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是如何可能的”:现代新闻话语生产的形式与逻辑

2014-03-10 14:08张荣华
阅江学刊 2014年2期
关键词:话语公民媒介

张荣华

(陕西师范大学,西安710062)

“新闻是如何可能的”:现代新闻话语生产的形式与逻辑

张荣华

(陕西师范大学,西安710062)

作为普遍观念中的权利“载体”,新闻话语的功能价值研究受到学界的格外关注,却遮蔽了对其生产形式的澄清。实际上,“新闻话语”与“话语”关系紧密相连,从社会生产的角度看,新闻话语提供日常生活事实上的意义架构与实践批判,通过职业报道和非职业形式维系了民主制度下的信息流通;从话语历史的角度看,新闻生产表征“权力与权利”在启蒙与技术社会的直接博弈,渗透了不同社会情境下媒介组织规则与人的主体性的控制与反制。深入新闻话语生产的构成形式,观察它的生产主体和内在要素,对于反思和延展“新闻是如何可能的”这一理论命题将有着重要的分析价值。

新闻话语;职业报道;非正式传播;公民参与

“新闻是如何可能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疑问,而是质问“新闻”话语如何遵循了传统、技术与时代的种种传播规则,到底有着怎样的形式构成与支配因素?借助“话语”视角的考察,成为一个有趣的切入点。新闻话语是诉诸于事实价值的建构、生产、流通和消费的社会性信息,通过大众传播媒介从形式和语义上以言语、图像及其他方式进行表述和再现。20世纪60年代后,西方学者开始注重语言学、符号学、社会学等理论方法在媒体理论中的应用,并有针对性地讨论媒介结构、新闻生产与传播话语权等问题,代表人物有布尔迪厄、诺曼·费尔克拉夫、梵·迪克;国内学者曾庆香《新闻叙事学》对“新闻”这一类话语内部结构、生成、事实与意识形态建构等方面进行了探讨,联结与创新了中外新闻话语研究的基本问题,丰富了人们对“新闻”这一叙事形态(框架)的认识。然而,这些相对全面的研究却在新闻话语生产的特征分析方面略显薄弱,未能简洁地阐释其形式构成与内在逻辑。

一、新闻话语生产的理论起点

“新闻话语”是一个涉及事实与观点生产的实践概念,“是运用一定的语言系统叙述、重构新近发生的新闻事实,便是我们一般化理解的‘新闻’。”[1]显然,新闻是被采编制作生产出来的,而这个话语生产的过程包括两个方面:文本构成与社会构成。文本构成是指语言符号系统和语义结构与社会文化的心理认知结成的关系,它指向新闻话语的形式存在,是符号本体;社会构成则是指符号本体以外,维系话语规则的传播环境与控制体系,包括媒介体制模式、传播技术、职业标准、公众媒介素养……,指向新闻话语的社会来源和传播方式,是话语生产的实践部分。

关于话语生产的构成问题,语言学家索绪尔从语言学的角度作了最早的探究。他指出话语活动(宽泛意义上的语言、言语)由不受个人意志支配的语言和受个人意志支配的言语两类组成,其中语言又分为内部语言与外部语言,外部语言表征了话语的社会构成,主要是与文化、地理、历史等因素发生的外部联系。20世纪60时代以来米歇尔·福柯有关知识权力的论述深化了人们对话语问题的认识,他把话语的“功能性”特征归纳为话语的建构性、话语的互文性、话语的权力本性、话语的政治性。不过,按照英国语言学者费尔克拉夫的分析,福柯的概念里缺少一个有效的实践概念,虽然引入了“话语实践”,但这种“话语实践”是一种反面的东西,一种需要人去对抗的规则体系,话语生产的积极性没有得到应有的呈现。费尔克拉夫将索绪尔与福柯的理论导向了文本、话语和社会三个实践向度,将“话语分析”作为一种社会理论,诸如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与意识形态的等,“对于作为一个话语实践的特殊的话语的分析侧重于文本生产、分配与消费的过程”,而且“所有这些都是社会性的……,生产和消费都具有社会认识性,因为它们涉及文本的生产和解释——它们是建立在内化的社会结构和社会习俗的基础上的。”[2]这里,费尔克拉夫绕过福柯的“知识-权力情结”将话语直接联结到实践层面。从索绪尔、福柯到费尔克拉夫,话语自身的深层问题逐步被揭示,此时的“新闻话语”只是单纯的研究对象。“作为话语的新闻”在荷兰语言学者梵迪克的研究中受到了格外的重视。梵迪克致力于对新闻报道的结构、制作和理解进行分析。他通过分析新闻的源文本与生产过程中的语境因素以及新闻叙事的策略,将话语的层级分析与媒体研究充分联系。到20世纪90年代,法国先锋社会学家布尔迪厄从媒介内容视角关注新闻话语的生产,他揭示了“电视场、新闻场”“所谓的社会关系,是一种激烈的、无情的甚至荒谬的竞争关系,……同谋关系,其基础是与他们在象征的生产场中的各自地位相联系的共同利益。”[3]尽管布尔迪厄没有详细探讨新闻话语的微观生产问题,但这种媒介化的视角有力地补充了人们对新闻生产的社会认识。

