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城市更新过程中城市意象的延续——基于新疆乌鲁木齐“长桥饮马”案例分析探索

（新疆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城市自诞生以来就开始了不断的自我进化、完善和更新过程。城市的发展演化史，正是物质空间和非物质空间根据时代要求不断地调整适应的历史。因此城市更新从来都是任何时代的主旋律，它作为城市发展的代谢功能，不断改善着城市的结构和功能。随着全球化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在更新中出现的特色流失和风貌趋同的现象越发明显。如何解决这一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笔者从城市更新和城市意象的理论研究出发，并对新疆乌鲁木齐城市老八景之一的“长桥饮马”具体案例进行分析探索，冷静的思考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城市重要意象要素需如何延续和传承。

一、国内外相关研究进展

1.城市更新

自 1990年代以来，“城市更新”（Urban Regeneration）的概念在学术界得到了广泛的讨论。学者们普遍认为：1970年代以来人们讨论的“城市改造”（Urban Renewal）主要表现为，对城市衰败地段的“推倒重建”，取而代之以高尚住宅或者比较舒适的生活环境。相比较下，“城市更新”的内容表现得更多元化且具综合性。正如Wise所说，“城市更新体现了一种更加审慎，明智与和谐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采取了一系列更加明智和多元的更新途径，诸如：保护、修复、再利用以及再开发”[1]。表1对于中国和西方的“城市更新”发展过程做出了具体的梳理。

表1 中国和西方的“城市更新”发展过程[2]

2.城市意象

1960年凯文·林奇的著作《城市意象》[3]对于有关城市意象研究具有重要的影响意义。从广义上来讲，城市意象是指人们对城市环境的认识所形成的记忆与意义，是居民通过观察并思考可以回忆出来的，它是观察者与城市环境之间双向互动作用的结果，其中任何一个要素的改变都会对城市意象产生影响。通过对其分析研究，有助于解读及评估城市中的特色景观，城市生活环境品质的高低，也有助于把握城市空间结构。

二、我国城市更新进程中的城市意象现状

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持续快速发展，城市化进程也加速前进，随之引发了地毯式的城市建设高潮。然而，缺少甄别度的现代化城市建设已成为当前我国城市普遍效仿的主流模式。

在这种千篇一律的城市更新过程中，随着城市不断的改建拆迁，人们原本熟悉的散发着传统气息的老物件、老房子、旧街老巷、历经岁月洗礼依旧苍翠挺拔的古树名木等等都随着城市的重新布局渐渐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特别是一些还没有被定性为文物遗址的城市历史特色建筑物。为了满足城市建设的需要，他们之中有的被拆，有的被占，有的被草率迁移，有的虽未被破坏亦未得到保护，只能自生自灭。

面对这一残酷的现实，著名古建筑学家，同济大学阮仪三教授在一次演讲中曾痛心疾首的说：“在20多年的城市大规模发展中，我国富有特色、历史悠久的城市逐渐失去了记忆，城市的差异越来越小，特色面貌变得越来越少”[4]。

三、新疆乌鲁木齐市西大桥区域城市标志物“长桥饮马”案例分析

1.乌鲁木齐市城市老八景之一：“长桥饮马”

根据《乌鲁木齐志》记载，这座位于红山路与河滩快速路口处的雕塑叫“长桥饮马”，是乌市最有象征意义的现代化城市雕塑之一[5]。

清朝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清政府在乌鲁木齐河上架起了第一座大桥即“虹桥”，因在城西故又称“西大桥”。1906年，又修起一座木架结构的“巩宁桥”到1914年倒塌。1918年重建，并在东西桥头上设有牌坊，题名“巩定桥”。当时进出乌鲁木齐的车马和当地牧民的羊群、马群都经过这一桥并常在桥下饮水，场景壮观（图1）。1959年，市人民政府将西大桥改建成永久性钢筋混凝土公路大桥，桥长100.2米，宽20米，两边设桥栏。1965年，因乌鲁木齐河水从上游拦截入和平渠，乌鲁木齐河床干涸，将原河床改为公路（河滩快速路）。新建的河滩公路由西大桥下穿过，使横跨乌鲁木齐河的西大桥改变成为分离式城市道路立交桥。1989年，乌市园林局在桥上摆设了长桥饮马雕塑。1996年重修西大桥时，“长桥饮马”被迁至现址（图2）。

