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平台与自我展示:留学生与近代公共文化空间∗
——以学会、报刊、杂志为研究视角

2014-03-19 03:03赖继年
关键词:报刊杂志刊物留学生

赖继年

(浙江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建构平台与自我展示:留学生与近代公共文化空间∗
——以学会、报刊、杂志为研究视角

赖继年

(浙江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近代留学生群体发展的过程,亦是公共文化空间构建的过程。具有双重文化性近代留学生群体在国内外创建学会(社),创办报刊杂志,并通过这些以传播文化,争论问题,互动交流,展示自我,于是公共文化空间逐渐形成。近代中国的公共文化空间与西方社会所谓的“公共领域”不同,前者是产生中国式“公共领域”的土壤,其功能的具体表现既有文学式的优雅,亦有政论式的急峻。

留学生;公共文化空间;学会(社);报刊;杂志

留学生是特殊的知识群体,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扮演过两种角色:知识的接收者与知识的传播者。但无论是接收知识还是传播知识都需要通过一定的文化空间来实现,因此留学生自产生以来就不断地构建这个文化空间。留学生群体通过创办大量的学会(社)及报刊杂志来传播知识、互动交流、展示自我、发展自我,这也是构建公共文化空间的过程。毫无疑问,学会(社)与报刊杂志是“‘知识人社会’的基础性建构”[1]7,是中国的公共网络①。留学生在这个公共网络下对知识进行再生产,并不断地强化他们的文化权力。在这个过程中,留学生与留学生之间得到了交流,留学生与非留学生之间也进行了互动,于是他们不断地向前发展。所以说,文化空间在留学生的发展与近代知识分子的发展方面均起了重要作用。因此,笔者拟在学会(社)及报刊杂志方面对留学生与公共文化空间的问题作一番梳理。

著名的学者张玉法指出,学会(社)是指知识分子为某些兴趣而组成的团体,参加团体的人或研究学术,或传播知识,或宏扬理念等等[2],它是近代学术走向规范化、独立化、纵深化的一个重要标志。这就表明学会(社)是知识群体组织化的表现形式,也是其进行各种文化活动的空间。从大范围来讲,学会(社)共同体是大而无形的公共文化空间,从小范围讲,每个学会(社)都是文化空间的物质元素。如前文所述,留学生是特殊的知识群体,他们不但有国内活动的经历,而且有着海外留学的背景,这种双重的文化身份既彰显了他们的文化活力,也决定了文化空间表现形式的两面性。这种两面性则体现在留学生创办的学会(社)上,按照创办的地点来划分,学会(社)可分为两种类型:在国外创办的学会(社)与在国内创办的学会(社)。绝大部分的国外学会(社)是留学生创办的,也有少数是留学生与国外友人一同创办的。但无论是哪种性质的学会(社)均以同异相间的文化成份介入了国外的公共网络之中,留学生以及与之相关的国外友人被这网络所笼罩,彼此之间交流互动,不断地共同进步。留学生自己创办的国外学会(社)多于留学生与国外友人一同创办的。他们自己创办的国外学会(社)主要有:励志社、爱智会、春柳社、社会主义讲习会、中国化学会欧洲支部、中国学会留美支会、丙辰学社等。其中,社会主义讲习会的影响较大,该学会于1917年8月在日本东京成立,其宗旨“不仅以实行社会主义为止,乃以无政府为目的也”[3]。社会主义讲习会定期召开会议,由刘师培、张继、景定成、幸德秋水(日籍)等发表演说,主题有“无政府主义及社会主义学术”、“无政府党历史”、“中国民生问题”等,许多中国留学生与日本民众赴会倾听,适时参加讨论。这些会议活动不仅为留日生提供了展现自我的交流平台,而且也使留日生与日本民众互动起来。如前文所述,留学生不仅自己创办国外学会(社),而且还同外国友人一起创办学会(社),这种类型的学会(社)数量较少,较有影响的是华美协进社。该会成立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在中国留学生的努力下,杜威与孟禄来到中国讲学。在讲学期间,他们对中国的文化及知识分子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于是他们便与郭秉文(留美生)商议,决定建立一个利于中美文化交流的学社,并把这个学社命名为华美协进社。在郭秉文(留美生)、胡适(留美生)、杜威(美国学者)、孟禄(美国学者)等人的努力下,华美协进社于1926年5月25日在美国纽约注册成立,郭秉文担任社长,该社每年享有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留学生主持)的物质补助[4]。留美生不仅与美国友人一同创办了华美协进社,而且还利用该社来进行文化交流,与美国友人形成了良好的互动,丰富了文化空间的内容。这种同异相间形式的交流既扩大了留学生在国外的生存空间,也稳固了大范围意义上的公共网络。

