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研究

谷钰莹

(中央财经大学，北京 100088)

决策在《孟子》中有“权变、乘势、决策之道”的表述，是主体面临所要解决的问题及要达至的目标所做的决定与行为的集合。决策的形成过程是一个有关知识储备、思维、逻辑运行的复杂的心理推理过程，戴维·罗宾教授对依据经验所形成的一般决策判断有着精确的描述“已经积累并形成了，为一定环境中的人们所普遍持有的关于人物和事物在周围社会中的一般行为方式的观念的知识储备。从这个知识储备中，我们又做出了对典型行为的归纳概括”*David A. Binder & Paul Bergman, Fact Investigation,85(1984).，具体而言，这一过程在传统决策中主要依赖决策者个人或团体所积累的知识储备，并以之为基础而进行的一系列复杂、理性的逻辑推理。

最早将辅助决策系统用于对抗性实战指挥的是在现代战争。如海湾战争中以美国为首的34个国家组成的多国部队，“从部队集结、调动、部署到战斗协调，海陆空天电协同，这样庞大、复杂战争机器的有效运作正是得益于指挥者背后的作战辅助决策指挥管理系统”*张克，刘永才等：作战指挥辅助决策系统探讨.战术导弹技术，2002(3)：63～68.，在和平时期，这样一套辅助决策系统如果能够被合理地应用于公安指挥管理工作，其科学性、高效性将会彻底改变公安决策的未来。概言之公安辅助决策系统应当是以现代管理学、运筹学、控制理论和行为科学为信息前端，以模糊数学和信息辅助决策的智能化和半智能化的人机交互系统为媒介，建构的辅助公安指挥人员有效决策的科学系统。在探讨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构建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研究探讨科学决策的判定标准。

一、决策系统的两个判断标准

社会问题的复杂性决定了决策对象的多样性，也进而影响了决策本身的多样性。大致战争的发动，小到邻里间的诉讼纠纷，决策行为存在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当摆脱蒙昧的人类开始思考决策行为本身时，面对如此繁复众多的决策现象，一个关键的问题成为思考的逻辑起点，即如何判断一项决策的善恶与对错。我们认为应当有两个关键的问题：一是决策凭何形成；二是决策何时做出。

(一)决策的信息标准

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解答了决策的形成基础问题，是一切决策行为发生的前提。人类决策的演变过程历经神灵决策、经验决策、科学决策三个阶段。伴随着人类生产力和改造自然能力的提升而进化，神灵决策依赖对相关祭祀礼仪信息的掌握，经验决策依赖对形成于日常生活、工作的信息的熟悉和利用，科学决策更为强调对决策涉及所有信息的科学梳理和解读。由此可见三类决策的共同特点，即是依赖对相关决策信息、知识的掌握和处理能力。可以说相关知识、信息的储备在决策的形成过程中起着十分重要的基础性作用。信息基础的夯实有益于科学决策的形成。

知识储备即是相关决策结果赖以形成的“信息前提”，信息量的完整与否、时效新旧，甚至“信息通过中间环节传输过程中，信息量的衰减，信息本身发生的变形和失真”*李秀林，王于，李淮春主编：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第3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都会最终影响所做决策是否能够很好的达致目标、解决问题。当人类在经验决策的基础上开始面临现代社会信息爆炸、全球化加剧的时空变革时，决策所涉及的幅面之广、需求信息量之大，都远远超出了单凭个人或少数智囊、军师即可操控的决策能力范围。20世纪50年代，在现代管理科学的基础上人类开始迈入了科学决策阶段，可以说对“信息”的收集、甄别、处理能力的差别，无疑是区分经验决策与科学决策的重要甚至唯一标准。以此“信息标准”构成了衡量决策系统优劣的重要指数。

(二)决策的时机标准

第二个问题关注了人类进行决策活动的目的，一切人类的有意识活动均伴随着突出的目的性。而人们进行决策活动的目的即在于解决相关问题。对信息的积累、处理能力仍然只是一个有效决策得以形成的基础性准备，是有效决策的形成前端，就决策本身而言，有效解决相关问题才是其根本所在。因此对决策行为的研究应本着“问题”意识，而“问题”总是存在于一定的时空条件下，抛开了对时空条件的关注，“问题”便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一些典型的例证即是在决策大量形成、运用的军事、司法、商业、行政领域，发生于其中的问题对时间有着严格的要求，战机稍纵即逝，决策如果未形成于其得以发挥作用的时间点之前，则成本投入产出为零，可见决策的形成时间无疑是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参数。“时机标准”构成了另一个研究决策系统的重要切入点。

