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水产加工企业信贷风险的形成机理分析

○刘栋

（中信银行烟台分行 山东 烟台 264000）

一、水产品加工企业的特点与信贷需求

水产品加工是沿海地区的优势产业，水产品不仅供应国外，在国内需求上也将有广阔的前景。企业的原材料供给产地主要在欧洲、俄罗斯、日本等国家，原料采购季节性明显，如鱿鱼、鳕鱼为一年两季，马哈鱼为一年一季。企业需要在原料生产季节备料，供给全年生产销售。目前沿海地区的水产品加工企业大多数是靠自身的努力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已经建立起了比较完备的冷库、加工设备等固定资产设施，银行贷款基本是满足短期流动资金需要，贷款期限较短，一般以一年期限为主。贷款总额中用于存货和贸易结算预付账款占较大比例。根据烟台市几家水产加工企业的调查资料显示，一家固定资产在四千万左右的水产加工企业，用于存货的资金占用在1.5—2.1亿元人民币之间，企业对流动资金需求量大大超过其固定资产的价值。另外，即使是自身资金充足，企业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从机会成本的角度考虑，也会把自己的资金投入到收益更大的项目，或用于扩大生产规模，所需流动资金仍然依赖于银行贷款解决。

水产加工企业的规模普遍较小，但是行业准入的门槛较高。国家和地方政府为水产加工企业的发展提供积极的扶持政策。近年来由于各商业银行之间的竞争剧烈，大企业的融资方式多样化和议价能力提高等原因，压缩了商业银行的利润空间，银行信贷资源积极向水产加工企业增加配置。由于水产品加工行业存在有很多不确定、不稳定因素，这些因素对水产市场发展影响很大。因此，商业银行在对水产品加工企业实行支持的授信政策的同时，必须高度关注企业的信贷风险问题。

二、企业与银行的博弈分析

企业需要银行贷款的动机，从用途方面看，是企业利用银行贷款充作流动资金，维持企业正常的经营活动，获得经营收益。但是，从规避风险的角度来分析，假如一个企业本身资金充足，不用银行贷款也能正常运营，企业经营过程中的风险，如自然风险、市场风险、管理风险、生产风险等，都是由企业自身承担。企业使用了银行贷款，这些风险就转化成了由企业和银行共同承担，企业与银行之间形成了风险的交换关系。因此，企业与银行交易（借贷）的动机，除了满足现实的资金需求之外，更重要的是分散了企业经营的风险，由原来企业独自承担风险变成了和银行共担风险。

由于风险和收益是相对称的，银行和企业各自作为不同的利益主体，要顺利完成交易过程，取得各自的利益，必须依靠双方的诚信合作和商业信用才能实现。从这个角度来分析，银行与企业交易的动机是为了共享“合作收益”。银行与企业合作的前提条件是，合作能带来总收益的增加，从而使双方都能受益。但是合作带来收益的增加只是合作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合作出现的另一个必要条件是，银行和水产品加工企业都有充分的信心，预期对方能履行合同（履约）。否则，即使合作能带来“合作收益”，合作也不会出现。

银行和企业之间的交易是一种博弈，而且是一种重复动态的博弈。从理论上来说，银行和企业都有可能违约。但是由于银行处于强势地位，在与企业进行的交易过程中，银行掌握选择合作还是不合作的主动权。一旦选择了与企业合作，双方签订了借款合同，银行一般是能够履行合同义务，不会违约的。而企业对商业银行资本有强烈的依赖性，自身迫切与银行合作。一旦选择了与银行合作，企业有两种选择：履约和违约。

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简易的博弈模型来说明以上讨论的问题。

假设博弈分两个阶段，在博弈的第一阶段，银行可以选择和企业合作，贷款给企业，也可以选择不给企业贷款。假定交易只进行一次，银行理性预期企业会违约，就会选择不合作。这个博弈的纳什均衡（Nash equilibrium）是：银行选择不合作，企业选择违约。如果银行选择了给企业贷款，即认为合作可以得到更大利益时，博弈进入到第二阶段，即由企业进行决策。这时企业有两种选择：履约和违约。如果企业选择履约时，银行和企业各得1个单位收入。如果企业选择违约，银行的损失是m个单位，惩罚机制会使水产加工企业的损失更大，企业损失m+n个单位（见图1）。

图1 银行与企业的博弈树

当企业选择履约时，银行和企业能分享“合作收益”，即银行得到利息，企业取得利润，企业与银行可以继续合作下去。但是由于各种风险因素的影响，企业会发生失去履约能力而无力履约的现象。如市场环境和自然环境的大幅度变化使企业发生较大程度的亏损；企业内部发生突发事件使正常生产经营活动停滞等。由于风险因素的剧烈变化，企业的损失超出了自身的承受范围而不能按时还款付息，从而发生信贷风险。