至此“新闻话语”的研究诞生于语言学的视野当中,并拓展为一种社会关系的建构者,然而随着时代与技术的变迁,话语的意义与媒介化的社会、权利观念密切相连,并慢慢触及话语的新闻性问题。正是在这个层面,研究新闻话语生产的社会特征变得颇为重要,也恰是传统新闻学研究中分散欠缺的内容。

二、新闻话语生产的三种形式构成

在“话语”的认识问题上,福柯曾经简单地表述为“说出所是”,但仅仅如此,并不能将话语的生产意义全部展现。在新闻的学科世界里,新闻是一种具有多重属性的实践-文本话语,职业报道、非正式传播和公民参与成为支撑现代新闻话语生产的三种形式。

(一)职业报道:新闻话语生产的核心机制

职业报道是指媒体新闻制作和规范传播的专业化行为,依赖于报纸、广播、电视、通讯社等传统媒介组织框架,其理论与实践内涵丰富。职业报道研究的制度观念、框架原则、群体属性等方面立足于新闻话语生产的历史基础、组织原则和行为主体。所以,职业报道很大程度上映射了在民族-国家范畴内,在法律-权利框架下,在市场-自由体系中媒体与民主对话的可能与程度。在这些规约之下,新闻从业者(记者、编辑等)是新闻话语生产的合法行为的主体,经由从业者的职业化报道,事实活动被筛选、加工成新闻事件。单从行为主体角度看,职业报道是一种专业化的教育规范,必须具备职业理想、知识结构与实务技巧,以及对应的法律条例、道德要求和组织资格。这种职业报道就是“做新闻”(Making News),是“编辑部场域中的新闻生产”,“在现代民主社会,新闻表现为一种极其重要的话语权,新闻话语权意指主体对于社会真相表述、阐释的权力”[4]。

盖伊塔奇曼对“做新闻”的过程进行了分析,他指出:第一,新闻是框架,确定了新闻机构和新闻工作者提供的认识时空是有选择的;第二,空间和新闻网络,主要是记者和编辑的空间分布保证跟踪到有价值的新闻;第三,时间与类型化,主要是新闻工作者、新闻组织以及时间对信息的配给;第四,灵活性和专业性,主要是新闻分类报道存在的协商机会;第五,“新闻事实网”的确立和新闻叙事的问题,并指出新闻关涉言论自由与意识形态,是对现实本身的建构而非对现实图像的建构。职业报道的方式表明新闻话语的生产有相对固定的组织程序,保证了新闻信息动态化的社会需求,这是职业报道的基本意义;当然,其话语的筛选机制更在于支撑了合法性、正当性原则下“话语权利”相对职业化、日常化的自主性,况且新闻的意义并不止于此,还有实现舆论监督捍卫公共利益等层面的追求。普遍性层面上对“做新闻”的考察证实,个体或群体的知情权、表达权均是在新闻构建的话语世界展开争夺而又回到日常生活的诉求之中。国内学者张志安通过观察《南方都市报》新闻生产的内外控制过程,发现控制屈从、禁忌抗争折射出编辑部的职业压力。当然,不论何种压力,职业报道正常情况下在媒体表达上强调和呈现某些话语内容——职业报道的多角度、可信度和权威性,决定了其在现代信息社会的不可或缺。