通过对一般决策行为的总体梳理分析，明确了以上衡量、制约科学决策工作的两个标准：“信息标准”和“时机标准”。这两个标准构成了我们研究评判一般“决策系统”的切入点和着力点。作为一般决策系统的分支，对“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研究也应当秉持以上的“标准意识”，以其为参照指导我们对“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研究方向。对这些标准的把握和实质改善也自然将会是建构、系统公安辅助决策工作，提升公安管理、指挥决策质量的重要内容。

二、辅助决策系统与应急指挥预案*2006年国务院发布《国家突发公共事件总体应急预案》，确立我国政府应对自然灾害、事故灾害、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帮助国家决策层有效应对的规范化、制度化，在其出台前后各地政府也均有类似《总体应急预案出台》但因其并非只针对公安工作展开，故本文不再赘述，只在下文就各地公安机关制定的公安应对预案进行解读。

相关评判标准的建立，构成了我们研究、完善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逻辑主线，在明确主线的前提下，我们开始寻求为相关研究提供技术参照，以明确研究的重点和方法。为了进一步明晰在开展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研究中应当注意的问题，我们选择了以现今广泛应用于公安系统，并为广大警员所熟悉的应急指挥预案为参照对象，使用比较的方法，选取一些角度对二者间的差异进行解析，以解决构建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研究的具体技术问题。

辅助决策是公安日常指挥、管理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指挥人员在面临突发事件、复杂态势时，常常需要其快速准确地做出分析和研判，在实行行政首长负责制的公安机关，决策者仅靠个人经验和能力很难在现实的瞬息时间里做出准确的判断，也就导致了决策失灵、贻误战机、事态发酵等一系列严重后果，因此我们希望寻求一种能够帮助公安决策者有效应对常规和非常规的管理、指挥工作的信息系统以辅助决策者。

公安指挥预案*也称应急预案，是公安应急管理指挥调度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用于应对各类社会安全事件，高质量的应急预案为应对以上事件的处置工作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和保障。目前在我国公安实践中，各省市公安系统在高发的部分治安、刑事领域已经建立了有针对性的有效应急预案，可以说在目前的公安工作中有着较高的熟知度和认可度。在功能上即是一种帮助决策者应对突发事件进行快速决策的辅助系统，其是为“迅速调动警力平息和处置某种紧急治安事件或重特大刑事犯罪活动而制定的具体实施方案”*何银松，杨鸣.公安指挥预案研究.江苏警官学院学报，2005，3.，尽管在功能上均为应对突发、紧急的治安、刑事案件而制定的，在客观上也确实起到了帮助决策制定的作用。但指挥预案相较于辅助决策系统：在结构系统性、功能完备性、实用操作性以及适应范围上都存在着较大差别。鉴于公安指挥预案在公安实践工作中的熟知度和认可度，我们拟以公安指挥预案为参照，结合其存在的问题论述辅助决策系统有效运用的必要性。

(一)结构系统性之别

应急指挥预案在各省市公安系统已经初具规模，甚至形成了其行政区域范围内的“系统化建构”。以上海市为例，仅2005年一年上海市公安局制定了数十部预案，“包括18部处置暴力性案件预案、17部处置群体性事件预案、12部处置治安灾害事故预案、4部处置恐怖袭击类事件预案，以及其他专项预案”*数据来源上海市公安局应急联动中心http://www.police.sh.cn/shga/gweb/yjgl/.。而且可以预料，伴随各种新情况、新类型的出现，有关预案会进一步增多。

尽管众多预案看似以所属职能领域进行了系统分类，如暴力性事件、群体性事件、治安灾害事故、恐怖袭击事件等，实则区分标准并不科学，相关内容存在着交叉。如治安灾害事故与群体性事件，暴力性事件与恐怖袭击等等，缺乏一个科学标准的分类，自然使得相关划分缺乏系统性，甚至导致了不同预案间的同构性*对此，实务部门曾打趣道，新旧预案的相近程度只要替换关键文字就可交互使用。，这也暴露了不同应急预案并未找准各自的准确定位，也可以说所谓的不同预案其实只有一个预案，即是没有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当我们将视线跳出应急预案体系时，不难发现，与其出现一种情况制定一种预案、暴露一个问题研究一种预案，以至始终无法预料、穷尽所有可能时，反而使自己的工作陷入对不同预案的区分、选择、把握中，由此我们能够看到制定一套完整的辅助决策系统，对于解决这一问题有着另辟蹊径、挥刀斩乱麻的效果，其显而易见的优点是，不需要在去区分不同种类的事件冲突类型，只要规模或复杂程度达致了启动辅助决策系统的标准，即可以辅助决策系统进行有关应急准备。