与在国外创办的学会(社)相比,在国内创办的学会(社)数量较多②,有些是留学生独自建立的,有些则是留学生与其他知识人士共同创办的。留学生独自建立的学会(社)数量多,既有学术性较强的学会(社),也有政治性较强的学会(社),但无论哪种学会(社)都是构成文化空间的要素。留学生通过学会(社)的活动来传播知识,进行论战,以达到发展自我的目的。在留学生自己创办的学会(社)中,影响较大的是中国工程师学会与独立评论社。中国工程师学会的前身是中华工程师学会与中国工程学会,这两个学会都是留学生组织建立的,在留学生的领导下,两会开展了许多活动,为成立中国工程师学会奠定了基础[5]625。1931年8月,中华工程师学会与中国工程学会合并,组建成了中国工程师学会,会长是韦以黻(留美生),副会长是胡庶华(留德生),会员既有留学生也有非留学生,各地分会有52个,隶属于总会的专门性学会有15个。中国工程师学会的领导机构是董事会,董事、会长、副会长均由民主选举产生,有一定的任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民主集中制,既保证了领导工作的正常运转,又保证领导层高度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个人独裁专制的出现。新成立的中国工程师学发展较快,学会经常组织年会,传播知识,并加大了与其它学会(社)交流的力度。1935年8月,中国工程师学会联合中国科学社、化学会、动物学会、植物学会、地理学会举行年会,大会收到论文20多篇,与会者积极发言,进行学术讨论,学会还组织了人员赴广西考察。此届联合年会的筹备主席是杨孝述(留美生),“主席团成员为竺可桢、胡刚复、辛树帜、恽震、曾昭伦、董爽秋”[6]。除此之外,中国工程师学会的地方会员积极地服务于当地社会,与公众展开互动。地方会员把最新的发现或当前的热点科技问题做成讲题,向公众进行演讲,于是公众被带进了中国工程师学会的活动,他们主动或被动与留学生进行交流。以上的这些表明,中国工程师学会通过各种途径来传播知识,这不但展现了自己的魅力,也拓展文化空间,在当时的中国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除了学术性较强的中国工程师学会外,政治性较强的独立评论社在当时也有一定的影响,该学社的论战活动较多,“公共领域”的特征更加明显。胡适(留美生)、丁文江(留英生)、傅斯年(留英生)等人筹集了一些资金,于1932年初在北京组织成立了独立评论社,随后创办了《独立评论》杂志。该学社成员多为自由主义者,有留学生也有非留学生,他们在《独立评论》杂志发表文章表达自己的观点。独立评论社对政治性问题比较感兴趣,经常进行政治话题论战,但这并非是政府行为,而是他们政治关怀的体现,这种关怀被置于政治权力之外。1933年12月,蒋廷黻在《独立评论》上发表《革命与专制》一文,该文暗示了专制是中国的唯一出路,“我们没有革命的能力和革命的资格,在我们这个国家,革命是宗败家灭国的奢侈品”[7]。胡适马上作文反驳“建国固然要统一政权,但统一政权不一定要靠独裁专制”[5]602。随后,很多人(来自各种新知识群体)加入了论战,有支持蒋廷黻的,也有支持胡适的。在这场论战中,彼此都没有说服对方,而且独立评论社有“讨论时事,但不作结论”[8]的习惯,所以争论不了了之。但争论显示了更多的学术性,以留学生为主的知识分子也在争论中得到了提高。因为论战人员众多,来源渠道多样,所以留学生赖以生存的文化空间相应得到拓展。

