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昌起义到湘鄂赣特委——郭亮后期的一段革命历程

邓建龙

（岳阳楼区政协， 湖南 岳阳 414000）

1922年与1928年，郭亮曾两次到岳阳从事革命活动，对这两段历史，岳阳党史资料曾作过记载。但对1927年马日事变后至1928年湘鄂赣特委组建这段时期郭亮的革命历程却鲜有记载。

一、海上遇险

1927年5月21日，长沙发生反革命政变（即“马日事变”），湖南的革命遭遇严重挫折。为反击国民党反动派的暴行，中共湖南省委组织十万农军围攻长沙，后接中央指示，停止进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夏曦出走武汉，郭亮代理省委书记。6月初，国民党湖南省“清党委员会”下令通缉郭亮等湖南著名共产党人，郭亮乃去武汉向中共中央汇报湖南情况。

当时，中共中央为保护两湖来汉的共产党员与工农干部，将他们全部送进叶挺与贺龙所率领的国民革命军部队避难与工作。郭亮被分配去贺龙的第20军从事政治工作。1927年8月1日，郭亮随贺龙部队在南昌参加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起义，并以中共中央委员身份被委任为农工委员会委员，随大军南征广东。

1927年10月下旬，南昌起义部队在广东潮汕地区失败后。郭亮与周尚武等人转移至海边，乘上一艘打渔的小舢板欲往香港。谁知这艘船的船夫见财起意，在他们吃的粥里下了蒙汗药，趁他们昏迷之时，将他们的衣服财物掠夺而去，放任小舢板在海上随波漂流。郭亮等人醒来时，每人身上仅剩一条短裤。所幸郭亮绑在腰间的一条汗巾内裹着的几块金子未被搜去。小舢板载着几人随波逐流，几人躺在窄小的船舱里，历尽日晒雨淋，且饿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并随时有被大浪掀翻葬身海底的危险。三天三夜后，小船漂流到越南南方的西贡市（今胡志明市）才被人救上岸。依靠那几块金子，几人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恢复了体力，并置办了衣服，买了去香港的轮船票，再从香港乘轮船于11月下旬到达上海。

二、三次调动

郭亮等人到上海后，辗转找到中共中央，要求仍回湖南工作。当时主持分配工作的周恩来说：“郭矮公啊！你就不要回湖南了。你的名字，湖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果你牺牲了，湖南的党组织也可能会遭受损失。”原来郭亮生得个子矮小，仅150多公分高。故毛泽东第一次见到他时，笑称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郭亮兄原来还是个矮脚公啊！”自此，党内人便笑称其为郭矮公。

当时，党中央为保护已暴露身份的党员干部，原则上有三个分配方向。一是去苏联学习；二是去异地工作；三是去苏区工作。而当时中共长江局与湖北省委因年关暴动出现意见分歧。1927年12月3日，来上海参加共青团中央扩大会议的长江局与湖北省委代表向中共中央控告中共长江局与湖北省委领导犯了“畏缩不前，临阵脱逃”的机会主义错误，中共中央决定派人去湖北查办。既然郭亮要求分配工作，12月4日，中共中央决定由苏兆征、郭亮、贺昌等3人组成中共湖北省委特别委员会及查处长江局问题的特别委员会，苏兆征任书记，郭亮与贺昌任委员，并内定查处完毕后，苏兆征仍回中央工作，郭亮任湖北省委书记。特委会到汉后，仅听取共青团长江局与共青团湖北省委的一面之词，就武断地认为中共长江局及中共湖北省委犯了机会主义错误，停止了他们的职权与工作。12月14日，中共湖北省委召开扩大会议，根据中央指示，选举郭亮为省委书记。会后，郭亮就分派人员去湖北各地发动与领导年关暴动，并积极筹备武汉三镇的年关总暴动，任命黄埔一期生、原在贺龙的20军任团长的蔡申熙为暴动总指挥，准备在武汉三镇建立三个军的暴动队伍。

正在此时，在南昌起义时担任总指挥的贺龙来到武汉。原来贺龙率南昌起义部队在潮汕失败后，与周逸群等辗转到达上海找到党中央。周恩来找贺龙谈话，中央决定贺龙与刘伯承等人去苏联学习。但在等船时，因故未能成行，刘伯承等则去了苏联。贺龙乃要求回湘西北家乡去联络旧部，开展武装斗争。中央经研究同意了他的要求。1928年1月9日，周恩来以伍豪的笔名代表中央给时任湖北省委书记郭亮去信：“中央决定在湘西北组织特委，发动群众，造成暴动割据的局面，并派贺云卿（贺龙）、周逸群等同志返湘工作。特委书记，由兄担任，其他委员，为贺云卿、周逸群、柳直荀、徐特立。”信由贺龙带交郭亮，并告诉他与郭亮接头的地点与暗号。

