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能人治理型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的非治理精英*

2014-03-11 08:16诸凤娟
云南行政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能人派系精英

裘 斌,诸凤娟

(绍兴文理学院 法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

论能人治理型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的非治理精英*

裘 斌,诸凤娟

(绍兴文理学院 法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

在能人治理型村庄,非治理精英对村庄公共政治生活的参与广度和深度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非治理精英对村庄公共政治生活参与的热情和欲望随着各种主客观因素的变化而发生变化。根据非治理精英、治理精英以及普通村民在村落场域中的博弈情况,我们可以将能人治理型村庄在纵向上分为治理者掌控、精英主导、群众自治等三种类型,在横向上分为一派独大、势均力敌、多派博弈等三种类型。

能人治理;非治理精英;治理精英;村民公共参与

当前,能人治理已成为农村基层政治生活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然而,治理能人只是村庄治理和建设主体的一个组成部分,此外,村庄中还有人数众多的普通村民,以及介在治理精英和普通村民之间,虽然没有担任村干部,但是照样在村庄中说得起话办得成事的非治理精英。笔者认为,这部分非治理精英在能人治理型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处于什么地位,其对村民自治运作的参与情况如何,是一个值得关注和探讨的问题。

一、能人治理背景下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的非治理精英

本文要讨论的是能人治理型村庄非治理精英对村庄公共政治生活的参与情况。实际上,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村庄,都存在非治理精英群体,只不过在有的村庄可能表现得比较明显和突出些,而在有的村庄表现得不那么明显和突出而已。因此,已有不少研究者对村落场域中的非治理精英进行了考察。例如,吴思红根据村庄精英所拥有的权力形式和影响力来源而将精英分为体制内精英和体制外精英,其中,体制内精英是指担任村组干部的治理精英;体制外精英是指没有担任村级公共组织中领导职务的非治理精英。[1]又如,吴毅通过对湖南省常德市白鹤村的个案分析,将村庄精英分为执掌权力的治理精英和不执掌权力、但拥有优势社会资源的非治理精英。[2]再如,卢福营注意到了现阶段农村基层政治生活中的不同村民由于拥有权力和所处地位不同,他们在村庄治理中所分属的层次也不同。其中,第一个阶层是管理者(村干部),第二个阶层是以头面人物面貌出现的非管理精英,第三个阶层是村庄中占有众多人数的普通村民群体。[3]

所谓乡村非治理精英,是指那些尽管没有进入村级公共组织的领导班子,但是凭借其占优势地位的政治、社会、文化、经济资源,对村庄的治理和建设产生明显影响的村民精英群体。村庄中非治理精英的来源多种多样,有的村民们尽管没有进入村级领导班子,但是担任着村民小组长、村民代表、或者是党员,经常有机会参加村民代表会议或党员会议,在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有较大发言权,成为村庄中的非治理型政治精英;有的村民曾经在年轻时担任过村庄公共组织的重要职务,如村支部书记或村长之类,现在虽已退居二线,但仍在村庄的老年协会或其他相关组织中担任着重要职务,对村庄公共权力的运作拥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成为村庄中的社会精英;有的村民担任着村办小学教师、村级医疗合作社医生等职务,因其有知识、懂文化而受村民尊重,成为村庄中的文化精英;有的村民则有着过人的经济眼光和经营意识,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家庭联村承包责任制的推行和村民自治制度的实施,这部分人从土地上被解放出来,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奋勇搏击,迅速掘得第一桶金,成为乡村中率先富裕起来的经济精英。

调查表明,单纯地将非治理精英划分为政治精英、文化精英、社会精英和经济精英是一种理想化的做法。事实上,很多精英之间是一种交叉兼容的关系。有的村民既是村中的村民代表、村民小组长,又具有较高的文化程度,善于接受新知识,能够对村内外的问题发表富有独创性的见解,因此兼有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的特性;有的村民虽已从村干部的岗位上退下来,但是在村庄中德高望重,说得响话,办得成事,同时又具有非凡的经济头脑,通过从事投资办厂、发展商贸等经营业务,成为村庄中的先富能人,因此兼具社会精英和经济精英的特质。有的村民甚至同时兼具三种或者四种精英的特质,这是我们在考察村落场域的非治理精英群体时不能不注意的。同时,村庄中的非治理精英群体又是一个流动性很强的群体。有的非治理精英本来在村庄中有较高的地位和影响力,由于其不思进取,缺乏责任心,逐渐丧失了占优势地位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资源,最后成为村庄中的普通村民。有的普通村民本来不引人注目,由于善于学习、敢闯敢拼,终于脱颖而出,受到村干部的尊重和普通村民的推崇,成为村庄中的非治理精英。