图1 “长桥饮马”意象

图2 “长桥饮马”城市雕塑

2.“长桥饮马”意象价值分析

为了确定“长桥饮马”城市雕塑在市民中的意象价值，借鉴凯文·林奇的城市意象定量方法做研究，对“长桥饮马”这一城市意象进行了林奇式的价值评估调查。经查阅大量历史书籍，找到雕塑落成的来龙去脉，并以“长桥饮马”城市雕塑原址（新民西街，新华北路，友好南路，光明路的交点）为基点，对其周边长期居住的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进行了走访交谈。调研主要内容摘要：（1）据“长桥饮马”城市雕塑的第一作者，原新疆玉雕厂的高级工艺美术师高佩琦老先生在书中回忆说，“长桥饮马”最早是一处极具特色的实景。清朝年间，从此流过的乌鲁木齐河波浪滚滚，河的两岸尽是一些土坯垒起的客栈，南来北往的商贾们便落脚于此。每等晚霞映红西半天的时候，客商们在桥头饮水的马匹络绎不绝，蔚为壮观，遂成。这种情况大概一直延续到本世纪40年代。后因壮观的乌鲁木齐河的消失，而使“长桥饮马”之景踪影全无，因此才在今西大桥的南面修建了“长桥饮马”雕塑，其象征意义有三：①乌鲁木齐是“优美的牧场”，牧场中马儿是人们最好的伙伴之一，乌鲁木齐人与马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雕塑以两匹骏马为原型。②新疆有许多美丽的草原，草原是新疆最大的环境特征，雕塑坐落的花坛寓意着美丽的大草原。③这里曾有历史上有名的长桥饮马之景，如今木桥变成了雄伟的现代化大桥，奔流不息的乌鲁木齐河变成了河滩城市快速路，来往的马儿变成了川流不息的小汽车。雕塑旨在现代化的城市中再现人们心中那美好的记忆。

（2）据在青山苑晨练的包汝诚老人说：“1986年的中秋，我特意来‘长桥饮马’拍照，照片的前景位置还有街心花园，花园正中是两匹马的雕塑，一匹仰天长啸，一匹低头饮水。当年我每天上下班都要骑车经过这里，后来随着街心花园的改造，雕塑挪到了河滩路上，虽然现在雕塑摆放的位置不起眼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带着孩子在‘白马’旁边玩耍了（图3），可是我晨练的时候还是喜欢来到西大桥上看一看它，习惯了，如果哪天见不到它真觉着生活里缺了点什么”。

图3 1980年的“长桥饮马”[5]

（3）经过大量走访交谈之后，“长桥饮马”的记忆愈发清晰完整，甚至还有惊人的发现，整座乌鲁木齐城市都与“长桥饮马”息息相关，毫不夸张地说，最早的乌鲁木齐老城就是一个专职的马市。

据几位在人民公园聚会的回族老人回忆，“长桥饮马”就是这个城市的缩印，没有这条河，没有这些马，就没有现在的乌鲁木齐。“这里最早的起源就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商贸驿站，慢慢的形成了城市。早在解放之前，这里就有一个牲畜交易市场，叫做“马市”，不到马市转一转，等于只逛了半个乌鲁木齐（图4）。一到夏秋季节，喧闹的市场上不单有马，还有牛、羊、骡和骆驼，非常热闹。市场内有许多为买卖讨价还价的经纪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回族和维吾尔族，熟悉牲畜经营，在交易中，当双方成交时，都由经纪人从中牵线搭桥，在袖筒里捏手指头讨价还价，这是马市独有的谈生意方式。一般大清早，几十匹马就被成群结队地赶到乌鲁木齐河（今河滩快速路）河边去饮水，途中还必须经过“饮马巷”。现在除了这座雕塑还看得见，就连“马市”，“饮马巷”这些名字都快被人们忘记了，再别说这些名字背后的故事了！”

图4 1940年的西大桥，来自乌鲁木齐在线

（4）记录乌鲁木齐历史的书籍《发现乌鲁木齐》中“长桥饮马忆城南”的章节中记载：“今天乌鲁木齐的发展，都与一条河，一座桥密切相关”[6]。书中查实考证的详细内容，验证了民间故事的真实性和历史性。