上文已经提到,留学生回国后还会同其他知识人士一道创办学会(社),这种学会(社)的数量也不少。如名学会、中国经济学社、太阳社等均为留学生与其他知识人士共同创建的。以太阳社为例,太阳社的发起者为蒋光慈(留苏生)、孟超、钱杏邨、杨邨人。蒋光慈与钱杏邨是旧交,孟超是蒋光慈的学生,杨邨人与孟超酷爱蒋光慈的文章,几个志同道合的人经过7个多月的努力,终于使太阳社在1928年1月成立。该社吸纳了不同知识背景的人,他们共同编辑与出版了《太阳月刊》、《时代文艺》、《新流月报》、《拓荒者》、《海风周报》等刊物,这些刊物传播了大量的文学知识。太阳社的革命文学理论主张明确,可从蒋光慈的《现代中国文学与社会生活》、《关于革命文学》与《论新旧作家与革命文学》中窥见一斑。除此之外,太阳社还会与其它学会(社)围攻“异己”。1928年2月,创造社成员李初梨(留日生)发表文章对鲁迅进行了批判,同年3月,太阳社成员钱杏邨也发表文章对鲁迅(留日生)进行批判。这引起了鲁迅(留日生)的不满,他认为蒋光慈(留苏生)联合创造社“围剿”他,于是在《文学的掌故》中对蒋进行了批判,并呼之为“蒋光X”。这场论战也没有结果,但这是留学生与其他知识人士在文化空间中交往的真实反映,他们在论战中共同进步。

除了学会(社)外,报刊杂志也是公共文化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华东师范大学的许纪霖教授指出,报刊杂志是“知识人社会”中最大的公共网络之一,这个公共网络也就是一定意义上的文化空间。报刊杂志不仅传播了知识也产生了舆论,而且是“生产与再生产现代社会的公共舆论”[1]17,这就意味着报刊杂志具有“公共领域”的特性。中国近代报刊杂志是西方文化与中国文化相结合的产物,最早的近代报刊是外国人创办的,而中国人创办的近代报刊是伍廷芳(留英生)在香港创办的《中外新报》[9]。作为中西文化的直接载体,留学生先知先觉,创办了许多报刊杂志。如前文所述,报刊杂志是文化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留学生的文化身份决定了报刊杂志表现形式的两面性。换句说,既然留学生有国外文化空间与国内文化空间,那么他们所创办的报刊杂志也就分别属于两种不同的文化空间,无论是哪种文化空间,都是留学生尽情发挥自己魅力的处所。与学会(社)一样,留学生创办的报刊杂志也可分为两类,一类在国外创办,另一类在国内创办。无论是国外创办的还是国内创办的,数量均多于学会(社)③。在国外创办的多为翻译类刊物、政治舆论类刊物及学会会刊,如《译书汇编》、《游学译编》、《新译界》、《国民报》、《铁路界》、《中国留美学生月报》等。在翻译类刊物中,《译书汇编》影响较大。在留日生杨廷栋、杨荫杭、雷奋和一些日本友人的努力下,《译书汇编》杂志社于1900年12月成立,由于杨廷栋与雷奋是励志社会员,《译书汇编》则有了会刊的性质。《译书汇编》以翻译欧美及日本的政治学说为主,“翻译了卢梭的《民约论》、孟德斯鸠的《万国精理》、穆勒的《自由原论》等欧美政治名著”[5]623,这是法国资产阶级思想家名著最早的中译文。《译书汇编》还受日本早期的社会主义者幸德秋水的影响,使用了“帝国主义”的概念,并对“帝国主义”侵略行径进行了揭露。许多留日生受《译书汇编》的影响,积极地创办报刊杂志,传播民主思想。但翻译类刊物只是对西方文化进行基本介绍,并没有把西方文化与中国具体问题结合起来讨论,而政治舆论类刊物正好弥补了它在这方面的不足。大部分政治舆论类刊物是具有“政治性”的留学生创办的,他们在这些刊物上发表文章,把西方民主思想与本国政治问题结合起来讨论,对中国政府进行了鞭挞,并提出了实现政治诉求的方法。在早期的政治舆论类刊物中,《国民报》的影响较大。1910年初,秦力山(两次留亡日本)、沈翔云(留日生)、戢元丞(留日生)等人四处筹集资金,准备创办《国民报》,孙中山得知后,派尤列(留日生)送500元给沈翔云。经过大家的努力,1901年5月,《国民报》社在东京成立,其宗旨是“破中国之积弊,振国民之精神,撰述选译,必期有关中国之急务”[10]98。《国民报》在宣传西方民主革命思想的同时,对清政府进行了无情的鞭挞,并号召人们不要对清王朝抱有幻想,要救中国只有起来革命,“斩之以刃,荡之以血”[10]103。一些留日学生受该报的影响,积极地从事民主革命工作,有的加入了孙中山的同盟会,有的回国发动武装起义。从上文看出,留学生在国外通过各种方式创办报刊杂志,积极地搭建传播知识文化的平台,并在这个文化空间与各种知识群体(包括国外知识人士)进行交流,不断地提升自己,以期实现各种诉求。