改革开放以来,党和政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城乡发展战略取向,使得农村基层干部们将能否发展好属下的地方经济作为衡量自己主政成功与否的主要标准,村民群众也将能否经营有方、斩金摘银作为评价是否是村中值得自己尊重和学习的能人的最基本依据。故此,村庄中有眼光、敢冒险、懂经营的先富能人成为当代乡村中最受干部和村民关注的精英群体,在村中的非治理精英群体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非治理精英对村庄政治生活的公共参与

有学者认为,非治理精英和普通村民相比,对村庄的治理和建设显得更加关心。凭借其高人一等的才识和能力,非治理精英比普通村民拥有更强的公共参与能力和利益表达水平。更为重要的是,历经了比普通村民更为频繁的公共参与的实践操练后,非治理精英培育起超越一般村民的公共参与责任感和公共理性。[2]通过对非治理精英的进一步考察可以发现,其对村庄公共政治生活参与的热情和欲望实际上是随着各种主客观因素的变化而发生变化的。

(一)非治理强势精英对村庄政治生活的公共参与

非治理精英中的强势精英手中掌握着比一般村庄精英更丰富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资源,同时也比一般村庄精英拥有更高的权威和更大的政治影响力。通常情况下,非治理强势精英倾向于积极参与村落场域中的公共政治生活,这有利于实现他们更高的价值追求。以非治理强势精英中的经济精英为例,改革开放以来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的奋勇搏击和敢为人先,使他们成为乡村中的先富能人,在创造物质财富方面实现了自身的人生价值。然而,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人的追求是多高层面的,而且呈现出由低层次追求向高层次追求不断攀升的趋势。强势的非治理经济精英一旦在追求物质财富方面实现了其目标,往往会进一步追求政治上的成功。基于各种主客观条件,对于村中的强势经济精英而言,积极参与村级权力结构中领导岗位的竞选,积极在村务管理过程中献计献策,施加自身的影响,提高自身的政治地位,成为他们追求自身政治价值与实现政治诉求的主要渠道。

同时,非治理强势经济精英扩大自身在村民自治运作中的公共参与,还有望在经济上为自己搭建一个更宽阔的平台。[4]在当代乡村基层,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作为村庄公共权力结构中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是受政府和民众尊重的治理精英,是村庄当家人和政府代理人两重身份的合一。因此,非治理强势经济精英如果能在村级选举成功后如愿担任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其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荣誉声望和政治追求的成功。有了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的金名片,他们在对外经济交往中可获得更高的信誉度,做成更多的生意。有着这张金名片,经济精英们还能获得与政府干部更多沟通的机会,从而有助于他们经济事业的发展。当他们的企业遇到经营上的困难或需要政府的政策支持时,作为一般的经济精英很难随时与政府有关部门取得沟通,而担任了村庄领袖的经济精英们却可以在因村庄事务而取得的与政府干部的接触机会中,公事私事一块儿办。

以浙江省义乌市为例,义乌市的个私经济非常发达,那儿村庄中的经济精英们问鼎村庄领袖职位的热情非常高,究其原因,通常不外乎“为民为名为利”三个词,如果竞选村庄领袖职务并取得成功,非治理经济精英可以转换为治理精英,可以利用自己的村干部身份和权力为村民和村庄做些事情,从而在政治上实现更高的价值追求;而非治理精英所拥有的村干部身份使得自己在村内外更受人尊重和信任,这又为其个人业务的经营和发展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不过,调查发现,也有为数不少的非治理强势经济精英无意问鼎村干部职位。究其原因,则是多方面的。例如,有的非治理经济精英通过长期打拼和经营,手头已经积累起相当殷实的财富,在生意场上也已经形成良好的经营口碑,因此已经没有必要通过谋取村干部职位来扩大其在当地的影响力和提升其在经营场上的美誉度,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其参与村干部竞选的积极性。又如,有的非治理强势经济精英尽管有通过参与村政来提升其影响力和声誉度的动机和欲望,然而,其经营的产业却需要他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他参与村级选举并取得成功,将不得不在经营好自己企业和管理好村庄事务之间作出不二选择,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其参与村庄公共政治生活的积极性。

