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竹禅佛门里的艺术人生

2014-03-11 02:33绾绾徐建李晶
城市地理 2014年9期

文+绾绾 图+徐建 李晶

圣僧竹禅佛门里的艺术人生

Zhuchan An Artistic Monk in Shuangguitang Monastery

文+绾绾 图+徐建 李晶

他是一代虔诚圣僧,为振兴双桂堂,呕心沥血迎请舍利子、贝叶经等佛教圣物。他精通书法、绘画、刻印、琴艺,以画说法,以琴说禅,与“扬州八怪”不相上下,他就是佛界艺僧——竹禅。

英文导读: Zhuchan is the tenth abbot of Shuangguitang. He is famous for his drawing, calligraphy, countermarking and so on. His works is zen-like and artistic. So we know him as an art monk.

为慈禧传戒的双桂堂第十代方丈

重庆梁平县有座名扬天下的古刹双桂堂。之所以是“堂”,而不以“寺”或“庙”,只因这里是西南禅宗大学堂,教出了一批方丈与住持。双桂堂创始人破山禅师,一生培育弟子一百余人。后来,这些弟子云游四海,甚至远赴东南亚等地区,振兴了许多毁于战乱的寺院,成为西南汉传佛教的主体,故有“云贵川禅宗祖庭”之称,并尊其为“堂”。

祖籍梁平县仁贤镇的竹禅大师便是双桂堂的第十代方丈,史料中记载的竹禅行为举止一向异于常人。出家为僧的他旅居北京时,曾逢慈禧太后昭告天下,欲求能在六尺长的宣纸上画九尺高观音像的能人异士,于是他一把扯下告示,进宫作画。相传他泼墨自如,大笔一挥,一个体态丰盈、弯腰插柳的九尺观音便活灵活现地跃然六尺纸上。慈禧太后看得如痴如醉,对竹禅和尚的智慧和画技大为赞叹,当即便拜他为法师,皈依了佛门。从此以后,慈禧就成了大家口中的“老佛爷”。

因竹禅和尚非同寻常的佛学造诣与艺术功底,双桂堂众僧一致要求迎请他担任方丈。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已七十六岁高龄的竹禅和尚回到故乡梁平县,承众望所归,出任双桂堂第十代方丈。他将平生所有积蓄用于改建双桂堂,重修各大殿堂,又亲自绘制壁画,使得双桂堂面貌焕然一新。

左右页图:藏于重庆市规划展览馆里的竹禅雕塑,将一代宗师的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

“王子出家”与“报国削发”之谜

关于竹禅出家的故事,一直众说纷纭。

竹禅俗姓王氏,号熹公,不到二十岁,便在梁平县报国寺剃度出家,受戒于双桂堂,嗣法于双桂堂第九代法脉一超禅师。他爱竹如命,因心中有竹,所画之竹惟妙惟肖,又因身为禅师,所以取名竹禅。他又精于篆刻,所以在他的作品中,世人时常可见“王子出家”、“报国削发”两个盖印。

短短“王子出家”四个字,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有史料加载竹禅曾经是前朝王公贵族的后裔,本来家室显赫,衣食无忧。但随着明代衰亡,清朝崛起,覆巢之下无完卵,国破了,小家自然难保。竹禅的家族在朝代更替中未能幸免,受到重创,一落千丈。竹禅感叹:家待不下去了,一腔热血将寄予何处?就在他茶饭不思、心力憔悴之际,某夜突然一位飘逸的袈裟使者入其梦境,“般若波罗蜜”一番焚香梵唱,将经纶点亮。竹禅醒来,大有“佛心迟悟”之感,毅然决然前往报国寺,剃了头发,做起和尚来。后来竹禅从画像中得见双桂堂祖师——破山禅师的尊容,觉得眼熟,猛然发现这不就是梦里点化自己的高僧吗,顿觉佛缘甚深,从此更加勤心参悟。

关于竹禅出家原因,还有另一个更直白简洁的版本。即说竹禅和尚本姓王,因不满朝廷的统治,加之恃才傲物,图个逍遥自在,又因一腔爱国热情,所以在故乡的报国寺削发为僧,用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方式来报国,自然就是“王子出家”和“报国削发”了。虽然这样的说法,未能在任何一本史料中寻到能够佐证的蛛丝马迹,但相比前一个“祖师入梦”的版本,后者戏说的成分显然少了许多,也更贴合现实。

