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 超 陈 红 (.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局专利审查协作北京中心 北京 0090;.海军总医院健康管理中心 北京 0008)
林徽因,初听到这个名字,仿佛是老早以前了,当时印象中她只是梁思成的一件附属品,说到梁思成的时候,人们才会隐约想起他的妻子是林家徽因小姐。抑或在徐志摩和金岳霖扑朔迷离的爱情中,影影绰绰点缀着她的影子。女性总是生活在男权背影之中,而这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文化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在今天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这个女子,一个旷世美丽的女子,一个才华绝代的女子,一个太太客厅的女主人,足以让那个年代为她浓墨重彩一笔。
林徽因出身西子湖畔的官宦世家,原名徽音,出《诗经·大雅·思齐》中的“大姒嗣徽音,则白斯男”。祖上的书香和父亲的闲云野鹤使徽因的骨子里打小就交汇着传统和自由的血。年幼时候,随父出游欧洲的经历,更让她感受到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气息,维多利亚时代的典雅与考究。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法兰克福碧蓝天空中的鸽群,巴黎街头自由的空气,无不让她动容。而这一切与五四之民主自由相碰相融,终于成就了一代才女。放眼望去,动荡的旧中国,狂风骤雨,列强的铁骑裹挟着封建桎梏,肆无忌惮地摧残着日落西山的老大帝国。如此的乱世,徽因宛若泥淖中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清新不俗,明澈婉约。我想,这是上天的恩赐。
徽因是浪漫的。她给思成的爱,如白云般的轻柔,而思成不高的个子却成了她一生的依靠。在思成的病床前,悉心照料,耳鬓厮磨;在西去的万吨邮轮上,俏皮的徽因出迷给思成;在宾大的钟楼下,和思成挽手漫步,憧憬着东方的祖国;在加拿大的婚礼上,灵秀的徽因亲自做了一回服装设计师,为自己做了民族主义的嫁衣;在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下,和思成咀嚼着西方的根本。在北京的晨报上,总有几行新丽的文字是属于她的;在20世纪不朽的情书中总有几封是关于她的。她和思成的结合与其说是任公的第二次成功,不如说是时代做的媒。正如清平先生所言,如果用思成和徽因终生痴迷的中国古建筑来比喻他俩的组合,那么思成是坚实的基础和梁柱,是宏大的结构和支撑;而徽因则是那灵动的飞檐,精致的雕刻,镂空的门窗和美丽的阑额。他们的组合无可替代。打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画卷,自然要说说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胡适之,徐志摩,金岳霖,沈从文,这些都已然成了徽因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而徽因也成为了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心中一个不朽的符号。
徐志摩是徽因生命的一个惆怅。在伦敦的初遇,徽因的眉若春山,睛似点漆,肤若凝脂,她的清新与聪颖终于点燃了志摩心中的渴望。“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志摩从此为伊消得人憔悴。于是,他和张幼仪的婚姻宣告走到了终点,哪怕是任公的良言相劝也丝毫不妥协——“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这就是不羁的志摩。而于徽因,长她八岁的志摩好比是她心中的一个圣者,圣者自然就有些虚化。志摩美丽的文字,志摩潇洒的谈吐,让她迷失了性情——“你舒伸得象一湖水向着晴空里,白云,又象是一流冷涧,澄清,许我循着林岸穷究你的泉源:我却仍然怀抱着百般的疑心,对你的每一个映影!”而她——“我却仍然没有回答,一片的沉静,永远守住我的魂灵。”徽因选择了思成。志摩,泪眼婆娑,望着那辆黄包车消失在华北大平原,留下了未完的情书。
而金岳霖则是徽因的另一个怅惘。在徽因去世很多年后的一天,老金郑重其事地邀请了一些至交好友,到北京饭店赴宴,原因只有一个——今天是徽因的生日。一个很多年后仍然清晰记着徽因生日的人,一个为着徽因终生未娶的男人。我想,徽因不单单是思成的徽因,她是属于那一个时代的,整整的一个时代。
徽因是艺术的。她为艺术而生,为艺术而死。宾大的教室里,那个东方少女总是那么格外醒目;清华大学的讲台上,那位林先生总是那么挥洒自如;萧乾记忆中也留在冰心小说里的那间太太的客厅总是那么让人神往。河北赵州石桥、山西的应县木塔、五台山佛光寺,无不留下了她和思成追求艺术的足迹。几年间他们走遍了全中国15个省、200多个县,实地勘察了2000余处中国古代建筑遗构。那一张张定格历史的照片,那一篇篇来之不易的考证文字就是最好的证据。想想,勿说在风雨飘摇、兵荒马乱的旧中国,就是在如今的盛世谁有如此的热情与耐心。建国后,在对北京老城进行规划时,中央决意要拆掉三座老城门,而这就好像要拆徽因和思成的骨头一样——五十年后你们会后悔的。终于,只有历史见证了当年她和思成的执着。他们堪称中国建筑史上的双璧。
徽因是真诚的。她对祖国是真诚的。当年她们学成,义无反顾的回到祖国的怀抱,正如任公期盼的那样,她们确为中国的艺术做出了贡献。梁从诫曾经回忆当年思成和徽因为躲避日本人的轰炸,跟着营造学社在李庄的情景。梁从诫和母亲聊天,问:如果日本人打到四川你们怎么办?徽因特别平静地回答:中国读书人不是还有一条老路吗?咱们家门口不就是扬子江吗?这是一个母亲在教育儿子,这是一个中国知识分子在诠释生命。她对朋友是真诚的。当思成开车去南苑机场未接到志摩时,她是那么的坐卧不安。北京晨报上的那篇悼志摩是那么的情真意切。为了给志摩出集子,她居然像小市民一样去和凌淑华理论。在沈二哥徘徊迷茫之际,她毅然扮演了心灵的港湾。在老金落魄之时,她从容的照顾着他的起居。在香山半腰的凉亭,在北总布胡同的太太客厅,总能喝到她小心沏的茶。正如张洁说的那样,其肝胆相照的罕见的美好遂成了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绝唱。她身为人妻是真诚的。在东北寒冷的夜里,红袖添香,陪伴思成读书;思成登高测量斗拱,她使劲扶着旁边的梯子;风雨如晦的日子里,她总是慰藉思成心灵的一剂良方。她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家便围绕着她出现在什么地方。她头顶上也许只有高悬的星星,她脚下也许只有寒夜草丛中萤火虫的亮光。然而,她在哪,家就在哪。
这就是徽因,一奇女子。她是美丽的,美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在半个多世纪之前的四月的第一个清晨,她选择了离开,那可是最清新的时刻啊,留下了思成十七年的孤独和思念,也留下了一代知识分子永远的记忆。
徽因,你是人间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