(二)非治理弱势精英对村庄政治生活的公共参与

除了非治理强势精英,村庄中还有介于非治理强势精英和普通村民之间的非治理弱势精英,也可谓之弱势精英。在村落场域中,这部分手中拥有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资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弱势精英往往具有比非治理强势精英更为强烈的参与村庄公共政治生活的欲望。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手中已经拥有的政治、社会、经济等资源较为有限,对他们而言,如果能够通过参与村委会等选举而进入村级公共组织的领导班子,如果能够通过积极介入村庄的治理和建设而施加自己的影响,对于提升其自身的威望和在村中的地位无疑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另一方面,政治和经济又往往是相连的,乡村弱势精英在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地位和影响力的增强又有助于其经济利益的保障和实现,这恐怕是我们在调查研究中注意到的一些非治理型弱势精英在村庄公共生活中显得特别活跃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自身所拥有的政治、经济、社会等优势资源的有限性,非治理弱势精英在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所拥有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与强势精英相比还是有明显的差距,因此,非治理弱势精英能否实现其扩大对村庄政治生活的公共参与、提升其在村落场域中影响力的愿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能否得到非治理强势精英乃至治理精英的支持。

然而,调查表明,可能令非治理弱势精英们遗憾的是,不少治理能人对这些弱势精英们进入村庄公共权力核心系统的欲望并不抱支持的态度。前不久,我们在调研一个先富能人治理型村庄——浙江省嵊州市何村时,该村支部书记宓某告诉我们:“我们村干部连选连任的很多,我认为这是很有必要的。为了保持工作的连续性,我们自己主张村干部尽量能连选连任下去。作为村里的主职干部,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村庄发展,而村庄发展势必要求班子的稳定性。像我们何村干部中有四人已经连选连任五届,而且是在同一职位,旁边一个自然村的村干部连任也在三届以上。①据调查,何村由三个自然村组成,三个自然村根据上级政府的要求统一成立了村级领导班子。同时,为了便于管理,每个自然村有相对独立的经济核算和干部配置。这就保持了村干部班子的高度稳定性,以及工作的连续性。其实,只要我稍微关照一下,任何一位新人都可以通过选举当上干部,但这样容易乱套。我这方面的态度非常明确,也常有人来同我商量:‘我想试试看,去竞选一下。’我总是告诉他,按照规定,只要是该村成年村民且没有违法犯罪行为,谁都可以参加竞选,但是我是不支持的。那他就会说:‘你不支持,我就不必去瞎折腾了。’有些村民本来想参与竞选,同我沟通后不再打算参选了,我也不会将他与我沟通的事抖出去宣扬,而是放在肚子里。这样,我全心支持现任干部,班子就会很团结。否则,这个来竞选那个来竞选,会弄过头的。像我们通过这样做工作,竞争村干部职位的人就明显减少了,所以很多干部都是连选连任并且其得票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②资料来源:2012年9月4日下午,调研组与何村村支书MMJ的访谈记录。

(三)非治理精英公共参与的发展走向

从宏观上来说,经济决定政治,政治是经济的集中体现。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和村民自治制度的实施,农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生产自主权和利益表达权。随着乡村基层经济和社会发展,广大村民必然会产生进一步参与村庄公共政治生活、实现其多层面价值的诉求。鉴于乡村非治理精英高人一筹的公共理性和对村落集体的责任感,其参与村庄公共生活的热情和能力也超过了普通村民。因此,乡村非治理精英在总体上呈现出不断扩大其公共参与的发展走向。值得注意的是,在能人治理型村庄的村民自治运作中,尽管非治理精英以中共党员、村民代表、村民小组长、企业主、商人等多种面貌出现,然而,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改革开放新时期,个私业主、集体企业经营管理者、商人等生产和经营能力高人一筹的非治理经济精英,在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往往显得特别活跃和引人瞩目。为了谋求自身在村级公共权力结构中的地位,提升自己在村庄公共权力运作中的影响力,非治理经济精英在村级选举中一方面通过走上层路线,积极谋求村庄领袖和地方政府对其参选的支持。另一方面,他们还注重走下层路线,给村民竞选承诺、亮出自己施政纲领,甚至通过经济攻关争取选民手中的选票。我们在一些能人治理型村庄调研时,就不时听到非治理经济精英为了争取村级选举优势,不惜花费钱财的案例。一位村主任亲口透露他在上次竞选时曾以数百元的价格从村民手中争取到为数不少的选票。③材料来源:2012年8月25日下午,调研组与浙江省嵊州市浦村村支书WJL、村主任YBZ的访谈记录。