迎请圣物,宝镇双桂

竹禅所处的年代,战乱连连。面对民不聊生的动荡局势,竹禅并不能宁静地清修,他多次返回梁平,将卖画所得银两用于资助双桂堂,帮助双桂堂渡过难关。

清末时期的佛教甚为衰败,很多寺院成为做经忏的道场。为了振兴寺院在佛弟子心中的圣洁地位,竹禅在一生中为佛门圣物的迎请、供奉、交流做了巨大努力。众所周知,佛舍利被尊为佛教的至宝,能够迎请供奉舍利是每一座寺院至高无上的荣耀,而迎请舍利的佛教徒必须是在佛学上颇有功绩的人。竹禅早年在五台山之际,一心虔诚参佛传法,遍游名山大川,历经各种磨难,将佛学造诣传承四方。他用一片苦心终于请得了舍利子回双桂堂。寺院特为此专门建造了舍利塔供奉,并在柱上题字“荟萃七贤双桂堂里超凡境,堎嶒一塔万竹山中耸碧天”。落款为“新建舍利塔落成谨作楹联志庆,同治三年春部选训导临江周学子拜题”。如今,舍利塔作为镇寺之宝,来到双桂堂的每一个人都能在殿内读到刻于石壁上的“舍利塔记”,记文讲述了竹禅自五台山请回舍利子三枚的做出的良苦用心,也记录了他不畏艰难四海传法的功绩,并介绍了舍利子示现神通的传奇故事以及寺僧就此事所展开的禅语开示。

左上页图:竹禅曾任梁平双桂堂住持。

右下页图:迎回贝叶经是竹禅一生中绝大的亮点。

除了迎请舍利子,竹禅还请得三部贝叶经。第一部是五台山参禅时期所得,后来据专家鉴定为十一二世纪写本,当时竹禅将它和舍利子一并捐献给了双桂堂。双桂堂的住持洪道和尚为此专门修建了贝叶楼,以兹纪念。该建筑引得无数官僚文人前往撰联,竹禅的功德被广为称颂。而后的两部贝叶经分别送至普陀山普济寺和九华山九化城寺,贝叶经的册页上皆有竹禅题跋,极为珍贵。

同时,光绪十六年(1890),竹禅把千辛万苦寻到的破山祖师真迹和自己所绘的画作托学生方炳南带回双桂堂,并曾记文,希望舍利佛宝、贝叶法宝、破祖墨迹僧宝三大法宝集齐后,双桂堂可以兴盛不朽,其对故乡的热爱之情从未减退过。

书画琴音,禅意悠悠

竹禅不仅对振兴双桂堂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在佛法传承方面也是贡献颇多,而真正令他名流千古的则是在书法、绘画方面的超群技艺。《中国艺术家辞典》就夸赞他“水墨人物,山水竹石,人谓别成一派”。

书法上,他秉承唐代草书家怀素的遗风,用笔有力,笔酣墨饱,奔放流畅,一气呵成,所作之画多附有其草书或行书题字的禅诗。尤为让人惊叹的是他自创书体“九分禅书”,该书是对“八分书”的一个别出心裁的创意。竹禅曾说:“所加一分即禅味矣……禅字亦与字禅,不有损益即不足以成其禅也。”这种字体,看上去犹如铁笔所绘,从起笔到收笔皆充满力道,兼具篆书和隶书两种书体的美感,看篆似篆,看隶似隶,却又游离于此二书之外,仿佛被仙风道骨所渲染,禅味十足。

此外,竹禅还擅长画动物。成都宝光寺内有一幅墨狮图,就是他的杰作。画中的狮子十分逼真,笔墨浓淡恰到好处。最神奇之处就在于狮子极富立体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观察它,它都仿佛目不转睛地望着你。似乎人动,它也跟着人动,充满灵性。

左右页图:梁平双桂堂自创建以来,连续不断地修建了二百多年,民国时期,双桂堂以它宏传的规模、庄严的殿堂、丰富的藏经、独特的雕塑被列为“蜀中禅林之首”。

画作之外,流传于世的还有他的琴艺。他是蜀地琴派——泛川派的奠基人之一,同时为《枯木禅琴谱》作序时提出“以琴说法”的观点,指出把琴理和禅意融会贯通,共同修身养性,通过学琴达到参禅目的。不过,令人唏嘘的是,竹禅一生在琴艺上没有碰到灵犀相通的知己,他曾惆怅地感叹过:“抚琴参禅无知音。”这不得不说是他一生的遗憾。这些充满禅意又激荡心灵的悦耳之音,如今却只能空留在双桂堂的柱里梁上和墙缝之间了。

虽然抚琴无知音,但竹禅的书画却得到了传承。他的绘画弟子方炳南,后来成为清朝末年享誉全国的民间画师,特别善于绘画花鸟、蔬果。他首创的竹帘画,如今也成为了梁平最知名的工艺美术品。而在书法技艺上,方炳南也秉承了竹禅的遗风,双桂堂后山林塔碑的碑文便是他所撰。

如今的双桂堂翠竹环绕,虫鸣鸟语共欢。竹禅大师的雕塑屹立其间,接受着世人的朝拜。虽然大师已然远去,但他的那些融进了禅意的艺术作品完整地流传于世,佛界圣僧的艺术人生依然还在被后人传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