与在国外创办的刊物不同,在国内创办的刊物数量庞大,类型繁多。按创办的主体划分,刊物亦可分为两类,一部分是留学生独自创办的,另一部分则是留学生与其他人士一同创办的。留学生自己创办的国内刊物有《科学》、《科学画报》、《太平洋》、《社会学杂志》、《学衡》、《改造》等[11]425。在这些报刊杂志上,不仅有留学的文章,也有其他人士的文章,他们以这些报刊杂志为平台,不断地进行交流,支撑起公共文化网络,自身也得到发展。以《改造》杂志为例,1919年9月,在梁启超(流亡国外多年)提议下,张东荪(留日生)与俞颂华(留日生)在上海创办了《解放与改造》杂志, 1920年3月,梁启超回国,整顿了该刊物,并易名为《改造》。该刊物既刊登学术性文章,也刊登政治性文章。仅梁启超一人就在该杂志上发表了10多篇学术性文章,如《墨子讲义摘要》、《中国文化纲要》、《千五百年前之留学生》等,传播了文化知识。不仅如此,梁启超还在该杂志上发表了几篇有分量的政治性文章,引发了论战。除了有留学背景的人在《改造》上发文章外,还有其他知识人士在上面发表文章④,他们传播了新文化知识的同时也制造了舆论,稳固了文化平台,自身也不断地发展。《改造》杂志的每期发行量为5000份,这在当时是不错的发行量,证明了其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如前文所述,留学生还与其他人士共同创办了报刊杂志,这类刊物有《国民》、《少年中国》、《文学周报》、《观察》等。以《观察》杂志为例,该杂志是储安平(留英生)与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合办的。1946年3月,储安平开始筹划创办《观察》杂志社,他的学生雷伯龄卖掉家里的9亩地,帮助他筹集资金,作为发起人的沈昌焕(留美)、笪移今、陈铭德等也开始集资。同年9月1日,《观察》杂志在上海创刊。“创立时实收资本法币一千二百万元,共二百四十股,每股五万元。重要股东所占股额:计储安平及沈昌焕各廿股;伍启元、笪移今、陈铭德等各十股”[12]。《观察》汇聚了一批自由主义思想分子,对当时的政局、战局和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方面,进行广泛的评论。从上文可以得知,无论是留学生独自创办的刊物还是留学生与其他知识人士一同创办的刊物,它们都有传播知识的功能,都是公共文化空间的重要元素。

如前文所述,除了友善地传播知识外,留学生与留学生之间、留学生与非留学生之间还会进行论战,他们以论战的形式进行交流,不仅提升了自己的能力,而且扩大了文化空间。查尔斯·泰勒认为,报刊杂志是跨区域的公共空间,它是一个无形的、想象性的舆论共同体,以公共的话题分散在各处[13]。因此,报刊杂志比学会(社)的可容性更强,文化覆盖面积更大,争论性的文章也会被分散到不同的刊物上,同时也意味着近代知识群体藉以生存的文化空间增大了。1920年前后年的那场关于“东方文化还是西方文化”论战就体现了这点。1915年,陈独秀(留日生)在《青年杂志》上发表了《东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异》一文,他在文中批判了东方文化,颂扬了西方文化。这引起了一些知识文人的不满,杜亚泉随即在《东方杂志》上发表文章进行反驳,但他马上遭受到了李大钊(留日生)的反驳。就这样一来一往,几个回合下来,谁都没把谁说服。1920年,梁启超从欧洲回国,加入论战群体,他批判西方文化的同时,建议用西方文化来研究本国文化。随后,梁漱溟发表文章指出,西方人现在看到“孔子是全力照注在人类情态方面的”,“就不怕他不走孔子的路”。柳诒徵也在《学衡》(该杂志由留学生创办)杂志上发表文章极力地颂扬中国文化,“极中和之道德,极高尚之文学”[14]。随后,张东荪在《时事新报》副刊《学灯》(留学生主持的刊物)发表文章进行了反驳。这次论战也没有明显的胜负之分,但留学生与其他知识人士在论战中都得到了提高。