在不完全信息条件下，银行选择了与企业合作，企业也可能会选择违约。违约是企业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而不履行借款合同约定义务的行为，这与企业无法履约是有区别的。企业违约分为部分违约和全部违约。部分违约是企业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单方改变了合同约定的部分条款。如改变合同约定的借款用途，将借款用于扩大固定资产投入；或将贷款移作其他高风险项目。部分违约并不一定形成信贷风险，企业主观上还是想履约的，但是部分违约可能会使企业资金链断裂，或投资活动一旦失败，企业的损失无法收回，转变为企业无法履约。全部违约是企业为了能够取得银行的信贷支持，对一些不利信息和风险因素进行隐瞒，报表不真实，企业信用观念淡薄。在失信成本普遍较低的情况下，企业违约拖欠和逃废银行债务，直接形成信贷风险。违约会给银行资产造成损失，但是由于银行可以运用惩罚机制向企业追偿损失，因而企业的损失甚至会大于银行的损失。

在实践中，商业银行是会选择与商业银行合作，企业在能承受的限度内会尽最大可能选择履约，双方是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这是因为。

第一，水产加工是山东的优势产业，水产加工企业是各个商业银行竞相争夺的优质客户资源。企业依靠银行贷款获得经营收入的机会成本低，对银行资金有天然的依赖性，不仅是水产加工企业，任何企业的发展都离不开银行的金融支持。

第二，水产加工企业违约成本高。水产加工企业固定资产属于专用性资产，水产品加工企业原材料采购的季节性以及为了保证产品的新鲜，要自建冷库储藏原材料和产成品。对厂房的恒温、恒湿以及卫生、冷藏等技术要求较高，投资较大，每平米的建设成本在4000-5000元左右。水产企业不会因为违约不还银行1千万贷款而损失自己建立起来的几千万的固定资产。

第三，水产品加工企业主要经营模式为进料加工，产品出口国外。国外对食品的卫生标准检验相对国内更加严格，水产品要通过美国FDA、HACCP认证和欧盟卫生注册才能出口。另外，企业没有一定时间的品牌积累，也难以获得国外客户的信任。企业为了维护自己长期建立起来的信誉，不会轻易违约放弃自己的品牌积累。

第四，银行与水产加工企业之间的博弈是动态的重复博弈，“只要博弈双方重复博弈的次数足够多，合作的行为就会发生”（张维迎，1997）。银行采取的是“触发战略”，即银行首先选择与企业合作，如果企业守信，银行会继续与企业合作，一旦企业违约，银行将永远不会与企业合作，企业出于对现实利益和长期利益的预期比较，履约就成为水产加工企业的最佳选择。因此，银行与企业有机会长期博弈，通过信誉机制来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第五，市场环境、自然条件和企业管理水平变化等风险因素，经常会对企业经营造成各种不利的冲击，导致不确定性状态的发生，企业的经营收入会发生波动。在企业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这种波动造成的损失是由企业自身承担的，并不会给银行造成信贷风险损失。只有当各种风险因素发生大幅度变化，企业无法承受这种大的变化时，可能会发生企业无力履约，银行面临潜在损失的可能，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企业会放弃与商业银行之间的合作。

三、水产加工企业信贷风险的形成过程

形成水产品加工企业信贷风险的影响因素可以归结为三方面，即银行的操作风险、企业内部的经营管理因素产生的风险和外部自然、市场环境因素变化引发的风险，其中企业内部的因素是形成信贷风险的主要成因。但是有风险因素并不一定会形成信贷风险，风险因素的影响造成的小幅度的损失，一般是由水产品加工企业自己来承担的，不会形成信贷风险。只有当银行选择了和企业合作，外部因素变化剧烈，激活了企业内部风险因素，企业主观上完全违约或无法履约，才会形成信贷风险。因此信贷风险形成有两种情况，一是在不完全信息条件下，企业为了取得银行资金而隐瞒真相，主观上一开始就选择完全违约，从而逃废银行债务，而银行又选择了与企业合作，结果直接形成信贷风险。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造成的危害极大。二是企业主观上是选择履约，但是在履约过程中可能发生部分违约，如违反合同约定用途，将贷款移作它用；或企业内部和外部环境因素发生剧烈变化，损失累积超出企业的承受能力，企业无力履约，从而形成信贷风险。信贷风险的形成过程如图2所示。

四、信贷风险的配置模型

信贷风险形成的第一种情况即完全违约的风险特征比较明显，银行容易发现，通过提高信贷管理水平可以控制风险发生。而企业部分违约和无力履约的情况比较隐蔽，银行不容易做出判断，这是水产品加工企业信贷风险控制的重点和难点，本文主要分析第二种情况。

由于单个水产品企业在短期生产中的规模是不变的，短期内的经营成本也是基本不变的，在有贷款条件下企业付给银行的利息是一固定值。我们可以通过一个风险配置模型来分析企业对于风险损失的承受能力大小。如图3。

