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杰
《终成眷属》与莎士比亚的婚姻观解读
李 杰
海丽娜和勃特拉姆之间的爱情纠葛是《终成眷属》整部戏剧的基本冲突,也是主要冲突。作品讲述了一个富有才华又十分漂亮的女主人公如何追求一个纨绔子弟的故事,那么 “终成眷属”后,他们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实际上,戏剧最后莎士比亚并没有像其他作家一样对戏剧的冲突做一个基本的交代,而且冲突的紧张氛围也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是分别走向各自的终点。
在海丽娜与勃特拉姆之间的爱情和婚姻纠葛中,《终成眷属》中戏剧基本冲突的双方并没有照着一个方向统一地发展,也没有缓解紧张情绪的迹象。但是这样的戏剧发展方向反而是最符合海丽娜和勃特拉姆个性和自己逻辑的:海丽娜痴情地恋着勃特拉姆,为此忍受了种种痛苦和侮辱;勃特拉姆蔑视海丽娜低微的身世,对她毫无感情。虽然两个人分别行走在各自的轨道上,但是通过一次戏剧意外,两人结成了夫妻:国王把勃特拉姆赐给海丽娜。不过,悲喜剧的氛围加上两人的原本逻辑,这次赐婚也是一个悲剧结局,勉强的婚姻后,勃特拉姆很快就抛弃了海丽娜,去寻欢作乐。
第二次意外重新调转了戏剧的剧情走向,勃特拉姆四处寻欢作乐,但最后却意外与海丽娜结合,国王再次出面迫使勃特拉姆接受海丽娜,这就是勉为其难的 “终成眷属”[1]。
翻看《终成眷属》,我们可以发现这出戏中最后获胜的并不是爱情,更不可能是婚姻,海丽娜最后的命运究竟如何,还是吉凶未卜。所以,莎士比亚的《终成眷属》虽然被定义为喜剧,但确实是彻彻底底的假喜剧、伪喜剧,因为换了的结局并没有出现,爱情只是阴谋的一个成分,带着浓厚的罪恶的阴影。两个主人公的光彩通过婚姻和爱情的渲染,变得十分炫目,但丑恶也被放大,让人们感到可悲可叹。海丽娜的悲惨命运没有得到真正的改变,勃特拉姆的贵族偏见也没有真正地抛弃。在莎士比亚看来,这种悲剧的冲突似乎是不可缓解的,自由恋爱、自由追求的婚姻似乎注定是死路一条。
对于莎士比亚的研究十分普遍,但是莎翁如何运用手法还原出一个婚姻架构的书写,这却是一个问题。一般认为,以《终成眷属》为代表的婚姻描写具有还原历史的特性,这种构架具有让后期读者了解时代的特性。但是很多研究者将莎士比亚的《终成眷属》简单地等同于同时代的其他文学创作,或者简单地认为是莎士比亚悲剧风格的文艺复兴代表作。但这是有很大问题的,首先,《终成眷属》创作于莎士比亚的第二个创作期,这一时期莎士比亚最为著名的是历史剧的写作和悲喜剧的创作,作品中有浓厚的中世纪田园风格;其次,这样简单的划分也使得我们无法了解《终成眷属》中还原性的思想含义。本部分将利用新历史主义的历史,解读莎士比亚在《终成眷属》中还原性的婚姻架构书写,解读碎片化历史所带来的丰富内涵。[2]
要想把握莎士比亚在《终成眷属》中的历史文化状态,就应该从人类的文化叙事符号或文化叙事方式开始,这种学术研究被定位为 “文化诗学”,即研究人们如何用文化符号组织现实经验,打造文化景象。“文化”便可以理解为社会历史面貌或景象,而 “诗学”则是文化研究方法的语言学层面、文化叙事的方式等。以《暴风雨》为例,格林布拉特在《学会诅咒》中对莎士比亚的《暴风雨》做了解读,他深入研究了有字化和无字化两个世界之间的冲突。此剧中,普洛斯普罗公爵被视为有着优越文化的欧洲的象征,而凯列班则是野蛮的无字世界的代表。凯列班的一句 “你们教会了我语言,而我得到的好处就是知道了如何诅咒”是无字世界面对优越文化的控诉。[3]
莎士比亚的创作中是具有真实性的,这一点研究者们毫不怀疑。虽然莎士比亚大部分的戏剧创作取材都来自于过去的历史传奇故事,但是有着很强的现实隐喻性和批评性。文艺复兴时期流行一种 “即兴创造”的方式,即 “置换”与 “吸收”,一个文化叙事者首先进入他人的话语系统中,用一种独特的方式重构它,将之内化为自身之中。比如在《看不见的子弹》中,就可看见西方人最早依靠智力、文化叙事手段而非武力征服殖民地,《亨利四世》中的哈尔通过进入下层社会,了解其生活、秉性等,之后便运用这样的文化叙事完成了对动乱的平息。[4]
莎士比亚婚姻观的另一个特点是反历史,“counter-histories”的依附便是逸闻,它们可以令人看到宏大叙事的历史是如何形成的,我们可以从逸闻这个小孔出发,并打断 “大故事”(big stories),进而可以看见在逸闻的边际早于叙事文本中的差异,让差异自我述说。这说起来有些奇怪,因为大部分的莎剧作品都是来自于历史故事的,经过莎士比亚的重新书写则变成了碎片化的历史,表达的也不再是历史故事,而是莎士比亚独特的观点。这种反历史的风格在《终成眷属》中也有所体现。
通过上文的分析,我们能够看到,莎士比亚对于婚姻、爱情、家庭、女性的观点确实是较为不凡的。在文艺复兴的时代里,人文主义观点逐渐地渲染和传播,关于个性自由、解放的论调不在少数,大有异军突起之势。
