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化”的可能性*

2014-03-12 14:17林继富
关键词:文化遗产物质文化

林继富

(中央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北京 100081)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是近10年来中国影响最大的文化事件,非物质文化遗产知识的普及率高、参与人数多,波及面广、传播速度快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学术概念和操作对象出现在世界学术舞台上只有十年的时间,中国于2004年8月以第六个签约国的反应速度加入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2005年3月和12月,中国国务院办公厅分别下发了《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与《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自此,“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式进入中国官方语言系统,也为学界所使用。同时,这两个文件的颁布对于唤起全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意识,增强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和自豪感起到了重要作用。2011年2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颁布实施,标志着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研究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也就是说,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10年时间,政府文化部门将其作为主要的文化保护和文化建设内容给予重视,广大社会民众参与的积极性极高,这个不大符合中国语言的文化表述却被中国老百姓接受,并且常常对应于自己的文化而津津乐道,这让中国知识分子始料未及。全民谈论非物质文化遗产、全民参与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当代中国最为典型的文化事件。

然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提出是基于文化多样性的保护,基于文化传统的保护,中国10年来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的智慧是多方面的,提出了保护工作的若干原则,如整体原则、生命原则、创新原则、人本原则、教育原则等。[1]总结出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基本方法,诸如抢救性保护、整体性保护、生产性保护、立法保护等,这些保护原则和保护方法中的中国经验无处不在,但是,保护中存在着许多问题,积极探索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方式,将能够从理论层面提升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水准,更好地知道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实践。本文就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的“经典化”问题展开讨论,将经典化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与创新联系起来。

一、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经典文化吗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经典文化吗?依据普遍化原则,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是经典文化,它属于大众文化,具有极强的普遍性和民众基础,是民众的生活文化,“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传并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以及与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相关的实物和场所。”*《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2011年2月25日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通过。从这个定义上来看,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民众的生活传统和文化传统,它并非人们传统意义上的经典文化,但是也绝非传统意义上的“草根文化”或“媚俗文化”。

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否是经典?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圣贤”们将其树为经典,这种现象在古代十分突出,由此,在20世纪早期,顾颉刚先生对于以“圣贤文化”为经典的做法提出了诘难:“所谓旧文化,圣贤文化是一端,民众文化也是一端。以前对于圣贤文化,只许崇拜,不许批评,我们现在偏要把它当作一个研究对象。以前对于民众文化,只取‘目笑有之’的态度,我们现在偏要向它平视,把它和圣贤文化平等研究。”他呼吁:“我们研究历史的人,受着时势的激荡,建立明白的意志:要打破以贵族为中心的历史,打破以圣贤文化为固定的生活方式的历史,而要揭发全民族的历史。”[2]在他看来,“民众文化”应该得到重视,“民众文化”与“圣贤文化”同等重要,从而为以“民众文化”为核心的“非物质文化”的“经典化”开辟了道路。

在笔者看来,尽管不是所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属于经典文化,但是,历史上许多的“非物质文化”曾经被视为“经典”系列而不断得到传承,像《诗经》中的民间歌谣、民间风俗,《山海经》中的神话故事,以及屈原“楚辞”中记录的神话、歌谣,这些在中国文学界被视为经典来看待。还有许许多多的文学典籍记录的“非物质文化”,诸如刘向的《列女传》中记录的孟姜女传说、《风俗通义》中记录的“二母争子”故事、《搜神记》记录的“东海孝妇”故事和“泰山石敢当”信仰、《酉阳杂俎》中记录的“叶限”、李复言《续幽怪录·定婚店》中记载的“月下老人”的传说等文学典籍中记录的民间文学和民俗等均是文化经典化的代表。当然这种被文字记录下来的经典,既是“非物质文化”的经典,也是文人文学、文化的经典,只不过在记录的过程中,他们在以“儒家”的经典标准来筛选、整合,乃至重构,在此基础上意涵着儒家的道德观念和政治理想。