(二)非正式传播:新闻话语生产的补偿机制

非正式传播是指在多媒体环境中经由非专业媒介组织(微视频网站、BBS、商业网站、组织机构网站及非专业信息网等)所传播的新闻信息形式、内容和范围行为的拓展,依托于媒介技术与传播资源的组织化占有。作为一种组织机构化(不论官方的、市场化的、NGO等)的话语生产与再生产方式,非正式传播构筑了一种现代媒介技术视域下多样的话语资源以及提供信息服务的场域。可以说,传统新闻话语的传播方式和路径在非正式传播的信息环境里得以迅速延展,是信息组织化的集散地和开放性的体现,但并不意味着自身就是新闻媒体。其自身的显著特征首先是侧重新闻的再加工。互联网提供了新闻资源共享和快速交流的可能,关注与公众日常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密切相关的公共新闻事件。这些组织媒介转播、加工传统媒体的新闻信息,以多层次的公众的阅读习惯,促成话语的再包装、再阐释、再传播。其次,偏重信息的组合。非正式传播转换了职业新闻信息发布的扩散模式。商业类的视频网站、网络媒介发布的各类信息,通常在以多样的话语实践所形成的网络中占据一定的位置,使得议题得以形成,从而引发网络舆论。此外,NGO或者政府组织的所谓“新闻网”多是反映组织内外的动态状况,缺乏媒体标准。再次,偏重文体、娱乐、煽情等软新闻。这是非正式传播比较热衷的一类新闻信息,成本低、易获取、受众广、轻松活泼,极大地满足了受众的心理需求,突出了新闻话语娱乐的价值与消费情感的意义。

与公众期待的传统媒体的职业理想相比,非正式传播表现为一种非建制化的市场主义或公共服务的信息公开模式。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一新闻话语生产形式对职业新闻报道权的放大、消解、评论与质疑,特别是新闻类文本语言构成的公共空间中的信息流通自由,组织或个体“行动者互相承认对方的沟通自由,对对方的言语活动表达相互表态并承担语内行动责任”[5],这是非正式传播的前提。如此一来,非正式传播模式的话语秩序问题就不仅仅是维系强势一方,也不是固定在某一意识形态上,而是通过整合话语的多重基调与内容,搭建不同意识形态的介入模式,达成职业之外信息、观点的转换,进而影响人们的观念认知。

(三)公民参与:媒介社会的个体新闻权利

公民参与(Citizen Journalism)是指公民通过自媒体(Blog、SNS、Microblog等)展开的信息传播行为。2003年美国学者谢因波曼与克里斯威理斯将自媒体定义为“普通大众经由数字科技强化、与全球知识体系相连之后,一种开始理解普通大众如何提供与分享他们本身的事实与新闻的传播途径”。普通大众,亦即公民个人开始有机会参与到新闻生产和制作的过程中。由此,发端于美国中小报纸的“邀请受众参与、协助媒体报道重要公民事件”的公共新闻(Public Journalism)转向了公民新闻(Civic Journalism),即现代传播技术支持下“民众或社会大众以自己兴趣、需求自主传收的,不经过新闻组织或机构的编辑、过滤”[6]的“民间新闻”或称“公民参与式新闻”。公民新闻从公众角度而非精英的角度关心公共议题或底层议题,增添了个性的真实声音与驳杂的社会侧面。但同时,人们对公民新闻的担忧开始泛起,一方面视其为对抗传统精英话语,对抗精英写作,分散话语主导权,倡导公民写作与公民话语的典范,另一方面,认为公民新闻缺乏基本的新闻品质,比如新闻真实性、新闻责任的承担转为个体——缺乏有效引导的民粹主义话语会阻碍正常的话语秩序。

总体来看,公民参与式新闻的特征之一是承认个体的新闻制作权,肯定传播者与受众的社会换位互动。积极的公民变身“公民记者”,其参与新闻的制作也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新闻发布过程,体现为个人言论自由的独立表达,“它不仅鼓励公民关心身边的公共事务,采集、编辑及传播新闻信息,而且还鼓励公民创建自己的媒介”[7],区别于作为新闻线人的信息供给者。特征之二是显著的人际传播技术。公民新闻实现了新媒体点对点、点对面传播革命的社会价值,其为释放个人话语权提供了可能,突破了有限的时空限制,是公众民主权力意识与技术参与意识相结合的结果。特征之三是聚合机制强烈而又不稳定。公民新闻实践成功类型表现为与“受欢迎的明星和草根名人”的个人微博、个人主页、个人空间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平台是 Facebook、Twitter,国内的 QQQzone、新浪weibo和人人网等网络社区,呈现一种不同地域语言世界内部联系的聚合与分散。不可否认,与大众传播媒介的强势传播力相比较,“公民参与式”新闻生产只有在大众传媒广泛报道以后才能获得更大的影响力。但从作为社会交往过程中“人变媒介”引发的对话意义看,这是一种媒介技术自主与民主公民文化发展的正常试验。

