的一个“A”字,A字尖顶为英军统帅威灵顿所在,拿破仑在A字右边一划的下端,与他相对应,左边一划的下端,是拿破仑的八弟的指挥部,A字中间的横线,是从奥安到布兰拉勒的一条凹路,这是一条深陷进去的裂谷。拿破仑不熟悉地形,问他从当地找的一个向导,结果中了奸计。这样,当他指挥军队追击威灵顿时,便有大队人马倾陷进去:“那一刹那是惊天动地的。那条裂谷在猝不及防时出现,张着大口,直悬在马蹄下面,两壁之间深达四公尺,第二排冲着第一排,第三排冲着第二排,那些马全都立了起来,向后倒,四脚朝天向下滑,骑士们全被挤了下来,垒成人堆,绝对无法后退,整个纵队就像一颗炮弹,用以摧毁英国人的那种冲力却用在法国人身上了。骑兵和马匹纵横颠倒,一个压着一个,全滚了下去。从此战争开始失利了。”

雨果此书完稿于1861年6月,而他前往采访,还要早几年,就是说,战火硝烟至少已经熄灭了四十年。当时,他说:“在那场伤心惨目的灾难爆发的地方,现在连一点声息也没有了。那条凹路的两壁间已填满了马和骑士,两旁已没有斜壁了。”

那么,我们来时,已经过去了一百八十多年,就更是“江山已不可复识矣”。

除了黯然神伤,简直无话可说。我只是在纪念馆留言簿上,郑重地写下了六个大字:“诅咒侵略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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