除此之外,历史上的“非物质文化”还在不断滋润经典文化的诞生,或者成为经典文化、经典文学诞生的温床。从这个角度上说,历史上的“非物质文化”相当多属于“经典文化”,像屈原“楚辞”里记录的以楚国为中心的神话、传说及其风俗,刘禹锡竹枝词系列里记录的“巴山蜀水”的景致风情、李商隐的“无题”系列诗歌中对中国古典神话和传说的运用,鲁迅笔下的“社戏”展现了“我”20年来3次看戏的经历:两次是辛亥革命后在北京看京戏,一次是少年时代浙江绍兴小村看社戏。“社戏”尽管表达作者对少年时代生活的怀念,但是却珍贵地记录了北京和绍兴“社戏”的基本状况。这种视为经典文化的“非物质文化”被史学家、文人记录构成了儒家经典的一部分,在自己的创作中被运用,成为他们具有浓厚的“接地气”式的中国文学经典而深受民众的喜欢。尽管这种催生文人文学经典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是完整的,尽管是有选择性的,但是却记录了中国非物质文化发展的基本轨迹而显得弥足珍贵。

也就是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是作为其他经典的有机内容来看待,经典看重的是符合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审美观和道德观念。她抽取了“非物质文化”契合当时社会文化的“经典”潮流,而并非“非物质文化”的全部。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与其他文化或文学的经典化有明显的区别。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还带有通俗文化的味道,即使被经典化,仍然在民众生活中传承和接受,仍然与其他民间文化一道共同构成生活文化的有机部分,它并不是“悬置”起来说教式的经典,而是“接地气”充满活力的经典,这也正是历史上非物质文化经典的特点和魅力所在。更为重要的是每个民族的人民在不同的时代,以他们特有的方式建构起属于本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或在特定历史阶段的非物质文化经典。那么,我们又如何确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呢?在笔者看来,无论哪个民族在建立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的过程中,无可否认地首先考虑的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活性和传统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艺术性和思想性。

在确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过程中,我以为经典性不是个别性或精英性,而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的共同性原则,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中,非物质的主体上的共同性追求、共同的价值观念、共同的文化追求、共同的文化享受等,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普泛性价值和审美追求带来了便利,也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的核心。

但是,我们要有足够的意识: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文本的确立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而且当各种制约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建构的因素达到均衡或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力量相对分散的时候,确立非物质文化的经典就会困难一些。

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的“非物质文化”属于经典文化,也并不是所有的“非物质文化”具有经典化的条件。在笔者看来,非物质文化贯穿在人们生活的诸多方面,很多细小的民俗和短小的故事就很难被经典化,它们只不过是某些人、某个区域民众的生活有机部分,无法进入到更为广大的生活和文化领域,并不具备普适性的价值观,因此,这些“非物质文化”就很难被经典化了,但是它却具有生活性意义。

由上可知,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经典文化,但是非全部经典文化,非物质文化构成经典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这些成为经典文化的“非物质文化”在传承、创新中发展,并且带动了其他非经典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发展。

二、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有经典吗

非物质文化遗产无论作为大众性的文化,还是作为政府主导下的文化活动,都具有极为广泛的影响,这种普遍性和民间性在当下体现得更为明显,于是,当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否还有经典成为人们质疑的话题。

数字媒介的兴起、普及,城镇化的深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基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形成的信仰也遇到了强有力的挑战,人们自然会发出质疑: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有经典吗?

当下快速发展的社会,带来了人们对经典的动摇。传统的熟人社会的交往关系,带来了文化极高的同质性,从而在不断凝练着民众的文化价值观念。人们在熟人世界中生活是温暖的、温馨的,文化的传承和接受较为单一,彼此交往、交流却全面、深入,在传统农业社会建立起来的思想和价值观念影响了中国人的生活。然而,近30年来,中国社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工业化、城市化,民众的生活受到了工业文明的冲击,受到了城市文明的冲击,文化消费主义、实用主义以及快节奏的生活方式,瓦解了人们对文化经典的认同,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动摇了民众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元”意义的接受和理解,人们会询问: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有经典吗?

