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蕾
(同济大学人文管理学院,上海 200092)
岁月静好,余音绕梁
——纽约大都会歌剧院84与09两版《图兰朵》女性角色的对比及其他
王梦蕾
(同济大学人文管理学院,上海 200092)
《图兰朵》是著名的歌剧,讲述了一个西方人想象中的中国传奇故事。大都会歌剧院的舞台硬件优势对表现戏剧的视觉起到了很大的辅助作用。本文讨论了普契尼向世人展示了他内心里的东方和女性的特质,用音乐诠释和塑造这些女性的鲜明个性以及存在的瑕疵。
图兰朵;大会歌剧院;女性角色对比
大都会歌剧院在舞台硬件上的优势,在《图兰朵》的演出中可谓发挥的淋漓尽致。舞台不但面积大,而且满布着各种精巧复杂的机械装置。主台上安装了很多升降台,有了这些升降台,上可搭出山陵台殿,下可表现湖海江河,舞台设计更加灵活方便。大都会歌剧院的设备先进,还表现在它率先使用了一套机械化驱动机构,叫做“无平衡重式电动吊杆”,只需一个人编程操作,一个人插接转换就能控制。哪怕是整整一场布景,只要按一下专设的开关,安装布置就一毫不差地完成了。2009版的《图兰朵》中,在第二幕的第一景和第二景之间,舞台上的黑暗仅有十秒左右,而灯光再次亮起时,布景已经从平庞彭三位大臣的书房变成了金碧辉煌的皇宫宫殿内景,震撼的视觉效果让观众拍手称快。可见规模庞大,功能巧妙的现代化机械设施,对于舞台表演艺术,能起到很大的辅助作用。
普契尼《图兰朵》改编自戈奇的童话剧,其间无不表现出作为西方人,对远东和中国文化的浓厚兴趣。虽然在普契尼笔下的中国与真实的中国有很大出入,甚至有一些常识性的错误(公主无权干预国事等等)但仍旧不妨碍人们通过想象和西方的视角进行解读和重现。大都会的《图兰朵》可谓是“中国元素大杂烩”,演出服里各朝各代,甚至少数民族的服饰和京剧行头都能看到。一般中国人第一次看到这些奇装异服,浓妆艳抹的演员会甚至觉得有些可笑,但是不得不说抛开对于“正统中国文化”的偏执,在世界各地《图兰朵》版本中,大都会歌剧院无论从中国元素的运用还是舞台的和谐统一上做的还是非常优秀的,比起张艺谋导演的实景版《图兰朵》也并不逊色。
普契尼是一位擅写“女性”歌剧的艺术家,他用音乐塑造出的女性形象个性鲜明,入木三分。因此我想就《图兰朵》中两位主要的女性角色:图兰朵公主和柳儿在舞台上的不同演绎谈谈个人感想。
图兰朵公主是一个虚构的角色,饱含了普契尼对于遥远的中国、神秘的远东文化的遐想:她是一个神秘的矛盾体,同时有着倾城美貌和残忍恶毒的心灵,这样的角色按照现在的说法,应当非常的有“看点”。但由于没有现实的参照,我认为这一角色的塑造也有先天不足的地方,那就是音乐形象比较单薄和单一,加之这个角色在声部上的定位是戏剧女高音,也多少使表演者的外形受到了限制。这就非常考验表演者在音乐和戏剧表现上的实力。虽然戏剧女高音大多外形不是很出众,没办法直接体现图兰朵“无与伦比的美貌”,但是我认为伊娃·玛尔顿和·这两位图兰朵扮演者塑造的图兰朵公主都是非常成功的,风格上各有千秋,也正是这两个版本最吸引人之处。
伊娃·玛尔顿(EvaMarton)是83版的图兰朵扮演者,她扮演的图兰朵公主用现在的话说,非常有“气场”。在第二幕第二景中,她的表演甚至有一丝丝京剧中“身段”的味道,与她的服饰和图兰朵中国古代公主的形象吻合,这让我觉得非常惊异。她的嗓音很好的表现了图兰朵情绪的变化,第二幕在出题时,她把声音控制的十分稳定,正显出她对异国王子生命的藐视和冷酷;而《祖先的屈辱》唱段中,她的音色有一种尖锐的金属质感,乍一听上去有些不舒服,但把图兰朵内心的仇恨传递给了观众。她塑造的图兰朵有几分《魔笛》中夜后的影子,气势逼人而又神秘莫测。
古雷琪娜(MariaGuleghina)则在09版中扮演图兰朵,与83版的图兰朵相比,她在表演时面部和肢体语言比较丰富,例如在第一幕图兰朵初次出场监斩波斯王子时,以往的表演者大多直接一挥手表示行刑,而她似乎在眼里闪过一丝仇恨,然后才挥手,并且之后又迅速恢复了笑容和侍女说笑。这位图兰朵公主的“亮相”,可以说让人耳目一新。而在第二幕出题的时候,她通过在舞台上的走位和情绪强烈的唱腔,表现出图兰朵公主有些任性,不可一世的形象。因此我觉得这位图兰朵则更像是王尔德笔下的莎乐美,她在残酷的同时体现出了一丝狡猾,乖张甚至可以说活泼。但对于“古代中国公主”的那份矜持和高贵,则似乎比伊娃·玛尔顿的图兰朵略微逊色一些。
而柳儿则是《图兰朵》,乃至在所有普契尼剧作中,集所有女性优点于一身的罕见角色。曾有传记作家揣摩,柳儿的角色来源于普契尼生活中的女性原型——一位名叫多利亚(Doria)的侍女。普契尼的妻子出于嫉妒曾诬告多利亚与男主人有染,多利亚因不堪侮辱自杀。然而法医证明了她的清白,验尸报告显示多利亚仍是完璧之身。传说普契尼在《图兰朵》中塑造了柔弱,纯洁,善良,忠心耿耿,富有自我牺牲精神和悲剧色彩的柳儿,正是为了纪念这位命运充满苦难的女子。