很明显,非正式传播融合了市场的、组织的多元力量形成信息集散地,而公民参与式新闻多以个体形式形成信息源,两者都扮演职业化新闻角色与功能的补充。在媒介化社会,多样、即时、移动的媒介形态以及采编能力的低门槛,使得新闻话语生产演变为各类话语主体交互对话、个性传播的活动,非正式传播和公民参与式新闻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延伸了传统新闻报道的采集和生产方式。

三、新闻话语生产的一般内在逻辑

(一)消费化:市场自由与话语消费的范畴

在马克思那里,消费被确认为生产的一个“内在要素”。然而彼时新闻与话语消费并没有更复杂的关系。20世纪中期西方转向消费社会后,“消费”连接的问题成为个体生存与体验的日常中心。其实,新闻本就是作为“消费品”在社会流通,只是起初的新闻阅读算是生活之余的奢侈品。大众时代,新闻变成消费的“日常商品”,继而蒙上了浓重的市场色彩,这规制了新闻的制作内容和话语表达的方向。从受众角度看,现代新闻话语凸显消费者的主体性。个人消费化的需求促使媒体关注民生化、故事化的日常新闻“事故”,“最受欢迎的新闻题材是那些在生活方式和消费领域对他们有影响的话题,例如犯罪、名人、明星绯闻、健康以及娱乐”[8],那些严肃的内容只有被大众化的兴趣、情感所消解,它才会进入人们的视野,比如政治人物的吃住、语言、服装等。同时,竞争压力、资源成本、新闻风险也都是媒体需要考虑的因素。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怎样的媒介体制,在市场秩序和自由选择当中,影响新闻的因素在增加,按需调整的意义消费将不同家庭、不同情趣、不同阶层的人组织起来,构筑起公众的话语参与权。

当消费主义肆虐,人们追逐的不再是实际需要,而是被制造、被刺激的欲望。消费欲望笼罩着个体思维,新闻话语与评论分离,侧重信息、故事和煽情,事实观点转化成消费的符号和情感。因此,一旦话语消费流行开来,就使得新闻成为一种消费的对象,成为市场自由之下消除蔽塞与承担快感的载体,新闻的职业理性和媒体责任就会陷于消费的漩涡。此时新闻话语建构的意义并不必然指向社会的愿景。在舆论的世界,它有时是悖论突出价值,扭曲真实性或者仅是维系现有秩序及再现现有秩序,作为消费者的公众难以察觉。对此布尔迪厄和列斐伏尔的观点相近,“消费者们并不像那些犬儒派的蛊惑民众分子试图让人相信的那样,拥有表达清醒合理的集体观点,表达公理的民主手段”[9],“人们进行的消费活动决不是孤立的行为,种种孤立只是消费者的幻觉,而这一幻觉受到了所有关于消费的意识形态话语的精心维护,实际上,所有的消费者都不由自主地互相牵连。”[10]客观而言,消费者之间的关联是市场意义的组装,也有权利意义的觉醒,即新闻以消费的形式扩散消费者自己的认知向度和价值。在积极层面,新闻话语进入流通环节,表现为一种权利的实践,其与非正式的传播形式、个体传播作为相结合,以各种方式促成人们关注讨论新闻事件,新闻消费不只是简单地同情社会过程的问题、自我的中心主义,在个体消费阶段,意义的多层体验往往更重要。