影视作品带来的感官刺激,严重地削弱了主要以文字为媒介的想象性的美感建构,传统社会的经典化依靠文字的途径得以完成,而文字主要以线性的方式记录,它留给了阅读者无数的想象空间,从而为完成不同时代读者将其生活对象化后给文人书写的经典化提供了可能,从这个角度上说,文化经典始终处在不断地建构和被建构的过程之中,人们依靠书写和阅读的方式制造经典、创造经典、阅读经典,实现了文化经典的代代传续。随着现代社会文字使用面的减少,适应文字书写的人少了,阅读文字的人少了,带来了文字表达力的衰微,这些势必带来传统文化传承的困境和经典文化生成的困境,于是,人们自然会发出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有经典吗,还能创造非物质文化经典吗的疑问。

互联网上海量的信息带来了人们阅读的肤浅,现实中忙碌的生活,人们无暇深入体察文学经典的意蕴。新媒体带来了人们平等、自由的阅读和交流,尤其是自媒体的诞生,实现了人们充分表达个性的自由,这就从传播的维度上消解了传统非物质文化经典建构和守护的机制。这些都给人们带来了许许多多对经典建立必要性的质疑。

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化”何以成为可能?究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元价值”导致经典发生?还是因为迎合某种意识形态的需要而被权力操持?还是经济权力在文化领域的意志表现?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经典吗?需要经典吗?

笔者以为,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经典。当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当然是由历史造就的,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是历史传承下来的,当下与历史是传续关系,历史上的非物质遗产与当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传续的,是对接的。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来说,当下正是塑造和建立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的时刻,也是最佳的时刻。大量的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流传下来,尽管正在经历着从农业文明走向工业文明的发展,但是这种发展和进步并不是“断崖式”的或“跃进”式的,而是接续式的,传递性的,也就是说,工业文明的到来并不意味着与传统文化割裂而另起炉灶,工业文明时代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历史传承的,是历史创造的,同时又是当下民众正在经历和经典化的。诚如巴赫金所说:“说话主体的每一具体表述,都是向心力和离心力的施力点,集中和分散的进程,结合和分离的过程,相交在这话语中。每一表述都参与‘统一的语言’(即向心力量和倾向),同时又参与社会的和历史的杂语现象(即四散的分解的力量)。”[3]巴赫金注意到了文学话语的离心现象,注意到文学话语中的“统一语言”现象和向心现象。这里的“离心现象”显然是经典在“杂语现象”中受到了挑战,这个时候,大量的文化以多样化的方式出现,然而,向心现象是在“统一的语言”的基础上得以建立,也就是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随时在我们身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向心力”意味着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的公共性和共同性,意味着文化具有的共享性特征,这种特征正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性所必备的。

非物质文化遗产在经典化的过程中并非具有同一性原则,而是在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十大门类*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十大门类分别为:民间文学、传统音乐、传统舞蹈、传统戏剧、曲艺、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传统美术、传统技艺、传统医药、民俗。中的每一个类型的经典化都具有不同的特点,但是,非物质文化经典却表达了共同性问题: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能够反映一个时代民众的生活风貌及其文化生存状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能够穿透人类地域的个性而具有跨国界、跨民族的“人类性”的张扬与肯定,闪烁着人类所向往的正面价值和普世精神的光彩,比如自由、尊严、良知、爱心、同情、善良、真诚、宽容、执着和勇敢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具有自己的文化语法,这种文化语言在语言上,在生活逻辑上等均具有明显的优势,具有特殊的价值。比如民间故事讲述、民间歌谣演唱等具有地方风味,更具有超地方的人伦情怀等。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并非在任何时代都是经典,在笔者看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性总是与时代性结合在一起的,它总是一定的历史语境和文化语境的产物,它的接受和传承,也是在一定的历史语境和文化语境中实现的。正如弗兰克·克莫德所言“经典,以预先决定的价值塑造了过去,使过去变成从人的角度可以利用的、易于接近的现实”。[4]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永远处于一个被解读、被释放的过程,永远处在传承、重构的过程之中,这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的“味道”。

三、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化的有效路径

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多元化的时代,过去依靠权力建构经典的方式不再成为唯一了。每个阶层、每种学术思潮和价值观念都企图构建自己的经典,我们真正步入了文化经典危机的时代。但是,经典危机并不意味着没有经典,或不需要经典,或不去建构经典,我们仍然处在经典导引的文化时代,经典构成的文化大厦没有过时。于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旨趣就成为经典需要了。

当代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经典化,并且在近10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经典化的道路成为有效的道路之一,不断引导着中国民众在文化自觉基础上看待非物质文化遗产。