值得欣喜的是,我们在多个能人治理型村庄调查时,很多村民告诉我们,尽管有些竞选者利用其非凡的经济实力,在选举期间向选民展开了香烟攻势、煤气攻势、旅游攻势甚至赤裸裸地用钞票来交换选民手中的选票,然而,由于村级选举的制度设计越来越规范化和细化,如我们调查的各个村庄在选举期间均按照上级要求专门设立了秘密划票间和秘密投票间,这样,有些村民尽管在表面上答应了一些竞选者的关照请求,甚至对其塞过来的钱财也照收不误,但是在实际划票和投票时仍然可以按照自己的衡量标准来选举村级公共组织的领导人。换言之,他们并不全是无原则地“你给我钱,我就给你投票”,而是根据他们对竞选者的考量和比较,看哪位人当选对村庄有利,对村民有利,就把选票投给哪一位。村民们在选举过程中彰显出来的这种公共理性无疑值得肯定。

三、非治理精英、治理精英与普通村民多元博弈下的村庄公共政治生活

能人治理下的村庄公共政治生活非常丰富多彩,实际上是一个不断变动的政治生态系统。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农村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农村社会成员不再是铁板一块,而是在纵向上分成很多层,在横向上分成很多派,从而构成纷繁复杂、充满活力的农村基层政治生活。

(一)纵向分层背景下非治理精英、治理精英、普通村民的多元博弈与村治态势

现阶段,随着能人治理型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非治理精英、治理精英、普通村民等村民阶层的涌现,这些不同的村民主体从维护自身利益、实现自身追求出发,在村落场域中展开多维度博弈,由于各个层面力量上的差异,最终形成治理者掌控型、精英主导型、群众自治型等各种丰富多彩的村庄治理模式。

1.治理者掌控型。在这种村治态势下,主政村治的先富能人对村庄公共权力结构和村庄公共权力的运作据有绝对的掌控地位和主导力量,而村庄中的非治理精英和普通村民则在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缺少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参与实力。在这种村庄治理模式中,治理精英往往利用自己占有绝对优势的村治基础,在村落场域实施威权治理,治理能人的意志直接体现为村庄的经营和发展方向。这种村治模式尽管具有治理能人号召力强、决策效率高等优势,有可能实现村庄的跨越式发展。但是也极易蜕变为能人专制,村庄有可能蜕变为治理能人的独立王国,最终抑制非治理精英和普通村民的公共参与权利,损害村庄的长远发展。

2.精英主导型。是指村庄的治理能人和非治理能人有序合作,一同主导着村庄公共权力的运作。在这种村治模式下,由于主政村治的先富能人具有较强的民主意识和公共理性,或由于非治理精英在村治运作中富有威望和影响力,最终导致了治理精英和非治理精英的结盟,一同主导着村庄的治理和建设。作为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富有威望、能力和水平的治理能人和非治理能人,他们的合作无疑是村庄治理的福音。尽管这种治理模式实际上属于精英治理,同村民自治制度中蕴含的村民自我管理和自我服务的原则精神仍有一定差距,但是,在当下村民群众的整体素质有待于进一步提升,而村庄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又亟待快速推进的客观背景下,国家治理和建设的政府推进型与村庄治理和建设的精英主导型就达成了一种较为和谐的统一。故此,这种村治模式既得到了政府有关部门的认可,也得到广大村民群众的支持。

3.群众自治型。在这种村治模式下,广大村民群众通过长期的民主实践和村治操练,已经熟练掌握了“四个民主”的原则和要求,村民群众在村庄治理中真正做到了自我教育、自我管理和自我服务的有机统一。在这种村治模式下,村民的民主素养和参与水平已经较为接近,作为主政村庄的领袖,其竞选村干部职务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更好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更好地为村民和村庄服务,而较少有为自己牟取个人私利的打算,他们经选举而担任村干部后,忠实地接受村民们的委托,履行村庄治理和建设的各项职责,并相应地行使各项权力。很显然,这种群众自治型的村治模式正是村民自治法律制度中所体现的一种理想型村庄治理模式。然而,由于受到村庄经济社会发展和广大村民群众素质、水平的制约,这种村治模式在现阶段的能人治理型村庄中还较为少见。