“人文主义”早在古希腊罗马时期就已经十分流行,但是当时的意思还较为浅薄,直到文艺复兴时期,这个词才经过几百年的沉寂后重新流行起来,开始对西方传统文化精神的重新发掘,实际上,文艺复兴就是对这种文化精神的内在继承。
所以,文艺复兴的特点便是回到古希腊、罗马历史悠久的 “人文主义”中去探索人的个性、再生,表达具有想象力、创造力的科学家、艺术家等,发扬被教会和神学所压制的人性和才气,唤醒被压抑上百年的沉寂思维。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文艺复兴时期的裸体画像,展现人的力量与身体美,也可以看到描写性与大胆爱情的文学篇章。这些在漫长的教会统治的中世纪都是看不到的。
具体到文艺复兴时期一般的 “人文主义”婚姻观,作家和思想家们论述的主要阵地是对于女性在婚姻前后的论述。由于男性文艺复兴前后在婚姻中的地位相对稳定,变化不大,所以女性成为文学和艺术作品中表现婚姻的主要对象,大体包括女人如何从传统的教会要求的贤妻良母和各种禁锢中解脱出来,甚至在很多作品中还有许多滥情的描写。这也是整个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思想的自我困境,仅仅将对女性的解放停留在人自身上来,而没有找出人的气质上,没有发现女性观中不可克服的女性气质现实。所以说,人文主义女性观的进步在于此,而弊病也在于此。
虽然文学史中常将莎士比亚归为文艺复兴一派的作家中,但事实上,莎士比亚与传统的文艺复兴人文主义观点有很大的差别,这些都在莎士比亚的婚姻观上有所体现。
笔者通过《终成眷属》中婚姻叙事的分析,再结合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李尔王》等创作后期较为成熟的悲剧作品,比较研究发现,莎士比亚并不是一个严格的文艺复兴旗手。我们常说伟人都是这样的两类人,一类是站在时代的前方引领整个时代,是时代的旗手;一类是站在时代的后方洞穿整个时代。但无论哪一种,都是对时代有着很强的批判性。
按照这样的思路去考察,莎士比亚的婚姻观就比较清晰了。他并不主张女性需要有多解放,多追求个性或者自由,反而,他站在中世纪的立场上洞穿整个文艺复兴时代,发现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诸多问题,比如说人们的思想被金钱支配,为了追求幸福、权利、个性、自由等而不顾道德、亲情这些传统的精神。所以,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女性勇敢地追求爱情,和爱人在一起,但是一旦结婚之后,这些过去活泼、大方、勇敢甚至泼辣的女性立刻变得温柔贤惠,成为贤妻良母的典范。从莎士比亚这样普遍的创作风格中我们可以看出来,他所认为的最优秀的女性反而是中世纪所提倡的女性风格,温婉善良,忠于丈夫,忠于孩子,这样的人是备受莎士比亚赞扬的。联想本剧中女主角的结局,还有《哈姆雷特》中的皇后和《李尔王》中的三个女儿就可以一目了然。
通过对比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莎士比亚所主张的婚姻观不是完全的人文主义,而是带有中世纪田园风格的婚姻观,他所向往的是那种等级有序、温馨稳定的中世纪田园社会,反而对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些社会丑恶十分唾弃。
本文通过对《终成眷属》的文本分析与叙事结构分析,发现了莎士比亚在叙述婚姻故事时不同于同时代文艺复兴作家的独特之处,并由此构建出莎士比亚独特的历史叙事方法。笔者认为,虽然莎士比亚被划归为文艺复兴一派的作家,但实际上其婚姻观上的体现更贴近于中世纪的传统思维。
[1][美]哈罗德·布鲁姆.摧毁神圣的真理:从圣经到当代的诗与信仰[A].杨慧林.移动的边界[C].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2:136-137.
[2]森林.新历史主义的文学观[J].海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01).
[3]张京媛,主编.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106.
[4]杨周翰,选编.莎士比亚评论汇编(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502.
李杰(1981— ),女,河北肃宁人,硕士研究生,唐山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