目前,中国正处在新型城镇化的社会发展阶段,先前那种比较强地依靠政治、文人或学术权力来建构文化经典的范式被悄然打破了,“普通人”走向了前台,也成为文化创造和接受的主体,从这个角度上说,“普通人”成了当下建构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的主导力量。非物质文化的创造者是普通人,接受群体也是普通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观、人生观都是普通人的,尽管因为官方、文人的力量,似乎历史上被文字、图像留下来的非物质文化的接受者是能够阅读的文化“精英”,但是,我们不能够忽视的是,这类非物质文化经典既是“精英”们的,也属于“普通人”的,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多样化的方式被传递下来,然而,我们又不能不意识到历史上被官方文献、文人记录下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带有明显的阶层性和道德引导下,这些对于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来说具有导引力量。因此,我以为,历史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普通人”成分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依赖于官方或“精英”的作用,当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却是以“普通人”为主导,他们可以阅读、可以创造、可以传承和传播,并且采用的是与时俱进的传承、传播方法,吸纳的是与时俱进的思想观念等。在新型城镇化过程中,“农民”向“市民”的转换不仅仅是力图使他们改变从农民户籍改变为城镇户籍,并不意味着户籍改了,随之而来的农民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变了,在我看来,起码在一代人、二代人是无法改变农民的文化身份。因此,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接受者均是以“普通人”为中心,从这个意义上说,“普通人”是当代非物质文化经典的主要创造者、传播者。重视普通人成为当代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化的必由之路。

当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在一定程度上被《非物质文化遗产法》所肯定,比如,“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体现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具有重大历史、文学、艺术、科学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建立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是本行政区域内体现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具有历史、文学、艺术、科学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在笔者看来,这些代表性名录在一定程度上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被经典化体现和走向经典化道路的体现,这些在无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建立的“国家级”和“省市自治区级”的代表性名录在评审和认定中得到肯定;“国务院文化主管部门应当组织专家评审小组和专家评审委员会,对推荐或者建议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进行初评和审议。”在被认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名录中,无论是国家级、省级、还是市县级名录,他们均是从传承在民间社会众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中挑选出来的,挑选出来的是有代表性的,而挑选时专家的评审本身就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价值的肯定,也是经典化的重要过程。被专家评审出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还需要“国务院文化主管部门应当将拟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的项目予以公示,征求公众意见。公示时间不得少于二十日。”这个过程是接受社会监督,实质上这些被经典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民众的认同和接受,最后由“国务院文化主管部门根据专家评审委员会的审议意见和公示结果,拟定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报国务院批准、公布。”从政府层面和制度层面实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这个从“普通人”中得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政府的组织下,不断被认定、检验,最后又被“普通人”认同,从而完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这条经典化路径,是政府、学者和民众通力合作的结果。

当代非物质文化的经典化路径与传统非物质文化经典化具有同样的道路,那就是将非物质文化遗产纳入学校教育之中,并且非物质文化进入小学和大学校园传承、表演成为学校教育的有机组成部分,成为经典化的有效路径。

从目前我国的中小学教材来看,小学课本里面就收录了大量的神话、民间故事,像后羿射日的神话、《会摇尾巴的狼》、《愚公移山》等各种类型的神话、寓言故事开启着小学生的心智,传递着中华民族始祖创造文化的伟力;在大学课堂上,多种类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教材,比如大学里开设的《民俗学》、《民间文学概论》、《中国传统节日文化》、《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等课堂上,全面系统地介绍了传播中国各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专业性较强的舞蹈学院、音乐学院等开设的民间舞蹈和民间音乐课程,均将大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纳入正规的学校教育而进入课堂,这些被作为非物质文化经典诞生的前沿空间,非物质文化遗产被收入、被讲解、被接受,被传承、被传播均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经典的可能性的畅达道路。

目前地方性教材和传承人进校园讲课、传授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内容,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进教材、进课堂的重要方式。比如2013年6月13日,中央民族大学民俗学专业在文化部非物质文化遗产司的支持和帮助下,就邀请到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青海藏族《格萨尔》说唱艺人塔格达瓦扎巴、内蒙古蒙古族《格斯尔》说唱艺人敖特根巴音、新疆蒙古族《江格尔》说唱艺人巴塔、新疆《玛纳斯》说唱艺人萨日塔洪哈德尔阿、青海撒拉族婚礼赞词说唱艺人韩占祥和湖南土家族梯玛神歌说唱艺人彭继龙。这些艺人在演唱和表演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过程中,得到了中央民族大学师生的广泛欢迎,其热爱程度出乎我们想象,他们从祖辈生活的原野走向高等学校的教育殿堂,体现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和魅力,也带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化的有效力量。不仅如此,这次非物质文化遗产进入中央民族大学校园,光明日报、人民日报、新华社等纸质媒介和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等不同媒介做了大篇幅报道,这些媒介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化走出了通俗化的道路。