(二)横向分派视角下非治理精英、治理精英、普通村民的多元博弈与村治格局

调查发现,村民除了在纵向上可以分为参与实力和水平不同的各个阶层以外,还可以在横向上分为由于利益诉求不同而结成的各个派系。有研究者曾指出,“派系竞争是精英人士在以自我为中心的利益驱动机制运作时,逐步意识到个人追求的目标不能以独立的方式予以实现时,而转而寻求集团力量的一种路径选择”。[5]能人治理型村庄中各派系的较量和竞争,导致不同村治格局的形成。根据能人治理型村庄公共生活中派系数量、力量等方面的差异,可以将各派系的博弈分成下述几种类型:

1.一派独大型。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治理精英的经济能人已在村庄中树立起自己无可撼动的优势地位。村中的非治理精英和普通村民鉴于治理能人的势力和影响力,或者采取依附治理能人的策略,成为治理能人掌控下独大型派系的一员;或者尽管对治理精英的行为不以为然,但鉴于治理精英的势力,通常采取不公开与之抗衡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村治的发展趋向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治理精英的素质和目标取向。如果治理能人具有较强的公共理性和责任感,就会在治理中较多考虑村庄的公共利益和村民群众的发展诉求,从而推动村庄公共权力的良性运作。而如果治理能人的民主意识薄弱,缺少管理和建设村庄的责任心,就会利用其在村庄中的地位和权势,动用村庄资源为自身及其所在派系谋取私利,从而遏制村庄的发展,并导致村庄中干部和群众之间矛盾的累积。

2.势均力敌型。在这种情况下,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存在着两个以上势均力敌的派系,治理能人往往凭借其村庄当家人的角色,集聚一批村民团结在其周围,形成一个以治理能人为核心的派系。然而,除了以治理能人为主的派系以外,村庄中还存在其他一个以上很有分量的派系,一般情况下,非治理强势精英往往成为这些派系中的中坚分子和主导力量。他们或者对治理精英上台心怀不满,或者对治理精英的治村政策持不同意见,或者有不同于治理精英所在派系的重要利益需要维护,等等,而需要结成新的派系。这些不同的派系在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展开博弈和较量,由于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压倒谁,最后很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为了避免在派系争斗中两败俱伤,最终走向彼此合作;另一种情况是势均力敌的两个或多个派系谁也不能打垮谁,但谁都不愿妥协,于是采取对抗的态度,这就容易造成村庄治理的紊乱和村政建设的瘫痪。

3.多派博弈型。在这种情况下,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存在着众多派系,他们以血缘、地缘、业缘或共同的文化、价值取向和利益为连结纽带,在各派系领袖的率领下,相互之间展开较量和博弈。在多派博弈的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中,治理精英和非治理精英依然是各派的领袖人物和核心力量,他们往往对本派系的集结基础、价值取向和行动目标有着清晰的思路。与之相反,不少普通村民则往往对自己在相关派系的归属表现出较大的随意性,他们有时觉得甲派系的主张能代表自己主张,于是就加入到甲派系;有时又觉得乙派系的主张更能保护自己的利益,于是就流向乙派系,成为其中的一员;有时候则在各派系之间摇摆不定,不知道该跟谁走,该赞成谁反对谁。在多派博弈的情况下,有可能较充分地调动各个层面的村民群众参与村庄公共政治生活,从而有利于村民自治的推进;也有可能造成各派系群雄混战的局面,导致村庄秩序的破坏和村庄发展的受阻。

[1]吴思红.村庄精英利益博弈与权力结构的稳定性[J].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03,(1).

[2]吴毅.村治中的政治人——一个村庄村民公共参与和公共意识的分析[J].战略与管理,1998,(1).

[3]卢福营.遭遇社会分化的乡村治理[J].学习与探索,2007,(5).

[4]黄俊尧.先富能人参政背景下的村庄政治生活[J].云南行政学院学报,2007,(4).

[5]孙琼欢.中国农村派系竞争的利弊分析及对策建议[J].中国农村观察,2003,(2).

(责任编辑 李保林)

D631.43

A

1671-0681(2014)03-0120-04

裘斌(1970-),男,浙江嵊州人,绍兴文理学院法学院副教授;诸凤娟(1971-),女,浙江绍兴人,绍兴文理学院法学院教授。

2014-01-15

浙江省绍兴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十二五”规划2012年度重点课题“农村能人治村问题研究——基于绍兴县的实证研究”(项目编号:125138),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2012年度规划项目“‘先富能人治村’对村民公共参与的影响及对策研究”(项目编号:12YJAZH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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