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组诗)

2014-03-18 17:06老刀
广州文艺 2014年3期
关键词:老关天涯海角独轮车

老刀 工作在广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出版有诗集《打滑的泥土》、《眼睛飞在翅膀前方》、《失眠的向日葵》3部,曾获“14届广东新人新作奖”、“徐志摩诗歌节青年诗人奖”、“新世纪北京文学首届文学奖诗歌二等奖”等。

天涯海角

前面是海

是泡沫和沙滩

这儿空壳美丽

阳光自在

风从沙粒上爬起身

这里没有水

只有喝水的嘴唇

和背影

这儿没有高低

不用俯仰

这是自由的天堂

风吹浪起

浪走过的地方

都是家乡

没有什么祈求

迎面而来的秀发呵

你打碎我

我就随你飞扬

低处的植物

我现在不那么想了。

太阳从宏城超市晒过来,

经过马路,

再从管理处一直晒到

游泳池。

除了农村,

冬日的太阳能晒到的,

都是有钱人家。

很长一段时间,

我恨同情低处的植物。

其实,

是我自作多情,

他们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早已习惯了

潮湿和阴暗。

在低处,

他们活得很绿很蚂蚁。

边 鱼

在市场买了条边鱼。

边鱼的头非常小,

剖开它的肚子,

里面的东西也很少。

但它的生命力顽强。

我提着它,

它在塑料袋中挣扎。

塑料袋不时

发出哗哗的响声,

响一次我低一下头,

担心袋子破了。

挤上公共汽车后,

听不到声音,

但我还不时会低头。

当提着塑料袋的手,

突然失重,

我知道,

那是边鱼在挣扎。

妈 妈

站在公共汽车车头,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泪流满面。

没有人知道我看见了

一辆独轮车,

在一条叫三八冲的小路上行进。

没有人知道前面拉车的小个子妇女,

就是我的妈妈。

写到这儿,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也许有人骂我矫情,

因为他们不知道,

我妈妈在前面用力拉车,

为什么一声不吭。

他们不知道,

车子上绑着我们的肥猪,

我们要把它送去生猪收购站。

他们不知道,

我的父亲在医院急等着用钱。

他们不知道我推着独轮车,

因劳累,路不好走,

几次冲着妈妈发火。

威胁妈妈,

要把猪和车子掀进稻田。

那一年我十三岁。

面对儿子的威胁妈妈一声不吭,

在前面默默拉车。

如果那天妈妈骂我或打我一顿,

今天我也会好受一些,

不会一想起这件事,

就泪流满面。

樟 桥

他是一个贫穷而美丽的地方。

与浏阳搭界,

他是一个依山傍水,

或者说是一个山穷水尽的小山冲。

我喜欢他

把青蛙叫做青嘠嘛,

泥蛙叫做泥嘠嘛

有那么一点蔑视的味道。

我喜欢他把蜻蜓叫做羊咪咪,

把北方难听的破鞋,

唤做野老婆的

那么一点点温情。

我喜欢他对稻田的命名。

直接把路上面的稻田叫做路上丘,

路下面的叫做路下丘。

最小的叫做眼崽丘,

近山的叫做伴山丘,

中间肥大一些的

叫做裤裆丘。

我甚至喜欢他的野蛮,

喜欢他们拿着扁担、秤砣,

在水田中扭打成一团。

喜欢在宰杀黄牛的时候,

每人拿着一只大碗,

散坐在那儿,

不分朋友和仇人,

等着喝血,

吃骨子肉。

老 关

在光孝路见到的一位老太太,

让我又想起同事老关。

说是同事,

其实,

我调到起义路工作,

他早已经退休,八十二岁。

老关不但眼睛不好,

他的胃基本上坏完了。

不能消化,

吃下去一粒西药第二天拉出来半片。

他没有钱,

他无力消化一个拾养的

病儿子。

对这位国民党老兵,

我一直深怀敬意。

不仅仅因为

我曾经也是一个兵。

我们去中医院看望他,

全科捐出一千多元钱,

失明的老关把信封紧紧抱在怀里,

他抚摸信封的神情,

让我明白,

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

有时候

就是他们的生命。

责任编辑 刘志敏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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