留学生通过创办学会(社)与报刊杂志来传播知识,探讨问题,这既是留学生与其他知识群体共同发展的过程,也是近代文化空间不断地发展的过程。如前文所述,学会(社)与报刊杂志是“知识人社会”的基础结构,留学生与其他知识群体正是拥有这个公共文化空间,才能够发展壮大,并共同构建了“知识人社会”。这个公共文化空间,并不是自古就有的,而是近代中国知识群体演进的结果。以往的“士绅社会”随着其赖以生存、发展的社会文化秩序不断地解体而分崩离析,继而代之的是“知识人社会”,也就是近代知识群体社会。张灏教授认为,学校、学会(社)、报刊杂志是近代知识群体社会的三个基础性的公共网络[12]。这个公共网络,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公共网络,而是产生“公共领域”的文化空间,这是中国特殊的“公共领域”,与以市民社会为基础的西方“公共领域”不一样。总体来讲,文化空间的范围要大于“公共领域”的范围,因为在文化空间内,知识群体谈论的并非都是政治批判性的话题,而且未必都形成意见和舆论,知识群体谈论的还有学术性话题,可以说这是一个包罗万象的文化空间。毫无疑问,留学生是特殊的知识群体,自产生以来就不断地构建文化空间,同时也丰富着“知识人社会”,但留学生的留学经历使他们拥有了不同国度的文化空间,并且不断地把文化要素纳入相应的空间。这主要是:一方面,留学生在国外学习文化知识,并通过学会(社)、报刊杂志把这些文化知识传播出来,或者产生公共舆论,这就形成了异国文化空间,这种文化空间是以同异相间的文化形式介入他国的大文化空间里。另一方面,他们回国后创办了大量的学会(社)与报刊杂志,并通过它们不断地传播知识,讨论新的问题,在愉悦的“说教”与激烈的论战中不断地进步,与此同时,近代文化空间也得到了发展。

具体而言,创办学会(社)与报刊杂志比创办学校容易得多,因为前二者的成本不大,受政府干扰少,易合易散,况且它们是留学生与其他知识群体传播知识与探讨问题的必要空间元素。学会(社)与报刊杂志既是文化空间的主要组成部分,也是留学生自我发展的平台,他们通过这个平台传播知识,并与其他知识群体进行了互动交流,展现了自身的魅力,即使受到了某些人的批评,但进步是总体趋势,在这个过程中,文化空间被拓展了。这是学会(社)与报刊杂志的共同作用,但是这两个基础性的文化空间元素,有相似之处,亦有不同的地方。如前文所述,无论是学会(社)还是报刊杂志都可分为两种:在国外创办的与在国内创办的。就在国外创办的学会(社)与报刊杂志而言,它们均是文化空间的组成部分,留学生通过它们彼此之间不断地交流,他们与国外的知识分子也有互动。在国外,学会(社)比报刊杂志更容易与国外民众形成互动。有的学会(社)以开会的形式聚集了很多留学生及少量的国外民众,有的学会(社)则通过集会的形式聚集了很多留学生与国外市民,这样一来,留学生与这些人就有了一个面对面的交流,容易形成互动局面。反过来说,在国外,报刊杂志与国外民众的互动性不强,鲜有外国人在留学生创办的刊物上发表文章,这样一来,彼此间的交流渐少,但是留学生内部却得到了很好的交流。学会(社)与报刊杂志的不同之处还表现在它“会(社)刊合一”的模式上。很多留学生创办的学会(社)都有自己的会刊,形成了“会(社)刊合一”的局面,如中国科学社有《科学》杂志,中国化学会有《化学》杂志[11]393,独立评论社有《独立评论》杂志,学衡派有《学衡》杂志等等[11]611。在“会(社)刊合一”的模式中,既有人与人的真实交往,也有人与人之间的虚拟交流(人与文章的交流),这就增强了学会(社)的空间作用。也在“会(社)刊合一”的模式下,留学生之间及留学生与其他知识人士之间有时会有不同意见,但他们都有着相同的志趣,即使争论,也无妨大碍。除了参加正式的学术会议或进行激烈的论战外,他们还会一起小聚,或聚会于家庭,或畅饮于酒肆,或清谈于茶馆,不一而足,他们的举止潇洒而浪漫,谈论的话题多样,气氛是友善和谐的。而对报刊杂志而言,此类活动较少。一般来讲,留学生创办的报刊并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很多是同仁刊物,既使有盈利性的,也鲜有类似的文娱活动。报刊杂志中的文章是被抽象化了的人,这种抽象化的人与真人交往起来,缺少了应有的情调。但是报刊杂志的数量多于学会(社)的数量,而且报刊杂志是跨区域性的公共空间,它的可容性大于学(社),不同的人、不同的话题可以分散到各种刊物上,因此知识群体可以在不同的时间进行交流,这更容易扩大文化空间。