(二)可操作性不同

公安工作的实战要求较高，如果缺乏可操作性，则相关预案将沦为一纸空文。应急指挥预案存在的一个突出问题即是信息化程度不高，一些预案多是本部门、本机关经过摸索实践、失败改进的基础上形成的，通常只适用于本地区，称之为预案其实多是本地区公安系统上下级之间、不同部门之间如何协调、配合的工作流程或是程序手册，甚至是磨合出来的默契。一旦拿到别的地方或者用于应对新情况往往会出现问题，其更多地表现为一种实战策略，相较于依托现代管理科学所形成的辅助决策系统而言，其并不具有更多的优势。甚至可以说如果建立了完善的公安辅助决策系统，将相关应急预案置于决策系统之数据库之中，或是对现存预案进行拆解，分别作为指挥意图模型、目标模型、警力装备模型、方案评估模型中的数据信息，完成构建辅助决策系统各个模型建构，将会发挥更大的作用，也更具可操作性。

(三)信息化程度不同

正如上文所论述，“信息标准”是决定未来公安辅助决策工作的一条命脉，“‘第五次警务革命’将侦查改革推向了一个建构于信息化的全新平台，信息主导侦查将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巩寒冰，蔡鑫.信息化侦查深入推进的新思路.科技信息，2010，(30).，然而由于缺乏专门的管理、指挥预案信息系统。以天津市为例，由于缺乏专门的预案信息管理系统，天津市公安局指挥中心需要通过往来电子邮件的方式同下辖47个二级单位联系，“具体流程是分局及直属单位以电子邮件向指挥中心呈递预案，在审核后由市局再以电子邮件告知下级单位，其中还包括预案的修改和调整工作”*贾海军.天津市公安局应急指挥平台预案共享系统研究.天津大学2009年研究生毕业学位论文.，耗时巨大。

三、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信息标准

正如上文分析，信息的收集、甄别、处理能力的质的提升，构成了现代科学决策系统的最大优势，因此对信息的把控能力是一个辅助决策系统所要完善的首要部位。公安决策信息是涉及公安工作及其相关事物运动状态的知识积累，是公安系统内部上传与下达，体现公安工作活动规律及其变化的消息、报告、情报、指令、代码、数据等的总称。开始于20世纪90年的“金盾信息工程”以完成了信息化侦查的基本铺设，公安通信网、计算机信息系统、移动警务系统等收集、存储的相关警务信息已达到了一定的数量级，可以说已经为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信息前端的构建做好了基础性的铺垫工作。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建构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即是建立一个开放式的，集定性分析判断、定量统计计算一体的信息处理单元。这一信息单元应当至少包含以下信息库*代永卫，司志刚，费华平.基于数据仓库的公安决策支持系统设计.微计算机信息(管控一体化)，2007.23(6-3).：指挥者意图信息库；目标人、物信息库；警力装备信息库；方案信息库。

(一)指挥者意图信息库

指挥者意图信息库主要用于存储和收录指挥决策人员的意图信息，为开展相关决策部署活动提供最直接依据。

(二)目标人、物信息库

利用侦查信息化平台，对接搭载“全国违法犯罪人员信息库、全国在逃人员信息库、暂住人口信息、旅店住宿登记信息、特种行业及从业人员信息、网吧上网人员信息、在逃人员信息、涉毒人员信息等”，“车辆登记信息，车辆、手机GPS定位信息”等，综合使用图标、数字、影响等的信息表达方式。借鉴军事目标分析的方法角度，从特定的地理环境入手，分析判断目标的威胁程度、目标的意图等。通过对目标的综合分析对其进行分类排序，为下一步的方案采取、决策评估提供支持。

(三)警力装备信息库

该信息库用于收录和存储特定行政区域内或公安辖区内的警力装备技术支援的配备情况。主要包括存放录入公安、武警的警力编制配备情况；警棍、手铐、催泪喷射器、强光手电、警用制式刀具、急救包、多功能腰带、防割手套、枪支、对讲机、警务通、防刺服和警用装备包等常规武器的性能和配备情况；警用转轮手枪、18.4mm布袋弹、38mm系列防爆弹、64mm催泪子母弹发射器、拐弯抢、新型网枪、加长型防爆警棍和软质防弹衣等新型警用装备的性能和配备情况；警务用车、防爆车等的性能和配备情况等。为应对突发情况时，供给决策着最全面、完备的武装信息。