（5）关于“长桥饮马”的民间诗歌：《长桥饮马·五歌》“风动长桥闻牧歌，斜阳草树映乌河。而今饮马人何在？巨厦霓虹迷逝波。”（由网络上的热心市民创作）

3.“长桥饮马”意象在城市中的意义

作为乌鲁木齐老八景之一，“长桥饮马”是城市格局构成中重要的城市标志物（城市意象五要素道路，节点，区域，标志物，边界），其背后承载着这个城市的历史文化发展；并且是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中，人们通过“长桥饮马”形成对这个城市的意象。

“长桥饮马”是人们认识乌鲁木齐，观察乌鲁木齐，形成城市印象，便于城市记忆的外向性参考点。对于比较熟悉乌鲁木齐的人来说，越来越依赖“长桥饮马”作为向导来享受城市的魅力。并且作为铭刻城市文化变迁的载体，“长桥饮马”的屹立正是延续乌鲁木齐记忆，传承乌鲁木齐精神的一个伟大壮举，为精彩、完整、充满异域风情的乌鲁木齐历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四、城市意象的更新过程及影响

城市意象在城市更新的进程中，它们顺应城市新功能需求的同时必然会受到一些负面的消极影响，这些影响减弱或者淡化城市记忆的延续，在不当的更新之后，甚至使其断裂或者消亡。

1.迁移后与城市步行系统隔离

雕塑迁移前，位于十字路口的观赏性花坛中心，由于是城市的繁华地段，与之交汇的光明路，新民西街，友好南路，新华北路都是观赏雕塑的极佳位置，人和雕塑的互动非常频繁，是慢速步行系统中重要的节点（图5）。然而现状不容乐观，现在的位置属于快速交通的一部分，孤立为匝道中的一块封闭绿地，完全没有步行系统的设置，南侧的道路边只有一个城市开放空间的辅助性次要出入口，经调查此处的人流量几乎为零（图6）。通过笔者的实地体验，近距离与雕塑互动俨然成为了一种危险的行为，此处的车流量非常大。中距离观赏也因为缺少便捷通达的驻足地点而失去可能性。只有远距离站在西大桥北侧的人行通道上才能观赏到雕塑，然而由于距离较远，与雕塑发生互动的几率大大降低了，视觉效果也不是最好的。

图5 1985年“长桥饮马”，来自乌鲁木齐在线

图6 2013年的“长桥饮马”

2.迁移后雕塑尺度的失衡

由于雕塑设计之初考虑到与观赏者近距离互动的因素，雕塑的尺度宜人，与之前拆除的街心花坛相得益彰，非常适合步行的人们观赏。然而现在作为远景，主要供驻足在西大桥上的人们观赏，因为距离的增加（雕塑与西大桥桥面水平距离 94米），雕塑的尺度严重被扭曲，站在桥上的观赏者只能看清雕塑的大体轮廓，而且由于桥与雕塑之间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无形中又放大了观赏者的心理空间，使意象中亲近可人的马儿与人们越来越远。作为快速交通中的静景，主要供驾驶车辆行驶在河滩快速路（超车道为100公里/小时、行车道为80公里/小时，慢车道为60公里/小时）上的人们观赏，通过笔者亲身体验，行驶在河滩快速路中的视觉感受并不强烈。

3.迁移后雕塑周边环境的改变

“长桥饮马”这一原始意象就是一幅恬静的西域生活景象，马作为人们的好伙伴，好帮手，与人亲密无间。还原成雕塑也是想让其回归城市，让市民在现代化的城市中感受当时马儿在河边饮水的动人场景，让人们看到雕塑的时候产生联想，意构出这壮美的景色，甚至会有趣抚摸“马儿”的想法。然而随着雕塑的迁移，周边环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同时所营造的寓意氛围也与原址大相径庭（图7）。现在雕塑的位置让这种联想非常有限，阻断了雕塑本身与意向的联系，使雕塑的原寓意大打折扣。