无论是学会(社)还是报刊杂志都属于文化空间,留学生与其他知识群体在这个文化空间内尽情地展示自我,或嬉笑,或讽刺,或谩骂,无不折射出他们的智慧。这也表明,近代文化空间既有文学式的优雅,亦有政论式的急峻。

注释:

① 留学生呈点状形密布在这个公共网络中,他们通过这个公共网络传播知识,讨论问题,进行论战,自身不断地发展。这样一来,和谐性的文化交流与政治性的批判舆论就并存在这个网络中。这并不是经典的“公共领域”(哈贝马斯式),但是可认为是一种中国特殊的“公共领域”。许纪霖教授在《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公共交往》一书中指出,从功能的意义上讲,学会(社)与报刊是一种特殊的“公共领域”,这种公共网络只有放在中国的历史文化脉络中,才能理解其特殊的发展形态。

② 据李喜所教授主编的《中国留学通史》(民国卷)统计,民国年间主要的自然科学学术团体就有25个。

③ 根据《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一书统计,辛亥革命前后,留学生创办的报刊杂志有700多种。

④ 据许纪霖教授著的《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公共交往》(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一书记载,从1919年9月到1922年9月,《改造》杂志的主要撰稿人有25位。其中,有留学背景的15位,无留学背景的10位。

[1] 许纪霖.公共空间中的知识分子[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

[2] 张玉法.戊戌时期的学会运动[J].历史研究,1998 (5):5-26.

[3] 丁守和.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第3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335.

[4] 彭小周.近代留美学生与中美教育交流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275.

[5] 李喜所.中国留学通史:晚清卷[M].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10.

[6] 政协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文史资料选辑:第100辑[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5.

[7] 蒋廷黻.革命与专制[J].独立评论,1933(12).

[8] 蒋廷黻.蒋廷黻回忆录[M].长沙:岳麓书社,2003: 145.

[9] 方汉奇.中国近代报刊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60.

[10] 丁守和.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第1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11] 李喜所.中国留学通史:民国卷[M].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10.

[12] 许纪霖.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公共交往[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409.

[13] Charles Taylor.Modern Social Imaginaries[M].Durham and London:Duke University Press, 2004.

[14] 何晓明.知识分子与中国现代化[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7:268.

(责任编辑 文 格)

Platform Constructing and Self Presentation:Overseas Students and Public Culture Space in Modern History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Associations,Newspapers,Magazines

LAI Ji-nian
(School of Marxism,Zhejiang Sci-tech University,Hangzhou 310018,Zhejiang,China)

When overseas students grew in modern history,the public culture space was constructed.The groups of students who had dual culture identities constructed a lot of associations.By this way, they introduced culture,debated,interacted and displayed themselves.Then the public culture space was gradually formed.The public culture space in modern China was different from“public domain”in the Western countries.It was the soil in which“public domain”with Chinese style was made and had the literary elegance and political sharpness.

overseas students;public culture space;association;newspaper;magazine

G119

A

10.3963/j.issn.1671-6477.2014.05.034

2014-03-12

赖继年(1976-),男,浙江省开化县人,浙江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历史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留学教育史研究。

浙江理工大学项目(14132020-Y);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资助项目(SK2013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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