不过我对柳儿印象最深刻之处倒并非是她的自我牺牲,而在第一幕中她与卡拉富王子的对话:王子问她为何愿意无条件地分担老国王流亡中的苦难,柳儿答:“那是因为有一次在皇宫中,你对我微笑”。这短短的几个音节,却最好的诠释了柳儿这个角色。事实上,在《图兰朵》全剧中,柳儿鲜有笑容,她的命运无时无刻不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这一小段唱词却不仅烘托了柳儿的柔弱和善良,也很好的通过哀婉的唱腔表达了她对爱情的憧憬,这是非常符合柳儿作为一位身份卑微的少女的身份的。反过来,这种憧憬又不同于无忧无虑的吉尔达,不像《亲爱的名字》除了爱情别无他物,而是渗透了一丝对命运捉弄的无奈和辛酸,如果表演者处理得当,柳儿对观众的感染力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1983版的《图兰朵》中,由利昂娜·米切尔(LeonaMitchell)出演柳儿,也许由于之前看过她饰演的《魔笛》中的帕米娜公主,个人感觉利昂娜·米切尔诠释的柳儿在纯洁善良之余有一些天真,甚至不谙世事的味道。她在演唱第一幕的这一句唱词时,声音非常清澈洪亮,在高音区很松弛,没有对强弱的刻意控制。似乎柳儿此时暂时忘却了命运的艰辛,回忆起美好的过往并且沉浸其中。
相对来说,2009版的柳儿扮演者玛丽安娜(Marina Poplavskaya),无论是从外形,表演,还是她对柳儿相关唱段的处理上,处处流露出楚楚可怜,幽怨的气质。在演唱时,她对强弱和气息做了很多控制和自己的处理,正像是我们情绪不稳定时说话声音的颤抖一样,使得歌声有一种如泣如诉的感觉,与《蝴蝶夫人》中巧巧桑的唱段《美好的一天》中,表现女子对爱情的憧憬,对未来的忐忑相似,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此外在表演时丰富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也加强了柳儿这个角色的悲剧感,为这个原本的女二号挖掘出了很多内蕴的层次。因此从个人角度,我也更喜欢这位2009版的柳儿。
《图兰朵》是普契尼作品之中公认最有冒险性的歌剧,然而也被认为是有缺陷的杰作,受到一部分批评家的贬斥。约瑟夫·克尔曼(JosephKerman)指出,“没有人会否认,这个故事本身充满了戏剧的张力,但是普契尼并没有把握住它。他的音乐对于解读故事和人物几乎没有作用。”(援引自Jona than Christian Petty and Marshall Tuttle,"Tona lPsy chologyin Puccini's Turandot",Center for Korean Studies,University of Cali fo rnia,Berkeley and Langston University,2001^Kerman,p.206)的确,从戏剧女高音的骇人嗓音我们可以充分领略到图兰朵的残暴,冷酷,阴暗,如唱段《祖先的屈辱(InquestaReggia)》,把仇恨,扭曲,不安的情绪渲染到了极致,但在表现图兰朵公主美丽坚贞的一面上很少笔墨,主要以不痛不痒的侧面描写(如第一幕中的幽灵,侍女等)为主,甚至表现图兰朵美好一面的主题《茉莉花》,往往都用宏大甚至有些阳刚的交响乐作为配器,个人认为,音乐描绘出的图兰朵形象,扭曲有余,“魅力”不足。
批评家阿什布鲁克(Ashbrook)和鲍尔斯(Powers)则认为,结尾处图兰朵公主心理上的变化铺垫不足,过分牵强,没有说服力,而在女二号柳儿身上又浪费了大量笔墨,导致了续写的《图兰朵》注定会烂尾。(援引自JabcAshbrookandPowers,p.143 and154)音乐对图兰朵性格塑造的单一,这也给“卡拉富王子如何感动图兰朵”造成了相当大的难题,观众从情理上很难接受图兰朵的巨大转变。此外,在续写的结局里,善良的柳儿死了,残暴的图兰朵却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人物个性与结局的鲜明反差使许多人对图兰朵公主这一角色产生了反感。
但以一位现代人角度来说,我认为图兰朵这个公主从文化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中国人。在经过长时间不同版本,各个国家,各具个性的演绎之后,图兰朵公主本身的文化内核已经非常丰富。我们在《图兰朵》中也不仅仅听到了纯正的西洋交响乐和中国民歌调式的音乐主题,普契尼通过音乐更塑造出忧郁神秘的波斯王子,阳刚热烈的鞑靼王子这样来自于“胡地”的形象,在这一切的熏染之下,可以说图兰朵是一位属于世界的公主。更何况,戏剧女高音金属般的嗓音以及经典的男高音唱段《今夜无人入眠》等等,使《图兰朵》依然瑕不掩瑜,成为不可忽视的一部作品。即使放到现代,它依然具有强烈而神秘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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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08-009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