(二)政治化:新闻执政与政治传播的范畴

新闻执政(Governing with the news)是凸显新闻话语政治权利的重要方式。它一方面是指新闻对政治的介入与参与,另一方面是指政治对新闻的利用与规制,目的在于以新闻传播确定自身的合法性。政治学家兰斯·班尼特在其著作《新闻:政治的幻想》中指出,“新闻体制在美国是理解政治和国家治理的关键”,班尼特进一步说,对政府而言,民主政治中的政治信息体系是维系其运转的基本要素,一是政府如何处理公共事务影响公众了解和参与的程度,二是官员和政府部门希望新闻能更多地报道他们的政策行为,三是掌握信息渠道对政治活动的开展至关重要。在自由主义模式的主导下,专业化的标准可以促使“新闻工作者依据他们自己的需要和兴趣来报道政治”,新闻实践在报道政党政治、政府作为、政府形象引导公众评价和合作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是政治传播积极效果实现的需要,就这种新闻事业的语境化来看,党派和宗派利益、国家官员和新闻工作者的瓜葛,“由于这些关系,新闻内容受到源自国家各机构内部的信息、议程和诠释框架的强烈形塑”[11],使得他们的对外立场和观点一直具有强烈的国安型国家(National Security State)色彩。

在国内新闻执政也成为政治传播的一种共识。新闻政治化主要表现在政党性和阶级性的执政诉求,“政党不再是某种政治理念和政治实践的行动者,而更接近于一种常规性的国家权力。”[12]从权力的配给形式上看,新闻媒体建制化的架构分层明显,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引领了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新闻话语的内容与流向。以《人民日报》为例,其政治新闻与时政观点通常代表了意识形态决策的即时态度和方向,这种优势是其它媒体所不具备的。在新闻的日常生产过程中,作为“喉舌和耳目”的新闻媒体,其话语内容的出发点是民众的利益,是不同阶级关系、利益主体的表达。新闻的制度底线规制了一般传播媒介乃至新闻话语的表达边界,即这种政治话语应该代表谁,对谁说,说什么,其以“人民内部矛盾”等为常见标准,所以一般的政治新闻并不针对激烈的政治分歧和制度论争。对于这样的一种倡导“国家退出的政治化”倾向,汪晖描述为去政治化的意识形态,然而“去政治化”的媒体观过分相信市场,“但市场化并不必然是民主化的通道。从媒体的角度说,真正需要的是激发起关于社会现象的政治性辩论”[13],不论怎样的媒介机制,新闻报道、话语内容关注政治制度的组织进程,关注权力民主的执行机制都是新闻政治意义的基本保障,因此新闻成为不同话语团体利益展示与争夺的一种稀缺资源。基于此,阶级社会的利益关系和经济关系才是政治的集中表达,才是新闻议题推进政治化的身份认同、制度认同的基础,“在后现代的大众消费社会,我们能得到的最好的民主是一种非冷漠的话语,其公民进入话语的条件是政治意向”[14],而且是多元的政治意向。

(三)公共化:治理实践与公民意识的范畴

从新闻的发生史上看,新闻公共化是现代话语传播自由自身合法性的历史构成。这种合法性的来源是多种多样的,与公共生活、公共事务、公共风险关涉的公共利益密不可分。有一点确定,新闻在信息社会、媒介社会、风险社会与公民社会的复合支撑下内含争取公共利益的诸多优势和功能,比如监督公权力、维护公民权益等,本质上是实现新闻的公共性问题。新闻“公共化”表明了现代新闻表达路径的社会趋向,有关公民新闻的探索就是典范,其与公共治理理论的内在精神具有统一性,都是鼓励公民自发组织对社会事务的参与和管理,“只要共同的目标都是维护和促进公共利益,各种社会行为主体都可以参与到公共事务治理中。”[15]与此同时,“需要法治国家机制的保障,它也依赖于文化传统和社会化模式的合拍,依赖于自由的民众的政治文化”[16],从某种程度上讲,公共化的治理思维与参与模式,是消费化与政治化实践的积极回馈。国内媒体新闻报道中涉及的“公共新闻”与“公民新闻”等民生话语模式“以平常人要求为主,以专家意见为辅的搭配,似乎已经在大众媒体上成为主要的公众知识形式”[17],形式上化解了职业新闻话语与公众新闻诉求之间的神秘感。