在企业贷款经营的条件下，Pc+i是企业正常履约的临界点，企业收益P低于该点，企业有可能会拖欠银行本金和利息，但不是一定就能形成信贷风险。因为内部和外部因素变化给企业造成小幅波动损失的风险，是由企业自己承担的，企业可以“自救”。当企业收益P低于经营成本Pc时，企业还可以动用其他偿债来源，包括企业老板的个人资产、其他投资项目的收益，以及临时借款和政府税收支持等来偿还银行债务。因此，β是企业损失超过经营成本的最低忍耐限度，损失超过这个限度就会无法履约。Pc-β是企业对所受损失的承受能力的临界点，Pc-β值越小，企业承受能力越强，Pc-β值越大，表明企业的承受能力越小。出于短期和长期利益的比较，水产加工企业收益P在Pc-β以上会选择履约，低于这个临界点，企业就会无法履约。因此，企业只有在收益P低于Pc-β的条件下才会形成信贷风险。

图2 信贷风险的形成过程

图3 信贷风险配置模型

五、承受限度（β）的决定因素分析

短期内企业对风险损失的承受限度越大，企业对风险损失的承受能力就越强。企业的承受能力受以下因素的影响。

1、企业的规模和实力

企业的资产规模越大，实力越强，短期内对风险损失的承受能力越高。资产规模小的企业一般实力较弱，实物资产少且流动性差，有效的担保抵押资产不足，受宏观环境、政策影响较大，这些都会导致信贷风险提高。水产品加工企业的规模优势明显，国外大客户的一次采购量较大，且供货时效要求高，出口产品在港口用集装箱柜运往海外，规模小的企业往往因为产量低，不能在客户要求的时间内组好集装箱柜，满足不了客户需求。因此，以产品出口为主的水产品加工企业对风险损失还是有一定的承受能力的。

2、企业对信誉的重视程度。

企业对自己的信誉越重视，对风险损失的承受能力越强，企业不重视自己的信誉，一旦风险因素波动，企业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承受能力就越小。企业对信誉的重视程度与企业规模、企业战略和企业文化有关。水产品加工企业的产品主要是出口，企业经过多年的打拼，一般不会轻易放弃来之不易的市场准入条件和品牌积累。

3、企业可以动用的其他偿债来源的多少

包括第二还款来源、企业老板的个人资产、其他投资项目的收益，以及临时借款和政府税收支持等。

4、企业经营成本Pc对β的影响

Pc是企业的经营成本，其主要构成要素是外购原材料、燃料和动力，以及工资和福利费。水产品的的原材料成本和劳动力成本提高，企业技术水平和劳动效率低，会增加企业经营成本。在β不变的情况下，Pc-β就会向上移动，企业对损失的承受能力就会下降。因此，在收入一定的情况下，经营成本提高会降低企业对风险损失的承受能力。

5、市场需求Po=D对β的影响

市场需求是企业获得收益的来源，是企业履约的根本前提。在贷款数额和利率一定时，利息是固定的值。若P大于或等于Pc+i，就不会发生信贷风险，P小于Pc+i，则很可能发生信贷风险。同样，当P小于Pc企业会发生真正的亏损，当P小于Pc-β时，企业就无法履约。水产品加工企业的固定资产规模占企业全部权益的比重较小，一个货柜产品的价值很高，当产品在结算过程或一旦产品质量出现问题时，企业收益P会大幅度低于Pc-β，导致现金流中断，企业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因此控制信贷风险过程中应该高度关注企业的现金流是否正常。

6、产品供给S对β的影响

短期内企业的规模不变的条件下，企业的产品供给减少，供给与需求的均衡点向左移动，企业获得的收益水平就会下降，同样会导致企业对风险损失的承受能力下降。企业的管理水平高低、技术工艺水平、生产设备的先进水平和加工能力，以及水产品的原材料供给是否满足生产需要等，都会影响到企业产品的生产供给，从而影响企业对风险损失的承受能力。

六、结论与建议

第一，商业银行有效控制信贷风险的基本途径，首先是要充分了解企业的信息，尽力根据企业的真实信息做出是否与企业合作的决策，防止欺诈行为给银行资产造成损失；其次，一旦选择了与企业合作，就要对企业的外部环境变化及早做出预测，对贷款的实施过程中存在的风险因素变化进行严格的监控，分析评估企业内外因素变化给企业造成的影响程度的大小，防止企业无法履约造成信贷风险。

第二，由于在收入一定的情况下，经营成本提高会降低企业对风险损失的承受能力。这说明识别企业信贷风险不仅要看企业财务报表中的总成本和总收益大小，更应关注企业的经营成本大小，分析经营成本对信贷风险的影响。

第三，从对水产品需求的分析可以看出，水产品的市场需求量发生剧烈程度的变化，会造成企业现金流中断，甚至给企业造成灭顶之灾。因此控制信贷风险过程中应该高度关注企业的现金流量是否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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