长期以来,我国的学校教育作为体现着主流意识形态和精英价值,担负着对广大学生进行知识启蒙和人格塑造的双重角色。非物质文化进入学校教育,尽管不能够代表主流意识形态,尽管不能代表精英价值,但是,对于当代社会来说,却是启迪学生心智、传递民族文化思想、价值、观念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对于塑造当代中国人健全人格和传统精神传递重要作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非物质文化走进学校教育成为当代非物质文化经典化必不可少的途径。[5]

当代中国政府为改善民生,大力拓建公共文化领域,这些共同文化领域既有传统传递下来的,也有当代人建设的,无论哪一种公共文化领域,非物质文化遗产成为人们的重要话题。非物质文化遗产之所以是“普通人”公共话题,在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承载了“普通人”的共同观念和共同价值,是“普通人”共享传统作用下的共同谈话材料和共同趣味追求。

在城市中的广场、公园以及茶馆、酒吧,还有各类媒介,包括报纸杂志、广播电视、互联网络等,在这些公共空间里,“普通人”可以自由说话,也可以帮助“大家”来说话,这些空间是现代化生活改善以后从纯粹的物理空间演化成“普通人”说话的媒介空间,里面如传统空间一样充满了关系和人伦情怀。然而,这种充满现代生活的公共空间的兴起,并不意味着中国“普通人”传统公共空间的消失,相比而言,在乡村社会里,还存在大量的传统村落或家族公共生活空间,比如村庄周边的大树下面,脱粒稻谷和麦子的禾场。人们在这里谈论关心的公共事件,讲述传统的故事,演唱大家喜欢听的歌谣等,这些公共空间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关系场、记忆场,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化的空间,在这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和大众化有机地统一在一起,协调在一起,或许哪一天,这些大众化的公共事件中的文化就可能转换成为经典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无论是现代人生活的公共空间,还是传统公共生活领域构成的共同体,均交织着人们的共同参与、共同分享,在这里分歧在共同体的作用下成为共同的知识,这些服务共同体的知识成为共同的道德源泉和思想标准,成为协调人们的观念和行动,因此,公共空间的生活是现在的,也是历史的,在这里立足于现代而延伸到历史,在这个公共空间里,非物质文化活动频繁,讲述、演唱、谈论、评价;交流共融、排斥对抗等活动贯穿始终。这些具体的公共领域与公共的记忆空间、思想空间、想象空间等抽象的公共领域相互作用和影响,这些传承、新生、筛选、接受的空间多维性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化的必由之路。

结 语

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不是远离“普通人”的经典,它既是实在本体,又是关系本体。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化是历史发展的结果,也是现实传承、保护的要求,当代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与非物质文化遗产自身的资源状况有紧密关系,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文本形成和被接受的文化语境有至为密切的关系,可以说,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的形成并非某一方面的因素,而是多元化、多层级文化传统和文化生活共同作用的结果。

非物质文化的经典化,并非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视为只是少数人享有的权利,并非与非物质文化原有的“草根性”对立起来,而是将非物质文化推向更为广大的人群,推向历史与现代交织的空间。

非物质文化经典具有典范意义,它具有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并且在历史性和现实性之间建立了一种独特的张力关系,既是过去文明的见证,又对后来的时代发挥着持续的影响。

[1] 王丹.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路径的检讨[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5).

[2] 顾颉刚.圣贤文化与民众文化[J].民俗周刊,1928,(5).

[3] (苏联)巴赫金.白春仁,晓河译.小说理论[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

[4] 阎嘉.文艺理论精粹读本[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5] 彭兆荣.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理论体系探索[J].贵州社会科学,2013,(4).

猜你喜欢
文化遗产物质文化
喝茶养生这些物质在起作用
喝茶养生这些物质在起作用
第3讲 物质的化学变化
以文化人 自然生成
年味里的“虎文化”
第3讲 物质的化学变化
与文化遗产相遇
酌古参今——颐和园文化遗产之美
谁远谁近?
活态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