新闻的“公共化”特征通常表现为吸引一些批判的知识人群以及那些热情的传媒知识分子,这些与社会联系紧密的中间人一方面将“社会事务知识化”在理论上论证其合法性,寻求制度支持;一方面连接公众所能理解、支持的公共启蒙和实际行动,保证“公共化”的有效作用。然而,新闻话语的公共化的自由主义、精英主义和民粹主义容易引发不稳定的意识形态偏见,增加社会治理的难度和风险。福柯就对话语关系的滥用表示了担忧,他认为话语关系等同于权力关系,公共话语极有可能成为取消非主流话语、个体话语的权力意志。但这无法否定新闻话语生产的巨大合理性,更不能成为抑制新闻话语对话流通的理由。在一个新闻传媒、公众、市场主义与民主政治正在长成的社会环境中,网络化、非职业传播平台的兴起和个体话语媒介技术的生成,有利于底层弱势群体构筑自己的公共空间。从实践层面分析,公共化的公民参与运动与传播技术的便捷正在为人们主动接近媒体,关注自身利益,创造更为有利的条件。所以,话语生产的自主性、同一性与限制性,一边伴随着公共利益与意见表达的芜杂、博弈与澄明,一边在新闻话语生产构成的多个层面,构筑一种非中心化的公共交错关系:各类媒介形式大量持续提供的日常新闻话语,成为维系社会信仰、意义和价值,展示社会结构动态的公共信息源。

四、结 语

新闻是如何可能的?按照美国功能主义社会学家默顿(R.K.Robert King Merton)的研究,“作用”是某一系统与社会发生关系的关键。作为社会大系统的一个子系统,在媒介技术交互融合的时代,新闻话语的生产已经构筑起日常生活的信息供需机制。作为公共生活流通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新闻话语生产社会构成的作用就在于它是一种受多元因子影响的关于市场消费、公共权利、意识形态再生产的重要内容,包括政党性与商品性、平民化与精英化、中心和边缘话语等类型角色。从话语的内在结构延展到新闻制作以及新闻话语的形式构成、内在逻辑来看,或许新闻话语真正的社会作用是,新闻本就不需要所谓的某个固定权利主体,而是需要不同权利关系与多种传播形式聚集、分散、融合、角逐的话语技术、平台和空间,可以肯定,新闻话语的意识、观点、行为生产都是基于公共对话、公共生活的需要,它是一个社会完善民主环境、进行自我修复的机制保障。

[1]陈力丹.深刻地理解新闻[N].中国新闻出版报,2004-02-03.

[2] [英]诺曼费尔克拉夫.话语与社会变迁[M].殷晓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66.

[3][9] [法]皮埃尔·布尔迪厄.关于电视[M].许钧,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39,79.

[4]孙玮.批判、整合或是操纵——都市报的公共性[R].广西: 2005年中国传播学论坛,2005.

[5]夏昌奇.公共领域的论理与生活世界的沟通——哈贝马斯市民社会理论的两个基本进路[J].国外社会科学,2008,(3).

[6]杨保军.新闻的社会构成:民间新闻与职业新闻[J].国际新闻界,2008,(2).

[7]蔡雯,郭翠玲.从“公共新闻”到“公民新闻”——试析西方国家新闻传播正在发生的变化[J].新闻记者,20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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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美]丹尼尔·哈林,保罗·曼奇尼.比较媒介体制[M].陈娟,展江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231.

[12][13]汪晖,许燕.“去政治化的政治”与大众传媒的公共性——汪晖教授访谈[J].甘肃社会科学,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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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郭健彪.探寻公共治理的价值预设——兼论公共治理的中国意义[J].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5).

[16][德]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28.

[17]徐贲.“公民新闻”和新闻的公共政治意义[EB/OL].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acf1f301000az8.html.

〔责任编辑:李海中〕

“How Does News Become Possible”: The Form of M odern News Discourse Production and Logic

ZHANG Rong-hua
(Sh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062,China)

As the rights“carrier”in general concept,the functional value research of news discourse attracts academic circles.However,the clarification of production form is covered.In fact,“news discourse”and“discourse”relations are closely linked.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production,news discourse provides the actualmeaning of architecture and practical criticism in daily life.By themeans of professional report and non-professional form,the information circulation is sustained under the democratic system.From a historical perspective of discourse,the news representational production of“power and rights”in the direct game of enlightenment and technology society,penetrating themedia organization rules under different social situations and people's subjectivity control and counter.Going deep into the news discourse production form and observing itsmain production and internal factors,itwill have an important analysis value in reflecting and extending the proposition“how news becomes possible”.

news discourse;professional report;unofficial communication;civil participation

G206

A文章分类号:1674-7089(2014)02-0092-07

2013-09-13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新闻传播思想史研究”(12BXW014)

张荣华,男,山东泰安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媒介文化与传播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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