(四)方案信息库

用于录入存放有关信息，供决策者使用采纳。对此我们提出的一个假设是：如上文所分析，将传统的应急指挥预案予以信息化分拆、解读，将其录入方案信息库，此外该方案信息库还必须包括常规和非常规的组织决策方案，如准备规划、处境批次、阵地布控、时机选择、后勤保障等的方案设计。以全面做出可供决策者选择使用的应对方案。

在完成了以上信息库模块的搭建以后，我们已经做好了辅助决策系统的信息化前端，并且这一信息库可以搭载信息化侦查的网络平台达到在全国范围内的构建和假设，以尽可能多的吸收、存储信息，当其信息积累达致一定程度，借助人工智能化的处理系统，则辅助决策系统将会发挥更加完备、更加科学的决策作用，但是必须明确的是这一前端的构造仍然有赖于人工智能和模糊数学的模型处理模块*人工智能和模糊数学模型包括产生式规则、谓词逻辑、语义网络、框架等知识表达方式，以及专家经验、神经网络等打搭建，在此本文囿于学科限制不再赘述。的处理分析。

四、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时机标准

公安指挥工作常常面临一些突发的紧急情况，此时指挥人员掌握的信息很难做到全面，也难以保证确切，而指挥调度的进行又不能等到所有信息研究透彻以后再做出决断。因此辅助决策系统的重要目标即是在突发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做出判断，甚至能够根据舆情动向、目标人群态势积极预测出可能发生的重要事件，提前帮助决策者采取行动，将相关事件消弭。这都对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时效性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一)决策者意识

具有决策权力的公安领导者和领导班子为主的公安决策主体，必须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判断力以及行动力，面对突发事件或者正处于发酵阶段的事件，能够快速捕捉到其可能的发展形态和趋势，积极做出应对。这一方面依赖决策者的个人能力和工作经验，是以其长期从事公安一线工作、熟知相关处理流程为前提的，此时公安管理、指挥辅助决策系统是以弥补决策者主观性缺陷和不足而存在的，在决策者延迟反应、疏于应对时，能够提供预警支持，强化、敦促决策者的快速响应意识。

(二)信息更新的及时性

公安辅助决策系统的信息库，应当时刻处于一种开放的态势，因为绝大多数社会突发事件的形成，都有一个酝酿、萌芽、发展的过程，在其发生的各个阶段都会释放出不同的，带有各自特点的信号信息。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都带有着典型的个案特征，因此及时的识别相关信息和特征，就可以帮助决策者同事件发展同步做出响应决策，自然提升了决策的及时性。如2005年6月下午发生于安徽的“池州群体性事件”*参见网易新闻http://news.163.com/05/0701/10/1NINPELD0001124S.html。原载《南方都市报》。，起因于4名乘车者与1名行人的争执，到当日晚间以发展成一起打砸抢的群体性事件，其促成因素包括不实的传闻、不法分子的煽动、公安处置不当等。如果当地公安机关能够在事发酝酿、转变的关键时刻，识别这些因素采取相关决策，必然能够预防一起群体性事件。与此类似2008年7月“云南孟连群体性事件”*参见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2107303.htm.，执行任务的公安民警被500余名群众围攻，这起表面上的群体性社会突发事件，实质上是当地胶农与企业长期存在的经济利益纠纷所引起的一起严重群体性事件，其发展同样经历了一个过程，包括被别有用心者挑唆。从相关事件的发展过程我们不难看出，科学决策的制定形成事实上存在许多可供识别、利用的时机和因素，事件的发展处在一个长期的潜行过程中，这样一个过程并非是完全隐蔽的，其仍然会在其发展过程中释放出许多信号信息，公安辅助决策系统信息库应做到实时地吸收、辨别、更新新增信息，将其处理解读为本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以辅助决策者做出准确的判断。

(三)辅助决策系统运行的时机要求

如上文谈及的天津市公安指挥系统在其平台整合之前，其层级之间的信息传递不但低效而且繁复，辅助决策者作出判断的辅助系统分散在47个二级单位及更多的下属机构中，而且不同二级单位之间缺乏标准的、统一的信息传递模式，其给决策者带来了难以做出统一判断、统一部署的问题。这样一套辅助决策者的系统是难以实现时机的严格要求的，因此要组建科学的辅助决策系统，则必然在决策者、辅助系统以及执行者之间，建立一条规范化、标准化的信息传导机制，使决策真正系统化。从明确指挥者意图——形成辅助意见——形成辅助方案——决策者选择——发布决策——执行，形成一套快速、畅通的决策形成机制，才能更好地满足辅助决策系统的时机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