1928年1月14日，贺龙等十余人乘轮船到达汉口，在谢弄北里17号找到郭亮，并将中央的信件转交给他。此时，蔡申熙听说贺龙等到了汉口，遂向郭亮建议，由贺龙担任武汉三镇暴动总指挥领导暴动。郭亮与贺龙商议后，贺欣然答应，认为给湖北省委帮这个忙理所应当，即与郭亮与湖北省委详细商谈了暴动计划。正当暴动准备工作进行时，印刷暴动宣传品的印刷厂被敌人破获，暴动日期泄露，敌人调兵遣将，加强了戒备，郭亮及湖北省委乃决定暂停暴动。贺龙与周逸群等十余人乃于18日乘船离开汉口前往湘西北。郭亮因要与新任湖北省委书记交接工作，答应三天后动身前去湘西北与贺龙会合。

就在此时，中央派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李维汉前来两湖地区巡视工作。李维汉带来了中央最新指示：鉴于各地总暴动难以发动，中央决定停止原计划的湖南、湖北农历年关总暴动，并由李维汉与湖北省委共同商定湘鄂赣边区特委等新的工作部署。郭亮与省委委员夏明翰赶到某旅馆去与李维汉接头，李维汉向郭亮传达了中央组建湘鄂赣边区特委的指示，任命郭亮为书记，由刘伯荘接任湖北省委书记。特委工作人员由郭亮从湖北省委抽调，特委形式上暂时由湖北省委领导。由此，自1927年12月4日郭亮由中央指派来湖北工作，至1928年1月20日，一个多月时间，因工作需要，3次变动工作与职务。

三、岳阳蒙难

根据中央指示，湘鄂赣特委的管辖范围是：湖南的平江、浏阳、岳阳、临湘四县，湖北的咸宁、蒲圻、通山、通城、崇阳、嘉鱼六县，江西的修水、铜鼓两县；粤汉铁路武长段的工作亦归特委领导，特委机关设岳阳县城。

1928年1月下旬，郭亮带周尚武等7人先来岳阳，住岳阳楼西门河边的一家旅馆。第二天上午，郭亮即带周尚武上街寻找合适地点准备筹设特委机关。返回旅馆途中，忽听街上人们传说杀共产党，接着见留在旅馆的6位同志被反动军警五花大绑押赴刑场枪决。原来，前两天中共岳阳县委及共青团县委被敌人破坏，领导人均被捕下狱，反动军警正到处搜查。这6位同志集体住在一个旅馆，且都为外地口音，在反动派“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的政策下，被敌人集体捕杀。郭亮与周尚武在人群里看见自己的同志被捕杀，感到异常悲愤。但他们也没有被敌人的暴行所吓倒，决心继续同志们未完成的事业，革命到底。

郭亮暂时与岳阳县地下党接不上关系，只好去找1922年在岳阳领导粤汉铁路岳州车站工人大罢工时的老关系，通过他们与地下党接上关系。经地下党同志介绍，在翰林街东北靠近岳郡联中（今岳阳市二中）大门处一罗家大屋租了几间房，化名李材，开设煤炭店，作为特委机关驻地。之所以选择此处，是此地既不繁华也不过于偏僻，对面十几米处，就是一陡峭的土崖，下面20多米深处就是汴河园，连续几里路都是菜园，尤其是夏天，一排排瓜架整齐的排列着伸向远方，那枝繁叶茂的瓜架，人没入其中很难发现，是个理想的疏散撤退之处。

郭亮身穿长袍马褂，头戴小圆帽，充当煤炭店老板。那时单身男人容易引起敌人怀疑，组织上便派一位叫钱素云的女同志与他假扮夫妻，充当老板娘；另一位姓骆的女同志则扮成女佣；周尚武则扮作工人，实则担任特委机关的保卫工作。1928年1月底，由湖北省委派来特委工作的20多人也先后抵达岳阳，分散住在城内或近郊。

湘鄂赣特委建立后，根据中央指示精神，立即开展了工作。一是恢复和重建边区各县党团组织，如重新成立了中共岳阳县委与共青团岳阳县委；并在南岳坡巷后面的南岳庙开设一家“望衡”饭店，作为同边界各县地下党联系工作的联络站，并备木船一只，如出现紧急情况时以作撤退之用。二是指导边界各县建立武装斗争，以武装斗争反抗国民党的屠杀。如中共平江县委成立了平江、湘阴、岳阳游击总队，并于3月16日举行了第二次“扑城斗争”。三是策反国民党军队，在岳阳麻塘策反了桂系军队一个连起义。此外，还计划在铁路工人和各县工人中建立与健全工会组织。

1928年3月下旬，特委派往长沙与湖南省委联系工作的军事部长苏先骏与其妻在街上闲逛时，被其妻的一位同学发现，尾随跟踪后密报国民党湖南当局。夫妻二人随后被捕叛变，并供出郭亮与特委机关住址。27日凌晨，苏带领国民党中央军校湖南分校一个学员中队来岳阳，将郭亮逮捕，周尚武为保护郭亮而英勇牺牲。郭亮被押往长沙后，国民党湖南当局害怕长沙工人营救自己的领袖，在草草审讯后，于天亮前在长沙司门口湖南高等“铲共”法院前坪将其杀害。同时，国民党岳阳县政府也全城到处捕杀共产党员，建立不到两个月的中共湘鄂赣特委遂遭敌破坏。1930年8月，彭德怀率工农红军第三军团攻占长沙城，将出卖郭亮的叛徒苏先骏夫妇在庆祝湖南省苏维埃政府成立的十万人大会上，公布其罪行，并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为郭亮与其他死难烈士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