4.迁移后城市记忆的遗失

在快节奏的城市生活中，人们对于这座隐匿在偏僻角落里的城市雕塑的关注度越来越低，它的位置不再那么醒目，它的故事不再那么流行，它甚至开始被人们所遗忘。“马市”，“饮马巷”这些已经在乌鲁木齐这座城市里消失的地方，除了它们的名字和那些极少人知道的精彩故事，我们已经在这座城市里找不到一点点与它们相关的线索与痕迹。这发生的一切都让人痛心，现在“长桥饮马”也在重蹈着它们的覆辙。从屈指可数的乌鲁木齐地标性构筑，到如今很难被人们感知到的尴尬现状。若干年后，还有谁会记得那条乌鲁木齐河？还有谁会记得西大桥的前身？还有谁会记得这里曾有过的“长桥饮马”？

图7 现状分析

五、城市意象在城市更新中的探索与创新

1.营造鲜明的城市标志特性

具有城市意象功能的建筑物、构筑物等，它们不但是一座城市重要的标志物，其背后的寓意更是一座城市的灵魂所在。优质的城市意象能增强城市的识别性，提高城市知名度；能增强居民的认同感和自豪感，强化城市的凝聚力；能突出城市的魅力，促进城市旅游和吸引投资，推动城市经济发展。在城市更新的进程中，强化它们的区位优势，提升它们的标志性，增进它们与城市界面的交流应该是主要考虑的因素。

2.打造独特的城市特色

每一座城市都是在特定文化背景之下生成的，城市特色的形成与城市文化的关系密不可分，其关键在于如何认识自身文化背景与其它文化背景的差异性，城市意象就是这种差异性体现的载体。伟大的城市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其拥有鲜明的特色和与众不同的形象，从而形成的城市意象不仅仅影响着附近生活的城市居民，更成为了一张城市的名片，让更多的人感受着城市的魅力。

以乌鲁木齐为例，作为边塞重要的省会城市，其城市地位、城市职能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这里既西北重要的政治中心，也是辐射中亚，西亚的经济窗口。突出乌鲁木齐城市个性，加强乌鲁木齐城市甄别度是城市更新的重要主题。还是那条河（原乌鲁木齐河，今河滩快速路），还是那座桥（历经翻修的西大桥），还是那两匹马（“长桥饮马”城市雕塑），他们构建了独特的边塞风情。

3.还原悠久的城市历史

城市意象在凝固的历史中形成，也将在历史的延续中酝酿。由于自然条件、经济技术、社会文化习俗的不同，环境中总会有一些特有的符号和排列方式，形成这个城市所特有的地域文化和建筑式样，也就形成了其独有的城市意象。在城市更新进程中，以城市意象的载体为基点，强化其传承性的特征。周边设计相关文化景观小品和功能性展示馆，如文化景墙、历史故事长廊、城市变迁展示馆等。

案例“长桥饮马”，以城市雕塑串起乌鲁木齐城市的发展演变史。将那些几乎被人们遗忘的“马市”，“饮马巷”，“饮河巷”重新带回人们的视野，还原那一个个精彩的历史故事。

4.建立互动的城市开放空间

随着“中国梦”，“美丽中国”这些理念的深入人心，以人为主体的城市新生活来到了我们身边，人们更强调保护自然环境，改善生活质量，提升精神享受。以城市意象为主题的城市开放空间的建设，旨在加强人与自然的交流频率，让更多的人们走出房间，来到户外，更多人与人的亲切交流，更多人与自然的直接互动，更多人与城市的深刻共鸣。

六、结 语

本研究的对象是在城市更新中被忽略、被弱化的典型代表。城市记忆需要通过对历史脉络的详细分析，考虑多方面的影响因素，尤其是参考更新项目周边长住居民的主观意见，科学地规划设计并实施更新。如日本著名建筑师安藤忠雄所说：“将一个地方的记忆从过去传递到现在，又将这个记忆从现在转换到未来。”“长桥饮马”凤凰涅槃，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难以忘怀的曾经，更是无限精彩的未来。

[1]WISE D.Urban regeneration[J].Construction,1985(52): 48-52.

[2]翟斌庆,伍美琴.城市更新理念与中国城市现状[J].城市规划学刊,2009(2):75-82.

[3]凯文·林奇.城市意象[M].方益萍,何晓军,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79.

[4]杨健,刘颖.老建筑,迁移重建就是不保护[N].解放日报,2010-06-13(3).

[5]乌鲁木齐市党史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乌鲁木齐市志[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152-153.

[6]王宏杰.发现乌鲁木齐[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