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堂
陕西商洛人,陕西作协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现在商洛市文广局工作。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歌》《中国年度诗歌精选》等多个选本,曾获《诗刊》《飞天》等全国诗歌大赛奖。著有诗集《紫苜蓿》《临河而居》。
常在河边走
常在河边走,满眼水草的雍容
和一河水的波澜不惊
总有太多暧昧的风,和
一群蜜蜂苍蝇呈来的
亘古的嗡嗡声
水流东去,传上岸的却是
渔歌晚唱或者溺水而亡的消息
常在河边走,鞋子也有了哲人般
复杂而玄妙的想法
去投石问路
抑或做乘风破浪的舟?……
鞋子替人犹豫了很久
有鱼儿跃出水面,反复对他们做着
饵料和钓者的判断
常在河边走,影子有斜正
步履藏忠奸,一直沉默的河岸
看得清清楚楚
而河岸把它们全都投放在水的镜子里
其更深一层的用义
并不是蜜蜂苍蝇的嗡嗡声
能够说清的
救赎
并非我们才有救赎之心,并非
我们的救赎,就是虔诚的
就像这仲夏之夜,它本可以不因
白日的酷暑给我们造成的伤害,而自责, 而
羞愧得用暮色遮住了脸。它还本可以
把滚滚热浪的舌头涂染得更黑,更吓人
但它不。它邀来清风
徐徐吹直我们耷拉了的精神
它叫停一点即燃的蝉鸣,改而播放
夜虫们柔曼的浅唱,和溅着水花的蛙声
它拉起一道隐秘的大幕,任我们由着性情
走到浪漫的沙滩上。如果你陌路独行
它会派几只萤火虫,提着灯盏,陪你一程
如果你想作一首诗了,它还会为你
额外打开一些心灵的窗户
是的,仲夏之夜,其救赎之心,可圈可点
救赎之举,明月可鉴。不像我们
往往只说说而已,转过身
又对万物和同类施以新的戕害
霾
写一首关于霾的诗。我的手
按照这个词的指令,把一座城市的头颅
摁下去,像埋葬。我的表情
冷如死水,像是等待末日降临
我不停地咳嗽,咳出这个词卡在
我喉咙里的排列组合,以便它的
意象和气场,更适宜入诗
出于修辞的需要,我隔空抓物,抓到的
只是拳头自己。五步之外,世界一派虚空
高楼,街道,工厂,人群,车流……
雄心勃勃的事物都躲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这个城市欠了谁多少债
非得霾重兵压境,才能抹平
我犯难了。赞美霾的大度与风采
无疑是在贬损城市的自尊,爱怜城市
又会对霾产生敌意的排斥
我像找不到家一样,始终找不到
这首诗情感的基调,想半途而废,诗神
却在穷追不舍。写出来,又读与谁听
烧荒者
他以为,一把火能烧掉所有荒草
烧荒前,他会仔细观察风向和地形
以便考量他劳动的完美性
火光中,有枯枝暂短复活的挣扎
和再一次死去的弯曲
有兔子逃命的飞窜,和
自他心头升起的浓烟般的快意
他以为,生活的贫穷、饥饿、病痛
像荒草,终被化为灰烬
而在来年长出枝繁叶茂的幸福
他年年烧荒,生活却年年一片荒凉
一张暗淡的脸,像是
那个年代通用的标签
他已无力走上山坡
恍惚间,荒草全都来到病榻前
他最后一次努力观察着
虚无的风向和地形
火燃了起来
这次,他烧掉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